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夏夜的风带着温柔,轻轻从人身边拂过。
两个人隔着近十米远的距离遥遥相望,夜色散在他们周围。
小姑娘在这边举着手机看着对面的男人,好半晌都没有出声。
谁都没再开口,谁也都没挂电话。
大概过了一分钟左右,苏桃放下手,缓步朝那边走了过去。
她的步子迈的不大,可是每一步都走得很坚定。片刻,她站定在男人跟前,微微仰起头——
“你为什么在这里?”
男人的喉结在昏暗光线里轻滚了下,他就那么安静地垂眼睨着她,好半晌才回:“巧合。”
小姑娘几乎立即就反驳了回去:“说谎!”
她回应的时候,眼睛红红的,表情中带着以前很少见的步步紧逼的姿态。
宁野隔了好一会儿,才忽然笑了下。
“既然知道哥哥会撒谎,你还问?”
语调慵慵懒懒的,不太正经的样子,脸上的笑也一如几年前。
苏桃忽然有些错觉,她总觉得仿佛刚刚还有之前在电梯外遇见的那个男人,并不是他。
眼前这个才是。
小姑娘再也忍不住了,不管不顾地向前一撞,直接伸出两条纤细手臂,紧紧抱住了他。
男人周身的气息还是她熟悉的味道,胸膛也是如以前那般坚硬温暖。
苏桃脸紧贴着他的衬衫,含在眼眶里面的泪在这一刻,全部汹涌了出来。
“你寄给我的那些糖,我每天都在吃,没有一天忘记了。”
“可是好多啊,真的好多啊,我一直都吃不完,怎么努力也吃不完。”
小姑娘边哭边说话,搂在男人腰间的手臂也越来越紧。
男人听着她的哭声,整颗心都像被人狠狠扎了一下似的,又疼又难受。
“小朋友……”
“你怎么寄那么多啊,太多了,真的太多了,我根本吃不完……”
男人忍着鼻酸,低头吻了吻苏桃的发顶。
“嗯,都是哥哥的错。”
……
苏桃后来在宁野怀里哭了好久,他们就站在酒店大门口跟前,过往的行人,和特意过来酒店这边办入住的顾客很多。
几乎每个人经过他们身边,都会诧异地看他们一会儿。
小姑娘脸一直埋在男人胸.前,思绪又全部被崩溃的情绪占领,所以压根没意识都这些。
宁野呢,则是压根不在乎。他甚至在别人经过的时候,还能小声地贴在小姑娘耳边,轻声说着哄人的话。
后来苏桃哭够了,情绪渐渐稳住,才后知后觉地觉得有些丢人。
她松开了宁野,甚至还避嫌似的,一边低着头擦着眼泪,一边从他身前退回旁边两步。
男人在那头看见她的小动作都快气笑了。
“不是,小朋友你这过河拆桥的本领跟谁学的?哥哥衬衫都被你哭透了,不准备负责?”
不负责就算了,她那退后的动作什么意思?这是感觉刚刚抱着他哭太丢人了?
小姑娘还低着头站在那儿,声音闷闷的,还带着一丝哭后的沙哑,“那你待会儿我衬衫给我,我替你洗干净。”
“算了吧,我可舍不得。”
宁野边说边蹭了蹭她的脸,指尖碰到上面的湿润泪痕后,问她:“哭够了吗?”
苏桃扬起脸,小脸上可怜兮兮全是泪痕的样子,睫毛也湿漉漉的,就那么看着他。
“哭够了就和哥哥走。”宁野边说边拽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往那边走,“衬衫洗不洗无所谓,但是你的脸得洗洗了。”
-
宁野过来这边,是张助理开的车。
他原本以为今天他们家小宁总又要和往常一样,安安静静做个望妻石呢,他都在猜测着今天这块石头要待多久才回酒店了,哪想忽然就峰回路转了。
说实话那位苏小姐出现并且跑过来抱着他们家小宁总的时候,张助理险些就在在车子里尖叫了。
这几年他一直跟着宁野身边,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是什么样的状态。
初期需要在宁氏站稳脚跟的时候,他拼了命的去应酬,好几次在酒桌上喝出胃出血,送去医院急诊。
那时候他不止一次想劝他家小宁总稳一些,不要太糟蹋自己的身子,反正宁氏早早晚晚也会是他的,不需要这么急的。
但是他不敢说,他也不敢真的去掺和老板的事情,更不知道老板到底在想什么。
后来有一次,宁野因为胃病再次进了医院,那位杨先生去探望他的时候,说了和自己差不多的想法。
不过那位杨先生可比自己胆子大多了,说话也特别狠——
“我说你这么急做什么?你是怕自己死的太慢还是怎么的?”
张助理当时在病房外听得心惊肉颤,生怕自家老板被刺激到。但是没想到,宁野那边不止没什么大反应,甚至隔了一会儿还有些无奈的出声。
“不急不行啊,我家小朋友等着我呢。”
张助理当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苏桃,只不过不能确认。
后来宁野在宁氏渐渐站稳脚跟,甚至开始和老宁董以及那位宁怀少爷打擂台的时候,他的私人时间也慢慢多了起来。
大概是两年前,张助理第一次陪宁野来S市,那天没有任何公司行程,他也不知道他家小宁总要做什么,下了飞机他就叫自己直接把车开去了D大。
那天是张助理时隔一年再次见到了苏桃,小姑娘在人群里还是扎眼的好看,但是远远望着,总觉得和以前比不太一样了……
张助理记得之前哪次见到苏桃时,她都是软软地抿着唇,含着笑。
现在……
似乎不那么爱笑了?
不过当时张助理也没太在意,看见小姑娘后下意识以为宁野是特意来找她见面的,回头问了一句:“宁总,要把人叫住吗?”
宁野当时坐在后排,好半晌都没动,隔了好一会儿,见小姑娘在那边走远,渐渐消失在视线里面后,才淡淡说了句:“回酒店把。”
打那之后,张助理几乎每个月都要给宁野空出一天时间,陪着他来S市安排个人行程。
他算是眼睁睁看着那个曾经不羁傲气的小宁爷,如何一点点熬成望妻石的。
所以这次看两个人终于见面了说话了又抱一起了,他怎么能!不激动!
见宁野带着人走过来,张助理第一时间下车,真心实意地冲着苏桃笑了笑——
“苏小姐!好久不见!”
苏桃刚刚哭完,眼睛还有些肿,看见许久未见的熟人后,她还有些不自在。
不过她还是礼貌地抿唇冲对方笑了下,也回了句:“好久不见。”
张助理特别擅长观察人脸色,宁野带着小姑娘上车后,整个人的状态和神色明显与平常不一样,脸上的表情虽然还是很淡,但是眉宇间又见他以往最爱的慵懒姿态,眼底也多了丝往日里少有的笑意。
他顿时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于是也不管会不会被训,笑眯眯的一边开着车一边问后排的宁野。
“小宁总,我是不是快有老板娘了?”
宁野和苏桃在后头皆是一愣,不过和他比起来,小姑娘的反应要大一些。
她闪躲着眼神,转头看向窗外,动作和表情和以前害羞的时候一模一样。
男人唇边勾起笑,懒懒回了句——
“应该快了吧。”
-
宁野在S市的一家六星级酒店里面,包了间套房。
他几乎每个月都要来这边一趟,所以那间房间就算平常不住,他也包着空在那儿。
带着小姑娘下了车后,他直接握着她的手腕一路进了酒店。
套房在最顶楼,电梯“叮”的一声打开后,两个人并肩走了出去。
顶楼的客人不多,他们上来的时候走廊里没有一个人,鞋子踩在走廊地上铺着的地毯上,每一步几乎都没有声音。
“嘀”的一声响,套房的门应声打开,男人紧握着小姑娘的手腕,带着她走了进去。
套房里面很大,房间内看着微微有些凌乱,宁野去冰箱那边找冰块的时候,苏桃安静地打量了一圈四周。
茶几上摆了两个酒瓶,上面还有一个烟灰缸,里面按了不少抽过的烟蒂。沙发上散落着几分文件,最里侧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
苏桃缓缓朝里面又走了两步,视线向下,也不知道后来是看见了什么,她眼神忽然一滞。
宁野这会儿正巧拿着包好冰块的毛巾过来,看着小姑娘在那头傻楞了,问了句:“怎么了?”
苏桃抬手指了指角落放着的一个深蓝色玩偶,也没看他,直接问:“这是你什么时候买的?”
宁野随意朝那边扫了一眼,也没太在意,随口回:“两年前吧。”
他边说边拉着小姑娘坐下,想替她冰敷一下哭肿了的双眼。
哪想刚抬起手,就被小姑娘隔了一下。
“所以我之前在那家饰品店外面看见的真是你?”
苏桃特别意外。
这个玩偶是一个创意设计师做的独立设计,全国只有S市这一家店卖,她当初和室友逛街的时候偶然看见和这个深蓝同系列的粉色款,见到后很喜欢就买下来了。
出来的时候她老觉得好像有人在跟着自己,好几次回头,都能见到一辆黑色私家车。后来她怕是什么坏人,急匆匆的和室友打车离开了,回到学校后才松了口气。
这件事本来已经快被她忘干净了,没想到这会儿忽然又被这个玩偶勾出了记忆。
男人听完她的话,一点也不心虚的模样,他按住小姑娘那两只不安分的小手,试探着将裹着冰块的毛巾贴到她眼皮上。
“我知道那次你起疑心了,所以后来有段时间没再过来。”
他轻轻地施力按着手,语气有些不着调了,“不过我当时走之前,也去了那家店逛逛。店员说你买的那款和这个蓝色的是男女朋友关系,我想着省的以后它孤单,就把它男朋友带回来了。”
苏桃:“……”
男人手上的动作很温柔,像是怕刺激到她一样,毛巾没有很结实地贴在眼皮上。
苏桃在那边轻轻闭着眼,小脸微仰着,隔了一会儿,又出声问了句:“那你也早就知道,我在那家公司实习吗?”
宁野手中的动作一滞,片刻,回道:“知道。”
“不过那天确实是意外,我以为那个时间你早就下班了。”
“啊……因为是意料之外的遇见,所以就装作不认识了?”
小姑娘声音低低软软的,像是随口一说,但是听在宁野耳朵里,又差点把他气笑。
“小朋友,这几年哥哥不在你身边,你不止学会了过河拆桥,现在还会倒打一耙了?”
男人把手放了下来,随手将毛巾往茶几上一扔,接着双手捧着小姑娘的脸,额头与她相抵。
“当时明明是你装成没看见我似的,一脸和陌生人擦肩而过的样子,现在反而还念起我了?”
苏桃眼睛微微张开,近距离的和男人四目相对。两个人对着看了彼此一会儿,原本轻松的气氛渐渐变得紧绷暧昧。
宁野轻shun了下小姑娘的唇瓣,比任何时候还要温柔。
“所以刚刚怎么回事?和苏叔吵架了?”
苏桃摇摇头,“没有。”
“那怎么突然联系哥哥了?我以为你还要等几天。”
苏桃在那头顿住片刻,接着,轻声回:“是爸爸说的,他叫我去找你。”
宁野愣了下,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
好半晌,他才又出声问了句:“所以哥哥这次算真的成功转正了?”
苏桃眯眼笑了笑,小脸主动往前一凑,在男人的唇上落下一吻。
“对。”
她说完便想向后退,可是男人根本没再给她机会,捧着她双颊的手用力将她的小脑袋固了住,双唇.火热向下印了过去。
这记吻炽烈,虔诚,带着三年分别的光阴,也参杂着三年疯狂的想念。
分开后,男人重重.chuan着粗气,双唇带着滚烫的热度,一路从苏桃的唇边向旁边移了过去。
他像以前无数次那样,轻.咬了下她的耳垂,感受着她在自己怀里轻颤后,又将脸埋进她的颈窝。
片刻,就听男人暗哑着嗓子,缓缓出声——
“小朋友,哥哥这几年真的真的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