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粉丝面前,他是个温和有爱心的完美偶像。
庄钦微笑着说:“大家要小心一点,安全重要,千万不要受伤了。”
坐上车后,粉丝送的那些礼物、信,就全放一边了,看也没有看,他独自坐在最后的位置,灯光很暗,目光凝在前面座椅后背,用一张湿巾纸反复地擦手指。
“没、没事……”那女生抬头看着这张极近的面孔,带着青春气的偶像,真人比电视上看见的帅太多倍,冲击力太大,她心脏狂跳,呼吸急促。
刚才很多人碰过他。
有个女生妄图挤进来,结果摔在地上,还被人踩了两脚,庄钦就大步过去,把她扶起来:“没事吧?”
小连注意到了他这反常的举措。
他早知道有接机,挂上一张温柔的笑颜,接过小连递给他的笔,给送到眼前的本子上、照片上,用金色签名笔流利地签上名字。
事实上,好多天以前就注意到了,庄哥以前每次收粉丝的礼物,都会把信打开仔细地看,一边看一边笑,他很珍惜那些粉丝,是真的喜欢她们,甚至会吃粉丝自己做的食物,绝对不浪费她们的心意。
声势锣鼓喧天,要掀翻机场的天花板。
可现在,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就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了,阳光的性格染上了一层看不见的阴霾,在黑暗的地方肆意生长,在阳光下,又恢复以前的样子。
“妈妈爱你!!”
当然,做明星就是这个样子,人前光鲜亮丽,人后,人后谁知道。
庄钦飞外地赶通告,下飞机的时候,有很多粉丝来接机,见他被保镖护送着出来,戴一顶鸭舌帽,露出小半张脸,当即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钦钦啊啊啊啊啊!!!”
庄钦到了后,先是去化妆做造型,换衣服,然后去参加代言活动,他代言的手表品牌在蓉城的新门店今天开业,特意请了他过来做剪彩,万人空巷地拍照,喊他的名字,喊我爱你。
演什么,也就无所谓了。
庄钦很真诚地微微鞠躬,微笑,闪光灯不断照射着他的眼睛,塑造出一个完美的代言人。
他没法放弃,他喜欢这个剧本和角色,他喜欢表演,是很渴望在内心体验到一场与身边不同的、更深刻,也更有意思的生活的。既然他下定决心要做演员,那分开戏和现实只是基本职业操守,所以无论拍什么,那都只是戏而已。
郭宝箴特意根据他的时间安排了试镜。
他甚至想过,要不要放弃这个剧本,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庄钦从公司出来,就让司机送他到戏院。
庄钦是仔细思考过了的,拥抱的戏倒是无所谓,而大部分的吻戏都是可以用借位来解决问题的,哪怕真刀实枪,其实也没有多难以接受,演员为戏牺牲是职业操守,让他觉得难办的是一段浴缸里的戏,以及床上的戏份。
郭宝箴把试镜地点,安排在一家京剧戏院里,主要是因为这戏院平日没人,也没观众,租半天很便宜,比那些个剧场便宜得多。
“哦哦,那个你放心!你应该是没拍过这些?其实都穿衣服的,顶多露个肩膀,放心吧。你年纪还小呢,到时候咱们看着来,绝对不会强迫你的。”
路上有些堵,司机上了高速。
“不是,我觉得剧本非常精彩,感情也很有深度,我是想问,裸戏和激情戏的尺度……”
庄钦闭目养神,腿上放着《藏心》剧本,手机一响,他睁眼,接起。
郭宝箴迟疑:“你不会是想改戏……吧?”
苏玟:“在车上了?”
“……之前那次,没看仔细,不知道有这么多的暧昧戏。”他一夜都没合眼。
“嗯。”
“你不是早看完了吗?”郭宝箴哈欠连连,一看时间才七点半,他画了半宿的分镜。
“你怎么搞定沈总的?”苏玟难以置信,高层得知他要接同性剧本的消息,居然无动于衷?
“郭导,剧本我已经看完了。”
庄钦怎么办到的?
一夜过去,一早又要赶去外地,庄钦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趴着睡着的,闹铃响起,他才迷迷糊糊起来洗漱,胳膊酸痛地打电话找郭宝箴。
庄钦说:“我只是跟沈总谈了谈而已。”
郭导给他发了电子档文件,庄钦打着哈欠,从吻戏那一幕起开始删减,不然让苏玟看见这些东西,这部戏他别想拍了。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苏玟有大局观,自然知道高层这种疑似大度的举措,意味着什么。
剧本看至半夜,想到苏玟催着要剧本,庄钦只好抵抗着困意,大半夜的坐起来开电脑,搜索怎么把PDF文件转换成Word文件的方式。
是因为庄钦变得不听话了,现在把资源倾到了郑风柏那边?
小刀师弟带他去看了医生,医生认为他的精神状态极其地不稳定,做心理辅导的时候,动用了催眠手段,把他拉回到现实世界。
这完全没道理啊,就庄钦这流量,公司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傻逼决策。
这种逃避方式很有用,只不过把他弄得有些神志不清了,一层一层的虚幻空间像围城般将他困在迷宫里,走不出来,也没人能进去。
庄钦想了想,还是没有把对赌协议的事说出来,苏玟没有头绪,道:“剧本我看了,你不是说没有吻戏?”
这是他后来七年间不断钻研,才琢磨出来的、自己的一套方法,他看过数千部电影,好的不好的,除了做剪辑维持生计,无事可干的时候就会研究这个,几乎有些疯了魔,活在了戏剧的世界,而不去管自己那糟糕透顶的人生。
“是……应该……没有吧?”难道自己没有删减干净?
他会站在角色的内心思考问题,再然后出来,宏观地看大局。
“你没仔细看,我仔细看了!我截图发你,让编剧必须改了!这像什么话,真拍了那还了得!”
他总会在闭着眼时考量这个角色,代入这个角色,不是我该怎么演,而是这个时候,我就是他。在戏里,所有的动作都必须有内心依据,如若他一直想着是表演,那么终究是浮于表面的,若是要追求真实效果,就必须从现实当中抽离,进入想象的王国。
“好的。”庄编剧点头。
庄钦入戏很快,他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区别于其他的表演派别。
“嗯,今晚好好休息,要准备明天的红毯,晚上不许喝水。”
但感情戏方面,则更直白,也更有爆发力和让人面红耳赤的激情,两个男主角之间爆发的感情无关性别,至于那些对性的描写,更是浑然天成,似乎本就是如此的顺理成章。而且安可的戏份,要比看电影的时候多得多。
结束电话,庄钦收了手机,车子停在戏院外。
在剧情方面,更有张力,改动不大,精彩又刺激的动作戏跃然纸上。
这家戏院比较小,是九十年代的建筑了,不像长安大戏院、梅兰芳大戏院那样出名,来往进出的人少,地方还偏僻,庄钦扣上了帽子,戴上口罩下车。
可现在,他看见的剧本却和电影不一样了。
他迟到了一小会儿,瞥见戏院外停了辆骚紫色的超跑,很是显眼。
在他上辈子看过的电影当中,两个男主角之间的关系,是一种压抑的、没有说破的感情,往深了想似乎能做出暧昧的解读,但表面看来,似乎就是患难时互相救赎的感情罢了。
小连忍不住说:“这个车有点酷啊。”
而是耐心地把整本《藏心》的剧本看完了。
“走吧。”庄钦带他进去。
他没有第一时间给郭宝箴打电话要求改戏。
帝都各大戏院,他都去过,这一家也是来过的,穿过一条黑的走廊,前面还有道门,进去是个小院子,里面儿才是戏院大堂。
但终究是一个人独角戏。
小院的石凳上零散地坐着十来个人,庄钦晃眼一看,全是路人甲,翘着二郎腿在玩手机——估计郭宝箴雇的是民工。
出于演员的敬业,当然是什么戏都能拍,无论是多么大尺度的戏,他热爱表演,尽管上辈子在《定东风》事件后就退圈了,可后来并没有放弃表演,反而沉下心来去拼命钻研。
庄钦压低帽子,推开门进去。
庄钦眼前一黑,直接从墙上栽到地上。
春节刚过,戏院里挂着大红灯笼,这大堂容纳量不大,二楼有楼厢,但加起来,也总共只能坐三四百人。
吻戏、吻戏、吻戏……床戏?!
台下只坐了郭宝箴一人,台上,有个演员正在演戏。江琢这个角色的台词不算多,大部分是眼神和动作戏,这就更考验演员的演技了。
他飞快地翻动剧本,往后面继续,很快,他找到了下一个关键词。
庄钦没上前去,站在后面看了几分钟,堪称马景涛版本的冷酷杀手。
这???
郭宝箴喊了停:“行了行了,你不用演了,谢谢你了。”
全身血液都倒流,他定睛认真一看,真……真的是吻戏。
“啊?哦,导演,我过了吗?”那演员立刻停了下来。
直到他确切地,看见两人接吻的那段文字。
郭宝箴含混地说:“我们还要商量呢,过几天再通知你。”
庄钦能从台词当中,看出很多不对来,可转念一想,这本质上还是个同性电影,暧昧一点无伤大雅。
“好的导演。”演员从后台下去了。
庄钦越看,越觉得不对,剧本里有些描写非常直白,很直接地描绘出人的“欲望”,这是剧本,心理描写少,以台词对话为主,另外有大量动作提示。
“下一个,34号。”
不知不觉,半小时过去了。
庄钦抬步走上前去,坐在了第一排:“郭导。”
两条腿分开,在空中劈叉,庄钦一页一页地翻读剧本。
郭宝箴看见了他,站起身道:“哟,庄老师你来啦,来坐这儿。”
日常练功,是多年的习惯了。
庄钦坐在他旁边,翻开资料随口问了句:“已经到34号了吗?”他意外,有这么多人来试镜?
他头抵在床头,身体靠墙,做了个倒立的动作,把剧本也倒过来翻看。
郭导压低声音答:“不是的,为了听起来试镜人数多一点,我从30号才开始排的。”
郭宝箴说还没定好时间,只是先告诉他一声,到时候让他去现场选人,庄钦点头应了,挂了电话,继续看剧本。
庄钦:“……外面的人都是雇的?”
“好啊,什么时候?”他挑眉,心想李慕是不是会来?
“雇的。”
“对的,昨天刚决定的,有好几个演员,我有点难抉择。”
“实际上来试镜的是几个?”
“试镜啊?江琢的?”
“就六个。”郭宝箴不仅没有尴尬,反而斤斤计较地说,“我跟他们说三十号以前那是上午场,都结束了,他们是下午场。剧院就给我用两个小时,MD居然收了我1000!”
“行,马上就发你。”他刚回家开电脑,要把剧本发给邱明,想到试镜的事,第一个想通知的人就是庄钦了。
庄钦:“……”
“晚上好,我正在看剧本,对了郭导,能发个电子版的给我吗?”
这试镜跟闹着玩似的。
“庄老师晚上好。”
他有些头疼,怎么也想不到,李慕这样的人,怎么会接这样的剧?
“郭导。”
两人聊天声音特别小,刚上来那33号演员,站到舞台中央,鞠了个躬:“导演好。”
郭宝箴来电话的时候,倒是正好。
郭导不露声色地“嗯”了一声:“你好,请随便来一段吧,限时十分钟。”
他刚翻开一会儿,看了三四页。
庄钦抬头望台上,意外的是——这个34号演员,他居然还认识。
庄钦洗过澡了,穿着睡衣趴在床上看剧本,手里还拿了几只荧光笔和红笔蓝笔,在旁边勾画、批注。另有摊开的笔记本,是他拿来记录重点的。
(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