神之傀儡

——两个人做梦的故事

当一种神秘的事物把你镇住的时候,你是不敢不听从它的支配的。

——安托万·德·圣·爱克苏佩里

2026年4月中旬,法裔美籍狙击手让·巴拉维诺的遗体被大力神运输机运送回国,两天后的上午,美国副总统出席了巴拉维诺的葬礼,至此,刺杀伊朗“恐怖帝国”组织头目哈登·奥伦索计划的重头戏——“斩首斧行动”在一片肃穆的哀乐中宣告失败。八个月后,国际刑警在大西洋查扣了一艘走私军火的渔船,船长、大副和四名冒牌船员被捕,在审讯过程中,一个异常冷静的冒牌船员提到了美国副总统的一个梦,才揭开了事情的真相。

副总统·醒梦

2026年2月下午,美国副总统在号称“美国水晶宫”的联邦歌剧院接待了法国国家歌剧团,用蹩脚的法语给每个人打了招呼。最后,他参照艾伦·德詹尼斯在2014年第86届奥斯卡颁奖典礼上的所作所为,用自己的手机跟在场的法国剧团的艺术家们自拍了一张集体照,并上传到了自己的推特上。仪式结束之后,副总统走出歌剧院,准备上车离去,就在这时候,他身上发生了一件怪事。

眼下的场景忽然如临梦境——不仅是垃圾桶上凌乱的涂鸦似曾相识,就连接连成片的发黄冬青都如出梦境。

他有些迟疑,似乎接下来,黑人保安会掐着腰抱怨华盛顿的天气,内容好像是——果然,黑人保安掐着腰,懒洋洋地说:“接连一个月不下雨的华盛顿真的是太干燥了!副总统先生,我们走吧?”

他摇了摇头,没有进到车里,而是鬼使神差地走到路口,在十字路口的下水道旁边找到了几颗散落在地的彩虹糖。一共四颗,两颗红色,一颗白色,一颗紫色。他并没有像“梦里”那样捡起那颗白色的糖果,但是他还是按照“原来的”路线,在绿灯闪烁的空当儿穿过马路,把保安丢在了红灯后面,随后又转了个弯,独自来到了一座庭院门口。场景依旧按部就班,庭院里面的大理石狮子喷泉忽然停止了喷水,保安室的窗口飞出来一群白色的鸽子,卷起一股凌乱的气流,一个保安走过来,朝他敬了礼,打开了栅门。

副总统走进庭院,“预想中的”那个独眼的有些瘸腿的老人走了过来,用一种近乎诡异的语气说:“跟我来吧,副总统先生。”

这仿佛是神的安排,他跟随上去,场景终于不再似曾相识,马上,他犹豫了。

他感觉后脖颈上一阵刺痛,什么虫子叮了自己一下,随后,一颗BB弹从左边裤管里滚落到地上。

独眼的老人睁开那只瞎掉的眼,腿脚也正常了,他终于意识到了危机的降临。

老人弯腰捡起了那颗BB弹,邪笑着说:“我很好奇,如果这是颗真子弹会发生什么事。”

副总统说:“如果这是一颗真子弹的话,那么下个礼拜美国就要举办一场热热闹闹的葬礼了。”

“不是您的葬礼,是‘斩首斧’哈登·奥伦索下地狱的惨叫,副总统先生。”老人笑了,他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向副总统敬了标准的军礼,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上校军官证,“原谅我们的冒昧,这都是那些商人的主意。副总统先生,您一定神魂颠倒了吧,请跟我来,我们有一个听上去不怎么理智的计划需要您的授权同意。”

斩首斧行动

“各种巧合促成了这次难得的契机——代号‘斩首斧行动’;行动内容——狙杀伊朗奥伦索恐怖组织头目,‘斩首斧’哈登·奥伦索。”

陪同上校一起的是一些衣着光鲜的亚洲人,其中一个刀眉斜眼的小个子亚洲男人接过话题,继续说:“副总统先生,基于三个原因,我们只能找到您。首先,您和恐怖帝国头目一样,受到的几乎是相同级别的安保待遇,所以我们直接找您演习更有说服力。当然,刚才对您行踪的引导计划是经过总统先生批准的,您的家人也知晓这件事。其次,这个计划的最终决定权在您,我们都知道,为了专心处理眼下的经济衰退和美俄外交问题,总统先生把美国针对‘奥伦索组织’的处理权全部交给了您,所以在这方面,我们和军方的任何合作都要争取您的点头。最后,我们有理由相信,只有直接找您做实验对象,才能彻底说服您,让您相信这个计划会成功的。”

副总统用了一分钟来消化这段蹩脚的英语,最后说:“你们这些亚洲人真精明,既然我已经来了,那就听听你们的计划吧!”

上校从助手那里接过一份文件,说:“众所周知,奥伦索恐怖组织的资金完全由其头目哈登·奥伦索一人控制,他眉毛上挑,性格孤僻,是个除了自己的儿子,谁都不肯相信的自大狂。我们有理由相信,消灭哈登·奥伦索一人,不但会让恐怖组织群龙无首,而且还会斩断他们七成以上的资金来源,这样一来,整个恐怖组织都会分裂垮塌。”

副总统点头说:“是的。但是全世界都知道,哈登·奥伦索就像幽灵一样行踪不定。”

上校继续翻阅着文件,说:“我们有足够多的情报可以表明,下个月的第二个礼拜,哈登·奥伦索会在伊朗库姆市郊的一所公寓度假或开会,那座公寓有四层,下面应该还有地下室。考虑到中东的作战形势和对美国不利的外交关系,我们唯一可以实施的攻击办法就是远程狙击。简单来说,通过卫星地图,我们得到了那间公寓地面建筑的结构图,整座建筑虽然美观,但是像作战炮楼一样封闭,顶部有圆形穹顶,只有在西南角的位置,有一处宽0.4米、高0.8米的方形缺口,只要公寓中的哈登·奥伦索走到那个理想位置,我们就能够安排美国最好的狙击手从600米外狙杀他。”

副总统笑了一声:“问题是,你们如何让哈登·奥伦索乖乖地站在你们所说的那个理想的位置呢?”

一个戴眼镜的亚洲人说:“就在刚才,当副总统先生从水晶宫走到这里来的时候,我想这个问题已经不存在了。您现在还觉得自己是靠着意志走过来的吗?”

副总统笑道:“难道不是吗?”

亚洲人露出了狡黠的目光:“您走过来,是因为您觉得自己曾经走过一次,没有人能够抗拒这种对未来的即视感,你一定会按照‘印象’里那么做。但是,您大脑中的梦——您也可以称之为‘印象’——也就是那些画面,其实是我们在影棚里拍摄,然后加工编译,最后植入您大脑中的。确切地说,那不是您的自由意志。”

副总统惊诧道:“那是你们植入到我大脑中的画面?你们是在跟我讲童话吗?”

“当然不是,我们把仪器藏在了您的枕头里,总统和您的太太都知道这件事。”

“这真是太荒唐了,我的梦境居然是你们拍摄出来的?”

这时候,另一个亚洲人提高了嗓门儿:“编剧,一个卡夫卡的模仿者;摄影,一个山村浩二的崇拜者;道具,一个兼具印象派和野兽派画风的二流涂鸦画家。这些人凑到一起,就能够拍摄出像梦一样的视频片段——必须是第一视角,像梦一样其实是错误的,我们需要的画面应该是货真价实的梦境。这个时候,我们的专利登场了,脑域图像编译技术,这就像把文本转换为计算机能够编译的二进制编码,靠脑域图像编译技术,我们把视频转换为可以直接提供给大脑潜意识区域读取的生理编码。而后,我们的另一个专利登场了,不稳定生理编码存储衍射器,将编译好的生理编码存储起来,最后,把存储衍射器装进目标的手机或枕头,通过遥控,将编码衍射到目标大脑的潜意识控制区域。从而在特定的场所让特定的目标产生即视感,也就是您刚才所幻视到的画面。”

副总统揉了揉左边的太阳穴,说:“技术什么的不必跟我讲,我想问的是,你们就打算靠这个,把一些荒唐的画面播放在哈登·奥伦索的脑海里,然后让他主动走到狙击位置吗?”

“是的,可是这并不荒唐。”

“你们一定疯了。你们如何将存储衍射器装进哈登·奥伦索的手机或者枕头里呢?”

亚洲人说:“是不稳定生理编码存储衍射器,副总统先生。这点您不用担心,我们的后续服务将比专利更让您满意——我们已经安排好了。”

副总统忽然有些狐疑:“我是你们的第一个实验对象吗?我的意思是,听你们刚才的话,恕我直言,这东西的辐射会不会可能导致脑癌什么的?”

亚洲人笑道:“您当然不是我们的第一个研究对象,在您之前,我们用五只猩猩做过一整年的实验。”

亚洲人的助手说:“还有猴子和寻回犬。”

“平均成功率在89%,越智慧成功率越高。”

副总统说:“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独裁者,真的那么容易落入你们的计划中吗?我还是表示怀疑。”

亚洲人说:“不开玩笑,副总统先生,就像操纵傀儡一般。”

来自亚洲的游说者

桌子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办公室里的游说者欣然接受了这笔游说款。

办公桌对面的女人说:“让·巴拉维诺是美国顶级的狙击手之一,当然是从技术层面而言,好的狙击手在执行任务前后都应该和他手里的狙击枪一样冷酷无情,在这方面他还有些欠缺。2024年8月,巴拉维诺射杀了一个在吃晚餐之前打电话的伊拉克机械工程师,640米的距离精准射杀,一次击毙,子弹穿过喉咙,打到了他儿子的右腿上,因为这个意外,那个孩子不得不进行了截肢手术。那算得上世界上最贵的一条腿了吧,它害得美国失去了一个杰出的狙击手——就因为这件事,我们的神枪手承受不了啦,那次任务之后不到一个月,他就申请退役了。”

游说者点了点头。

女人继续说:“他现在是冒险家主题游乐场的射击类游戏指导师,另外还是疯狂牛仔俱乐部的特约教练,我想他一定更喜欢自己的第二份工作。”

游说者问:“疯狂牛仔俱乐部是干什么的?”

“美国最受欢迎的射击俱乐部,你居然不知道。”

“做我们这个职业,带着嘴巴就够了,枪是没用的。把地址给我吧。”

两天后,游说者穿着彩色的短袖在一张露天吧台上喝柠檬水,坐在对面的是一个戴着太阳镜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说:“这确实是一个听起来不够理智的计划,你们已经把那东西送到了哈登·奥伦索的手里了对吧?现在他正枕着那玩意儿睡觉?”

游说者说:“不不不,我们并没有把东西装到他的枕头上,”他笑着说,“哈登·奥伦索是银河腕表的爱好者——千万不要忽视一个人的日常爱好,银河公司会在今年夏季发布他们的第五代主打腕表,按照惯例,婊子养的银河公司CEO乔纳德·库里会提前三个月以个人名义将这款手表的样机送给各国政要,用来谄媚那些贪图小便宜的政客。说到这里,我觉得你有理由相信,这款腕表的样表会在四月三日被亚洲政要金统朝作为五十四岁生日礼物转送到哈登·奥伦索手中,银河腕表是金统朝送去的礼物,而我们送给这个老浑蛋的生日礼物,就是藏在那块表芯里的傀儡之线。”

“傀儡之线?”

“你们当过兵的人真是没有想象力,就是让他做梦的仪器。”

男人有些犹豫,他说:“如果你们掌握了灌输梦的技术,是不是就说明了一个人能够看到另一个人的梦境?恕我直言,近来我的小女儿越来越孤僻了,半夜总是惊醒,我想看看她的梦境。”

游说者有些尴尬:“确切来说是潜意识,是‘印象’,并不一定能够形成梦境,科学和想象不能混为一谈。读取梦境——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两个人开始沉默,游说者喝光了杯中的饮料,发出一阵抽空声,他继续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巴拉维诺先生,我想问一下,那个截肢的孩子当时有多大?”

巴拉维诺说:“五岁。我并不为那个孩子的截肢而自责。”

“我只是不愿在一个孩子面前杀死他的父亲,无论那个男人该不该死,这都在我的意料之外,这一点很关键。在那之前,我并没有想过自己会遇到这种问题,那天的任务结束之后我并没有想太多——我只是想,如果遇到了这种意外,就说明我需要做出一些调整,那么我干脆选择退役好了。”

游说者对此很有兴趣:“既然选择了退役,你现在为什么又要接受这个任务?”

“因为对我个人而言,这次的目标也需要消灭。另外,我有些想念那把M200狙击枪了。我执行任务的时候,最远的成功狙杀距离是641米,这次的任务狙击距离则在700米以上,我想要接受这个挑战,所以我需要回来。”

游说者站了起来,准备离去:“你是个有故事的人,我们不能把这个任务交给一个有故事的人。”

巴拉维诺没有挽留他:“我的故事不值一提,但是你们需要我。就像在游乐场的孩子,如果他们想要打中10米外的气球,那么只有我能帮得了他们。”

奥伦索·醒梦

四月十日,美国副总统失眠的第三天,那个日子到来了。

让·巴拉维诺埋伏在库姆市郊的一栋别墅的屋顶,M200狙击枪的狙击镜下是一扇波浪形的小窗户。与此同时,在美国一间密闭的房间里,屏幕显示哈登·奥伦索出现的概率高达80%。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到了下午四点,美国副总统吃了牛肉黑胡椒炒意面,正在略显失望的气氛中打着哈欠。这时候,哈登奥伦索的儿子皮埃尔·奥伦索走到了狙击位置,他像亚洲人拍摄的梦境电影里那样举起左手,食指和拇指摆成一个圈。

通过狙击镜,让·巴拉维诺仿佛看到了皮埃尔指圈里的黑色眼珠。

“鬼东西,怎么是个孩子!”他暗暗骂了一声。

美国密闭房间里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了。

嘘——

哈登·奥伦索走了过去,他抱起皮埃尔,在巴拉维诺的狙击镜下观察着那扇窗户。

“他来了!”副总统喊了一声。

巴拉维诺并没有扣动扳机,他只是犹豫了一下,奥伦索父子就离开了那扇窗户。屏幕上哈登·奥伦索出现的概率马上就降为了16%。

任务要失败了吗?

就在副总统在监控前沮丧地摘下耳机时,忽然里面传来了破裂声,他回过头来,发现巴拉维诺的心率已经停止。

任务失败了。一颗子弹射穿了巴拉维诺的后背,击穿肺叶,在胸口留下了一个碗底大的洞口。

冒牌船员的口供

在大西洋被抓获的一个冒牌船员拒绝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当记录员提到“斩首斧行动”的时候,他忽然兴奋起来,嘴里看似胡编乱造的口供竟然惊人得准确:

“我不是奥伦索的狐朋狗友,不是幻想家,也不是八卦记者,但是我知道失败者的所有秘密,差不多算是所有吧。而我的秘密,过了今晚,你们谁也不会知道。我接下来所说的话,如果方便的话,你们不妨从后往前再听一遍。

“所有人都是错的。那款腕表是哈登·奥伦索送给他儿子皮埃尔的礼物,那孩子和他父亲一样怪,喜欢在半夜听表芯的嘀嗒声。四月十日那天,皮埃尔先来到他们设定的狙击位置,随后哈登·奥伦索才跑过来抱住皮埃尔,当他对眼前的场景觉得熟悉,意识到危机来临的时候,并不是来自梦中的幻觉,而是因为他们检测到另外一个梦境,虽然一开始他对那些所谓梦中的词汇只是嗤之以鼻,那是你们美国副总统的梦——

“二月份的时候,一些亚洲商人卖给了奥伦索一套号称可以监听任何人的高级设备,还口口声声说自己会提供最完美的后续服务。但是生性多疑的哈登·奥伦索很快就中断了交易。四月九日凌晨,丢在仓库里的亚洲骗子们的那套破烂机器居然收到了一些汉字,翻译出来显示的是——乔纳森·福柯,美国副总统,疑似重叠梦境检测信息:斩首斧、砍断脖子、路易十六……穹顶、窗口、子弹穿过……第二天,继续收到的检测信息是:斩首斧、击毙、窄窗口……700米狙击、更长的子弹、击穿、裸女……如果这是真的梦境,两组词汇对比起来,就是小孩子都能看懂的文字游戏了:700米左右的距离,有狙击手要通过一扇窗口狙杀哈登·奥伦索。

“美国人的副总统是个懦夫,行动开始之前,他就对整件事耿耿于怀,还重复做了两次同样的梦,他梦到了本该植入别人的梦境,他的梦境甚至暴露了自家狙击手在行动中的位置——永远不要相信那些狡猾的亚洲商人,可谁又知道这是他们的无心过失,还是用来打发寂寥时间的傀儡游戏呢?

“如今我唯一的不解就是,无论如何,在某个瞬间,哈登·奥伦索肯定就站在你们预想中的狙击位置,可是你们的狙击手为什么没有开枪呢……”

作为植入梦境技术的附属品,那些亚洲商人同时研发了检测读取梦境的产品,当然,检测读取的内容不是画面,而是一些关键词汇和不规则线条。因为使用成本太高,检测结果随机性太强,这几乎是一项无法出售的研究成果。但是靠着亚洲人的三寸不烂之舌,他们还是把这项技术卖给了哈登·奥伦索组织,不过调查交易记录显示,当奥伦索支付了十三万美金作为首付之后,其后的尾款就不了了之了。这些在伊朗上当受骗后的亚洲商人汲取教训,决定找一家财大气粗的合作伙伴,于是他们把后一项更具潜力的技术推销给了美国军方,还热情地为他们提供了这项技术的针对目标——哈登·奥伦索。

至于因失败而被封锁的“斩首斧行动”,它遭到了亚洲电视媒体和全球八卦网站疯狂的猜测性报道。一个月后,美国军方否认了这件事的真实性。2026年4月,美国副总统带着太太一起去巴拉维诺家哀悼,为他们开门的是巴拉维诺的妻子,他们还见到了巴拉维诺的父亲和两个女儿。副总统称狙击手巴拉维诺死于美日太平洋联合军事演习的一次跳伞意外。下午五点过后,副总统见到了巴拉维诺的第三个女儿朱斯蒂娜,朱斯蒂娜的右腿天生残疾,那天是康复医院的班车送她回的家。五岁半的朱斯蒂娜有一双深蓝色的眼睛,当副总统抱起朱斯蒂娜,称赞她父亲是一个英雄的时候,朱斯蒂娜的瞳孔里闪烁出娇柔的羞怯和灵敏的洞察力,她说她喜欢副总统腕上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