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应试
因为抽到了好位置,叶春秋心里舒服了一些。
提着考蓝便到了丁丑号考棚,果然和叶老叔公说的一模一样,叶老叔公还说,靠着龙门附近有一块大石,所以入考场时要小心,注意脚下,叶春秋坐进考棚之后,看到那块长满青苔的大石,心里百感交集,老叔公啊,考了半辈子,总算也得以发挥了一点余热了。
“是叶春秋……那个便是连《子曰:学而》都背不熟的叶春秋……”
“他真来考了啊……”
叶春秋屁股没坐热,附近的考棚已经坐满了,便听到有人叽叽喳喳的在嬉笑。
叶春秋懒得理他们,他知道昨日叶辰良让自己背学而篇的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大家纷纷拿这件事来取笑。
顺着叶老叔公的嘱咐,叶春秋并不急着准备笔墨纸砚,一场考试需要一天时间,当然你也可以作死的去提早交卷,不过叶春秋不至于这样惊世骇俗,所以首先要把早准备好了的蒸饼取出来,莫要捂得久了,到时馊了。
接着才在案上摊开笔墨纸砚。
细心的研磨之后,便有差人举着牌子来放题了,看了那牌子上的考题,叶春秋吓了一跳。
子曰……学而……
我去……居然是子曰学而……
他有一种抓狂地冲动,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巧合罢了,而且这个题目很常规,说明本县县令是个墨守成规的人,不至于弄一些怪题、截题来刁难人。
叶春秋阖目,脑子里的光脑已经高速运转,很快,关于子曰学而的出处便印入了脑海里,这句出自论语——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于是叶春秋又大致浏览了一遍朱子对这番话的注释和理解。
最重要的环节到了,叶春秋只是草草看了看,而后便开始搜索相关的文章。
明清两朝,八股的考试数以十万,各种考题早就被人写烂了,而至于这个题目算是常用题,转瞬之间,叶春秋便搜索出了近百篇之多。
嘉靖二十六年三甲进士熊勉学的《子曰:学而》,洋洋上千言,叶春秋看得一知半解,不过……这厮只是个三甲进士,out!下一个。
嘉靖二十六年二甲进士张居正。
这人倒是很出名,不过为什么是二甲,逼格太低,out!
这嘉靖二十六年的会试恰好考的就是这个题目,所以可以浏览的文章极多,最后叶春秋将目光定格在了该科状元李春芳的文章上。
文章好不好,尚且不论,可是状元公的文章拿来考一场童试,想必就是大炮打蚊子了,要低调?去他娘的低调,低调了这么久,叶春秋憋了一肚子的火,低调还考个屁的试。
打定了主意,叶春秋也就不迟疑了,顺着光脑中的文章直接下笔。
他的行书已经有了一些火候,平时练得多,今次不过是写千字的文章而已,一会儿功夫,文章便做成了。
来时,叶老叔公还教诲,说是文章先打一遍草稿,而后再正式抄录在答卷之中,可是叶春秋不必草稿,直接算是大功告成。
一抬头,天色开始亮了起来,进考场时是曙光才初露,乌漆墨黑的,而如今总算可以一览考场的全貌,叶春秋把考卷放在一旁用镇纸压着来风干墨迹,一面开始搜罗蒸饼和清水,饿了。
蒸饼硬邦邦的,只能就着一点清水吃。在叶家苦惯了,勉强也可以将就。
此时,所有的考生都在搔头摸耳,用心做题,这个考题虽然很大众,可是考的人这样多,若是不写出一点水平来,是很难脱颖而出的,因此不少考生反而很为难。
对面考棚的人不经意的抬头,见叶春秋刚刚消灭了小半块蒸饼,心里顿时一万个草泥马踏过:“这厮想必还没做题,居然还有如此闲情雅致,他是来考试还是来胡闹的?噢,对了,他是连子曰学而都背不出的叶春秋,连考题都不知所以然……想必就是来走过场啊……”
到了日上三竿,烈阳当空,对于考生们来说,这才是真正的考验,一面要搜肠刮肚的做题,一面是烈日炎炎,于是挥汗如雨,偏偏一旦汗水滴淌到了试纸上,又可能导致字体模糊,便疯狂的去擦拭额上的汗水,做完了题的叶春秋已经开始准备午餐了,午餐还是蒸饼,水深火热啊,叶春秋心里这样感叹,却浑然想不到同年们现在都还在水深火热之中。
一场考试下来,叶春秋是被梆子声吵醒的,吃了蒸饼就不免犯困,犯困了就要睡觉,一觉醒来,天要黑了,叶春秋不禁也佩服自己,忙是交了卷,出了考场,与叶家人会合。
叶老叔公的脸色不是很好,他这个年纪考试就是遭罪,几乎是被人搀着出来的。叶俊才几个一见到叶春秋,顿时围上来:“春秋,做题了吗?”
一般人出了考场,别人问的大抵都是考得如何,而叶俊才的话很伤人自尊,做题了吗?呃……我像交白卷的渣渣吗,巴巴的赶来考试,不做题像话吗?
倒是另一边,叶辰良出来,顿时许多人呼啦啦的涌上去,叶辰良面带微笑,颇为得意,道:“考得尚可,尚可。”
众人又问他破题,他脸上又添了几分神采,道:“学不轻仕,惟求其优而已。”
许多人沉默,这个破题很巧妙,从学而引申到了对学问的求索,一下子就把文章的逼格提高了几个档次。
有人道:“这是必中的了,莫说是童试,便是院试,也绝不会名落孙山。”
于是许多人感慨起来,自己怎么就不是叶辰良呢,瞧瞧人家,再看看自己,自惭形秽啊。
叶辰良看到了角落里的叶春秋,似乎忘了和叶春秋从前的嫌隙,一脸笑意地走过去,道;“春秋考得怎样?”
叶春秋晓得他今次考得好,所以得意洋洋,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拉出来和自己对比一番。
叶春秋笑道:“啊……我啊……我清早就做完了题,然后就吃了蒸饼,睡了觉,考得理应不错吧。”
县试是在卯时进行,那时候天还没亮呢,不过距离天亮也不过小半时辰,一般人做文章,至少需要半天的时间,叶辰良一听说叶春秋小半时辰就做完了题,居然还考得理应不错,就忍俊不禁,身边的人都笑了,叶辰良打趣道:“春秋有大伯任侠之风。”
任侠之风这句话,可不是说叶春秋的老爹讲义气,更像是任性胡为的潜台词。
叶春秋干脆盯着叶辰良的脸看。
叶辰良禁不住道:“你看我做什么?”
叶春秋笑了笑:“看大兄长得英俊而已。”
叶辰良摸摸脸,脸上的淤青还没消,跟猪头一样,他顿时恶狠狠的瞪了叶春秋一眼,心里骂着:“臭小子,等我中了童生,有你好瞧的。”
叶春秋懒得理会他,一行人回到客栈,过不了几天,县里就要放榜,不过叶家距离县城近,有专门的人在放榜之日去看榜,这么多叶家子弟留在县里也让家中的人挂念,所以在客栈里休息了一天,便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