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密的汗珠从手心渗出，顺着掌纹的脉络扩流。

唐婉婷理应展现出愧疚或是心虚，可都没有。

对面的宋镜歌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却像是场无声的控诉。

“郑世杰说给你报个文化班冲刺高考，我替你拒绝了。”唐婉婷找到了自己的声音，离开宋镜歌房间时回到正题，“你们老师打电话让你去青年宫领奖金，虽然钱不多。”

北都青年宫的艺考培训班为激励学生认真学习，给成绩优秀的同学设置奖金鼓励。

类似艺术联考这种正式且规模大的考试才会颁发奖金，平时测试皆不作数。

北都青年宫大门处摆放了展板，标明了本次青少年奥林匹克学科竞赛的考试地点和笔试时间段。

时隔半个多月，宋镜歌默记住相关信息，再次站到了青年宫舞蹈教室的入口。

练习室内有练舞者在进行舞蹈基本的拉伸运动，任课老师吴梦倩叮嘱了学生们几句，便对她笑脸相迎。

“宋镜歌，你的成绩果然是众望所归，刚来舞蹈班那会，我就看出了你学舞的天赋。”

吴梦倩分外器重宋镜歌，深谙其在学习舞蹈方面天赋异禀，毫不吝啬对她的赞美。

“舞蹈天赋是你刻在骨子里的，上天的恩赐，别人抢不走，没艺考前我的直觉告诉我，省第一肯定是你。”

“吴老师你抬举我了。”宋镜歌谦逊道，“是您教得好。”

吴梦倩回头看了眼舞蹈班里的学生们：“教室里面不方便说话，我们去旁边的接待室。”

“青年宫会不会统一安排校考？”宋镜歌跟着吴梦倩走进接待室。

“不会，每个学生校考报的大学不一样，组织起来太麻烦了。”

见宋镜歌把书包放在了接待室的长沙发上，吴梦倩瞅了眼她的书包。

“你回来领奖金背了书包，放钱安全，我先去给你拿奖金。”

书包内装有宋镜歌出门携带的纸巾，防备骤雨来临的雨伞，以及陈哲清的化学错题本。

拉开拉链确认本子无误，她又把书包放回身边。

一两分钟的时间，吴梦倩把奖金赠送给宋镜歌：“把奖金拿好。”

深咖色的信封完全包藏住纸币，封口处严丝合缝，提前黏合完毕。

“吴老师，我想了解南朔舞蹈学院校考的事情。”宋镜歌把信封放进书包。

“南舞每年舞蹈专业的录取分数，由文化成绩和艺考分数综合，分配情况是各自五五分的比例，再得出考生的最终分数。”

吴梦倩为宋镜歌谋划择校，建议宋镜歌多尝试参与校考。

“有的大学文化与艺术占比四六分，侧重艺考成绩，你校考多报几个大学，上岸几率更大。”

“到时候我校考多报几所舞院，文化课这块，我再尽力提提分。”

宋镜歌凝眉思索，考量到校考的报名费和其余必要消费，踌躇后询问。

“吴老师，你知道有什么适合我干的兼职吗？”

“我们青年宫的舞蹈班刚好缺个舞蹈助教，宋镜歌，我觉得你完全可以胜任。”

吴梦倩理解宋镜歌的难处，举荐她来担任青年宫的舞蹈助教老师。

“省第一的专业水平毋庸置疑，想来的话老师给你内推，工资按时薪算，你有空来就行。”

宋镜歌的笑意盈然，柔声道谢：“谢谢吴老师的推荐，我会好好珍惜这份兼职的。”

“不客气。”吴梦倩从桌下拿出一份文件，提示宋镜歌领奖金后的步骤，“青年宫叫了新闻媒体，一会来采访你，用来做后续的宣传，我们核对一下大流程。”

“采访大概要进行多长时间？”宋镜歌询问采访的相关事项。

宋镜歌见吴梦倩摁下手机外围的按键，锁屏上显现此刻的时间，她也看到了屏幕上的数字。

距奥林匹克学科竞赛结束，留存有五十多分钟，为走流程和采访提供余地。

吴梦倩摁灭锁屏：“十分钟足够了。”

处理完采访的所有流程至正式接受采访，宋镜歌保持的落落大方形象，谈吐优雅。

继多次赛后获奖采访，省级艺考状元的头衔终于和她相互关联了。

接受采访者赶上了奥林匹克学科竞赛的结束考点，宋镜歌手里拿着化学笔记本，环顾参加完笔试的参赛者。

于学生们感叹竞赛难度的哀叹声中，她尝试寻找陈哲清的身影。

彼时的许野望走出了物理竞赛的考场，他漫无目的地扫视，捕捉到了站在后一个考场门口的宋镜歌。

来往走动的学生们中她保持静态，容颜在周围的人群中格外出众，似蝶羽的睫毛乘了黄昏柔光。

搜寻者张望着出考场的学生，然后浅笑着快步走到了陈哲清的身边。

宋镜歌递出错题本：“陈哲清，你的化学错题本我抄写完了。”

“今天回家我再重温一遍错题。”陈哲清些些惊讶，接过笔记本，“你为了送错题本，还专门来了青年宫。”

“不是因为还本子特意来的。”宋镜歌解释，“我来青年宫找我们舞蹈老师。”

陈哲清窘态地笑了笑：“如果你之后需要别的科目的错题本，也可以找我借。”

对比青少年奥林匹克学科竞赛的获奖，省艺术联考排名的消息先传播到北大附中。

位次省第一的宋镜歌成为了该事件的核心，在高三年级的高考重担的碾揉下，关于她的话题点燃星点学习兴趣。

“现在颜值成为泪痣仙女不突出的优点了，宋镜歌是我们省的舞蹈艺考第一，真牛哇。”魏子程赞叹不已，把宋镜歌和许野望相提并论，“望哥，你高考是否能排省第一，都说不准。”

“考不了。”许野望坦然承认。

“你们优秀的人要互相看齐。”魏子程想着如何鼓舞许野望，“但是人无完人，没有谁能永远……”

少年接续后半句：“我走保送赛道。”

终止安慰许野望的言语，魏子程失语两秒，谈及宋镜歌艺考表演的舞曲。

“关于泪痣仙女是舞蹈联考状元的采访上了《北都日报》，她凭借跳了一支古典舞《洛神》，拿下了舞蹈艺考291分。”

许野望联想到中国传统神仙典故：“神话传说里有位貌美的仙女叫洛神，洛水的女神洛滨。”

“曹植写的一篇文言文，描写人跳舞好看的，突然想不起来了。”魏子程皱了皱眉。

拈吟曹植《洛神赋》这篇抒情词赋的骈句，许野望拟正日常闲散惺忪的腔调。

紧倚座椅的脊椎直立，提了提耷拉的眼皮，他嘴角弧度浅浅，顺势接话。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正是曹植《洛神赋》里的这句文言文，用来形容宋镜歌特别贴切！”魏子程兴奋道。

传染力强盛的喜悦翻越楼梯，与高三一班下层的高三九班，学生的欢喜情绪协同雀跃。

“宋镜歌，我以前只知道你擅长跳舞，不知道你舞蹈这样的厉害，艺术联考满分300分，你考291分！”

李茵怡交叉胳膊，肘部撑住艺考状元的课桌，钦佩且羡慕的神态溢于言表。

“艺考分数拉到顶配，你的文化分可以松懈了吧。”

“不能松懈，艺考后的重头戏是文化成绩。”宋镜歌纠正李茵怡对她的误区，“我要考的舞院，文化成绩占总成绩的一半。”

“那你相当于经历了两次高考。”李茵怡反应过来。

宋镜歌声希味淡：“艺考生考大学的必经之路。”

上课铃响，原定任课的老师没走进教室，陈哲清主动起身，将厚摞摞的化学试卷分发各列首位同学，

次第减少的试卷纸张掂于黑色写字笔，高三九班的班长宣告王岳斌的课堂计划。

“老师们去开会了，班主任说这节课做随堂小测，下节课他要讲卷子。”陈哲清带着试卷坐在讲桌前，“我负责监考，有问题课下讨论。”

高三九班答卷时全程静谧，写试卷的沙沙声仿佛蚕食桑叶。

下课铃声预示考试结束，坐在最后的同学离开座位，收集前排学生们余了字迹的卷子。

宋镜歌后排的同学请了假，收试卷变成了她的任务。

前排的学生尽快停笔，张张卷子对齐笼盖。

其中一名同学又在试卷上写了几个字，宋镜歌在旁稍作等候。

“我们这列都收齐了。”宋镜歌整理好化学试卷。

“宋镜歌，你现在有时间的话，帮我把卷子送到班主任办公室。”把宋镜歌给的卷子与全班的试卷归于一摞，陈哲清将两面考卷相合，“我临时抽不开身。”

宋镜歌接过高三九班的化学试卷：“我有时间。”

北大附中任课老师的办公区域设置在办公楼，区别在校生的教学楼，独栋而建。

宋镜歌先前去过王岳斌的办公室，熟门熟路地抵达高三年级教师们的工作楼层，遇到了同样给老师送试卷的许野望。

今日逢雨，天色蓝灰，晌午时才雨势减缓，淅淅沥沥地雨点挟冬风，空气也湿乎乎。

午后浮出渐晴的迹象，阳光穿透蔼蔼薄雾，为悠哉走来的许野望作陪衬。

偶然的邂逅令宋镜歌暗喜，却组织不出搭话的措辞。

放快步伐的节奏，她想着把考卷送到老师办公室。

刚送完试卷的许野望先开了口：“好巧。”

许野望与宋镜歌擦身而过，绽放唇角，笑得离经又叛道，特意低颈，让对方听清楚新称谓。

恰若汪汪溪池醒春，阵阵漾漾，乱她心弦。

一拨，亦一拨。

“小洛神。”他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