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饭局还没有散,蒋云淮就提前先离开了,他的司机来接他,徐江帆等人热情送出门。
蔡芷波没出去送,她感觉累了,坐在椅子上发呆。徐若平靠在她身边玩笑说:“芷波姐,那位蒋先生真有派头,好像小说里的男主角。”
蔡芷波被逗笑看了眼徐若平说:“可拉倒吧,他大概率只会是你的竞争者。”
“什么意思?”徐若平不解。
蔡芷波后悔嘴快说了这话,因为她一下解释不了,而且每个人都不一样,她不想还未有经历的徐若平失去了对美好感情的那份期待和天真。
“没什么,我就是想说你哥比较帅。”蔡芷波说。
徐若平失笑说:“芷波姐,你好爱我哥噢。”
“还行吧。”蔡芷波笑笑。
徐若平却因此红了脸,替两人害臊起来,站起身跑开了。
蔡芷波觉得徐若平真是可爱得紧,她也因此莫名想叹气。
徐宇定送客回来见蔡芷波靠着椅子神色怏怏,弯身和她说:“我们再坐会就回去了。”
“你晚上喝了多少酒?”蔡芷波闻到酒气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没多少。”徐宇定答。
蔡芷波不自觉微微扭开了脸。
徐宇定看出她嫌弃他的酒气,伸手捏了捏她的后颈说去透口气便走开了。
徐江帆晚上也喝了不少酒,回到屋里很兴奋。他招呼大家去客厅,然后又揽着自己女儿向众人夸她多优秀。
“平平,你去把你的古筝拿出来,给大家弹一曲。”徐江帆说。
徐若平皱眉:“大晚上弹什么古筝啊?”
“去,别不好意思,做人要落落大方,有什么本事就给大家表演下。”徐江帆催促。
有人开始应和,甚至已经为了讨好徐江帆,在从没听过徐若平弹古筝的情况下开始夸。
徐若平感到很尴尬,杵在原地没动。
沈楠见状上前想解围:“行了,我看你喝多了,平平不想弹,你别逼她。”
徐江帆挥开了沈楠的手,说:“什么想弹不想弹,大家都在这,你学了那么久的古筝,不就是为了有一个表现的机会和舞台?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快去,平平,不要听你妈的,人就是要逼自己一把。”
最终,徐若平对此的回复是生气转身跑上了楼。徐江帆被搞得很没有面子,转头指责沈楠:“都是你把平平宠坏了。”
沈楠懒得和酒鬼说话,皱眉转身进了客厅招呼客人。而徐江帆还喋喋不休,蔡芷波抱胸靠在客厅门边看不下去了,出声道:“行了,小叔,你这么有雅兴,要不我给你弹个钢琴小曲助助兴得了,您想听什么?”
徐江帆回头看蔡芷波,冷哼一声没搭理她。
“你什么意思啊,小叔,你刚不是说大家学点东西,就是为了有表现的机会和舞台吗?怎么到我这,你就不太想让我表现啊?怎么我优秀不能给你们徐家添光彩吗?所以,你其实不是想鼓励平平,就是想炫耀她会什么是吗?”蔡芷波也不肯了,放下手站直身子瞪起眼。
徐江帆经常会被蔡芷波这种谬论气到,他觉得她总在无理取闹,却总给她说得哑口无言。
只能说她:“你就是兴风作浪的主!”
蔡芷波没当回事,还是问:“你听不听钢琴曲啊,小叔?知道有什么世界名曲吗?”
徐江帆又是冷哼甩袖进了客厅。
蔡芷波也有点火气,又抱起胸靠在墙边。她有点心烦,细想起今晚重逢蒋云淮,便想起她自己从前的天真,她曾在很多种关系里像一个美丽的配饰而不自知,而等她明白到这点的时候,她又不得不做徐宇定的配饰。
徐宇定在院子里透气抽了根烟,他很少抽烟,只有心烦的时候才想到抽一根。他一边抽烟一边在看手机上的信息。前两天,他得知蔡芷波和蒋云淮可能认识的事,就让自己的助理许智明去查了。
晚上早些时候,他收到了许智明发来的蔡芷波在国外留学时的旧照,其中有张照片让他特别不舒服。那正是蔡芷波和蒋云淮的旧照。
照片里的蔡芷波坐在一张考究的皮质沙发上,身穿鹅黄色镶蕾丝边的精致无袖连衣裙,一头黑色的长发浓密有光泽,而她的神情更是娇俏温柔,抬着下巴靠在蒋云淮的肩头撒娇。照片里的蒋云淮则身着白衬衫牛仔裤,混血儿的五官立体英俊,气质儒雅翩翩。两人凝视着对方,充满爱意缠绵的氛围。他看得出他们相爱过。
徐宇定好像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蔡芷波,稚气和任性混合在她身上,她在照片里有种松弛又张扬的精神面貌,很像一只柔软又神气的小鸟。他能感受到她全身心信赖着蒋云淮。
徐宇定很难自己形容看到照片时确切的感受,他感觉受到了冲击,他忽然意识到蔡芷波真正爱人的样子,可能不是他看到和感受到的样子,他没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他几口抽完烟灭了烟蒂,给许智明拨了通电话问:“现在方便说话吗?”
“方便的,徐总,我正想着电话和你汇报下。”电话那头许智明说。
“你还了解到什么情况?”徐宇定问。
而许智明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你放心说吧。”徐宇定皱眉。
“在你们订婚那段时间,他们也还有联系。而他们之前、有过婚约,蔡小姐在和你订婚前、一个月,他们的婚礼才取消。他们的事情,在当时那个留学圈子里知道的人还挺多的。”许智明停顿了两次说完了这件事。
徐宇定彻底沉默了,许久他挂断了电话往屋里走,看到了蔡芷波怼徐江帆的一幕,而她自己还生闷气。他一直知道她对现在的生活总有些不满意,他想过原因也总在满足她的欲望。结果,他发现她不满的原因可能只是因为人,他是她找来的替代品。
蔡芷波无意回头看到徐宇定站在玄关处,灯光之下,他的神色藏在暗处,身形挺拔周身滚着一层光。她看了他一会,见他没有过来的意思,她便放下手朝他走去。待走近,她说:“我想回家了。”
他闻言伸手拉过她的手就往外走。
“不和小叔小婶说一声吗?”蔡芷波快步跟上他的脚步问。
“不用。”徐宇定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丢给了蔡芷波。
蔡芷波堪堪接住,随即开心上了车。她驱车一路畅通到家,开进地下车库前,海边在放烟花,她停住了车转头想问徐宇定要不要去海边走走,结果发现他靠着闭目养神睡着了。
于是,她做罢了,她想想反正他这人也不爱什么浪漫情调,对人文艺术不屑一顾。他看到她画画,一开始总问她为什么画这个或者那个,她没法回答他,他就当她在画着玩。他还认为艺术是有价值的,在资本操控下谁都能成为画家。
而她过很多真正优秀的画作,也见识过指鹿为马的资本力量和权势,所以,现在对她来说世界的一切规则标准都是虚妄的。但最初的热爱还在她心底深处保留着,没有人事去激发和共鸣,她也就庸庸碌碌活着。她不想让自己太痛苦,不想像蔡墨一样走向一个她不能理解的极端。
蔡芷波停好车,抬手推了推徐宇定笑说:“到家了,进屋睡吧。”
徐宇定缓缓睁开眼,看了眼蔡芷波低头解开安全带。
蔡芷波见他推门下车,也跟着下了车随口问:“你想去海边看烟火吗?”
“不去。”徐宇定回答。他径直开了门进了屋换了鞋,一气呵成。
蔡芷波同样跟上,两人进电梯的时候,她又听到了烟火绽放的声音,便按了一楼说:“那你先去洗澡休息吧,我还想去海边走走。”
徐宇定脸色微沉。
蔡芷波终于意识到徐宇定情绪不佳,她探头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了,你心情不好?”
“你想去就去吧。”徐宇定冷声说。
“我惹到你了?”蔡芷波不解。
“为什么这么说?你做了什么事?”徐宇定反问。
“就是没有,我才问你。”蔡芷波微笑说。
徐宇定再次不说话。
蔡芷波见状撇了撇嘴,伸手试图取消一楼的按键跟他回三楼,但已经取消不了了,因为电梯很快就到一楼了。
“你想去就去吧。”徐宇定的声音好像在很高的地方冷漠响起。
蔡芷波看着打开的电梯门,笑说:“我不去了,你先去洗澡呗,我给你煮点解酒茶。”
徐宇定还是懒得搭话,见她走出电梯就按了关门键。
蔡芷波看着关上的电梯门,心里开始打鼓,笑意在她脸上消失,她走进厨房打开灯,站在灶台前出神。
厨房的窗口看不到海,但平时都能听到海浪声,今晚的烟花爆竹声盖过了海浪声,蔡芷波推开窗户让屋外的空气和声音涌进室内。
九年前,在她十八九岁的那年,他们一家人度过了他们最后一次合家欢的春节。那也是她到伦敦的第二年,认识了蒋云淮,真正情窦初开。那年,她好像一度是世界的中心,幸福和快乐还有成就都在她身边,她是家里的霸王是男友的公主,从来没有设想过困难和痛苦会是什么样的。直到蔡广致意外车祸离世,家里公司濒临破产,命运扇动了翅膀,掀翻了她华美的梦。
在这一地碎了的梦里,最让蔡芷波当时心碎的是蔡墨。她曾以为她们是彼此最亲近最能感同身受的人,结果蔡墨告诉她:“我想这个家应该跟我没有关系,我做不了什么了,爸妈欠的钱我一分也还不了。”
“那爸妈怎么办,那些被欠了钱的人怎么办?”蔡芷波问。
蔡墨笑了笑说:“他们总会有他们自己的办法。”
蔡芷波惊愕于蔡墨的改变,也知道她在用自己的方式自救。她们做出了不同的选择,而在这选择的背后,她们都有自己的偏执,让她们彼此越离越远。
蔡芷波的选择就是“徐宇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曾拯救了她。
刚煮好的解酒茶热气腾腾,搁在床头灯下无声氤氲着。徐宇定擦着洗完的头发坐在床头,他看了眼茶杯没打算喝。
蔡芷波拿着吹风机过来帮他吹头发,他就把手里的毛巾随手丢在了地上。
“你能不能丢到浴室洗衣篓里?”蔡芷波开着小风抖着他的头发说。
徐宇定只当没听见,蔡芷波便没再说什么,给他吹完了头发之后,她捡起了地上的毛巾连同吹风机一起都拿进了浴室。
等她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发现那个大少爷已经上床睡觉。她还不能确定他到底为什么生气,而他一生气就摆脸,她也见怪不怪,每次都是等他自己冷静一下,她再顺毛。于是,她把茶倒了,收拾完也上床休息。
夜里,她被吵醒,微微睁开眼看到是徐宇定坐在床头给他自己的手表上链。她便翻个身又睡去,直到徐宇定吻她的脖子把她弄醒。
她睁眼还在懵,一句话来不及说,他已经吻堵住她的嘴。他的吻带着潮热的欲望,但在他压向她的瞬间,她在他眼底深处看到了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