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这日午后,在香港的一个街头,一个便衣的行踪立即引起了另外两个人的注意,于是,在他走了一段路之后,刚刚拐进一个胡同口时,那两个人已经紧紧跟了上来,其中一个人一枪抵在了那名便衣的腰上,轻声喝道:“跟我们走一趟。”
那便衣一怔,说道:“兄弟,误会了吧,我只是个路过的。”
另一个说道:“少废话,走!”
接着,两个人挟持着这名便衣向前走去了。不大一会儿,两个人便把他带到了老六的面前,顺手扯去了他眼睛上的黑布。那便衣睁开了眼睛,意识到坐在他对面的那人必是老大,便向老六抱了抱拳,声音颤抖着说道:“大哥,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可没得罪你们。”
老六一笑,说道:“别害怕,你是‘国防部’二厅的,姓苏,对吧?”
便衣一怔,马上便反应过来,说道:“大哥,请问你们是哪个道上的?”
老六说道:“‘国防部’下属政治部。”
便衣一下子就放松了,笑着说道:“大哥,原来咱们都是一条道上的,让我来这儿是……”
老六拿出梁晴母子的照片,递到便衣面前,问道:“这对母子见过吧?”
便衣接过照片认真看了看,摇摇头,说道:“没,真的没。”
老六听了,朝一旁递了个眼色,一个人上来就将一把匕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说道:“不说实话,是吧?”
便衣一下子害怕了,便说道:“前些日子听说小岛上来了这对母子,听人说是顾显章吩咐看押的。按理说顾显章手没那么长,伸不到香港,但他动用了二厅的关系,二厅长官发话后,就把这两个人看押起来了。”
“看押地点?”
“这事不是我具体办的,是二厅的另外一个情报组承办的。”
“别绕弯子,快说!”
便衣又看了老六一眼,接着说道:“既然都是‘国防部’的人,那我告诉你们,那个小组的负责人姓和,住在皇后大街34号。别的我就真不知道了。”
老六说道:“姓苏的,如果你敢骗我们政治部的人,你知道后果。”说着,又冲一旁的几个说道:“把他送出去!”
这名便衣旋即又被蒙上了一块黑布,被带走了。
此刻,汪兰脚步轻轻地走进了郑桐的办公室。郑桐抬头见了汪兰,正要说话,见汪兰向他做了一个手势,便住了口,拿一双眼睛疑惑地看着她。接着,汪兰蹑手蹑脚地踩到了桌子上,抬手用一块胶布把头顶上的那只灯泡旁的窃听器黏上了。
郑桐不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汪兰从桌子上轻轻跳下来,这才指指头顶上的天花板说道:“我屋里也有,我说好好的,詹西古换什么灯泡,原来是为了安这个。”
郑桐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有些后怕地说道:“这么说,司令真是连我们都不相信了。”
就在这时,有个士兵敲门走了进来,说道:“郑主任,齐长官有请。”
郑桐向汪兰点点头,接着就走出了办公室,片刻,来到了齐君的办公室。齐君这时正摆弄着桌上的一堆小纸片,见郑桐走进来,忙说道:“郑主任,请坐。”
郑桐问道:“长官有什么吩咐?”
齐君拿起一张纸片,说道:“这是从陈中家里搜出来的‘天下一号’子版密写文件。”
郑桐吃惊地看着那张小纸片,说道:“这就是子版的关键文件?怎么在他家里?‘国防部’不是要这些文件吗?我看早点交上去为好,免得我们是非不断。”
齐君点点头说道:“是呀,本来打算母版回来后,两份文件一起上交‘国防部’,可没想到出了陈其中这样的叛徒,好在我们及时果断,处理了陈中。不过,这东西我看也别留在基地了,干脆上交。郑桐,你就辛苦一趟,去趟台北吧。”
“我?我不合适吧。”
齐君看着郑桐说道:“你是保密室主任,怎么不合适?本来我是打算亲自去的,但你看,我现在一肩挑两家,大陆还有一摊子,实在走不开。”
郑桐想了想,说道:“那也好,可保密室的工作怎么办?”
齐君说道:“我看,就暂时交给汪兰吧。”
秦天亮很快便将魏丽提供的情况向首长进行了汇报。
秦天亮说道:“根据魏丽的供词,这个特务组织的运行是这样的:顾显章给魏丽发报,魏丽通过信件的形式把指示告诉老A,老A也是通过信件的形式给魏丽下达具体行动的命令;得到命令后,魏丽去告诉都富春,由都富春通知朱铁、江水舟等人。这样,魏丽就成为老A的影子,老A深藏不露。”
首长认真地听着,不时地点点头。
秦天亮继续说道:“这个老A,魏丽没见过,都富春没见过,老A随时可以掐断他们的联系线路,让任何人都没法指认他。这就是影子的作用。现在我们知道魏丽的信件是发给李荷的,李荷是值得怀疑,但就怕李荷也是老A的影子,如果我们这时候对李荷采取任何行动,假若她不是老A,那么真老A就会脱线,我们再也找不到他了。”
首长沉思了半晌,说道:“看来,我们只能暗中监视李荷的动向了。”
万名听了,突然说道:“刚才王专员来电话说,李荷今天没来上班。”
秦天亮和首长不觉一怔,互相对视了一眼。秦天亮立刻起身说道:“我马上回军管会。”
秦天亮在军管会王专员的办公室里,又把魏丽提供的情况汇报了一遍。王专员听了,大惊失色地站了起来,问道:“什么,收件人都是李荷?秦天亮,能确认吗?”
秦天亮点点头,说道:“魏丽交代不会有假,我在担心李荷也是被利用。但现在还不好说,刚才我去她办公室检查过。她的办公室里很整齐,和以前一样,不像是紧急逃跑的样子。”
王专员又问道:“老A的电台是什么时候被查获的?”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电台暴露了,今天李荷就失踪了,这一切都说明什么?”
秦天亮想了想,说道:“专员同志,我请求去李荷家检查一下。”
王专员望着秦天亮点点头,说道:“我批准你,可以去。要是李荷和老A没关系,这事由组织向她解释。”
秦天亮答道:“是!”
不一会儿,秦天亮就来到了李荷的家里,四处看看,李荷屋里的床铺整洁,床单平整,垃圾桶里居然也没有一片垃圾。秦天亮站在那里不禁皱起了眉头,再看去,桌子上摆着一张她的照片,便下意识地把它拿了起来。当他把照片又放回原处时,桌子上放着的一个茶叶筒立时引起了他的注意。
秦天亮慢慢将茶叶筒拿起来,仔细地想了想,接着就带上它走出了门去,然后他很快又回到了办公大楼,一进楼门,正好碰到了万名,便顺手将茶叶筒交给他,说道:“万名,你马上把这筒茶叶送去化验。”
万名不禁问道:“哪儿来的?”
秦天亮急迫地说道:“别问了,有了结果马上汇报。”
李荷说不见就不见了,仿佛一下子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一样,这道谜团解不开,首长和王专员的心里边着实不踏实,便把秦天亮叫到了军管会的会议室里推敲原因。
秦天亮望着首长和王专员说道:“李荷确实不见了,办公室我检查了,没有魏丽所说的信件,如果她真是特务,也不会把这些密信留在自己手里。”
王专员不禁又问道:“没有派她任务,她会去哪儿呢?”
首长沉吟着说道:“我们昨晚秘密抓捕魏丽,用的是派出所的同志,没有走漏消息,而且,万州离重庆很远,夜里又没有车,从时间上看,李荷不可能知道魏丽被捕的消息,我觉得,李荷失踪和魏丽事件应该没关系。”
王专员问道:“天亮,你说,李荷会不会主动去找魏丽?”
秦天亮想了想,说道:“应该不会,要是她真是老A,不到山穷水尽,她是不可能和自己的替身见面的。”
首长顿了顿,又说道:“魏丽这个人,看起来还是愿意合作的,我们要利用好他们的电台,在这里可以做文章。”
话音落下,万名敲门走了进来,急匆匆地说道:“化验结果出来了,茶叶里发现了毒药,和谭所长中毒的药品成分是一样的,也是氰化钾。”
几个人立时吃了一惊。
首长想了想,突然说道:“天亮,我们再审一次魏丽。”
说着,两个人来到了审讯室,立即又对魏丽进行了一次审讯。
秦天亮拿出李荷的一张照片,递给魏丽,问道:“你见过这个人吗?”
魏丽认真地看了看,摇了摇头。
秦天亮说道:“她就是李荷。”
魏丽又摇了摇头,肯定地说道:“没有,绝对没见过,我这个人和外面没什么往来,见过的人都是有数的,绝对记不错的。”
秦天亮紧接着又启发道:“老A知道你住的地方,有没有可能他认识你,但你没见过他?”
魏丽想了想,便说道:“这个我可说不好,反正我是他的替身,我在明处,老A在暗处。”
秦天亮看了看首长。首长望着魏丽接着说道:“魏丽,关于你的功过,政府是会公正处理的,以前你收集罗亭开卖国的证据,也算为抗日立过功,现在也可以有立功赎罪的机会,你愿意配合政府吗?”
魏丽忙点了点头,说道:“我愿意,愿意。”
秦天亮接着说道:“好,架好电台,和基地保持联系。”
魏丽望着秦天亮,又点了点头,说道:“我懂的。”
这天傍晚,刚吃过晚饭,都富春正在家里坐立不安,猛然听到邮递员在院外喊道:“威斯利路27号,挂号信。”
王妈也听到了喊声,问道:“老板,有信了,我去取吧。”
都富春忙止住了,说道:“挂号信,要签字的,我自己去吧。”
都富春转身走出了院门,一身邮递员打扮的朱铁忙将一封信交给了他,轻声说道:“一号,得手了,顾司令命令,要全体出动,包括秦天亮,否则……”说着,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都富春冷笑一声,说道:“那就最后搏一次,好,你和江水舟去找秦天亮摊牌吧!”
朱铁点点头,旋即离去了。
就像往常一样,这天秦天亮回到家也是很晚了。进门后,见屋里的灯还亮着,秦天亮不觉愣了一下,抬头就看见了屋里坐着的朱铁。此时,朱铁正一脸严肃地用一把手枪对着他。
“朱铁?你怎么进来的?”
秦天亮话音未落,江水舟一下子从门后闪了出来,拍了拍秦天亮的肩膀,说道:“秦科长,你家又不是司令部,进个门有什么难的?”
朱铁笑笑,反客为主般地说道:“秦科长,坐吧!都副站长有任务给你。”“什么,你们要撤了?让我掩护?”
江水舟直言道:“这什么话,我们要行动了,都副站长让我告诉你,‘天下一号’母版,该由你出手了。”
“开什么玩笑?”秦天亮望着江水舟笑笑,说道,“你们那么多人,都折了几拨了,都没到手,我怎么弄?”
江水舟说道:“前几次行动都失败了,你是知道的啊!靠硬抢肯定不行,只能从内部下手了,也只有你在他们内部有这个本事。秦天亮,老婆孩子的事没听说呢吧!”
秦天亮盯着江水舟,等着他把话说下去。
江水舟顿了顿,接着说道:“那我就实话告诉你,你的老婆孩子已经被顾司令转移走了。为什么转移,你心里明白。”
朱铁接过话来,望着秦天亮说道:“秦天亮,现在你是什么身份已经不重要了,这事你干不干,给句痛快话。”
秦天亮思索着,片刻,抬头说道:“你回去跟都副站长说,让老A跟我联系,我俩一起想办法。”
江水舟一听这话,立时坐不住了,说道:“我的哥哥哎,老A是人是鬼,咱们都不知道呢。”
秦天亮一皱眉头,说道:“以前他不现身可以理解,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除非不想完成这个任务。”
江水舟摇了摇头,说道:“我们也是这么想,可老A能听我们的吗?”
“那你们怎么配合我?”
江水舟笑笑,说道:“你弄出来给我们,你就完成任务,到那时会有人安排你和梁晴母子团聚。”
“要是我完不成呢?”
江水舟又笑笑,说道:“那后果有多严重你是知道的,咱保密局的手段你该最清楚。”
朱铁见两个人这样一来一去地费口舌,有些不耐烦地白了江水舟一眼,说道:“别和他绕弯子了,没时间了,快说计划吧!”
江水舟便看着秦天亮说道:“告诉你,秦天亮,李荷在我们手上。”
秦天亮听了,不觉吃了一惊,说道:“什么?李荷?”
江水舟得意起来,说道:“那当然,我们得配合你呀!朱铁今天早上把李荷请走了。放心,我们不会要她的命。老A知道母版靠偷是偷不出来的,他的计划是,我们抓住李荷,让共产党拿母版来换人,共产党肯定会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你拿到母版后,是与我们这些重庆站的老伙计一起走,还是留在重庆继续潜伏,这要看你的造化了。”
照江水舟这么说,李荷原来不是逃跑,而是被劫持了。她究竟是人质,还是老A?会不会是李荷与都富春联手制订的这样的计划?江水舟的话让秦天亮一时无法判断真假,于是,决定试探一下,便望着江水舟说道:“你们知道不知道,李荷就是老A?”
江水舟猛地抽了一口冷气,说道:“什么?她是老A?逗我们玩呢,秦天亮?既然你知道她是老A,为什么不和她早日联手。”
秦天亮说道:“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告诉你们了。”
江水舟想想,又说道:“不管你咋说,反正她在我们手呢,她要真是老A,到这时候了,她还不和我们说实话?你蒙谁呢!”
江水舟说完和朱铁互相看了一眼,朱铁点点头,站起来,拍了一下秦天亮的肩膀,说道:“秦科长,我们知道你会很危险,为了早日见到老婆孩子,咱们赌一把吧!”说完,江水舟和朱铁两个人起身离去了。
秦天亮坐在那里沉思了好大一会儿,突然想到应该把这件事情汇报上去,便起身走出了房门。
当秦天亮在军管会的会议室里把刚才的情况详细叙说了一遍之后,王专员推测道:“李荷被绑架了,会不会是特务导演的一出苦肉计?”
秦天亮摇了摇头,说道:“看样子不像。”
首长一边沉思着,一边说道:“李荷是老A的话,我们如果置之不理,她可就就此脱身了,我们内线同志的安全也就无法保障了,不管她是不是,现在我们必须找到她。”
秦天亮仔细推敲了一遍,望着首长和王专员说道:“以前为了稳住这些特务,一直没有收网,现在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其他人都好办,现在只是都富春我们还没掌握他的落脚点。”
首长起身说道:“专员同志,你组织人马准备收网。”王专员应道:“是!”
秦天亮也起身说道:“首长,魏丽应该知道联络地点。”
首长说道:“好,我们去找魏丽。”
不一会儿工夫,两个人就来到了关押室,魏丽见首长和秦天亮又来了,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战战兢兢地从一旁站了起来。
首长示意她坐下,说道:“不用紧张,我来是要问你个问题。你说你没见过李荷,但有没有可能,你见过其他潜伏特务?”
魏丽一五一十地说道:“那倒有可能,卖菜的、卖杂货的,我都接触过,他们也许就是,但人家不说,我哪儿知道。”
首长又问道:“那么,对你公开过身份的潜伏特务,有几个?”
魏丽说道:“一个也没有,这么多年了,除了顾显章知道我的身份,别人都把我当汉奸家属,没人跟我联系过。”
“老A如果有指示,你怎么把消息传出去?”
“他会告诉我是登报,还是送信,他会把东西都写好,我照着办就行。”
秦天亮问道:“送信的地址呢?”
魏丽说道:“以前在江边公园东边第四个椅子那里,后来那个地址停用了,启动了威斯利路27号。”
首长看了看秦天亮,说道:“马上回去,查这个地点。”
就在这时,魏丽的电台响了。魏丽有点惊慌地说道:“报告,有呼叫。”首长朝她点点头,说道:“别紧张,接吧!”
魏丽定了一下神,戴上耳机,开始接听电报:
基地有鬼,以我命令行事;暂停与外界联系!
首长看完电文,又递给了秦天亮,思忖道:“把这封电报让魏丽送到威斯利路27号。”
这天晚上,汪兰和童嫂又在基地附近的那片小树林里会面了。
汪兰说道:“顾显章现在谁也不相信了,办公室里都被他安装了窃听器。现在,他直接指挥重庆的潜伏特务。”
童嫂问道:“目标还是‘天下一号’母版?”
汪兰点点头,说道:“母版肯定是顾显章的救命稻草,这时候他们肯定要在秦天亮身上打主意,梁晴和小天现在还不知道下落,他们母子肯定会成为他们要挟秦天亮的筹码。”
童嫂说道:“子版在我手里,随时可以走,就是要找个离开的借口和机会。”
汪兰想了想,便说道:“现在风雷也在想办法,借口只能从姑妈身上找,让梁晴姑妈闹到台北,这样,顾显章就奈何不得了。”
童嫂听了,忙点点头,说道:“那我就劝姑妈去闹,她本来早就不想待在这个荒岛上了。要不是为了梁晴和小天,她早就走了。现在梁晴和小天不知被顾显章藏到什么地方了,这正好是个借口。”
汪兰点点头,使劲握了握童嫂的手,就匆忙离开了。
当朱铁把他和江水舟与秦天亮会面的事情告诉了都富春之后,都富春将信将疑地望着朱铁,不禁问道:“她会是老A?”
朱铁点点头,说道:“秦天亮说的。”
都富春想了想,觉得有诈,便说道:“不能信他的,她要是的话,他怎么不和老A联系?”
朱铁眨眨眼睛说道:“一号,可也说不准啊,老A被查出来了,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都富春又想了想,说道:“不管怎么样,你把那个李荷看紧了,要是她真是老A,到时候她会亲口告诉咱们的。”
朱铁点了点头便起身离去了。都富春一直看着他的背影在夜幕里消失了,这才转过身去快步回到了家里。
都富春一脚迈进门里,突然就有了一种别样的滋味,左左右右地环顾了一遍后,对王妈说道:“王妈,给我收拾东西,我要出趟远门。”一边这样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钱来,“这是这个月的工钱,我又给你加了一个月,王妈,回乡下养老去吧!我要去外面谈个生意,什么时候回来也说不准,等我回来,如果需要人手你再来。”
王妈可怜兮兮地站在屋里,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眼角里充满了泪水。
都富春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卧室,下意识地嘘了一口气,接着就从床下掏出一把枪来别在身上,又从抽屉里拿了钱,最后,取过一只皮箱,胡乱地往里面放了些衣服,就出了门。
这天上午,江水舟一脸涎笑地走进了三义庙,抬眼看到被绑在一张简易床上的李荷,说道:“又见面了,李荷同志。”
李荷瞪着江水舟。她的嘴被堵住了,发出了呜呜的叫声。
江水舟又说道:“秦科长说你是老A,都到这时候了,你还不承认,你要是老A,咱们可就是一伙的了。”
李荷挣了挣身子,又呜呜地叫了起来。
江水舟凑近了一步,说道:“你别喊,我把你嘴上的东西拿出来。”说着,伸手便将那块毛巾从李荷的嘴里拽了出来。
李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望着江水舟。
江水舟追问道:“李荷,说吧!”
李荷终于喘匀了一口气,问道:“秦天亮真的这么说的?那秦天亮是你们的人?”
江水舟说道:“什么你们我们,咱们现在是一家人。”
李荷又挣了一下身子,说道:“把我放了。”
江水舟笑着,点点头,说道:“你还没说是真是假呢,放了不可能,除非你能证明自己是真老A。”
李荷顿了顿,又问道:“你们见到秦天亮,他到底怎么说的?”
江水舟又说道:“他说母版已经上交了,他弄不到,他要和老A联手。看来,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能让秦天亮拿母版来换你了。”
“那他要是不换怎么办?”
“那不可能。”江水舟顺嘴说道,“他除非不要自己的老婆孩子。”
李荷又是一惊,说道:“他老婆孩子还在?”
江水舟听了,突然笑了起来,盯着李荷说道:“看来你不是老A,你要是老A,顾站长应该告诉你呀!顾站长把他们藏起来了,连我们都不知道藏哪里了,他老婆孩子现在是人质。”
李荷听了,眼睛里不知不觉流出了泪水。
江水舟马上意识到了什么,说道:“你哭什么,哎哟,看来你真不是老A。秦天亮耍我们。”
正说到这里,王半仙跑了进来,说道:“一号来了。”
江水舟忙问道:“他来干什么?”说着,跟着王半仙就往外面走去。
两个人迎头在大堂里看到了都富春,都富春看了他们一眼,问道:你们这都忙什么了?
江水舟忙上前一步说道:“一号,这个李荷我审了,绝对不是老A。”
都富春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个用你查啊?我已经得到老A的最新指示了,她要是老A,被关在这儿,谁给我下令?”
江水舟看了看四周,说道:“这个老A,都这会儿了,也该出来了。”
都富春不耐烦地说道:“谁是老A不关咱们的事,只要拿到母版,老A是死是活和咱们都没关系。”
关于威斯利路27号,万名很快就查过了,之后,他便把情况报告给了首长,说道:“登记人姓牛,身份是个商人。不过这套房子是在重庆解放前半年登记过户的。”
首长思忖片刻,马上便决定立即搜查这所住宅。
事不宜迟。但是,秦天亮几个人还是来晚了一步。当敲了好一阵子门,王妈才挽着一只包袱走了出来,见几个战士站在门口,不禁疑惑地问道:“同志,你们找谁?”
秦天亮问道:“你是这家什么人?”
王妈说道:“我是保姆,我家主人姓牛。”
“他人呢?”
王妈说道:“昨晚上说出门了,我也被辞工了,正要回乡下呢。你们找牛老板有事?”
万名看看秦天亮,秦天亮略思片刻,说道:“搜!”
一边这样说着,万名就亮出了介绍信,向王妈说道:“奉上级指示,我们要搜查这家住宅。”
王妈听了,战战兢兢地让开了道。万名便带着战士进了院门。
秦天亮又向王妈问道:“大嫂,你家主人是干什么的?”
王妈说道:“是商会的。”
“做什么买卖?”
王妈说:“那我可就不清楚了,反正见他很少出门,平时在家待的时间长。”
“昨天他出门了吗?”
“没有,接到一封信,他就说立马要走。”
秦天亮突然警觉起来,问道:“谁送的信?”
王妈摇摇头,说道:“不知道。”
秦天亮想了想,又问道:“他平时都和什么人来往?”
王妈说道:“没什么人来,有人送东西,人也不进屋,放下东西就走。”
秦天亮便拿出李荷的照片,问道:“你见过这个人吗?”
王妈仔细看了看,最终摇摇头说道:“没见过,我们这儿没女人来过。”
万名这时走了出来,手里拿着胡子和一些伪装用品,还有一个围棋棋盘和两盒围棋。
秦天亮下意识地拈起一枚棋子,仔细地看了看,猛然想起曾经和都富春一起下棋的情景,于是把棋子丢到棋盒里,断然说道:“就是他。”
秦天亮回到军管会,立即又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了首长和王专员。
“果然是都富春,人昨天晚上就跑了。”秦天亮说到这里,又补充道,“用人说从来没见过李荷。”
首长琢磨来琢磨去,片刻,望着秦天亮说道:“看来,要想见到李荷,也只有你了。”
秦天亮怔了一下,问道:“首长,难道真的用母版去当诱饵?”
王专员说道:“将计就计,母版我们已经复制过,就算真母版给了他们,他们也带不出去。这么做,不仅为了抓住老A,咱们还得替梁晴母子的安危着想啊!如果你不配合,那梁晴母子就真的无法脱身了。”
首长点了一下头,说道:“我和专员已经研究过了,就按这个计划执行。”
秦天亮望着首长,一时间禁不住百感交集。
这天上午,郑桐已经被派往台北执行公务,汪兰来到了郑桐办公室,站在门口看了看外面,见没人注意,返身把门关上,接着便悄悄踩着桌子,将头顶上黏在窃听器上的胶布小心地撕了下来,而后下了桌子,又悄悄走出门去。
回到电报组,汪兰站在那里下达着命令:“现在咱们合并了,人手多了,齐长官吩咐为了安全,我们现在每两个人负责一部电台。”说完,又向一个男报务员说道:“小张,你来一下。”
汪兰把小张领到门外,小声说道:“你去郑主任办公室把排班表拿来,这是钥匙。”
小张接了钥匙,转身去了,汪兰重又回到电报组,大声说道:“我们安排好排班顺序,日班、夜班也要进行调整……”
这时间,小张已经打开了郑桐办公室的房门,在抽屉里翻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排班表,不过最终还是在桌子上的那一堆文件下面找到了。
小张回到电报组时,汪兰还在大声地说着:“每班交接,要按规定移交上班的电文,来往电报都要存档,不许任何人带无关纸张进入电报室。”
回头看到了小张,汪兰便将一个本子接过来,转手又交给了马然,说道:“马然,你给大家安排一下班。”
汪兰说完这话,紧接着又悄悄来到了郑桐的办公室,把一块胶布黏在了窃听器上。
快到中午的时候,齐君把詹西古叫到了办公室。
詹西古走进门来的时候,齐君正拿着一张纸紧皱着眉头,抬头看见詹西古,便将把那张纸扬起来,说道:“詹主任,梁晴的姑妈怎么也在岛上?”
詹西古上前一步说道:“啊,是啊,老太太寡居,没个亲人,当时梁晴在岛上,她就过来了。”
齐君摇摇头说道:“这不胡闹吗,要不是老太太把这事捅到‘国防部’我还不知道这事呢。”
詹西古眨眨眼睛,问道:“什么事?”
齐君说道:“老太太说了,岛上风大湿气重,快入秋了,怕身子受不了,要回香港去。”
詹西古吃了一惊,问道:“要走?这事顾司令知道吗?”
齐君瞪了他一眼,说道:“‘国防部’都知道了,这事还用他知道吗?我跟毛局长汇报了,毛局长骂了顾显章一顿,说他考虑问题不周,擅自接到岛上也不汇报。”
詹西古想了想,便又解释道:“据我所知,当初可是她要来的,再说,自从她上岛,我们安排了住处,吃的喝的,哪样也没亏待老太太。”
齐君气鼓鼓地说道:“这不是吃喝问题,基地是什么地方?这是反攻大陆的前沿阵地,把这么个人接到这里,亏顾显章是怎么想出来的。”
詹西古见齐君动怒了,忙又问道:“那老太太什么时候走?”
齐君叹了口气,说道:“国际局势不稳,她怕共产党打过来,让我们在香港给她找好地方就走。”
詹西古听了,就不再说话了。
说话间到了这天的傍晚,詹西古一溜小跑来到了顾显章的家里,把从齐君那里得到的消息告诉了他。顾显章猛然一怔,说道:“什么,老太太要去香港?乱弹琴!”
詹西古便说道:“那个姓齐的说‘国防部’都知道了,毛局长也说话了,还批评你不会办事,说这么大的事,也不汇报。”
顾显章说道:“当时是老鹰安排的,我知道已经安排好了,我以为他早就向‘国防部’汇报了呢,怎么说我不懂规矩了。真是谁官大嘴就大。”
“司令,那你怎么看这事?”
顾显章想了想,说道:“这里面肯定有鬼。”
詹西古这才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磁带,递上来说道:“司令,老太太家有没有鬼我不好说,可基地里真有鬼了。”
顾显章看着那盒磁带,突然一惊,问道:“怎么回事?”
詹西古不说什么,便将磁带放到一边的录音机里,打开后,里边传来了开门声和翻找东西的声音。
顾显章听了,不禁疑惑地问道:“你这窃听的什么东西?没人说话呀!到底怎么回事,直说。”
詹西古说道:“这个窃听器,是在郑桐的办公室。”
顾显章吸了口气,问道:“郑桐?昨天一早不是去台北了吗?”
詹西古点了点头,说道:“他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进了他的办公室,翻了他的办公桌抽屉。”
顾显章便想了想,问道:“汪兰这个时候在哪儿?”
“司令,我听了录音就调查了,她当时在电报组给众人训话。”
“那,进入郑桐办公室的会是谁呢?难道他把钥匙交给了别人?”
“齐长官让汪兰代管保密室,按理说钥匙给了汪兰,可汪兰这时候在电报组啊,难道有人偷了郑主任的钥匙?”
顾显章突然又想起什么,说道:“防空演习那天,郑桐就没带钥匙。”
詹西古立时也恍然大悟,说道:“司令,就是那天晚上,出现了蜂王的电报,之后陈其中到了台北就出事了。”
顾显章长叹了一声,说道:“肯定有人趁着演习偷走了郑桐的钥匙,陷害了陈其中。”
詹西古回想道:“当时汪兰是最先到保密室的,郑桐后到的,汪兰没机会偷郑桐的钥匙。”
顾显章慢慢点了点头,说道:“詹西古,明天开始,把基地上上下下的钥匙全换了。”
王夫人离开小岛这天,没想到顾显章会来。一个士兵正在往车上搬着箱子,顾显章和詹西古两个人就带着两个士兵来了。
齐君和汪兰一语不发地站在一辆车的旁边。
王夫人见顾显章从车里走出来,吃了一惊,下意识地问道:“显章,你怎么来了?”
顾显章笑道:“老嫂子,我来送送你。”
“梁晴母子到底去哪儿了?怎么连个信也没有?”王夫人冷冷地问道。
顾显章说道:“去台北了,这不会有错,我让人安排好了,条件可比这小岛上强多了,老嫂子你就不用惦记了。”
“显章,你没骗我这个老婆子吧,她既然去了台北,怎么到现在连个音信都没有?”
顾显章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个,这个可能是梁晴刚安顿好,还没来得及给你报平安呢。”
“你说的实话假话,我到香港会知道的。梁晴母子要真在台北,说不定我还会去台北的。”
顾显章又是冷冷一笑,说道:“夫人,请便。”说完,狡黠地回过头来,望着先他一步到来的齐君说道:“齐长官,下面该你了。”
齐君便上前说道:“老夫人,按规矩,离岛人员是要接受检查的。”
王夫人看了齐君一眼,说道:“这位齐长官,你我没见过,要查我什么呢,我一个老婆子,就这么点家当,难道怀疑我通共?”
顾显章想了想,便说道:“夫人,这是‘国防部’定下的规矩,别说是你,就是我离岛也要接受检查。”
詹西古这时凑了上来,说道:“老夫人,这也是为了大家都有个说法,例行公事。”
姑妈瞅了詹西古一眼,生气地说道:“那你们就查,看我这个老婆子有什么浮财!”
詹西古听了,向带来的两个士兵挥了一下手,便将车上的箱子拉下来,又打开了,结果竟在一些衣物底下发现了一个黑布包裹着的东西。詹西古二话不说便把它打开了,竟是王主任的遗像。
王夫人质问道:“连这张照片你们也不想放过?”
詹西古凑近了顾显章,悄声说道:“除了这张相片是纸做的,没发现别的纸张。”
顾显章抬起头来,直视着前方说道:“把相框打开,检查夹层。”
说着,詹西古又把相框打开了。
王夫人一下子急了,气得浑身哆嗦着说道:“好你个顾显章,你的意思是我通共,先夫的遗像里夹带情报了?”
顾显章稳稳地站在那里,仿佛置身事外一般地说道:“老嫂子,显章职责在身,望您理解。”
童嫂搀扶着王夫人,却是一脸的平静。
可是,检查来检查去,詹西古最终也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
王夫人咬牙切齿地说道:“顾显章,算你狠,你连一个死人都不放过。”
顾显章冷冷地笑一笑,说道:“老嫂子,得罪了,走好!”说完,头也不回地上了车,快速驶去了。
这天晚上,秦天亮回到家,打开房门,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那张纸条。纸条上这样写道:
明晚9点,歌乐山三义庙用母版换李荷。
秦天亮将这件事情报告给首长和王专员后,几个人很快拿出了一个主意。
说话间就到了第二天晚上,秦天亮身上背着一个纸筒,一个人走进了三义庙。
三义庙旁的一片树丛里,洪升和万名已经带人隐蔽了下来,只等秦天亮发出信号,便能一跃而起冲上去。
秦天亮刚进院子,正往前走着,朱铁冷不丁从后面关上了门,举着枪对准秦天亮的后背说道:“别动。”
秦天亮站住了,这时看到王半仙也从对面的大殿里走了出来。
朱铁厉声说道:“把母版给王半仙,一号要验货。”
秦天亮说道:“朱铁,你们就这么对待我?把枪放下。”
朱铁说道:“按规矩来吧,验了货再说。”
王半仙不由分说,就将那个纸筒从秦天亮的身上摘了下来,一路小跑着进了大殿。
秦天亮扭头问道:“你刚才说一号要验货,都副站长在这儿,为什么不让我见?”
朱铁笑笑,说道:“不让你见是为你好,怕你回到共产党那边说不清。”
秦天亮又问道:“李荷在哪儿?如果你们不把李荷交出来,你们谁也别想走出去。”
朱铁嘿嘿一笑,枪口仍然对准秦天亮,说道:“货是真的,李荷自然交给你,否则你也不好向那边交差。”
“你们真能交出李荷?”秦天亮说道,“她可是老A。”
“别扯了!”朱铁说道,“李荷怎么可能是老A?真老A共产党是抓不到的,到现在我们连个影都没见过。”
王半仙跑进大殿后,急匆匆将母版文件打开了。
都富春看了一眼,对一侧的江水舟吩咐道:“照相。”
江水舟便拿起照相机,对着那母版连拍了几张照片。随后,都富春卷起母版,又把空纸筒交给王半仙说道:“按计划行事。”
王半仙点点头,抓过纸筒走了出去,来到秦天亮面前说道:“一号验货了,为了安全,他让你把这东西送到香港,到了那儿会有人联络。”
秦天亮不禁问道:“去香港?你们自己为什么不去?”
朱铁笑笑,说道:“老A和一号相信你有办法。目前只有你有这个本事把这东西带出去。”
这时间,大殿里的江水舟已经把胶卷从相机里取了下来,并且交到了都富春的手里。都富春望着胶卷说道:“胶卷我带着,原件你带着,咱们分头走。”
江水舟眨了眨眼睛问道:“那朱铁和半仙呢?”
都富春笑笑,说道:“脱身办法我已经给他们想好了。”说完,两个人便从后门跑了出去。
此刻,朱铁正用枪抵着秦天亮,一步一步向大殿走去。王半仙也将捆绑着的李荷押到了大殿。李荷一眼看见秦天亮,眼圈立马红了,她的嘴被堵上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喊叫。秦天亮见状,正要上前解救李荷,朱铁立马大喝道:“秦天亮,你别动!”
秦天亮扭头问道:“朱铁,你们玩什么花招?不是说好要放人的吗?”朱铁说道:“别急,再等等,一会儿一号要见你。”
与此同时,外面的洪升和万名正焦急地等着秦天亮的信号,却看到一个战士匆忙过来报告道:“团长,后山有动静。”
洪升看了看万名,说道:“万名,你带人去追,我守在这里。”
万名得令,带了几名战士便跑了下去。
大殿里的秦天亮这时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马上也就意识到了什么,向朱铁问道:“一号怎么还不来?朱铁,你是不是耍我?”
朱铁笑笑,故意拖延着时间,说道:“别急,说不定他和老A还没商量完呢。”
秦天亮问道:“老A也来了?你不是说谁也没见过他吗?”
朱铁含糊起来,说道:“我说的是也许是老A,谁知道呢。”
秦天亮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我明白了,他已经跑了。”说着正要动身,却又被朱铁持枪抵住了后腰。
这时候,从不远处的山林里传来了一片枪声。王半仙意识到了什么,上前说道:“朱队长,火候到了,咱们撤吧!”
朱铁冲秦天亮说道:“兄弟,人给你了,想办法去香港,事成之后你就能见到梁晴和孩子了。”
说着,朱铁往前推了一把秦天亮,正要和王半仙转身出去,秦天亮眨眼从腰里拔出枪来,冲着二人的背影大喝道:“站住!”
两个人吃惊地转过头来,秦天亮喊道:“放下你们的枪,你们被捕了!”
朱铁和王半仙快速地对视一眼,旋即,朱铁也举起枪来向秦天亮问道:“兄弟,说啥呢?你到底是哪伙的?”
秦天亮一步步举枪逼了过去,说道:“真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我就是蜂王。”
王半仙听了,突然大叫了一声,把朱铁就势推向了秦天亮,自己却拔腿向后门跑去。秦天亮眼疾手快,一脚踢在了朱铁的手上,朱铁手里的枪掉在了地上。紧接着,随着一声枪响,王半仙也应声栽倒在了地上。
这工夫,朱铁已经拾枪在手,就势把李荷抓过来,持枪抵在李荷的头上大叫道:“秦天亮你吃里爬外,原来真的是共产党。”
秦天亮一步步举枪逼过去,说道:“朱铁,没错,我就是共产党,你们要找的蜂王。放下你的枪,外面都是我们的人,你跑不了了。”
朱铁一边望着秦天亮一步一步走过来,一边往后躲闪着,一边喊道:“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开枪了。”
李荷惊恐地看着秦天亮,在朱铁的怀里挣扎着。突然间,李荷一个用力,抬头撞在了朱铁的下巴上,两个人同时摔倒在了地上。秦天亮趁机举枪奔过去,一枪击在了朱铁的腿上,朱铁瞬间爬起来,半蹲着身子,回头正要向秦天亮瞄准射击,李荷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坐起身子,挡在了朱铁的枪前,与此同时,朱铁手里的枪响了。
李荷身子摇晃了一下,倒了下去。
秦天亮见状,忙又冲过去,举枪连连向朱铁射击着,朱铁应声倒在了血泊里。
这时候,洪升几个人已经冲进了大殿。李荷被秦天亮抱在了怀里,只听她断断续续地说道:“快,特务跑了,后山……”
秦天亮立刻说道:“洪团长,你带人快去追,我送李荷去医院。”
洪团长一挥手,带着几个战士从后门往后山跑去。
通往三义庙外的一条山路上,此时,秦天亮一边背着李荷向前奔跑着,一边说道:“李荷,你坚持一下,坚持一下……”
李荷猛然间吐了两口血,说道:“天亮,快放下我,我坚持不到医院了……”
秦天亮一怔,停住步子,把李荷慢慢放下来揽在怀里,从兜里掏出一块手绢,一边擦着她嘴上的血迹,一边含着眼泪说道:“李荷,你坚持一会儿,洪团长马上就来了。”
李荷睁开眼睛,望着秦天亮,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天亮,我知道,你怀疑我是老A。”
秦天亮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问道:“李荷,我问你,你家里桌上那盒茶叶从哪儿来的?”
李荷说道:“苗万春,苗师傅给的,我想留给你加班喝的。”
秦天亮立时一惊,说道:“李荷,我知道老A是谁了,就是那个苗万春。”
李荷紧吸了一口气,说道:“天亮,我不能嫁你了……”说着,头一歪,便倒在了秦天亮的怀里。
秦天亮望着李荷,一时间泪流满面。
此时,在香港,老六和另外两个人正带着王组长来到了一处民房前。王组长朝那处民房看了一眼,说道:“你们要找的人,就关在这儿。”
老六忙冲身边一个人说道:“你看着他,我和小李进去。”
两个人正要接近那处民房,老六抬头看见两个便衣的看守从里面走了出来,一下子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那个正看着王组长的人见状,用枪抵着王组长的脑袋喝道:“让他们撤开!”
王组长便看了一眼那两个看守,说道:“没你们事了,这是‘国防部’政治部的人,他们在执行任务。”
两个看守立时应道:“是,组长。”
二人退到了一边,老六和小李便敲开了房门,一眼看到梁晴正紧紧地抱着孩子,老六忙走上前去说道:“梁晴同志,我们接你来了。”
梁晴见了老六,立时激动地喊道:“同志,可把你们盼来了。”
老六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快跟我们走,离开这里。”
说着,一伙人便带着梁晴匆匆离开了民房,往远处走去了。
从三义庙回到军管会办公大楼,秦天亮带着几个战士,一脚踹开了传达室的门。可是,此时传达室已是人去屋空了。
秦天亮转头向一个卫兵问道:“小李,传达室的苗万春呢?”
卫兵小李报告道:“科长,他下午的时候就出去了,没再回来。”
秦天亮听了,一拍大腿,不由惊呼了一声。随后,秦天亮便和洪升、万名向首长和王专员进行了汇报。
首长听了,不禁自语道:“江水舟被活捉,朱铁、王半仙被击毙,都富春跑了?那‘天下一号’母版呢?”
万名说道:“已经从江水舟的身上搜出来了。”
首长松了一口气,转头看着秦天亮说道:“天亮,你说一下老A。”
秦天亮便说道:“李荷宿舍的茶叶就是苗万春送的,可以判断,谭所长的茶叶也是苗万春送的。敌人传递情报收件人是李荷,其实这些信都被苗万春拦下了,李荷根本不知道这些信件。”
王专员说道:“据警卫排报告说,这个苗万春,是昨天下午离开的收发室。”
秦天亮接着说道:“江水舟交代,母版被拍了照片,江水舟带着母版是为了引开我们。”
首长进而推测道:“这么说,都富春会把胶卷交给老A?”
秦天亮点点头。
这时,一个战士拿着两封电报敲门走了进来,一边交给首长,一边说道:“凌晨魏丽的频率有呼叫,这是截获的电文。另外,香港的同志也有电报。”说完,就退了出去。
首长朝那两封电报看了看,笑着交给秦天亮,说道:“老A跑不了,他们要去香港会合。”
秦天亮立时说道:“首长,任务交给我吧,别说他们去香港,就是跑到天边,我也要把他们抓回来。”
紧接着,首长又将第二封电报递给了秦天亮。秦天亮一看,电文写道:
梁晴母子平安。
秦天亮看过电报后,泪光闪动着,不禁长嘘了一口气。
从三义庙逃走后,都富春直奔广州而来。
这天上午,一身商人打扮的都富春来到了一家旅店里,看准房间号码后,便举手敲开了房门。开门的竟是苗万春。苗万春把都富春让进屋来,随手关上房门,一支枪却冷不防抵在了都富春的腰上。
都富春一动不动地说道:“老A,终于见面了,怎么,对我也不放心?”
苗万春冷冷地说道:“我只认暗号。”
都富春这才恍然大悟地说道:“10年前地下地上。”
苗万春随即接道:“10年后大陆小岛。”
两个人对过了暗号,苗万春便把枪收了,问道:“东西到手了吗?”
都富春从口袋里掏出胶卷,说道:“在这里。”
苗万春点点头,说道:“那就好,交给我吧!”
都富春一笑,又将胶卷揣在怀里,说道:“这东西还是放在我身上吧,到了香港再说。”
苗万春也跟着一笑,紧接着,拿过一杯泡好的茶,说道:“喝口水吧,咱们商量下去香港的事。”
都富春接过茶来,喝了两口,正要说什么,却突然感到了某种不适,忙捂着肚子大叫道:“老A,你……”
眨眼间,都富春便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苗万春快速从都富春的怀里掏出胶卷,放进自己口袋里,紧接着,掀开床垫,取出一台发报机……
苗万春发出的电报,顾显章很快就接收到了。
顾影把译好的电文递给顾显章,说道:“爸,老A已到广州,请求在香港接应。”
顾显章拿着那封电报笑了起来。顾影也跟着笑了笑,望着顾显章说道:“爸,咱们离成功就差一步了。”
顾显章暗暗点了点头,谨慎地说道:“我要安排好老A这最后一步,千万不能再出差错了。”说完,拿起电文走向门口。
顾影忙问道:“爸,你去哪儿?”
顾显章狡黠地说道:“我要找那个齐长官,和他做笔交易。”说完,扬长而去。
与此同时,在基地电报组里,马然也把一份电报交给了汪兰,说道:“组长,七号电台的电报,以前这个七号电台的指令都要交给顾司令处理,现在你看怎么办?”
汪兰接过电报看了一眼,见那电文上写道:
货已到手,请求香港接应。
汪兰拿着电文沉思着。
马然接着又问道:“组长,是给齐长官还是给顾司令?”
汪兰说道:“我来处理吧!”说完,便起身走了出去。
这时间,郑桐已经从台北回到了基地,刚刚向齐君汇报完情况,顾显章就推门进来了。齐君见顾显章进来,便向郑桐摆了摆手,说道:“你出去吧!”
郑桐应声便走出了齐君的办公室。顾显章自顾自地坐下来,说道:“齐长官,想不想和我做一笔交易呀?母版现在在老A手里,目前正在广州待命。”
齐君一下子便明白了,笑了笑说道:“顾司令,你不会吃独食吧?”
顾显章也笑道:“怎么会呢?齐长官,我现在需要和你联手。”
“顾长官,什么意思?”
顾显章说道:“这个母版对你我来说都很重要,如果我把它交给你,我就会被‘国防部’那帮人一脚踢开,现在,我想开了,这个官我不要了,我的条件就是让我回台北,然后去美国养老。你呢,留下‘天下一号’母版去执行你的‘天下一号’计划,能否成功,那就看你的造化了。齐长官,我顾显章这人仁义,如果齐长官觉得这笔交易不合算,那我马上命令老A毁了‘天下一号’,到头来,咱们一起竹篮打水。”
“好,我答应你。我现在就和‘国防部’汇报,让他们的人在香港迎接老A。”
顾显章听了,忙又摆摆手,说道:“齐长官,你真糊涂,让‘国防部’人插手,还有我们什么事?”
“那你的意思?”
顾显章说道:“调你的人,在香港接应,你知道我,我在香港可没有根基,更没有信得过的人。”
齐君忙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香港有眼线?”
顾显章笑了起来,说道:“齐长官,你内人的弟弟,是‘国防部’派驻香港的二厅情报组长,这谁不知道,你让他帮忙出手,神不知鬼不觉的,他不说谁知道?”
齐君跟着一笑,说道:“顾长官,你连这个也知道?”
顾显章郑重地说道:“齐长官,我可是保密局的人,这点事自然瞒不过我,实不相瞒,我没把梁晴送到台湾,是送到香港了。为了看护梁晴母子,我走的就是你内人弟弟的路子。为了这点小事,我可没少打点。”
“既然顾长官早就和我内弟有合作,这次用他一次也无妨。那咱们的条件可事先说好了。”
顾显章叹了口气,说道:“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吗,母版归你,我退野山林,我的条件就是去美国养老。”
“顾长官的条件到时候我出面和‘国防部’交涉。”
顾显章这下放心了,起身说道:“那好,咱们一言为定。你安排你小舅子接应,我安排老A入境。”
齐君一笑,说道:“成交!”
王夫人这时已经和童嫂一起来到了香港。
这天上午,童嫂一个人找到了风雷的住处,接着把那张王主任的遗像交给了风雷,说道:“风雷,这就是我们带出来的子版。”
风雷拿过照片查看着,却又看不出什么,疑疑惑惑地望了一眼童嫂。
童嫂笑着说道:“在遗像后面,我们用隐形药水密写在照片上了。这是母后的指示。”
风雷又点了点头,不禁有所担心地说道:“母后现在孤军奋战了,她目前的处境很危险。”
童嫂片刻说道:“我也在担心她,不知她能不能全身而退。”
风雷想起了什么,又说道:“老A很可能越境到香港,抓捕老A还要等母后最后确认老A到港时间。”
童嫂叹息道:“小岛上母后没人掩护了,只能靠她自己了。”
风雷表情严肃地望着童嫂,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这日傍晚,顾显章已经感到胜券在握,便冲顾影说道:“给老A发报,明天下午两点让他准时入境,另外告诉他,接应的人已经安排好了。”
顾影担心地问道:“这封电文不会被共产党截获吧?”
顾显章一笑,说道:“老A到了广州,启用了新频率,料想共产党不会掌握这个频率。”
顾影又问道:“爸,那个汪兰现在在哪儿?”
顾显章想了想,说道:“她应该在电报组,齐长官会让她再发一份接应电报的。”
顾影坐在那里思考了半天,终于说道:“爸,这两份电文发出后,为了安全,要让全基地所有电台休眠,只接收,不发报,这样才能保证机密不被泄露。”
“你的主意好,我会提醒那个齐长官的。”
说着,顾影就将一份电报发了出去。紧接着,顾显章就和齐君一起来到了电报组。
齐君看了一眼电报组的几个人,掏出一份电文递给汪兰,说道:“这份电报按这个频率发出去。”
汪兰接过电文,看了一遍,见那上面写道:
明日下午两点全力接应A。
接着,汪兰抬头问道:“长官,这份电文是明码还是暗码?”
齐君说道:“‘国防部’统一的密码。”
汪兰点点头,说道:“好,那我来译电文。”说完,便坐到发报机的位置,拿过密码本开始译文。
齐君扫了一眼电报组的几个人,说道:“今明两天,这是最后发往外界的电文,电文发完后,全部电台静默,没我命令,不能向外界发送一个电码。”
汪兰很快就把译好的电文递给了齐君。
齐君接过译好的电文看了看,又顺手递给一旁的马然,说道:“你把它发出去。”
顾显章很有城府地望着这一切,最后,竟把目光落在了汪兰的脸上。
汪兰叫了一声“司令”,顾显章便走了过来问道:“汪兰,跟了我多久了?”
汪兰说道:“9年了,司令。”
顾显章笑了笑,只说道:“好!”之后,抬起头来,冲齐君说道:“齐长官,咱们走吧!”
汪兰看着顾显章和齐君两个人一步一步离开了电报组,一时间犹豫起来。她心里清楚,这份电文是老A的入境时间,抓捕老A在此一举。但如果这时冒险给风雷发电,一定会被发现,那样他们就有时间改变时间,看来,只能等待最后时机了。
说话间,到了第二天上午,顾显章一直在家里焦躁不安地踱着步子。踱了一会儿,顾显章突然停了下来,向顾影说道:“把监听电台的机器打开,谁要在这时冒险发报,他一定是共产党。”
顾影听了,望着顾显章提醒道:“从昨天到现在,监听器一直开着。”
顾显章嘘了一口气,将顾影看了半晌,突然变得心事重重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电报组里,汪兰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指向12点了。汪兰决定冒险行动了,此刻,她已经不再顾及自己的安危了。她想,这时候老A一定从广州出发了,只要在路上,他失去了联系,就会按既定计划行事,再没有更改的余地了。想到这里,汪兰随手打开了电台的电源开关,灯亮了起来。
手起手落间,汪兰沉着地将一封电报发给了风雷:
老A两点到香港,祝成功,母后。
发完电报,汪兰长长地嘘了口气,一种不祥的预感也同时来临了。
一直在监听的顾影此时看到监听器的指示灯亮了起来,立刻摘下耳机,冲楼上大喊道:“爸,基地有电报发出!”说完,从抽屉里摸出一把枪,便向门外跑去。
与此同时,顾显章抓起电话,向齐君喊道:“齐长官,基地发现外发电报信号,通知宪兵包围电报组。”
不大一会儿,顾影便带着十几个宪兵闯进了电报组。汪兰一脸平静地回头看了一眼顾影,又把头别了过去。顾影举枪冲着汪兰说道:“汪兰,你终于被我抓到了证据。”
汪兰一笑,缓缓站了起来。这时候,顾显章和齐君也走了进来。齐君见状,立时喝道:“带下去!”
这时间,在香港的码头上,拥护的人群中,王组长正带着两名便衣急不可耐地等待着。突然老六带着几个人悄悄走了过来,一枪抵在了王组长的腰上,轻声说道:“王组长,别在这儿等了,跟我走吧!”说着,伸手从王组长的兜里掏出枪来。另外几个人见状,同时把那两名便衣也控制住了,紧接着就被带出了人群。
随后,风雷和老六又带着几个人站在了出港口,密切搜索着出港的每一个人。不一会儿,苗万春果然提着一只箱子兴冲冲地从出港口走了出来。风雷一眼看到了,忙冲老六说道:“就是他。”说完,迎面走上去,猛地叫了一声:“朱大旺。”
苗万春听到喊声不觉一怔,抬眼打量着风雷,突然笑了笑,说道:“教官,风雷教官?这么多年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风雷一笑,说道:“当然记得,不仅记得你叫朱大旺,还知道你潜伏的代号叫老A。”一句话说完,朝一旁使了个眼色,老六几个人立时围了过来,夺过了苗万春手里的箱子。
苗万春还想说什么,秦天亮走过来,拿出了一张逮捕证,说道:“苗万春,你被捕了。”
苗万春看到秦天亮,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又到了傍晚时候。
得到老A被抓的消息后,顾显章整个身子似乎一下子就瘫软了下来。这时间,他颓然地坐在自家客厅的一张沙发上,不言不语,就连那双阴冷的目光也变得痴呆了。接着,他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向二楼的卧室走去。片刻,从二楼的卧室里突然传来了一声枪响。
听到那声枪响,顾影吃了一惊,立时预感到了什么,一边呼喊着,一边踉踉跄跄地向二楼奔去,顾影一头闯进卧室,只见顾显章手里握着一把枪,已经倒在一片血泊里了。
顾影见状,撕心裂肺地大叫了一声,便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顾显章,无力地喊道:“爸爸……”瞬间泪如雨下。
此时,在办公大楼里,齐君把一份文件递给了詹西古,表情变得异乎寻常,平静地说道:“这是我给‘国防部’起草的基地工作总结,你带上。‘国防部’派来接汪兰的船,3个小时后就到。押送汪兰的任务你去执行,一定把这份报告完整地交给‘国防部’。”
詹西古接过文件,情绪低落地说道:“知道了,长官。”
事过一个月后,汪兰在台北就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