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互相补习？那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刘老师指着江敬逍“抱”她的那张照片质问。

江敬逍也被叫来了，两人并排站在一块，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受审。

他张口正欲说话，孟悠一个眼神制止，抢先：“老师是不信我们出去补习吗？”

“我当然不信！”

“那是不是只要我能证明那天我们确实是在补习，就行了？”

刘老师被问得停住，隐约觉得重点好像有点偏移，嘴上已然答道：“……当然。”

孟悠拿出手机，刘老师眼一瞪，她先开口：“我知道学校有规定学生不能公开使用电子设备，但现在老师要我证明，我只能拿出来，还请老师理解。”

点开相册，她把手机递给张信芳。

“这是那天我拍的，图片信息里有显示时间，老师可以对一下，和刘老师刚刚拿的那张照片角下的时间是不是一样。”

张信芳比对一看，确实是一样。

刘老师不满：“就这么一张照片，能说明什么？”

孟悠反问：“老师您的证据不也是照片，不能因为我数量不如您多，我的就不算数吧？”

刘老师一噎，半晌道：“……我看你拍这个照就是早有准备！”

“我不会未卜先知，怎么可能知道老师你会收到举报信？又不是被害妄想症，整天疑心别人要害我。”孟悠镇定反驳。

其实她还真是起了疑心。这段时间一直觉得不对劲，有人跟着她是肯定的，可那人什么都没做，连面都不露，每天只有那股挥之不去的别扭感如影随形。

周末和江敬逍出去买书那时，她察觉到异状，进豆捞店前故意假借着蹲下系鞋带的动作，从反光的广告牌上看见了对方偷拍。

那人跟着，就为拍她和江敬逍？拍了能做什么？

思及每回都是她跟江敬逍走在一块的时候，被盯着的感觉最重，那当下，虽然想得不是很清楚，她还是留了个心眼。

反正她平时随手拍的照不少，多一两张也没大碍。

“我相册里的图基本都是平时日常生活中，顺手拍下留念的。”她对张信芳道，“老师您可以看看其他照片是不是这样。”

张信芳依言往左滑动，没有一张自拍，都是些琐碎的东西，桌上的饭菜、天上的云、还有路边的狗。

“确实。”她点了点头。相册是学生个人隐私，她看了几张就没再继续。

“出门那天我事先和家里大人说过，我们买书路上，家里大人有联络询问过。”

孟悠说着，拿回手机，点开邱虹发的消息。

——【外面冷不冷？买完要的书别忘了吃饭。】

【不冷。我们已经到了。】

——【那就好，有喜欢的书多挑两本，别省那个钱。】

她和邱虹的对话明明白白摆在这，毫无遮掩地亮给几个老师看。

“除此之外，我和井蓝也有聊天，如果老师觉得还不够，我可以把聊天记录找出来。”

“就算你们一起去买书补习都是真的，那这照片你怎么解释！”刘老师还揪着那个“抱”不放。

“老师你都说了，我们是去买书补习干正经事的，照片还要解释什么。”江敬逍懒懒插话。

孟悠暗暗觎他一眼。

他倒是很明白她的意思。

还算有默契。

“什么乱七八糟的，买书补习是一码事，这张照片里你抱着她是另一码事！你们分明就是找借口约会，这拍得清清楚楚，还抵赖！”

孟悠说：“那是我绊了一跤，江敬逍扶我。”

“你以为我会信？！”

“刘老师。”张信芳皱眉插话，“我觉得够了。”

刘老师猛地扭头：“张老师你什么意思？”

“两个学生都说了，他们是去买书补习。摔跤搀扶一下的事情，何必小题大做。”

“小题大做？他们这是狡辩！”

“我没有。”

“我没有。”

孟悠和江敬逍异口同声。

孟悠答得有底气，她本来就没和江敬逍在早恋。他是说了不少浑话，可他们根本还没到那一步。

江敬逍就更有底气了。他刚开始追，他倒是想早恋，那也得他恋上了再说。

“没有别人会写举报信举报你们？还拍了照片！”

“老师，您这是受害者有罪论，我不赞同。”察觉出张信芳有保他们的意思，孟悠反驳得更有底气。

江敬逍也跟上，语气依然欠揍：“对，这是赤|裸裸的陷害。”

“你们这！伶牙俐齿花言巧语……”

孟悠：“老师教育的是，但我们没有早恋。”

江敬逍：“老师教育的是，但我们没有早恋。”

刘老师差点被这两个复读机气得仰倒。

副主任看不下去：“好了！都别闹了，像什么话！”他道，“举报信是我收到的，你们两个，确定没有在早恋？”

两人摇头。

学生在课余时候，有正当的理由，谁也不能不准他们接触。买书补习是真的，不管这照片里拍到这个像是“抱”的动作，是真抱假抱，他们咬死了不承认，别人也拿他们没办法。

又没在现场亲眼看着，能如何？

更何况对江敬逍和孟悠来说，本就是实话。

“我和一班的孙联同学也一起去过书店，年级里成绩比我靠前的就只有他们两个，老师们不是常说要向优秀同学学习，互帮互助。”孟悠拉孙联出来挡枪，在心里对他道了句抱歉。

江敬逍眉头蹙了蹙，接话：“对。不过孙联同学成绩不如我，很多问题他不懂，孟悠请教不到结果，只能来请教我。”

“……”孟悠瞥他一眼。

刘老师脸色更难看。这两个人一口一个自己成绩好，显摆起来了还？

不待他开口，副主任却点了点头：“那好吧。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们暂且相信你们。”

“主任——”

副主任抬手让他不必说，“刘老师，对待学生要温和一点。我来问，只是想要一个结果，你闹得这么大动干戈，影响到学生学习，多不好。”

这是高二年级前三的两个学生，其中一个还曾是一众老师讨论的焦点。尤其是这个叫江敬逍的，初入高一那一年，本校外校多少老师都说，他保持下去，将来很有可能拿个市状元。

江敬逍的成绩重新好起来，对秉德来说是件好事。处分可是要记档案的，因为几张照片和一个模模糊糊的动作，就这样打击两个尖子生，那不是疯了吗？

况且副主任不是那种老古板，和整天只知道严抓风纪的刘老师之流，在教学理念上有不小的差异。

这事他拍板，轻拿轻放，就这么翻篇，临了指着照片：“这个问题得注意一下……”

孟悠以为他要训自己。

他却道：“谁写的信，谁拍的照，这些都不知道。看起来是有人在跟着，学习重要，安全也很重要，我看你有必要跟家长反映一下，多多注意。”

孟悠一愣，点头表示知道。

“至于这照片……”

“老师，我可以拿回去吗？”

副主任思考两秒，很是大方：“拿走吧。”说罢，让他们俩离开，“老师信任你们，你们也不要让老师失望。马上就高三了，离过高考剩下时间不多，千万不能松懈。”

两人应下。孟悠拿着照片，和江敬逍一前一后离开办公室。

副主任交代几句，没多留，走前，瞥了瞥一脸猪肝色的刘老师，眼神意味深长。

“刘老师。”副主任一走，张信芳再也忍不住。

他皱眉：“有什么事？”

“孟悠和江敬逍现在都是我班上的，我学生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下次就不劳刘老师这么上心。”

“你……”

“听说您班上成绩不太稳定，有为我学生操心的功夫，不如多抓抓自己班的成绩，您觉得呢？”张信芳笑着，没把话说得太难听，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让他下回别再管闲事。

他因之前的事，对孟悠和江敬逍两人产生恶意，这回一出事，审问得如此积极，比她这个正牌班主任都来劲，非要给学生定罪，着实有些过。

张信芳不和他多说，径自去桌前备课。

刘老师脸青一下白一下，其他老师暗暗朝他打量，随后收回目光，仿若无事般各自聊天，一时间，将他当成了空气。

-

“你觉得这件事是谁做的？”

“不知道。”

孟悠是真的不知道，尽管心里隐隐有所猜测，可是没有证据。

江敬逍瞥她，“你可以说说看。”

“你真的想听？”她反问，“还是算了吧。说出来万一你不高兴呢。”

他蹙眉：“我保证不会。”

无言对视三秒，孟悠收回目光，垂眸，“赵婉琼，或者……秦阿姨。”她马上道，“我只是随便说说，我也没有证据，你不用往心里去。”

江敬逍默然，表情有些凝重。

孟悠不管他信不信，不想继续讨论这个，换了个别的话题。

江敬逍是信的。

孟悠虽然看起来凡事不在意，但她的心思特别敏感，别人对她是善意或恶意，她第一时间就能捕捉到。她会这么说，赵婉琼和秦宝璐肯定已经对她做过什么，或说过什么。

那些照片都是跟踪她拍的，江敬逍不放心她的安全，心下决定，之后要和她每天一起上下学。

事情发生第二天，江敬逍还没找赵婉琼验证，她反倒先找上门来。

往常不管她为何而来，他几乎都会拒绝，这回却一口应下。把孟悠交给井蓝和林桉陪着，江敬逍单独和赵婉琼去吃饭。

赵婉琼很高兴，江敬逍不动声色，上了桌，默默地吃，也不怎么和她聊天。没多久，她按耐不住。

“哥，我听说，你和孟悠遇上事情了……？”

江敬逍抬眸：“你怎么知道？”

“我，我看林桉空间发消息了嘛，他骂那个写举报信的人骂得好凶。”

“哦。”

“那……你们知道是谁写的了吗？”

江敬逍筷子顿了顿，假装没察觉她佯装不经意的口吻有多不自然，“还不知道。”

“这件事很麻烦吧，你们老师怎么处理的？”

他反问：“你希望怎么处理？”

她干笑，“我当然不希望你被罚。”

江敬逍淡淡道：“老师没处罚，他信我们。”

“这么说没事咯？”赵婉琼扯了扯嘴角，“那最好了。不过，这样你和孟悠就不太方便再来往了吧……”

“为什么不方便？”

“要是再被误会……”

“误会又怎么样，我们本来就没在谈恋爱。”

赵婉琼因这句话唇角勾了勾，“也是，哥你又不喜欢孟悠，说你们谈恋爱根本是无稽之谈……”

江敬逍忽地道：“谁说我不喜欢她？”

赵婉琼一愣，“哥，你……”

“没有谈只是现在没有谈。”他看着她道，“我喜欢她。你觉得……我要是和她在一起，怎么样？”

赵婉琼脸色微白，话都不会说了，“我觉得，我……当然……”

“你好像不是很高兴？”

“没有，我只是有点惊讶——”

江敬逍放下筷子，“我忽然想起来，那封信上的字我看过。”

“嗯？”

“和你的字，挺像的。”

“……不可能！”赵婉琼眼里闪过一瞬惊慌，很快镇定下来。怎么可能是她的字，照片是让人拍的，信也是让对方一起写的。

“是吗？那可能是我看错了。”江敬逍很平静，诈她，“我们老师把那封信交给我们了，还有信的外封快件袋。”

“怎，怎么了吗？”

“没怎么。只是我在想，似乎可以根据快件袋的信息去找这个人。不管是快递寄件的证件，还是邮局邮寄留下的监控，跟我爷爷说一声，办起来应该都不难。”

赵婉琼脸上的惊慌更明显，停留时间也比先前长了几秒，“是嘛，那，那挺好的。能找出来就好。”

江敬逍看在眼里，已经不想再往下试探。

她的表现过于明显。

他从没把这个“妹妹”当自己人，只是没想到，她做起坏事竟会这么蠢，就差把心虚写在脸上。

江敬逍没了胃口，筷子一撂。

“赵婉琼。”

赵婉琼不妨被他点名，慌张抬眸，“啊？怎么了？”

“是你干的吧。”他冷冷盯着她。

赵婉琼反应激动：“不，不是！怎么可能，哥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为什么要……”

“因为你不喜欢孟悠。”

“我没有不喜欢她，我只是……我们没有那么合得来，但这也不能证明就是我。更何况……”

“你送的那份新年礼物，项链后面刻着小王子的英文。”

江敬逍眸光浅淡，“你是什么心思，我懒得问，也没兴趣问。你自己知道。”

赵婉琼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我把话放在这。我对你没意思，一丝、一毫都不喜欢你。你不是叫我哥么？我今天就认你这个妹妹，但麻烦你记好了，你管我妈叫妈，你是我妹，永远只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冷冷说完，他起身，“我吃饱了，以后别联系我，也别来找我。”

“哥！”赵婉琼慌忙拽他，“哥！你误会了……是不是孟悠？是不是孟悠跟你说了什么？我……”

“跟她无关。”江敬逍把话说绝，眼里不带一丝温度，“我看见你就烦。有没有她，我对你都没兴趣。你最好识相一点，再有下回，我保证要你们一家都好看。”

他冷漠地把手抽回来，将赵婉琼独自扔下。

-

当晚，江敬逍接到秦宝璐问责的电话。

她在那端说赵婉琼回去以后哭得有多伤心，说他这样做有多不好，有多过分，滔滔不绝地教育他。

江敬逍道：“是她先不识好歹，我已经很客气了。”

“就因为莫须有的事情，你就这样凶你妹妹？”

“是不是莫须有，她心里有数。”

秦宝璐沉默片刻，随后理直气壮起来：“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她做的又怎么样，她年纪小，犯糊涂而已，出发点还不是为你好？现在早恋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和孟悠本来就不该走得太近，这件事我早就想和你说了，她无父无母，寄居在魏家，你爷爷奶奶对你寄予厚望，那么大的家底还等着你撑起来，你和她纠缠在一起……”

江敬逍打断她：“赵太太。”

那边一顿，“……你叫我什么？！”

他懒得再重复，“我以前只是觉得你自私，但没关系，人都有毛病，所以我忍。我没想到你现在已经把脸皮丢得这么彻底。”

“你说什么？我是你妈！你——”

“你有把我当你儿子？赵婉琼有不该有的心思，她讨厌孟悠，就写举报信把我们一起告到学校。你有没想过如果这次真的坐实，对我会有什么影响？处分是要录入档案的，我什么都没做错，就要为你亲爱的女儿犯的糊涂买单，是这个意思吗？”

江敬逍冷讽：“你不如干脆点承认，在你心里，赵婉琼和他爸才最重要。我算什么？”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刚刚只是一时口快！我怎么会不在乎你？妈妈当然在乎你！”

“你在乎我？在乎爷爷奶奶的家产吧。别解释了，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江敬逍靠着床头，在不开灯的房间里，对手机那端冷漠又淡然地说，“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以后请你好好做赵太太，好好做赵婉琼的妈，少管我的闲事。如果你把握不好分寸，那就不必再来往。我代表我和我爸，衷心祝你过得幸福，赵太太。”

“敬——”

江敬逍毫无留恋地挂了电话。

随后，将秦宝璐的所有联系方式统统拉黑，就像之前拉黑赵婉琼一样，不带一丝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