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现在想来,万物皆有因果——如果标的7的原住民没有将自己灭绝,那么3个小时前的我也不会想要研究这遗迹的空寂,一切就不会变得如此无可挽回而又无可奈何了吧?
半圆形的建筑表面并没有门,只是在朝向正北的位置上,开了一个长约3.5米的椭圆形入口,里面还有好几米深的积雪,如果不是尼雅在场,要进去恐怕还得再费一小会儿功夫。
生命探测器并没有响应,但空气中仍存有少量的杂质与微生物,温度及氧含量之类的环境数据,倒是和外界一样。
甚至没有光——在西帝人的遗迹里,居然还要自备光源,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个遗迹应该是‘破封’了,”乔安比画着手里的仪器,“从数据来看……”
“这还要看数据?”枭12粗野地哼笑着,指了指身后的开口,“连门都没了还封个屁?”
“哼!”乔安自然是有些不高兴,但也不敢当面顶撞眼前的巨汉,只能酸溜溜地道,“没想到你还挺轻巧哪,这么小的门都能钻了过来……”
“这就叫猫科动物的优雅,”非但没有生气,枭12反而一副自鸣得意的模样,“你们这些灵长类哪里能懂?”
“德美尔人并不能算猫科,”乔安较起真来,“按照准确的分类法,你们属于食肉目下的德美尔大豹科的德美尔大豹人亚科。”
“唔,”枭12耸耸肩,“无所谓,反正听起来很厉害,挺好的,比灵长类人亚科听起来要给劲儿。”
随着探照灯的光束在半圆形的漆黑空间中游移,一些明显不属于西帝文明的东西一个接一个地展现在我们眼前——残破的石像、半朽的浮雕、已经褪色到几乎难以辨认的壁画……最可疑的,是一排排整齐的金属箱体,大约一米长、半米宽、半米高,大部分已经腐朽不堪,但仍能隐约看出上面的雕花与纹路。在最中央的位置上,还立着一根以诡异弧度弯曲着的丑陋石雕。
“这……都是些什么啊?”我小心翼翼地走到一只金属箱跟前,“为什么会丢在这里?”
金属的质地是铁——最普通、几乎可以说是原始的那种生铁,放射性同位素检定出它的“年纪”大约有3万年。在宇宙考古学上这并不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但已经足以说明它不属于老陈的科考队了。
几秒之后,扫描仪的图像缓缓显示,在那金属箱的深处,似乎躺着某种生物的遗骸——轮廓干瘪消瘦,形貌非常丑陋,有点像是长了四条上肢的青蛙。
“是棺材?”我刚要开口发问,扫描仪便把整个房间的信息摸了个透,这根本不是什么“棺材”的问题,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墓穴”。
“啊!我懂了!”乔安兴奋地大叫一声,“这是一座‘异文明连锁遗迹’,千年难遇啊!”
“呼!”枭12打了个响鼻,“啥意思?俺怎么没懂……?”
“所以我说你们这些德美尔人,就是理论知识太差,”乔安摇摇头,“你这样竟然也好意思管自己叫‘遗迹猎人’?”
“你们两个,够了!”我眉头一紧,“另外,乔安同志,我是大厂出品的合成人,而且还是遗迹开发科的员工,我也没听懂你在说什么。”
“连锁遗迹,就是在遗迹里面或者底下还有一座更古老的遗迹,”乔安解释了起来,“这个在许多地方的考古中都曾经出现过,比如地球上的特洛伊古城、康恩星的王后峡谷等,但这些都是同一个物种在不同时期所留下的遗迹,从广义来说,都只能算是一种文明的产物;而异文明连锁遗迹呢,顾名思义,就正好相反,它是在同一片地区之中发现了两种不同文明的遗迹,并且在时间上并不重合——也就是说,最初的遗迹与后来的遗迹,从属于完全不同的两个物种与时代,在我们发现它之前,它已经被较后的那个文明所发现并作为遗迹来对待了。”
虽然他啰里啰嗦说了很多,但好歹还是把道理给讲清楚了——
“你的意思是说,在我们之前,已经有外人进入过这个遗迹了?”
“不不,不是‘外人’,就是本地人。”乔安指了指脚下,“看看雕塑和壁画,哦,还有那边的棺材,到处都是铁器时代的特征,甚至有可能来自于石器时代,这些人显然不是靠宇宙飞船来到标的7的。”
“那他们人呢?”我一摊手,“这颗星球不是已经被勘探过一遍了吗?并没发现任何有过文明的迹象啊。”
“就是勘探得太粗糙而已,”枭12插话道,“要不是有俺过来挖地三尺,你们连这遗迹都找不到呢。”
“我觉得可能是自然灾害,陨石雨啊伽马射线啊之类的,”乔安颇有信心地点着头,“从统计学的角度来说,自然灾害是‘大筛选器’的最重要因素。”
这个时候我注意到了尼雅面罩后面那专注的表情——在没有明确命令的时候,她基本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悠闲模样,现在却好像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尽管根据扫描结果,我能得出开箱安全的判断,但出于心头隐隐约约的忧虑,我决定还是先征求一下她的意见:
“尼雅?你怎么看?”
“我?”她依然是一副全然事外的坦然,“我想我可以试试。”
“呃,”我一愣神,“啥?你要试啥?”
“我可以试着读取这些干尸临死前几分钟的记忆,”她慢悠悠地说着令人难以置信的话,“也可能是几秒钟,也可能读不出来,看运气吧。”
“这也行?!”我惊得目瞪口呆,“以……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你还有这本事?”
“夏姬人都行的啊,”她竟然还有些委屈,“只是你以前从来没问过我罢了。”
倒不是我没问过——仔细一想,过往的所有任务中,根本也没有需要用到这项能力的场合。
“我倒是好像听哪个教授说过的,”乔安双臂抱胸,一本正经地解说道,“100年前,夏姬征服还没结束时,学界就已经有观点认为夏姬人能在无意识间碰触到宇宙的本质,而这个本质不受时间与空间的限制,读尸体什么的,应该也是这个力量的一部分吧。”
我的灵核里清清楚楚地记着,在介绍尼雅给我做搭档的时候,培训部的教员强调过她的各种“使用方法”,其中是有一项叫“能从物体上‘读取’出最近使用者的部分信息”,但确实没有提到“尸体”二字——在刚刚过去的五秒钟里,我又重新调阅了一遍当时的记录,绝对没有。
“先别瞎扯,”我不耐烦地打断了乔安,“科普什么的留着以后你给员工做培训时再说吧。”我转向尼雅:“如果不危险的话,你试试好了。具体要怎么做?念咒语还是画个法阵?”
“不用啊,我只要能触碰到尸体就行了。”毫无幽默感的尼雅果然认真地否决道,“不过你得帮我把棺材打开,然后将我们俩的灵核接通。”
我哭笑不得:“你还需要我帮你打开棺材?”
话音刚落,尼雅眼神一亮,一瞬间露出“说得好有道理”的表情。两三秒后,第一排的六具棺材被齐刷刷地从中间刨开,就像剥一只巨大的洋葱那样,一层层碎裂开来,露出里面被各种绫罗绸缎包裹着的灰色干尸。
“喂喂!小心点儿!”乔安大喊起来,“这些都是无价的文物!”
我都懒得叫他闭嘴,这些学者总是觉得自己研究的是什么无价之宝,但在这个拥有2500亿个恒星系的银河系里,一座古文明的遗迹算个毛线啊。
“我们的任务是救人不是考古!”我朝尼雅挥了挥手,“继续,别停!对了,你刚才说要把我们的灵核联通,为什么?”
“因为我害怕嘛……,”尼雅面露娇羞——非常自然却又非常不合时宜的那种娇羞,“这些都是死了不知多久的异星人,谁知道会看见什么呢?”
这种撒娇似的表达方式让乔安与枭12都尴尬得一时无语,但只有我才知道尼雅的话中没有一丝造作——她是真的在害怕才会这么说,而且也不无道理。
整个“墓穴”大概有一个棒球场的面积,除了那个入口以外完全是封闭的结构,既看不到科考队的人影,也没有发现其他的出路,虽然尼雅的办法不一定有效,但现在似乎也别无选择了。
“行,”我将灵核从领口里扯了出来,“别把我脑子烧坏了,那是公司资产,很贵。”
在竞争激烈的大脑芯片市场上,雷曼公司生产的灵核并不算什么像样的好产品,它采用了纳西姆水晶作为核心元件,因此价格高容量小运算又慢,号称能运行50万年不损坏,可谁又能活50万年?!只不过由于该死的贸易协定,我们公司的员工只能使用灵核,所以抱怨它就和抱怨食堂的饭菜太差一样——毫无意义。
在我和尼雅小心翼翼对灵核同步进行调试的时候,乔安痴迷地研究起壁画来,他就像个精神病患者那样喃喃自语;而枭12则自告奋勇,捧着扫描仪在遗迹内部进行地毯式搜索,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比相貌上看起来要专业得多,实不枉“猎人”之名。
“准备好了?”尼雅抬起手。
我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些残缺不全、不可名状的石块,鬼知道在它们身上能看到何种奇异的景象——匪夷所思的仪式,惨绝人寰的屠杀,血流成河的征战,还是残忍变态的酷刑?
还有,这种“读取”会以怎样的情形呈现出来?视觉,听觉,还是身临其境似的所有感觉一起上来?
我就像是个手里捏着彩票等待开奖的穷光蛋,已经说不清是紧张、兴奋还是恐惧,也就在这时,尼雅的一声惊呼“呀”把我狠狠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我一急。
“哎呀,这些尸体离现在实在是太久啦,”她咯咯地笑着,小声道,“干扰太多了,什么都读不出来呢。”
“你逗我?!你……”刚要发火,在遗迹另一头的枭12却大喊着打断了我:
“喂!你们两个,来这儿试试!”
他指着一只模样非常特别的金属棺,朝我们招了招手。
“这东西只有3000年左右的历史,”枭12摇了摇手里的扫描仪,咧着大嘴,“是这里年代最近的东西了,丫头你要是连它都读不出来,就不用浪费时间啦。”
“等等,”我首先想到的是另一个问题,“你刚才听见我们的对话了?这么远?”
“在你们地球男人发明核武器的时候,我们德美尔男人还在被老婆们骑着捕猎呢!”枭12粗野地笑道,“这才过去多少年,耳朵没那么容易退化的!”
我一时无语,便示意尼雅一起走了过去,来到枭12所指的那具棺材前。
且不说那银色而未见有什么腐蚀的外壳,这具棺材的位置就十分与众不同——它并没有与其他黑棺混在一起,而是单独占据了一整列,左右无物。
就在我准备伸手去摸那凹凸不平的浮雕时,尼雅毫无征兆地发动了能力,将棺材纵向劈开,露出一具干瘪但完整的尸身。
之前“青蛙”的判断果然不准确,这个神秘的新物种并不属于爬行类或者两栖类,透过那包裹着尸体的残缺布条,在尚未腐烂的躯体上,明显能看出类似于“乳房”的结构——还不只一对。但之前对它们“很丑”的观点倒是进一步得到了证实,比起像碎塑像的古老尸块,这具木乃伊的模样更令人作呕——无论是五官的布局,皮肤上那些斑驳的凸起,还是以宗教仪式般扭曲的方式交织在一起的六条肢体,都呈现出一种丑到不可理喻的惨相。
“这到底是个——”眼睛一眨,我的“啥啊”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周围的环境赫然变得无比陌生。
我愣在一个类似于“观景台”的地方,面前是一整排穿着黑色制服的军人——从背影上看全部都是人类男性,但周遭所有景物的结构与形状都和人类所生活的——或者说,与我所生活的那种环境有巨大差异,以至于我并不能判断眼前看到的一切到底属于哪个时代、哪个星区。
我向前走了一步——既是出于自己的意愿,也似乎是被什么人胁迫了一般。观景台的边缘是一道半人高的金属矮墙,足有手掌那么厚,而在那之下,几十米远的地方,数个方阵的士兵正踢着正步通过广场,他们在我现身的同时,齐刷刷地偏过头来,高喊着完全听不懂的口号,敬礼致意。
没有任何犹豫与疑惑,我用奇怪的手势做了回礼,心中满是不可名状的豪情与得意。随后,铺天盖地的黑色飞行器划破天际,再远些的地方,是无数流线型的高楼大厦,以及正等待着通过广场、看起来像是导弹发射器的大型载具。
就在这时,右手边的一个黑衣人突然转过身来,目光如炬地盯着我,我与他对视了一秒钟,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般,用手捂住了胸口。他从腰间掏出了枪——我想应该是枪之类的某种东西——举过眉心……
最后是一道光,白色的光,刺眼到让人情不自禁地发出呻吟,我“啊”的一声,用力甩了甩头,再睁开眼时,一切都烟消云散,只有歪着头的尼雅,呆呆地看着我。
四下观望,遗迹内的景观一若方才——乔安趴在墙上如痴如醉,枭12拿着扫描仪刮着墙根,看来我看到了两三分钟的“幻象”,在现实中也只是过去了真正的两三分钟而已。
“你看到了什么?”尼雅率先开口发问。
“应该是……阅兵?”我不太确定,“但全都是人类。这就是你读尸体读出来的东西?”
“我所能读取的,是‘思念’,是残留在尸体之中的‘思念’而不是‘实物’,‘思念’肯定只能用你自己的认知表现出来……”尼雅十分严肃地解释道,“夏姬人之间甚至可以用这种方法隔着上千年留言送话,就和我们写信一样简单。”
“那么,我看到的是人类在阅兵,那你看到的就是夏姬人咯?”
“对,”尼雅用力点点头,“是夏姬人在交配。”
“交啥?!”我瞪大了双眼,“我看到的是阅兵,你看到的是交配?!”
“夏姬人的交配就是阅兵,所以咱俩看到的就是一件事啊!”
尼雅的笑颜憨实依旧,真诚得让人不敢去质疑。这也就是说,我刚才所看到的“大阅兵”以及最后的“行刺”,应该就是眼前这具尸体生前最后几分钟的经历了。
“如此说来,他应该是个政治领袖,总统、国王、主席或者总裁之类的。”我摸着下巴分析道,“不,不会是总裁,企业通常不舍得搞武力展示,那实在太花钱了。”
“嗯嗯,”尼雅一副“明白了”的样子,“有道理。”
我很怀疑她到底明白了什么,也没多问,继续分析道:
“从刚刚得到的信息来看,放在这里的棺材,很有可能都是属于达官显贵们的——不,应该说,既然3万年间,整个标的7上的文明只留下了不到30具棺材在此,那么一定是了不得的‘伟人’才能享受的待遇……”
“别那么自信,小哥!”不远处又传来了德美尔人的大吼,不得不承认他的听力真是好得吓人,“这边就有个连棺材都用不起的穷人!”
他站在墙角,手里挥舞着一小片乳白色的碎布块。
那的确是一具没有用棺材遮体的尸首,而且衣衫褴褛,四分五裂,但看起来却比其他人要“新鲜”得多,甚至连地上的血渍都未完全干涸——之所以我们在一开始没有发现它,完全是因为一尊金属雕像的遮挡。
“天哪,这具尸体的年代比棺材里的那个还要近,”枭12点了点扫描仪,“大概是……1500年前?!”
我深吸了一口气,对尼雅点头示意,她却面露难色,声音小得好像蚊子哼:
“这个东西,已经被读取过一次了,我能感觉到。”
“什么意思?”
“有另外一个夏姬人读取过它的‘思念’,”尼雅要抓住什么似的向前伸出右手,“而且就在不久之前。”
“或者说是另一个‘夏姬共生体’,比如索耶那臭美的混小子。”我点点头,“这很好啊,也算是证明科考队来过这里。”
“他读了尸体,人失踪了……”尼雅的声音微微抖了一下,“会不会就是因为这尸体有问题啊……”
“别胡思乱想,”我拍拍她的面罩安慰道,“对自己有点信心,你能预知到危险不是吗?”
“啊,倒也是。”
这一次,由于灵核提前有了同步准备,在尼雅的“读取”充斥视野的时候,我没有像刚才那样手足无措,虽说也差不了多少。
那是……一个孩子?
“我”怀里抱着一个明显已经断了气的婴儿,脸与手脚都已经冻得僵硬如铁——正如那遍布全身的寒意。
视野向身边延伸,开始出现熟悉的白雪皑皑——这漫天飘雪的奇景,就和半小时前环绕我们四人时的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在更远的山巅,似乎有一整排高大建筑的阴影若隐若现,并开始一点一点坍塌……不,并不是坍塌,而是像被什么肉眼难辨的东西吞噬了一般,慢慢地融解消失——应该是某种“微兵器”,公司用纳米毒虫镇压罢工时,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
“我”艰难地在雪地里走着,蹒跚向前,在身后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半圆形的遗迹正在慢慢被积雪覆盖,与我们见到它时不同,遗迹两边插满了说不上来是旌旗还是铁栅栏的奇怪装饰物,还伴着血迹未干的尸体。
“我”走进遗迹,没有任何人阻拦,同样也没有任何人迎接。在弧形的墙根下“我”找了一个可以蜷身的角落,刚刚屈膝坐下,外面便传来了清脆的异响——“咯噔咯噔”,像是某种尖锐物体轻敲地板时的声音。霎时间,“我”被无以名状的恐惧震慑住了,再抬起头时,一个高大的人形机械体占据了视野,那黑白相间的奇怪配色与似乎根本就无法直立行走的上下肢比例,让我心底升起一股不快与厌恶。
它呆望着这边,大约两三秒钟,突然挥舞起上肢横向劈来,在“我”躲闪的同时,“我”怀里的婴儿滚落在地。它的攻击虽然没有命中我,但打翻了棺阵最中央的那根弯曲雕像,在“我”正要伸手去抱回婴儿的时候,它挥空的胳膊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了回来,直击“我”的小腹。
不是疼痛,而是麻木——下半身立即就没了感觉,在所有意识失去之前,那人形的机械怪物将可憎的头颅凑近,打量什么似的歪了歪,又转过身,看向门口——也正是在这最后的一个瞬间,“我”清晰地看到,那个本该有椭圆形开口的地方,并没有门。
“嗯?!”
像是从噩梦中突然惊醒一般,我轻吟着猛睁开双眼,与仍旧是嘴角上扬、似乎在微微笑着的尼雅一阵对视。
“你看到了什么?”刚问出口我就又摆了摆手,“不不不,还是别回答了,我懂的,反正也还是交配之类的……”
“哎?”尼雅好像有一点点失望,“这次并不是交配啊。”
“哼,那肯定也是吃饭拉屎什么的。”见乔安凑了过来,我便问道,“教授,你那有什么发现吗?”
“还需要进一步论证,不过,”乔安文绉绉地点了点头,“我基本可以推定,这里是被当地人作为纪念堂来使用的,只有最重要的宗教领袖或政治伟人才会被供奉在此。”
“说得通,我刚才看到的那个阅兵,说明死者显然不是小人物,至于这位连棺材都没有的母亲,”我指了指地上的尸块,“她应该只是走投无路,才进来避难的。到了她这一代人,外面已经是冰天雪地,建筑开始瓦解,连这处圣地也已经废弃了。”
“嗯,我也看到了。”尼雅若有所思地补充道,“那时候的这个世界,已经死了啊。”
如果枭12没有搞错仪器上的读数,那么在这颗标的7上发生的故事应该是有了眉目——原始文明在3万年前发现了西帝人这近乎不朽不灭的遗物,自然是奉为神迹。可想而知,能在死后被放置于此地的“伟人”,一定是万人敬仰的狠角色,说名垂千古也不为过。到了大约3000年前的时候,最后的“伟人”在阅兵时被手下的亲信刺杀,那个拥有庞大军队的国家,也许由此衰落而陷入了内乱,也许由此发狂发动了侵略,总之自他之后,便再也没有谁够资格进入这神圣的殿堂。直到最后,1500年前,在世界和文明走向终末乃至消失殆尽的时候,一个女人,一个最后的幸存者与拜访者,来到这遗迹中躲避严寒,却几乎还没坐稳便死在了一台杀戮机器的手上。
“等等!”且不说这个横跨3万年的推理到底有多少可信度,我突然意识到另一个更重要而现实的问题,“我看到,那个时候,遗迹的门是‘关上的’?”
机器人看了一眼门口的那个动作,又一次在脑海中浮现出来,我非常确定那时的遗迹并没有入口,连光线都明显暗了下去……而现在那机器人不知了去向,连残骸都不在这里,就说明它一定是有什么办法开关那扇看起来就像一个洞口的门。
“它做了什么呢?”
自言自语的时候,刚好与尼雅四目相对。这让我想到了另一个夏姬共生体索耶,如果他也对尸体进行了读取,就说明至少我现在正重复着老陈那支科考队的旧路……那个让整支科考队都失踪了的幺蛾子,一定就存留在母亲的最后这段“思念”之中。
合成人的逻辑模块让我能够在短时间内回想记忆中的每一个细节,连续重放了三遍并和现实中的景象仔细对比之后,我终于发现了那个明明十分显眼的线索——
“教授,”我指了一下棺阵中央的那根让人不太舒服的石雕,“这个东西,您刚刚检查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