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白
“你什么时候听到的?”林宁儿寒着一张脸问道。
看着林宁儿的脸色,吟绿心里有些害怕。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自家姑娘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自家姑娘性子一向非常的柔和,从未有过这样严肃的时候。
想到事情的严重性,吟绿忍住心里的紧张,连忙道:“就在刚刚。奴婢听到之后,立马就过来跟姑娘说了。”
林宁儿双手握成拳,思索了许久,问道:“当时他们是怎么说的,你重复一遍。”
“是。”吟绿缓缓道来,“小姐不是让奴婢看着辛嬷嬷和德栓么,今日奴婢见辛嬷嬷去外院了,怕她悄悄的出门,便跟了过去。结果发现她去了德栓住的屋子,那时德栓正在屋里睡觉,辛嬷嬷便说了他几句,让他快快起来去当差,不要偷懒。说您靠不住,护不住他们……”
说这些话时,吟绿小心的觑了一眼林宁儿的脸色,见林宁儿没什么多余的反应才继续说道:“说着说着,辛嬷嬷像是说漏了嘴,说她怀疑您不是老爷的女儿。随后德栓便抓住这句话不放,又多问了几句。辛嬷嬷一开始也没说,后来见德栓问的急了,便随口应付了几句。辛嬷嬷好像是说当初姨娘生您时一看便是足月的,不像是早产的。由此来推断您不是老爷的女儿。”
吟绿越说越生气,说完这些之后,又急又怒的看着林宁儿:“小姐,辛嬷嬷怎么说也是您的奶嬷嬷,您平日里对她那么好,她像个白眼狼似的去亲近三姑娘也就算了。如今她怎么能干出来这样的事情!她这不是要逼死您么!”
林宁儿却在想,看来这件事情辛嬷嬷自她出生的那日起就开始怀疑了。只是,为何之前不说,现在却要说出来。现在说出来对她有什么好处呢?还是说,真的是不小心说出来的?
见林宁儿不说话,而且脸上的表情比刚刚更加凝重,吟绿继续气愤的说道:“您说她说这样不着调的事情,除了恶心小姐,还能有什么用?难不成夫人会因此赏她吗?这可是关乎老爷的事情,夫人不责罚她就是好的了!”
不对,等一下——
“你刚刚说什么?”林宁儿沉声问道。似乎,刚刚一闪而过的东西有了着落。
吟绿怔愣的看了一眼林宁儿:“说辛嬷嬷要逼死您,损人不利己。”
“不对,上面那句。”
“说她即便是害了小姐,也会受到责罚的。要奴婢说,这种乱嚼舌根,随意臆测主子的奴婢就应该赶出去!”
赶出府去……
哗啦。
林宁儿手边的茶杯被她不小心碰到,摔在了地上。
茶杯里的水渍一滴一滴的滴落在了林宁儿的衣裙上、绣鞋上,林宁儿却像是没感觉到一般,呆呆愣愣的坐在那里。
这一刻,很多事情似乎都联系在了一起,那些纷乱的理不清的事情也全都清晰的呈现在眼前。
是了,前世时,林侍郎并非一开始对她的态度就很糟糕。
她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印象,是因为出嫁后的那几年,林侍郎对她是真的狠心。她在婆家受了委屈,被婆母和丈夫、姨娘磋磨时,林侍郎没有为她出头。她生了重病时,林侍郎也对她不管不顾。
在她出嫁前,林侍郎虽然不像如今一般赏赐她,但也绝对称不上糟糕。尤其是小时候,林侍郎也极喜欢跟她说话,哄着她玩儿。直到姨娘死后,她被夫人扔到了落春院,才渐渐的见不到林侍郎了。
钱郎中这门亲事虽然不是顶顶好,但钱郎中好歹是个正五品的官员。做他的续弦,也不算一门很差的亲事。当初江氏和林侍郎不知道钱郎中夫人的死和他有关,能给她定下来这门亲事,可见的确是用了心。
可是后来呢,即便是嫁入了侯府,可那东昌侯府却是已经没落的府邸。顶着一个侯府的名字,却常常入不敷出。不仅如此,她那丈夫根本就没有进入朝堂,是个白身。除此之外,最最重要的是身边还有一个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连庶长子都生出来了。
这门亲事,怎么看怎么糟糕。这也完全不符合江氏妥帖的性子。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仔细回想起来,似乎就是辛嬷嬷和德栓被赶出府的时候吧。
可前世辛嬷嬷和德栓究竟有没有如旁人所说被赶出府呢?
或许是,他们跟林侍郎说了秘密,林侍郎给了他们一些银钱,送他们离开?
这不对,林侍郎绝不可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林侍郎知道家中的下人知晓自家姨娘给他戴了绿帽子,又怎么可能轻易让他们带着秘密离开呢……
想到这里,林宁儿眼前又呈现出来林侍郎前世的那个冰凉的眼神,顿时浑身一寒,哆嗦了一下。
恐怕,这二人当初也是凶多吉少了吧。
“姑娘,姑娘,您到底怎么了?”吟绿紧张的问道,“您怎么哭了?”
林宁儿回过神来,转头看了一眼吟绿,用手指摸了摸脸颊。果然,上面有一片冰凉的触感。随后,拿起来帕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吟绿,你去把辛嬷嬷和德栓找过来,我有事跟他们说。”林宁儿郑重的说道。
“可是,您身上的衣裳沾上水了,要不要去换一身?”吟绿有些迟疑。
“不必了,你快去吧,这件事情要紧。”林宁儿道。
“是,奴婢这就去。”
吟绿走后,林宁儿静静的坐在那里看向了窗外,人也渐渐的冷静下来。
以她对辛嬷嬷和德栓的了解,这二人绝对不可能主动去跟林侍郎说出来自己的秘密。即便是怀疑她不是亲生的,也不会跟任何人讲。因为,说出去她的秘密,对这两个人没有任何的好处。
她在府中不过是个透明人,她是不是林侍郎亲生的,其实关系不大。除了林侍郎,没有人会关心这个问题。即便是林侍郎知道了,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如前世一般,假装不知道,把自己嫁出去。
辛嬷嬷在府中这么多年,早就看清楚了这一点。她这人也最会趋利避害,好吃懒做。如果真的有好处,也不会等到如今才去说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两个人名义上都是自己身边的人。
尤其是辛嬷嬷,她是姨娘带进府来的。
如果她不是林侍郎亲生的,就意味着她不是这个府上的姑娘,不是主子。那么这两个属于她的下人,就只有倒霉的份儿。
所以,去跟林侍郎或者江氏举报她,对他们母子二人而言,没有任何的好处只有坏处。
她很怀疑,前世或许是谁像今日的吟绿一般,把秘密听了过去,而且告诉了林侍郎!
如今,她要做的是一定要把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跟这二人说清楚了,绝不能在宁王回来之前抖落了出去。要不然,他们三个人都要完蛋!
很快,吟绿便领着辛嬷嬷和德栓过来了。
看着林宁儿寒着脸不发一言的样子,两个人的表情讪讪的。毕竟,吟绿过去的时候,他们二人还在说有关林宁儿的身世问题。
“姑娘,您找老奴过来有什么事儿?”辛嬷嬷脸上带着笑问道。
林宁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仿若随意的问道:“不知嬷嬷刚刚跟德栓在屋里说了些什么呢?”
听到林宁儿的话,辛嬷嬷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僵,眼珠子转了转,已然有了答案:“姑娘莫要多想,老奴是个嘴上没有把门的,都是在胡扯呢。您可别听心里去。您当然是老爷——”
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宁儿高声打断了:“吟绿,去门口守着。”
吟绿瞪了辛嬷嬷一眼,甩了甩帕子出去了。
“嬷嬷,今日的话幸好是被吟绿听去了,如若是被旁人听去了呢?那人会如何想?”林宁儿看向了辛嬷嬷,眼神中有着从未有过的凌厉。
辛嬷嬷脸上的笑意终于消失了。她是王姨娘也就是林宁儿的亲娘带进府的,在入府之前,她不过是个从南边过来乞讨的人。王姨娘见她可怜,把她买了放在身边。没过多久,她便随着王姨娘入了林侍郎的府中。
她虽然跟儿子说怀疑林宁儿不是林侍郎亲生的,但实际在内心中早就能肯定林宁儿不是林侍郎亲生的。在她去王姨娘身边之前,王姨娘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全然不知。
如果真像林宁儿所说,今日的话被老爷或者夫人那边的人听去了,只要随便调查一下,必然能查出来其中的疑点,知道林宁儿并非林侍郎的亲生骨肉。
“啪!”辛嬷嬷给了自己一巴掌:“都怪老奴多嘴,都怪老奴多嘴。老奴以后再也不说这些了。”
见辛嬷嬷终于想明白了,林宁儿微微松了一口气,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问清楚:“嬷嬷,你认真的回答我,这话可还对别人说过?”
辛嬷嬷连忙摇头保证:“绝对没有,这是老奴第一次说出来。老奴保证,也绝对会是最后一次。”
林宁儿听后又看向了一旁的德栓。
“四姑娘放心,小的也不会乱说的。”德栓也做了保证。
她知道,德栓也是个机灵的,也是个识时务的。只是赌博一事——
“我听说你喜欢跟大少爷身边的福顺赌钱?还喜欢一起喝酒?以后就不要去了。免得酒后失言。”
不得不说,林宁儿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前世时,她的身世便是德栓在跟福顺喝酒时不小心说出去的。福顺听后立马跟大少爷说了,而大少爷跟二姑娘关系极好。二姑娘当时正因为孙三少爷的事情恨着林宁儿,便把此事告诉了林侍郎……
德栓心里一紧,小心的看了一眼辛嬷嬷。
辛嬷嬷一听德栓喝酒赌钱,立时又给了他几巴掌。
“想必你们这会儿也想明白了,这件事情如若是说出去了,不仅我会受难,你们两个人更是脱不了干系。”说着,停顿了一下,看向了辛嬷嬷,“毕竟,我可是嬷嬷和稳婆们亲自接生的。稳婆不知影踪,可嬷嬷可还在呢。而且,嬷嬷可是十几年前就怀疑了,却到如今才说出来,你说爹爹和母亲会如何想你呢?”
辛嬷嬷顿时觉得血气从后背腾腾的往上升,转瞬间,后背又变得一片冰凉。
“多谢小姐提醒,老奴记住了。”
等辛嬷嬷和德栓出去了,林宁儿的心才算平静了一些。只是,这二人虽然保证了,但林宁儿依然有些担心。她记得前世辛嬷嬷出事时是在夏日,约摸还有一个月的光景。
她还需登上一个月才能知晓她的判断是否有误。
同时,心中也在暗暗期盼,宁王赶紧回来。
——
有了林侍郎的十两银子,有了他隐隐的撑腰,林宁儿能做的事情更多了。
除了让德栓去瞧一瞧宁王有没有回来,林宁儿也时不时让吟绿出去打探一下京城中的动向。
这天,吟绿却是说了一桩趣事儿。
原来,文国公府的六少爷这次又没能考中秀才。一门七父子,个个是进士,唯独最后一个,什么都不是。
听说这位六少爷只知道吃喝玩乐,从不学习,这次考试结果出来,被文国公狠狠的打了一顿。
只是,虽然这位六少爷在很多男人眼中是草包,但却在女子眼中是“美男”。是以,心疼坏了京城的诸多贵女。
据闻,文国公府门口最近总是莫名其妙的多一些水果糕点之类的东西,全都是点名道姓的要送给六少爷的。文国公一怒之下,又抽了六少爷一顿。
林宁儿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着实一愣,不过,她的重点却是:“你说那位少爷在参加科举考试?”
吟绿点点头道:“是啊,奴婢昨日出去的时候听大家都这么说。”
林宁儿心想,不对啊,这位不是未来的大将军么,怎么会在此时走着文官的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