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往事如烟(二)

我又默然了两三分钟,心说抻得差不多了,再这么端着,真把这三个人惹急眼了,指不定能闹出什么幺蛾子。寻思寻思,慢悠悠来了句“给我一个合作的理由”。

“南爷,您和月爷,都是好人。”陈木利久违的木讷神色又现于眉宇,“当……”

“木利,咱能别整这些虚头巴脑不?”我不耐烦地打断陈木利正要打出的感情牌,“我们是好人就活该被你们糊弄这么多年?好人就该死是吧?你这不是扯淡么?麻溜的,既然要合作,就谈谈条件!还有,我都快被捆成粽子了,也不知道解开绳子让小爷松快松快。啊?这是合作该有的态度么?要是换做李奉先獐头鼠目的德行,闹着么一出儿,我倒也不觉得有多意外。相由心生嘛。哦,就算换做燕子,那股子骚劲儿,和奸夫串通好了扶你起来喝中药,我也能接受。怎么偏偏就你?脸上扑点土就是个刚出土的兵马俑,这么老实的人,居然能干这种丧天良的事儿。看来,‘人不可貌相’这句老话确实比‘相由心生’靠谱。”

虽然没有扭转局面,可是我晓得,目前已经性命无虞,甚至隐隐掌握了些许主动权。也就没啥顾忌,言语里夹枪带棍地把这三人挨个恶心了一遭。捎带手,还挑拨了几句陈木利、燕子、李奉先之间的关系。

我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还藏着更深层的原因。

任何人,都不是泥巴捏的、木头刻的,都会有喜怒哀乐的情绪。要想得知对方内心真实的想法,最直接的方式不是敞开心扉畅所欲言,而是激怒对方。人,只有在愤怒时,才会彻底放下心理防线,表现出极端的行动和过激的言语。

当下,我属于“奇货可居”,他们肯定不会“极端的行动”,那就等“过激的言语”里透露出更多的线索。

“上伐其谋,中伐其交,下伐其兵”。两军博弈,胜利的天平,往往不是向“兵强马壮拽得和二五八万似的”那边倾斜;而是破坏敌方内部关系,情报收集工作做得更详尽的那一方。

只要掌握足够多的信息,胜利的砝码,会一点点儿落进我这边的托盘。

出乎意料,我期待的大发雷霆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陈木利、燕子、李奉先满面笑意地互相瞅着,燕子终于忍不住,“噗嗤”笑了。随即,李奉先、陈木利更是“哈哈”大笑。

而且,这三个人笑得,怎么形容呢?用句蹩脚的描述就是“在欢乐祥和的气氛里开怀大笑”。笑容之真诚,笑声之爽朗,笑态之自然,绝不是某些综艺节目,雇了些群众演员在台下笑得那般虚假。

这下可好了,轮到我不明所以地尴尬了,心说刚才那几句话这么好笑么?不能啊?短短几句话,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这咋还乐上了?难不成也是跟我玩心理战呢?

“奉先……咳咳咳……”陈木利笑得呛了嗓子,恨不得把肺管子咳出来,“还真让你说着了!哈哈哈哈……”

“嗐!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跳蚤——明摆着的事儿么。”李奉先笑得腮帮子酸疼,左右活动着下巴,色眯眯的小眼恨不得把燕子的衣服剥光,“嫂子,愿赌服输啊。”

“呸!”燕子的脸庞晕起两坨绯红,媚眼含春地娇笑,“那也要看你哥愿意不?”

“木利哥,你是不是要说……”

李奉先顿了两三秒钟,和陈木利对视着异口同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一个娘们儿!哈哈哈哈哈哈哈……”

俩人又捧腹大笑。倒是燕子,虽说也是笑意满面,春水荡漾的双眸中,却闪过一丝寒意。

我看在眼里,隐约觉得有事情要发生,又烦他们聒噪,忍不住喊了句:“咱能继续斗智斗勇不?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笑场?就没见过你们这么不专业的反派。”

笑声戛然而止。

“在决定对谁先动手之前,我和奉先的想法有分歧。”陈木利习惯性地搓着双手,掌心老茧摩挲的沙沙作响,“我觉得你比较好对付,奉先认为月爷容易下手。”

“南爷,这可不是往您脸上贴金呐。月爷满哪儿都比您强太多,只要不瞎,任谁都能看出来。”李奉先虽说已经不笑了,依然是那副笑模样,“可是我觉得,就凭一点儿,月爷更好对付。”

“月无华比我更重感情?”

“不不不。要说重感情,您和月爷对朋友掏心掏肺,绝对是我见过最像爷们儿的男人。”李奉先脸上的敬佩神色倒不是伪装,“只不过,您比月爷怕死。”

“因为怕死,就会谨慎,就会犹豫,就会多想。”燕子拢起散乱的头发随手束成马尾,红肿脸庞清晰可见陈木利粗粝的指印,“就不会在做某些决定时义无反顾。就不会像月无华那样……”

“您可能想不到,月爷是自愿的。”李奉先自顾自说着,往陈木利站立的方向挪了几步,“如果没有他的配合,这个局根本做不成。当然,他不知道我们要这么做。他只是太想……呵呵……这么说起来,月爷确实比您重感情。”

“你被我们救醒,根本没提月无华,张口闭嘴谈合作。依着你们俩的关系,这正常么?你觉得我们会信么?”燕子也挪动着脚步,右手很自然地摸着马尾辫,“南晓楼,想套出线索,做得有些急了。”

虽然李奉先和燕子一唱一和,句句戳中要害,让我根本没有应变回旋的余地。可是,我的注意力,却放在另外一件可能要发生的事。

李奉先和燕子的位置!

他们在和我说话的时候,不声不响走到陈木利的侧后方,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

几乎就在我注意到他们“品”字形方位的同时,李奉先总是笑容可掬的脸霎时寒若冰霜,燕子右手多了一根细若发丝、七寸多长的黑色尖刺。而陈木利,根本没有察觉到身后二人的异样,阴沉着那张木讷的脸:“奉先和燕子说得很明白了。合作,你没资格谈条件。不过,我可以考虑告诉你……”

“木利!小心!身后!”

那一刹那,我忘记了此时彼此之间的敌对关系,忍不住脱口警示。

我的心情很难形容。初入石洞,假冒月饼的陈木利现身,给了我贯穿胸口的重创,直至从昏迷中醒来,知晓竟然是他们三个处心积虑多年的阴谋……

从任何角度来说,我都应该很愤怒。至少,我自己以为,已经很愤怒了。恰恰,在我的心里,隐藏最深的情绪,却是失望、哀伤。

我始终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三位陪伴多年的好友,居然会背叛我们?!

我甚至认为,这只是他们三个串通月饼,和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不多时,他们就会笑嘻嘻地给我松绑,月饼从石洞某处伸着懒腰,慢悠悠走出来:“南少侠,革命立场不坚定啊!这还没灌辣椒水、上老虎凳,你就招了?”

李奉先晃着大脑袋,满脸堆笑地道歉:“南爷,您可别窝火。这都是月爷的主意。他说,您这性子,不逼急眼了爆发不出潜力。”

陈木利憨厚地笑着:“南爷,这石洞里的机关,我是没招了,就看您的了。”

燕子叉着腰数落着他们:“瞧你们几个出的馊主意!晓楼,我打一开始就不愿掺和这事儿。消消气,甭搭理他们!这群不着调的玩意儿。”

然而,我没有等来一厢情愿幻想中的这一幕,却等到了李奉先和燕子向陈木利偷袭。

我明知道此时,对手越少对我越有利,他们之间的内部矛盾,可能是我扭转局面的唯一机会。

但,我依然,没有犹豫!

晚了。

该发生的,就在电光火石间,发生了。

我的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不敢置信地“啊”了一声。

李奉先左手持刀,刀尖距离陈木利的脖颈仅有三四寸距离。他的右手,却哆哆嗦嗦指着燕子:“你……你……呃……”

燕子手中那根黑色细长尖刺,不知何时,由李奉先右耳刺入,从左耳贯穿而出。随着李奉先身体不自然地抽搐,尖刺微微颤动,发出细微的“嗡嗡”声响。刺尖黏连的几滴浑浊血珠,“噗噗”坠落。

燕子依旧是那副妩媚勾人的笑模样,婀娜腰身,来到李奉先身旁,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吹了口气,探出左手捏着刺柄,慢慢地捻动。白色、红色、黄色黏连的粘稠液体从李奉先双耳淌出,顺着两腮滑到肥胖的下巴,融进层层交叠的脖肉里。

这个场面极其血腥残忍,我几乎能听到尖刺在李奉先脑壳里搅动脑浆的“咕叽咕叽”声,只觉得胃里阵阵恶心,胸口闷痛。某种震惊、难过掺杂的情绪,涌堵在胸口,郁结翻腾,如火山爆发般直冲脑壳,汇成无法接受的认知——

李奉先,死了?!

那个嘻嘻哈哈带着我们吃遍古城回民街美食;胆小怕事却遇事从来不怂;总是在我们需要的时候出现却只口不提功劳;明明比我们岁数大却总是恭恭敬敬喊声“南爷”、“月爷”的李奉先……

死了?!

诚然,在我刚得知这一切是他们三人暗中布局时,恨不得一刀一个直接捅死他们。但,当李奉先真死在我面前,而且很明显是和燕子达成某种“杀死陈木利”的协议,却不知自己已经踏进了被反杀的死局。

我,很,悲伤。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咯咯……”燕子抬起左手卡着李奉先的脖子,让他摇摇欲坠的肥胖身躯不至于跌倒,贴在他的耳边,伸出细长舌头舔舐着“汩汩”涌出的脓血,“虽然我不一定是天鹅,但你李奉先,一定是那只该死的癞蛤蟆。”

“噗……”

燕子的舌头舔到黑色尖刺,用牙齿咬住,甩头拔出。两溜血箭,从双耳激射而出。燕子松手,李奉先摇晃着踉跄几步,重重倒下。

他肥硕的脑袋,随着肩膀砸在岩石地面。在颅骨细微的碎裂声中,他奋力蹬动双腿,身体扭向我,张了张嘴,呕出几口血沫,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我认真地、专注地、缓慢地盯着李奉先,直到把他死前最后的样子牢记于心,才仰头闭上眼睛。

“这小子,早就该死了。”陈木利阴森的声音在耳边飘荡,“人,不能太贪心。居然敢打我婆姨的主意?呵呵……他哪知道……”

“燕子,你策划这一切,多久了?”我不再听陈木利聒噪,睁眼狠狠瞪着燕子,“你是怎么做到,让木利和奉先什么都听你的?你到底是谁?”

“先对月无华动手是对的。”燕子像撸羊肉串似的舔舐黑刺上的脓血,嘴角如同沾着羊油般残留一溜血痕,“你,南晓楼,太聪明了!这么多年,我确实小看你了。这也不怪我,毕竟……你只是个意外。”

“别跟他废……”陈木利话音未落,黑刺已经抵到他的眉心。只需轻轻一推,便会刺入脑中。

“燕子,你……”陈木利的额头涌出一片黄豆大小的汗珠,“我……”

“记住!以后,我说话的时候,你要再插嘴……”燕子俊俏娇媚的脸庞笼了一层寒气,“冒充我的男人,是你的荣幸。”

我没有在意陈木利因恐惧而涣散失措的眼神,目光始终停留在燕子的侧脸。不知为什么,我的心头泛起很奇怪的,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读者朋友们,你们是否有过这种经历。你最熟悉的好友、亲人、伴侣,在某个瞬间,当他(她)显露出平时极少出现的某种表情,或者你从某个平时没有机会的角度看他(她),会觉得这个人,非常陌生?

我对燕子的陌生感,就来自于她从未有过的冷峻神色。

可是,我又觉得——她,非常非常熟悉!这种感觉,不是“燕子像燕子”,而是……

她的神态、眼神、气质、侧脸的轮廓,特别像不是她本人,而是我特别熟悉的另外一个人!

电光火石间,我的脑子轰轰作响,眼前虚幻出另一张人脸,像被磁铁吸附的一团铁粉,忽忽悠悠飘荡着,“嗖”地贴进燕子的脸庞。

竟然,完美的,契合!

“南晓楼,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这里,不是和你谈合作的!半个小时,破解这个什么阵。我会考虑,让你死得痛快些。你没有选择!否则,我有几十种,让你死不了,又像个死人,很痛苦地活着。”

燕子冷冰冰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我相信她绝对能说到做到,可我根本不在乎。我的思维,像是摁下倒退键的高度烧脑电影,自从来到姑苏的所有经历,在眼前形成一帧帧快速倒播的画面。

无数个观影时的困惑、疑问、悖论,在倒退重放的思索中,豁然开朗!

为什么在寻找《阴符经》的过程中,我总会有种“处处受之于始终未露面的对手”的感觉?

为什么冷静强悍如月饼,能够心甘情愿听从陈木利、李奉先、燕子的安排?为什么桃花源的幻族陶氏,能够异常精准地掌握我们的行踪?

为什么潜伏在武汉长江底部巨型青铜盘的徐勇健,明明是魇族,却会蛊术?为什么文族孔亮,会被月饼认为是蛊族?

为什么我们这段历程遇到的文、蛊、幻、魇四族,对于“我和月饼掌握了有限的时间穿梭于无限的空间,黑化并且大肆屠戮四族”这种玄之又玄的传闻深信不疑?

为什么刚上大学时,那个婚内偷情搞破鞋被冰柱刺眼而死的李晏、与我们有过一段诡异经历的哪娜、在湖边遇到的已经死了半年却在钓鱼的老者,看似毫无关联的三个人,却与这次姑苏之行,有着类似前兆的启示?

为什么在铁铃关,方旭东和李晏“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为什么人狐能够异化成月饼姐姐的模样?他们从哪里得知已经死去很多年,月饼姐姐的相貌?

为什么我昏迷醒来,月饼对于铁铃关的事,只口不提?而我总觉得月饼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我初入石洞,发现月饼是陈木利假冒,却想不通——在房车里合影,月饼和陈木利明明都在,陈木利是如何做到易容冒充月饼却又能让自己也同时间、空间的存在呢?

为什么陈木利明明进了斜塔破解机关,却还有个“月饼”在我们身边?

为什么我破解了虎丘斜塔的二重机关进入石洞,陈木利没有直接把我擒住,却依然以月饼的形象出现,假模假样演了一出戏?直到我结合诸多疑问、线索,快要想出真相,才从背后出手暗算我?

因为,有一个人,始终存在,我却不会提防,也不会因为她的不存在,而格外关注。

而这个人,如果还有另一层身份,那这么多“为什么”,也就有了答案!

月饼是一个近乎完美的男人。仅有的缺点,也可以说是最大的优点,那就是“重视友情”。为了朋友,月饼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生命。但,这仅仅是月饼的缺点,而不是软肋。

他,唯一的,致命的,软肋,是……

此时,燕子冷然的表情,轮廓分明的侧脸,和月饼实在是太像了。

“你是,月饼的……”我深深吸了口气,紧紧束住身子的麻绳,深深勒进皮肉,刺辣辣得疼,“姐姐?”

“正确的判断力来自于大量的经验,而大多数经验又来自于错误的判断。”燕子冷若冰霜的俏脸没有丝毫波澜,手腕一抖收回尖刺,随手插进乌黑长发,“就像这根钻心钉。为了淬进见血封喉永久性的蛊毒,整整耗费了蛊族三代人,几十条人命。当毒针炼成那一刻,谁还会记得、在乎,那些为此死去的蛊族精英呢?人类……哼……‘好了疮疤忘了痛’,只会歌功颂德成功的结果,对于过程中的失败和牺牲,选择性遗忘的低级生物。”

我的心脏狂跳得快要炸了!

燕子虽然没有正面回应我的推测,却用一番看似毫无关联的言语,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她,是,月饼的,姐姐!!!

那个为了生下蛊王,沦为蛊族试验品,伺以各种蛊毒,成为蛊器的女孩。

她不是死了么?怎么又活了?她是怎么活下来的?月饼知道燕子是他的姐姐么?

我就像喝多了酒的醉汉,脑袋嗡嗡的天旋地转,一时间竟停止了思考能力,耳边始终环绕重复着燕子那几句怨毒至极又无比哀伤的话语。浑浑噩噩间,我的眼前浮现出无数个燕子被蛊族折磨的虚幻场景,心里越来越难受。忽然觉得,无论燕子做了什么,都是对的。

每个人,都拥有着相同却忽略的习性。那就是,喜欢用普世的标准,以对、错作为某人、某事的评判认知。但是,却没有人在意,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换个方式形容——道德标准仅仅是掌握话语权的某部分人,以自我认知的文明为载体,延伸形成的功利性设定,却不代表“道德”本身。

很多读者朋友或许都会有过这样的体验——上学时,对于“好生”、“差生”的区分,大抵以学分为基础。学习成绩好的学生,哪怕人品差到极点,也是普世公认的“好孩子”,将来必成大器的“天之骄子”;学习成绩差的学生,即便秉性良善,也就是个注定没出息,迟早被社会淘汰的“坏孩子”。

一个人,如果偷东西或者杀了人,那么他(她)就是所有人眼中,道德败坏的人。可是,如果这个人,偷东西是为了换钱给身患绝症的亲人治病呢?杀了人是因为被杀者用泯灭人性的手段,侮辱谋害了他(她)的至亲呢?

当制定道德标准的朱门家中,吃不完的酒肉已经臭了时,他们是不会在意路边累累冻死骨,是饿死还是被他们制定的道德标准逼死。

亦如燕子,月饼姐姐。

隐忍多年,暗中策划了如此精密的一场阴谋,为了我至今不知晓的目的,策动文、蛊、幻、魇四族,好几次险些把我们置于死地。而幻族陶氏、魇族刘翠花、徐勇健、文族孔亮,墨家后人墨无痕,在桃花源为了救我们牺牲自己的“那个人”。直至,曾经的多年好友,被蛊针穿脑而亡的李奉先,在这场“文字游戏”的博弈中先后死去。

这一路上,死了太多太多人了。

我甚至由此产生强烈的内疚,自我怀疑“或许真的是天煞孤星命格”,总会把霉运和死亡带给与我有过交集的人们。我离开桃花源,故意和月饼吵翻天,躲在泰山深处隐居遁世,也是因此。

然而,当真相渐渐露出冰山一角,虽然仅有李奉先直接死于燕子之手,但是其他人的死,又和她能脱离干系么?

不但如此。仅是想想,燕子以陈木利妻子的身份,用泼辣、风情、善良的伪装,融入我们生活这么多年,却暗中策划了这么庞大的阴谋。把我们当作一枚枚棋子,一步步走入她设计的棋局,形成现在的必死之局。

这已经足够让我不寒而栗。

可是,我对她,仍然没有那种恨之入骨的愤怒。

斯德哥尔摩效应?对于苦难本身的共情感?

我说不上来。

如果一定要为这种异常的心理状态找个原因,那就是——我是孤儿院长大的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