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红尘_分节阅读_3

老九看见布兰迪并不惊讶,显然知道他在此,只是用英语招呼道:“你好!”布兰迪也起身礼貌地说:“你好!老九打量一番屋子,跟布兰迪一样惊奇,只是含蓄地说:“这儿……不大宽敞啊。叶子农说:“嗯,不大宽敞。老九对布兰迪说:“我没打扰你们吧?我知道你在这儿,可还是硬着头皮来了。这不明天要走了嘛,真没时间了。叶子农也给老九fiff下一个塑料凳子,说:“都别站着,坐下说。老九的身材比布兰迪还高大,单薄的塑料腿在重压下与地面发出“吱吱”的响声,矮小的凳子也使他的身体不得不呈蜷缩状,坐下说:“叶先生这事办得仗义,我挺佩服的,我要不表示表示,这心它落不下。其实也没啥,就是想请你吃顿饭。”叶子农说:“别,这个我可不受。吃饭可以,到了我这儿我做东,不然就算了。老九说:“不给面子?叶子农说:“扯哪儿去了?吃了你的饭就默认了仗义,可这事跟仗不仗义的没关系,凭空扣个帽子你受吗?老九一时语塞了,一个合适的词都找不出来。

布兰迪看在眼里,随和地说:“一起吃个饭很好,不必为什么,就是一起聊聊。老九说:“那……就只好让叶先生破费了。说到吃,叶子农来了兴致,说:“柏林城别的我不敢说,就对吃有了解,哪条街有什么好吃的我张嘴就说出来,不知道你们想吃什么?”

老九说:“德国除了香肠火腿没什么特别好吃的,要说吃还得是中国料理。”

布兰迪说:“我吃什么都可以。叶子农想着说:“中餐馆……望河楼有几个菜不错。老九说:“行啊,那就望河楼。时间也不早了,那咱们就望河楼聊吧。叶子农说:“你们稍等,我换件衣服。老九说:“不用,我不介意这个。其实你不适合穿西装,这样就挺好。”

于是,三人下楼。

叶子农走到路边一辆白色大众轿车跟前拿钥匙开车门,而布兰迪和老九都下意识地打量这辆车。这是一辆最普通的轿车,从陈旧的外观上看已经有些年头了,但却非常干净。

布兰迪笑着说:“叶先生,你的车比你的家于净啊。”

叶子农说:“多说,出了门就是公共规则。”

老九身材高大坐在后面,布兰迪坐在前面,叶子农开车朝望河楼饭店驶去。

望河楼饭店顾名思义是坐在饭店可以望到河,因施普雷河而得名。施普雷河是哈韦尔河的分支,两岸建筑林立,夕阳的余晖洒在河面上闪着金光,水鸟在水面上飞翔,远处的柏林电视塔在一片楼群后面高耸,坐在饭店隔窗而望,外面的景色就是一幅优美的画卷。

叶子农显然对这家饭店很熟悉,进了门看也不看就径自上了二楼,选了一张位置靠里而又临窗的桌子,点了泼辣腰花、剁椒鱼头、北京烤鸭、夫妻肺片四个招牌菜,要了几瓶啤酒和几个时令小菜。叶子农开车不敢喝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矿泉水。这桌酒席没有开场,没有礼仪式的碰杯,非常随意。由于布兰迪的存在,三人的谈话一直都是用英语。

老九喝口啤酒,说:“其实这次来谁都没想到是这个结果,都认为最大的可能是你给林雪红扔几个小钱打发了,大家看到罗家尽力了,也就只能这样了。大家这次来真的不是因为有什么希望,只是给罗家一个体面的收场方式,这谁心里都清楚。”

布兰迪说:“是这样的。如果我不是正在休假,我是不会来的。”

老九说:“你这么有办法,之前怎么没干点什么呢?”

叶子农说:“你的问题是个问题了,你在这事里的利害关系不该在意这类问题。”

老九说:“我就是觉得,你不该是现在这样的。”

叶子农笑笑说:“你是非得从我这儿挖掘点自卑才踏实啊。”

老九赶忙说:“不不,真不是那个意思。”

这时布兰迪搭话了,说:“叶先生是研究马克思主义的,我有个疑问,以叶先生的思辨能力,对马克思主义的研究应该早有结论了,还用等到东欧社会主义阵营解体吗?”

叶子农也笑笑说:“那就是我太笨了吧。”

布兰迪说:“我是认真的。”

叶子农说:“不谈这个,个人爱好而已,不值一提。”

布兰迪说:“这样谦虚……就有点做作了吧?据说你研究马克思主义二十多年了,马克思主义对世界产生过巨大影响,怎么能说不值一提呢?”

叶子农笑了,说:“照你的意思,我要揣本《圣经》就有了上帝的价值,没那好事吧?”

布兰迪说:“嗯,这话是有点问题,但我确实是认真的。我对你很好奇,你不认为马克思主义已经失败了吗?这个结果非得需要成为事实才能被你认识吗?”

叶子农说:“马克思主义胜利失败关我什么事?我不愿意跟人讨论这个问题,谁的看法谁揣着,我没想去影响谁,也没想去受谁的影响。”

布兰迪说:“你可以不去影响别人,但即使马克思主义已经失败了却还在影响你。我好奇的是,是什么样的教育能让你这种思辨能力的人在这个问题上居然丧失判断力?”

叶子农犹豫了一下,说:“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什么是马克思主义?”

布兰迪说:“简单说,马克思主义就是斗争,社会主义就是公有制。”

叶子农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布兰迪说:“至少意识形态的两大阵营在这一点的认识是一致的。”

叶子农说:“那你就是拿别人的东西糊弄事了,你知道的只是别人的认识,你知道别人的认识和你自己知道,不是一回事。”

布兰迪怔住了,想了一会儿说:“嗯……是的,不是一回事。”

叶子农说:“如果我也拿别人的认识当知道,那就是有判断力了?”

布兰迪微微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说:“社会主义阵营解体总是一个事实,这至少不能说是马克思主义的胜利吧?”

叶子农说:“牛顿定律是胜利的还是失败的?马克思主义是社会发展规律的学说,是规律的发现和解释,属于准不准确,不属于胜败的评价范畴。布兰迪说:“那东欧社会主义阵营解体算什么?叶子农说:“你既对这个问题感兴趣,就不妨再捎带问一句,那即将诞生的欧盟又该算什么?如果谁挂了块牌子就是什么,那就不用见相非相了,谁还不会挂块牌子?苏维埃不是被谁骂垮的,欧盟也不是为了主义凑在一起的,是成员国生产力发展的需要,生产力资源社会化和全球化是生产力自身的发展要求,是人类要过好日子的本能。如果欧盟有一天沦为政治工具或另一种形式的大锅饭,它会像苏联一样垮掉,半点没商量。布兰迪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诧,思索着说:“这个观点?一太大胆了,这就意味着对立的双方都在走着与各自旗帜相背离的道路,恐怕两大阵营的学者都不会认同,待别是红色信仰这一方。如果是规律的友现和解释,就否定了作为某个阶级获得解放的法宝。如果马克思主义失去了共产主义的美丽许诺,这个学说的信仰价值就将不复存在。叶子农说:“如果我告诉你,我们三个正在望河楼吃饭,你信吗?”

布兰迪说:“这不是信不信,是就是。”叶子农说:“所以,信即不是,信仰只管需要信仰的用,对我这种刨根问底的疯子就不用谈信仰了。”[!--empirenews.page--]

布兰迪看着叶子农,突然有些困惑了,说:“那你……到底是赞成马克思主义的?还是反对马克思主义的?”

叶子农说:“我不是赞成的,也不是反对的,我是要知道马克思主义本来的。

第七章

千金一勺卤,万贯一口汤—这是“老九面王”门头两侧的一副对联,纯铜材质,比招牌上的字体要小一些,没有译文,也不管美国人看懂看不懂。格罗蒂亚大街是纽约一条比较繁华的商业街,“老九面王”地处这条街的西段,坐北朝南。老九今天来晚了,昨天由于气候原因航班在中转机场滞留,凌晨才飞抵纽约。现在还没到午餐时间,门口的车位都空着,老九停好车却迟迟没下来。不知为什么,他今天觉得这副对联特别刺眼,却又不由自主想多看它两

眼。他只是去了柏林几天,还不至于有陌生感,只是柏林的某些东西触动了他,不同的心境使他对这副对联有了异样的感觉。

老九并不姓老,本名慕容久,周围的人都已经习惯了叫他老九,叫得久了,许多人连他的本名都记不起了。

说起老九面王,还得从老九的父亲慕容府说起,慕容府是个独子,单名一个“府”字取人丁兴旺、家业昌盛之意。慕容府是河南信阳人,抗日战争参加国民党部队,1949年随国民党部队撤至台湾,1951年去了美国,从一碗杠子面开始创业,创立了“面王府”这块金字招牌。既然敢号称“面王”,自然在面食上有过人之处,面王府的鼎盛时期曾在纽约开4家店,都不是租店经营,而是自己的房产,每个店面都够得上气派。

到了老九这辈仍是独子,父亲给他取名慕容久,意喻昌盛长久。老九声音浑厚,天生一副好嗓子,曾试图在演唱方面发展,考上音乐学院深造了几年,怎奈他生性粗犷,为人忠厚耿直,既干不了这表达感情的细腻活儿,也适应不了演艺圈里的明争暗斗,大学毕业后服了几年兵役,眼看在演艺圈没有发展,只好回餐馆跟随父亲打理生意。几年前两位老人先后过世,面王府的生意也由此日益衰落,老九不得已租出了3个店面,自己经营老店。老九这人信命,重金请来算命先生算时运,算命的说你父亲去世了,罩不住你了,你要改字号。于是老九就把一个远近闻名的面王府改成了现在的老九面王。字号改了,可是店里的生意仍旧不见起色。老九虽然家底雄厚,3个店面租金收人也不少,但是作为“面王府”的传人,毕竟不是凭自己的本事,而是坐吃父辈的老本,心里终归是块隐痛。

千金一勺卤,万贯一口汤—这是“面王”立命安身的秘籍。老九是个本分人,在父亲店里刻苦学习厨艺,算是得了父亲真传,也想在餐饮界干出一番业绩,可偏偏就连个餐馆都搞不红火,他就不明白了,怎么家传秘籍到了他这儿就不灵了呢?

店里的吧台领班从玻璃窗见老板迟迟没下车,忙出来问:“九哥,你不舒服吗?”

老九说:“没有,走神了。老九下车关上车门,按了一下遥控门锁,车门就锁上了。

米到吧台,老九看了看这几天的宫业报表,到餐厅、X11房例行巡视了一遍,然后去了二楼自己的办公室。他从文件柜里把一沓员工登记表找出来,查一个名叫“方迪”的留学生的住址和电话,查到之后就往方迪的住所打电话,没人接,他判断方迪应该是上课去了。看了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老九带上点钱下楼,开车去了纽约圣尼耶尔大学商学院。

等到放学时间,学生们鱼贯涌出校门,老九站在门口专注地搜寻方迪的身影,看到她和几个不同肤色的同学说笑着走来,他想等方迪走近了再打招呼,而方迪也发现了他。

方迪25岁,属于那种少见的漂亮,脸形好,皮肤好,身材好……她长发乌黑,束着简洁的马尾,白色弹力内衣外面是一件黑底暗格上衣,没系扣子。低腰牛仔裤束着一条宽牛皮带,宽大的不锈钢皮带扣在弹力内衣下极有分寸地露出一半,融野性、妩媚、时尚、典雅于一身,不是简单的动人。

方迪惊讶地问:“九哥?你怎么在这儿?老九说:“等你。方迪用英语跟同学说:“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然后问老九:“有事吗?”

老九说:“有点事。不介意的话,中午想请你吃个饭。方迪说:“中午不行了,已经约好了去一个同学家里聚会,是早就约好的。九哥有什么事直说就行了,不用这么客气。老九说:“其实也不是请客,这事它七扭八拐的不好说清楚,就是找个说话的地方。方迪问:“很急吗?老九说:“算是吧。方迪说:“很急的话……我下午没课,你到中华总会找我吧,我在那儿排练节目。这不快到中秋节了嘛,总会要搞台晚会,有我个跳舞的节目。九哥,你找我能有什么事啊?老九说:“这个……几句话还真是说不清楚。你排练到几点?方迪说:“说是到6点。老九想了想,说:“你排练节目,我也不好打扰。这样吧,我6点钟去找你,晚上一起吃个饭,到时候咱们再详谈。方迪说:“那好吧,如果提前排练结束了我就在总会门口等会儿。中华总会是林林总总的华人社团里规模较大、规格较高的组织,汇集了商业、文化、艺术、宗教各个领域的优秀人才,也有一定的官方背景。总会每逢重大节日或重大政治事件都会组织一些活动,以此凝聚华人,表达华人的声音。

老九对中华总会人熟、地熟,将近6点的时候赶到总会大院,停好车,一路跟人打着招呼来到小礼堂,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音乐声叫喊声响成一片,非常喧闹,进去一看才知道原来是不同的节目各练各的,本来就不是很宽敞的礼堂被分割成了几个区块,原有的长条椅统统被归置到一个角落,参加排练的人除了艺术指导,绝大多数都是业余演员。纽约华人有个传统,凡是总会的公益活动,很多人都会自觉尽义务,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方迪在一个圆台子上独舞,圆台高度约40厘米,直径有一米多。录音机里播放的是一段节奏强劲的打击乐,两只落地音箱的低音喇叭突突地弹跳,压仿佛要爆出来。方迪随着强劲的节奏忘我地舞蹈,一招一式都能让人感觉到是有点功底的身手,那舞跳得,像火一样激荡,像水一样柔美……艺术指导站在一边审视着,不时摸起拳头晃晃表示非常满意。

曲终,艺术指导拍拍手走近说:“好!很好!就这样定了。你回去再练练,爆发力再强一些。我再强调一遍,这节目是放在开场的,灯光、烟火一配合,上去就要把观众情绪调动起来,要那种迎面撞上去的感觉……好,今天就到这了。”

方迪拎上包和外衣,一边用纸巾擦汗一边走近老九,说:“九哥,你来啦。方迪刚走几步,那边艺术指导又喊道:“方迪,别忘了19号彩排,带上演出服。”

方迪回头答应道:“知道啦!”然后和老九一起往外走。

老九说:“这是谁出的馒主意,在这么小的台子上跳舞,搞不好就摔着了。方迪说:“这是跟人家演唱会学来的,模仿吧,主创说这节目调动观众情绪。台子其实也不算小,动作熟了掉不下去的。老九说:“好像这几年的中秋晚会你都参加了。方迪说:“可别说参加,就是给人家伴个舞,顶多叫参与了。老九笑笑说:“那这次算参加了。”[!--empirenews.page--]

方迪也一笑说:“哪儿啊,这节目本来是请的名家,据说人家要价太高,除了酬金还要负责北京到纽约的往返机票和食宿,对外还要说是义演。主办方不干了,请不起呀,就找了几个业余的来试试,我比她们还有点舞蹈底子,就拿我充数了。出了中华总会大门,方迪问:“去哪儿?老九说:“我请客,你说。方迪说:“去台湾粥棚吧,就在我住的楼下不远,我喜欢那家的香菇粥。老九笑笑,说:“我知道,你们这种家庭的子女忌讳请客。也好,就台湾粥棚,你请九哥吃碗香菇粥可以吧?方迪也笑了,说:“当然可以。方迪去开车,可车却发动不着了。老九把车开到方迪的车前,下来看什么情况。方迪也从车里下来了,朝车头的侧面“咚咚”瑞了几脚。

老九问:“发动不着吗?方迪说:“老毛病,瑞两脚就好了。”方迪再一打火,车子果然就发动了。

老九说:“这样不能上路啊,再熄火了怎么办?方迪说:“凉车有时候这样,车一热就正常了。老九说:“还是应该去修一下。方迪说:“去修过,人家说这车不值得修了,修一下的钱还不如再买辆二手车呢。将就着开吧,实在不能跑就不要了。老九一路都担心方迪的车再熄火,但是还好,他们顺利驶到了那家台湾粥棚。

台湾粥棚在一条住宅楼较密集的小街上,店面不大,客人也不多。到了粥棚,方迪要了两碗香菇粥和两碟春卷,边吃边谈。老九费了好大劲才把为什么要查叶子农底细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方迪听完考虑了许久,轻轻摇摇头。

老九说:“这种事,没有特殊渠道是查不来的。我知道你不愿意沾这种招风的事,可这事真的关系重大。如果知根知底,不用她戴梦岩,我都能把运作资金拿出来。方迪说:“这几年不管寒假暑假都去九哥那儿打工,九哥一直挺照顾的,要说能给九哥办事,那是九哥看得起我。可这事真的不行,一旦有政治背景或涉及法律禁止的,我的麻烦就不止我个人丁,而且你花丁钱也一个字的资料都拿不到。老九说:“这个我懂。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先查,如果你发现有问题就停止调查,调查费一分不退,你一个字的资料也不用给我。方迪说:“有没有问题你怎么知道?那样的话我可以任意黑了你的钱。老九说:“我相信你。方迪说:“你换个成本低的渠道吧,用我成本太高,因为我用别人的成本很高。那些人是什么人?没有人情是可以白用的,你选的就是一个高成本的渠道。老九说:“这些我都想过,我除了找你帮忙没别的渠道。方迪想了一会儿,说出了一个数:“一万,你考虑一下。”老九说:“我明天就把钱给你送去。方迪说:“如果我发现有问题或者有不适合交给你的文件,我就停止了,只能把剩余的钱退给你。我是个穷学生,担不起大清,也付不起那么贵的电话费。”

老九歉意地说:“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第八章

1991年9月11日,叶子农独自一人先行来到布达佩斯,人住亚斯索尔尼酒店,这里也将是注册公司后的法定办公地,这标志着劳务输出计划正式启动了。

在柏林动身之前,叶子农从侨会收集了大量有关国内招商引资的资料,这些资料大多都是由地方政府主管招商引资的机构组织编写,通过官方或社团流人海外。叶子农经过填密研究,根据劳务输出计划的条件需要和地方经济利益的条件需要,选择丁位于中国腹地的红川巾作为劳务输出组织城市,确定以在布达佩斯建立方便面生产线作为投资项目。

叶子农在布达佩斯受到了匈牙利华人商会的热情接待,事实证明林雪红求助华人商会是正确的,尤其是在人地两生的情况下,海外华人商会在信息交流、相互协助方面确实发挥了重要作用。在商会的引荐下,叶子农联系了由当地华人经营的注册代理业务公司和商务咨询公司,实地考察了几家闲置厂房,选定了布达佩斯北部一家犹太人开办的工厂,提前做好了各项预备工作,就等林雪红一到正式注册公司和租赁厂房。

匈牙利是个东欧小国,既不靠海,也没有多少自然资源,加之长期实行教条的苏联经济模式,国民经济一直不景气。东欧剧变后,匈牙利政府开放国门吸引外资,国内也加速私有化进程,然而由于整个东欧都处于裂变与战乱的状况,以及匈牙利国有经济产权的私有化转变等各种因素,导致了失业问题严重,所以外资的注册门槛很低,注册资本只要8000美元就够了,其中7000美元注资存人银行账户,1000美元交给律师,手续非常简便,有了公司法律文件就可以拿到居留卡。

匈牙利是欢迎中国人来办公司的,但是大多数来匈牙利的人并不是为了投资经营,而是为了过渡西欧。中匈互免签证协定第一条规定,缔约一方的公民凭有效的旅行证件,可免办签证进人缔约另一方境内,并可在该国逗留30天。有接应渠道的人根本用不了30天就神秘蒸发了,又神秘现身在西欧某国。没有渠道的人或黑着身份等待时机,或办个公司当起了倒爷。所谓“北京的倒爷震东欧”,主要指的就是莫斯科和布达佩斯。

9月15日,星期天。按事先通报的情况,林雪红一行将于晚间抵达布达佩斯。星期天各机关单位都休假,叶子农无事可做,下午来到自由市场闲逛。自由市场里,各国摊主与顾客之间的交易进行得热火朝天,各种不同的语言之中夹杂着一些简单的匈文与手势,你来我往地讨价还价,而更多的摊主是中国人,恍然间仿佛置身于中国市场,只有实地来到过这里的人才能真正明白,什么叫“北京的倒爷震东欧”。

叶子农漫无目的地逛着,对服装、首饰、化妆品之类的东西不感兴趣,逛着逛着,一个卖打火机的小摊引起了他的兴趣,摊主是个20多岁的中国小伙子,穿条牛仔裤和一件灰白色牛仔夹克,坐在一个折叠马扎上。地上铺着一块一米见方的小毛毯,毛毯上摆着几十只打火机,有温州的恒星、上海的葵花、美国的ZIPPO、英国的登喜路,等等。毛毯三分之一的地万摆着十几把握柄可折合的刀,行话叫蝴蝶刀。

叶子农蹲下,拿起一只ZIPPO火机习惯性地摆弄了几下,用英语问:“多少钱?”

小伙子一口地道的北京腔:“中国人吧?叶子农问:“你怎么知道?小伙子说:“你看你,鞋是温州的,衣服是出口转内销的。叶子农说:“可以呀你。”小伙子不以为然地说:“干这个的。哥们儿,你露底了。”

叶子农不解:“什么露底了?”小伙子说:“你拿的那个是三铰链黑裂,有年头了,行家没有拿藏机玩T的,表演也最多用个酷贴章。你那手法也露怯了,那叫拈花一笑,你偷巧了,就这两下子也敢出手?”

叶子农笑了,说:“这回你走眼了,我什么都不懂。这是收藏机?那点烟就糟蹋了。小伙子拿起一只圆角纯铜火机说:“烧机就用41复刻吧,经典、耐造,还便宜。听口音你也是北京人吧?同城弟兄不多要你的,你给2万福林吧。福林是匈牙利币,时值匈牙利通货膨胀,黑市1美元约兑换500福林。

叶子农说:“我只有美元。”

小伙子说:“付美元还能优惠点,你给40美金吧。叶子农说:“这还便宜?我那火机跟你这一样,才50块钱,人民币。小伙子不屑地说:“你那是温州仿造的,50块你都买贵了,进价不超过15块。你再看看这是什么?这是ZIPPO,正品美国造。算了,不跟你说了,啥都不懂。叶子农说:“那好,就40美元。小伙子把打火机装进包装盒里,叶子农接过打火机准备掏钱。[!--empirenews.page--]

突然,小伙子脸色大变,叶子农顺着小伙子的目光向自由市场的进出口望去,只见从大门口进来两个威风凛凛的匈牙利警察,那副庄严的打扮让人一见心里就休了三分,漆黑捏亮的大皮靴,灰制服、大盖帽,腰间的武装带上挂满了手铐、手枪、警棍、报话机、口哨之类的装备,两个警察昂首挺胸地走到一个摊位前,用手指着那个摊主说了一句匈文,那摊主忙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本递上去,警察翻开小本子,拿眼光不住地对着摊主相看,摊主一副诚惶诚恐的神态,好像随时都可能有麻烦降临。

叶子农问:“他们干什么?此刻,那两个警察与小伙子之间还隔着十几个摊位。小伙子手脚麻利地将摆摊用的小毛毯四角一收,眨眼间整个摊子就变成了一个大包袱,只听里面的打火机哗啦哗啦响。看看叶子农还站着没动,也顾不上没给钱了,包袱一背就往自由市场的另一个出口跑。叶子农没付钱,只能紧跟在小伙子后面。小伙子到一条河边的台阶处停下来,向身后张望了一阵,确信没有警察追了才放下肩上的大包袱,坐在台阶上大口喘气。

小伙子见叶子农跟过来了,竖了一下大拇指,喘着粗气说:“哥们儿仗义,我以为你躲了不给钱呢。查护照的……身份黑了,‘r不给签证,抓住就驱逐出境。叶子农掏出40美元递过去,小伙子接过4张10元面额的美钞验了验真假,拿出一张还给叶子农,说:“哥们儿仗义,收你3张。叶子农说:“谢谢,不用了。”说完转身要走。

小伙子急忙站起身说:“大哥留步!大老远的在这儿碰上不容易,聊两句。你刚才那手法露怯了,出去给咱玩T的丢份儿,我给你纠正纠正。我不是坏人,北师大刚毕业的。”小伙子说着拿出折叠马扎展开,这就算让座了。

叶子农把马扎后移了一点,与小伙子保持一个恰当的距离,坐下说:“我是想事的时候习惯在手上摆弄,没想玩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是玩To小伙子拿出烟让叶子农,叶子农推挡了一下,拿出自己的烟。

小伙子收起烟说:“你的烟好,抽你的。”跟叶子农要了一支,从腰间的皮套里摸出打火机先给叶子农点上,自己再点,说:“大哥稍等,我先检查一下机器。”然后打开毛毯,重点检查几个贵重打火机看有没有磕碰,嘴里念叨着:“哎哟……他妈的心疼死我了。叶子农笑笑说:“真是,烧什么的都有。小伙子拿上刚才点烟的那只打火机说:\"T是英文tricks,玩T的广义就是玩打火机的各种手法技巧,火机魔术的意思,狭义是指玩Z的圈子,Z就是ZIPPO火机。当然你玩别的火机也可以,没什么规定的,不过还是公认玩Z最正宗。看好了,我给你玩一套。说着,小伙子开始表演,一只小小的打火机刹那间像有了灵魂一样在他手里舞动,不知火从哪里来,也不知从哪里熄灭,一轮又一轮……打火机任凭怎么翻转都游刃自如,哪里还是一块金属,简直就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最后,小伙子“啪”地一甩合上盖子结束表演,说:“看见了,这才叫玩To 叶子农看呆了,惊叹地说:“真没见过……了不得,太了不得了。小伙子自我介绍说:“我姓沈,叫沈彪,绰号北京刀客,圈里都叫我彪哥,其实他们好多比我大,圈里不按年龄,论道行。我真不是坏人,北京师范大学刚毕业一年,我倒是想学坏来着,可来不及呀,没时间。玩T要的是功夫,功夫不到说啥你都是秀才。叶子农纳闷:“你玩火机,怎么会叫北京刀客呢?沈彪说:“外行了吧?玩T不懂刀,你只能算半个江湖。今天手头没Z油,不然来个火之浴什么的。蝴蝶刀有几把,我给你来一个。

沈彪拿出一把蝴蝶刀“oilPill911”舞动起来,只见刀光如雨,不见刀在何处,看得人眼花缭乱,犹如漫天蝴蝶……突然一个炫目的收刀动作,戛然而止。

叶子农又看呆了,说:“这刀是真格的吗?”

沈彪眼光一竖,说:“笑话!Bm47,美式几何刀头,人称鬼溅血,没几年功夫玩不了这个。看看我这手,刀伤都够你数的。沈彪伸过手去,叶子农一看,果然满是刀痕。

叶子农说:“你多大了?我看你不像刚毕业的。”

沈彪脸一红,沮丧地摇摇头说:“今年28了,高中复读一年,大学多读一年,硕士又比人家多读一年,学分难修啊,兴趣不在那儿。唉……想家了,还是咱北京好哇,哪像在这儿整天被警察追着,真他妈跟孙子甭找钱。叶子农说:“那就早点回去吧,路费不够吗?沈彪说:“那倒不是,我是借道去美国。看了篇报道,世界Tricks大赛美国的托尼卡拿了第一,我那叫一个来气。你说,没有咱中国人参加的项目能叫世界第一吗?我就是再苦再难也得到美国给‘r灭了,咱中国有人呢,他是第一我他妈往哪几放?叶子农说:“就为这点事,至于吗?沈彪一听生气了,说:“中国就是让你这种没血性的人给耽误了。算了,不说了,一点兴致都没了,你走吧。叶子农打量着沈彪想了一会儿,说:“有联系电话吗?给我一个。

沈彪问:’.干吗?叶子农说:“两个月内也许有人跟你联系,能不能帮上忙看你运气了。沈彪赶紧拿出纸笔写下电话、姓名交给叶子农,也顾不得生气了。

叶子农看了看,起身说:“出门不易,多保重吧。”说完转身就走了。

沈彪追上一步:“大哥,还没请教尊姓哪。叶子农没回头,只是摆摆手说了一句:“不值一提。晚上,叶子农知道林雪红一行飞抵布达佩斯的时间,所以没有出去找吃的,在酒店餐厅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房间了。其实这几天他一有时间就走街串巷找吃的,不管到什么地方他都不会先关注当地的风景名胜,而是先打听风味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