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觉得脸有些痒,伸手拨了一下,好像碰到了什么,庄钦隐隐觉得哪里不对,缓了好一会儿,慢吞吞睁开眼。
一有点动静,就像惊弓之鸟一样。
一张英姿勃发的帅气脸庞,凑得很近。
庄钦以前睡眠好,因为无忧无虑,每天最愁的事就是怕自己记性不好,第二天考问戏词的时候忘记了受罚。后来长大了,经历的事情多了,又出了那种事,失眠问题很严重,睡眠变成一件很困难的事。
“你……”他吓了一跳。
天黑得早,也亮得早,晨光透过窗帘映在老旧的深色地板上。
“你醒了啊?”他压在师哥的耳边说。
师父体贴他,没叫他起来练功。
庄钦迷糊地喊:“小刀?”
因为天黑的早,庄钦的作息也变得规律起来,八、九点就睡觉,要睡到自然醒。
趴在他床上的人,是他的小刀师弟。
Chapter04
小刀轻声说:“是不是我吵醒你了?你继续睡。”
当时庄钦人在飞机上,什么都不知道。
庄钦稍微有些不自在:“你怎么睡我床上?”
有一个被血溅到的甚至留下心理阴影,直接退圈,余生都不敢再拍戏。
小刀失笑:“你睡的就是我的房间,师哥,以前我们都是一起睡的……”
不知什么原因,威压出了岔子,那替身凌空时忽然摔下来,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身体就急剧下坠、刺进一把竖立的竹竿,肚破肠流,现场所有人都懵住,几个胆子小的女演员吓得尖声大哭。
庄钦眼睛睁大了一些,师弟真是完美继承了师父师娘的全部优点,脸依稀带着师父年轻时的影子,虽然年纪还不大,但已见今后万人迷的雏形。或许是在国外接受了一段时间的教育,全身都洋溢着热情。
剧组那天排了他的戏,他急着走,导演看他急得快哭了,就放他走了,然后让替身拍了一场挺危险的武打戏。
尽管师弟还小,但万万不能像以前一样了。
拍戏拍了一个月的时候,他忽然收到消息,师娘生了重病,他临时跟剧组请假,要去美国看望师娘。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庄钦坐起身了,师弟坐在床边说:“刚回来,我就进来看看你,哪知道把你吵醒了。”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试镜后,打败了很多个比他有经验有优势的老演员,如愿以偿拿到了角色。
“哦……学校放假了?”
上辈子,为了拿下喜欢的角色,他费了很大的劲去争取,提前两个月拿到剧本,在家里自己琢磨,写小传,入戏,做梦都在试镜。
“早放了,听说你来了,我才回来的。”
《定东风》是大型古装连续剧,从出品导演编剧赞助到演员班底,都表明这是一等一的大制作。
庄钦点头道:“这是你的房间,那我就搬到旁边去。”
种种复杂的情绪,在眼前蒙住的黑暗之下,潮水般向他涌来。
旁边还有两间,是师姐的房间。
随着时间推移,七八年都过去了,那件事对他的影响表面上小了,可每次上网,只要搜自己的名字,就是当初那条新闻。
“别啊,我一回来你就不乐意跟我睡一起了吗?以前我们连一颗糖都要分着一起吃,师哥,你不疼我了吗?”他很委屈地眨眼睛。
关了灯,庄钦戴上眼罩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疼。”庄钦感到头疼,小刀这孩子,比他小两岁,又喜欢黏他,很爱撒娇。他一直对小师弟很好,后来小师弟功成名就了,收留了落魄的自己,庄钦也很感谢他。
小连被他迷得七荤八素,此刻都忘了玟姐给自己下的死命令,稀里糊涂地点了头,就走了。
只是……想到他后来出柜,师父气到住院,就觉得再这么亲密很不妥。
庄钦摸了摸他的头发:“好了,玟姐那边你也别管,我等会儿知道给她回消息,时间也不早了,你回房间休息去吧。”
“你床太小了,我不想和你挤,家里不是还有房间吗?等会儿我就换过去。”
这句“你是我的人”,让小连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一时忘记要说什么了。
小刀有些受伤,很是委屈,难过了好一会儿,就跑出去了,庄钦也不管他,倒下继续睡,这回把门锁了。
“当然了,”庄钦知道他担心什么,安慰道,“小连,你也别担心公司那边,你是我的人,公司不敢拿你怎么样的,要是闹得不可开交,我也会保住你的。”
小刀咚咚咚地下楼,正在做饭的师父看他一眼:“怎么?你去看你师哥了?”
“啊?比《定东风》还要好吗?”他睁大眼。
“我把他吵醒了。”
“真不演了,”庄钦神色轻松地安慰他,“我接了个更好的本子。”
“他没骂你?”
“玟姐的意思是,她跟屈导沟通了,还能争取一下,只要您这边松口……”小连把藏背后的《定东风》剧本拿出来,声音很可怜地求他,“庄哥,这部戏真的太难得了,指着要爆的,咱们不是合同都签了吗?这个角色也是您好不容易试镜得来的,真不演了?”
“他要搬房间,不跟我一起睡。”他气愤地道。
“哦?”苏玟也联系过自己,说的还是自己之前拒绝《定东风》剧本那件事,庄钦只回了一条,就没再理会了。
师父就笑:“我都跟你说了别吵他。他现在做明星,你看他累的,很辛苦的,一点小动静都容易醒,你还是别吵他了。”
小连手背在身后,显得犹豫:“刚才……玟姐给我打电话了。”
小刀哦了一声,想到网上说的那些事,不免很心疼他,低声说:“师哥看起来很累,看我的眼神,跟我说话的语气,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好像藏着很重的心事一样,爹,你不知道娱乐圈有多混乱,谁知道……他什么都没有,没背景没人脉,要挨多少欺负。”
这边四点就开始天黑,五点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全黑了,晚上,小连过来敲门,庄钦开门放他进来:“怎么了?”
师哥的眼神让心思敏感的小刀很难过,他同师哥一起长大,深知他身体怎么样,打小练功,夏日暴晒、冬天冰霜,每日不断,尽管骨架偏窄,但那身体却犹如一根鞭子,精瘦却结实。
“我刚刚听您师娘打电话说的。”他低声道。
这样的身体,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是吗?”
师哥有个什么变化,他清楚得不行,那双总是明亮的、带着光的乌黑眼睛,今天见了,就好像在深处藏着很黑暗的东西一般,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这样,让人感觉心痛。
小连拧开保温杯让他喝点热水:“您师弟好像已经到机场,因为下暴雪没办法回来,明天才能到。”
“爹,你劝劝他吧。”
“啊?哦……我没事,滑得有点累。”见到李慕之后,他脑子里转过了很多个念头。
庄学久叹气:“那也要你师哥听我的才行。”
“庄哥,你怎么魂不守舍的?”小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当年能为了去学表演跟他大吵一架的徒弟,这时候怎么可能听话。
庄钦微微出神,听见小连说还好有好心人捡到了,不然要是丢了护照,回国还得先联系大使馆,要费很大的周章,更别说庄钦是个名人。
他眼底晦暗不明,想到徒弟说“师父,我只会唱戏、演戏,您想让我做什么呢?”
师娘难得才会遇上几个中国留学生——中国人一般都是去丹佛滑雪,怎么会来明尼苏达。就算来也是去双子城,他们这儿是农村,少有国人会知道。
他苦笑,自己唱了一辈子昆曲,现在却来投奔早有先见之明,来美国打拼出事业的师兄。自己都吃不起这碗饭了,怎么能要求徒弟去吃?
庄钦回去的时候,才听见师娘说:“刚才给你打了个电话,是个陌生人接的。他说捡到了你的手机,我跟他说英语,他跟我讲中文,这边中国游客很少的。”
小刀回来了,一家就更热闹了。庄学久在他面前提了几次要不要来美国生活,庄钦拒绝了,他就不再提了。
咖啡杯难逃丢进垃圾桶的命运。
后面几天,庄钦又去了雪场,却没能再见到李慕了。
“咚!”
又过了两天,体检结果出来了。
李慕盯着字迹看了几秒,难得地觉得有些意思,好像心情好了那么一点。
师父没什么问题,就是有个小的结石,没什么影响,师娘的问题要更大,有个囊肿要切除。
字写得挺工整。
医生感叹说:“还好是发现的早,要是再晚一点,这就没得救了!”
“谢谢你,您是一个好人!春节快乐~”
庄钦眼角湿润,不免很庆幸自己做的这个决定,还好他回来了……还好有了这重来一次的机会,师娘得救了。
庄钦装着满脑子的“太巧了”,一面感叹地回去还雪具。另一边,李慕进了雪屋,背上包回房间,喝了一小口拿铁,味道并不喜欢,正准备丢掉时,忽然瞥见纸杯上用水笔写了一行小字。
过春节,师娘要动手术,庄钦偷偷听见小连在讲电话,是他家里长辈,问他怎么不回来过年。
他现在还没拍《藏心》,也不是演员……是单纯来玩的?
小连说:“哎爸,跟你说了,我跟着老板在国外呢,过几天,过几天……别气别气,别骂我啊,我给你们带点礼物回来。”
李慕来这儿干什么?
庄钦是不小心听见了,随即就给小连发了新年红包,给他订了机票,让他先行回国过年。
太神奇了,昨天打电话给郭导说要接他的戏,今天就在明尼苏达州碰上了李慕……
机票退不了,大几万的机票,小连不忍心,让他改签,他不改,小连很担心自己走了,他一个人没法跟人交流。
庄钦坐在那里,眼里带着几分不可思议,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没进雪屋。
庄钦说:“我英文没什么问题,来的时候你也看见了,放心吧。”
“不用。”李慕不喝拿铁,不过还是接了过来,点头表示谢意,转身走了。
小连就想到了之前庄钦录节目英语水平被小学生吊打,全网群嘲了一周的事件。
这么个不炒作、从不买通稿营销,甚至连个社交账号都没有的人,粉丝却意外地很多。
但这些天在美国,他发现庄哥的英文说的还真不错,很流利,几乎没什么障碍。
在圈里,李影帝风评倒是很好,为人非常低调,只拍戏,保持一两年、或者三年才拍一部的节奏,但整个圈子都知道,他风评好,但脾气不好,是极为冷漠的一个人,不会随便搭理人,谁的面子都敢踩,最讨厌的事是别人捆绑他炒作。
难道是私底下偷偷补课了?
“是谢礼。拿铁,不苦,还有糖包要吗?”庄钦抬头望着他。
庄钦态度坚决,小连被他哄着,就很不舍得地提前回家了,路上后悔了好几次,特别担心庄钦,要他给自己每天发消息报平安。
“咖啡?”李慕低头看着那双手捧着的纸杯,指尖都被冻红了。
师娘的手术成功了,医生叮嘱让她好好疗养,还有一些忌口。
“等等……”庄钦迟疑地,差点叫出他的名字,“这个是…”
“师娘,这边天气太冷了,要不您还是跟我一起回国吧?”庄钦劝道。
男人面无表情地颔首,转身离开。
师娘叹了口气:“小铃铛啊,我和你师父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过来,好不容易安顿了,我这把年纪,不想折腾,等我身体好些了,就回去看你,住几个月。”
庄钦一头乌黑的短发有些凌乱,鼻子冻得微微发红,睫毛沾了雪花,看着对方把自己丢失的三样东西给自己,回神,忙伸手接过:“谢谢,太谢谢您了。”
劝说不过,庄钦只能尽力多留几天,但他不能一直待在这边,在国内还有之前就签了合同的工作和通告积压着,不能再拖了。
衣服一样,眼睛也长得一样。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仿佛陷入了某种非常震惊的事情当中,呆滞地盯着自己,眨也不眨,如同只受惊的小鹿。
公司高层对他不满,要撤他资源,不再捧他,但之前就签下的合约却无法毁约。
李慕走到他面前,低头确认。
毁约也是要付违约金的。
难怪听声音就觉得耳熟。
他这半年的行程都提前安排好了,现在要赶着回去拍杂志封面,玟姐火急火燎给他打电话,说机票给他订了,催促他马上回去。
庄钦是有些嫉妒他的才华的,也羡慕这样顺遂的演艺生涯。
下了暴雪,他也没让师父开车送。
一定不会有他好。
从双子城回国得转机。
庄钦看过李慕拍的全部电影,每一部都反反复复看过许多遍,也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若是这个角色自己来演,会演成什么样?
庄钦收拾好东西,还把《藏心》的剧本装在包里,打算上飞机慢慢看。
他没认错!
结果还在排队办托运的时候,就收到手机短信,提醒他航班延误。
——真的是李影帝。
是因为暴雪的缘故,机场的广播无数遍地通知,从圣保罗机场出发的所有航班,全部因为天气原因所延误。
带一点混血色彩的五官,眼睛不算大,狭长而深邃地陷在眼窝里,瞳仁也不是纯黑,染了些蓝色,是遗传自母亲的血统,而脸庞轮廓很深,鼻尖有颗很浅的小痣。整张脸冷冰冰的,好似染上冰雪,让人望而生畏。
庄钦回电话给国内:“玟姐,航空公司安排我到附近的酒店住一晚,看来今天飞机是没有办法起飞了。”
庄钦吃惊,一瞬以为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有些近视,不敢确信。等那高个男人走近了看,方才确认。
他在机场休息室里等了三个小时,就有人过来通知他,因为航班今日无法安排起飞,请他住到旁边的一家五星级,由航司买单。
李、李慕???
苏玟头疼地道:“那要什么时候才能飞?《时尚Monster》那边我没办法再帮你推了!”
庄钦抬头看向他,瞥见男人摘了头盔雪镜面罩的面庞,恍惚间一时愣了。
“暴雪下得很大。”庄钦打开车窗缝,把手机的麦对着窗外,呼呼的风声传到另一头,“连汽车都寸步难行。”
他坐着等了几分钟,看见一个男人从另一个门出来,那人个高,穿一件白色冲锋衣,长裤和马丁靴裹着两条大长腿,他应该是度假酒店的客人——酒店客人使用的滑雪屋和外来滑雪的客人用的是不一样的。
“不能去另一个城市起飞?”苏玟收到他发来的微信小视频,那雪下得,和世界末日似的。
温度透过纸杯传递到手心。
“你好好的没事为什么要出国!”这会儿她开始担心庄钦的安全问题了,孤身一人在国外,遇上了这样的暴雪,他还是个公众人物,刚出了小事故,要是现在又出点什么岔子,粉丝能上来把公司给砸了!
因为冷,又把手缩回去,抱着刚打包的拿铁。
“不行的,车子开不过去,雪太大了。”他关上车窗,把手揣进兜里。太冻了,这种时候,搞不好什么时候就能安排起飞,都说不准,庄钦也无法回师父那里,免得航司突然通知他起飞时间确定了。
一小片一小片的雪花降落,他伸手接了一片,六边形的形状,还有花纹。
苏玟只好叮嘱他:“杂志社那边我去说,你注意安全,待在酒店千万别乱跑。”
围巾半罩着脸,庄钦坐在雪人旁边的长椅上,天色已暗,路灯和商店的灯光映照在蓝莹莹的雪地上,半空中降下飞舞的雪花。
庄钦行李拿去托运了,他浑身上下就一个书包,照例是戴着帽子口罩,低调地独自去酒店前台办理入住。
他的帽子和墨镜在储物柜里,而雪镜和头盔、滑雪板,是小连在里面帮他看着,没有雪卡是不能还雪具的,这里不比国内,没法刷脸,也没有任何便利。
这家酒店就在机场附近三公里的地方,现在已是人满为患。所有人都在吵,大堂的电视机上播放着暴雪造成的各种事故,看起来,这场雪的威力巨大,起码得持续好几天了。
那头挂了电话。庄钦穿着笨重的滑雪鞋,出去等他,想了想,又去旁边的咖啡厅买了一杯外带的拿铁。
办好入住,庄钦在暖气充足的房间大床上躺下。
不过这家雪场本身人也不多,他松了口气,还好遇上了好心人,不然护照丢了就麻烦了。
酒店是老牌五星,隔音做得很差劲,听得见窗外的车喇叭声,隔壁房传来的小孩哭闹声,迷迷糊糊地睡了几个小时,夜里手机响了一下,便忽然惊醒了。
这也太巧了。
披上外套,拿了一包Minibar的饼干撕开,庄钦一边吃手指饼一边下了楼。
随即反应过来,这一口流利中文,惜字如金的表现,赫然是方才不小心撞上摔倒的中国人。
已是凌晨,这个时间点,酒店里却还是很闹,不时有拉着拉杆箱的客人进进出出,皮鞋面和裤脚一片水迹,焦急地询问有没有空房,最后得到一句客满的回答。
庄钦呆了一秒:“哦……谢谢你啊。”
酒店餐厅已经关闭了,他饿着肚子,前台友好地告诉他:“先生,你可以去酒吧,那里还有小吃。”
电话那头顿了一会儿,说:“手机,护照,雪卡,我捡到了,雪具商店外的雪人那里等我。”
顺着前台指的路,庄钦进了酒店的酒吧,兴许是天气缘故,现在还有人坐在里面,围成一圈在聊天。庄钦坐在壁炉旁的位置,出示了房卡,照着菜单点了汉堡、薯条、炸鸡,然后点了杯看不太懂的饮料。
庄钦忙摘下头盔,从他手里拿过手机,侧耳接听:“Hello?”
很意外的,这饮料应该是鸡尾酒,但没多少酒精味,带着甜的、苹果的香气。
“庄哥庄哥,有人接!”
旁边坐的不知是哪国人,讲着听不懂的语言聊天,叽里呱啦的声音相当的催眠。
小连当即给他拨号,几秒钟后,那边居然接了!
酒吧的沙发很软和,被壁炉烘烤得干燥,那火光摇曳,笼罩在眼前。
“小连,你给我手机打个电话,我可能是……不知道丢在哪里了,应该在雪道上。”
凌晨一点钟,李慕被隔壁房间的动静吵醒,他打电话先是投诉,过不久,酒店服务员果然上来了,对他表示歉意,还去通知了隔壁,让隔壁客人小声一些。
找遍了身上所有的兜,都没寻到。手机雪卡都是小事,护照是大事!
李慕彻底没了睡意,换了件毛衣,下楼去了酒吧。
他滑到了快天黑,这才和小连一起去还雪具,结果这时候才发现,他身上的雪卡、护照和手机,全都不见了。
他起床气很重,若是无缘无故被人吵醒了,就会肉眼可见地不高兴,浑身释放冷气。
“没,不疼,你摔那么多下了都不疼,我怎么会疼。”庄钦摆摆手,从他手里接过咖啡,喝了一口。
独自坐在吧台喝酒,李慕听见两个侍者在说话。
“啊?!那你身上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那个客人怎么睡着了。”
小连担心地问他是不是摔了,庄钦拍了拍身上的雪说:“别提了,撞别人身上了,还滚了两圈。”
“他住哪个房间的?”
庄钦扫了一眼,觉得他好高,这才提着雪板朝小连跑了过去。
“我们是不是该把他叫醒了?”
“没事。”男人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拆了脚上的单板,站起身。
他侧头扫了一眼,壁炉旁边的单人沙发,是一张有些眼熟的亚洲面孔,歪着头靠着手臂酣睡,脸庞被摇曳的火光映得通红。
男人摇头,庄钦又双手合十地道歉:“实在是对不起!你要是觉得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李慕想,那不是睡着了,是喝醉了。
庄钦一时有些想不起来了,听见小连在那边叫自己的声音,便问那男人:“先生,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