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蔡芷波从国内和徐宇定谈完离婚,回到肯尼亚的那时候,胡纳彩还在休假,缪静就比较忙些,没有多少时间管蔡芷波。而那段时间,缪静认为蔡芷波也没有想好要做什么。但她对她很开放,她告诉她在工厂可以随便去了解。

蔡芷波的确很迷茫,好在她从来不是自困的人,不知道做什么那就什么都做。有一天早上,她夹着速写本准备去缪静的茶室,在楼梯上遇到了同样来找缪静的Edward。她见来人有些气派,举止儒雅,便主动同人打了招呼。Edward见她眼生,便问她是谁。

她说:“我叫Lily,是Fiona的朋友,来这里学习的。”

Edward点点头,见她谈吐大方来去自由不由猜测:“你是她姐妹,是她的家人?”

蔡芷波微微一笑,心想先冒充了再说。

Edward了然,他原本就是直爽的人,便开始和蔡芷波说:“我今天来见Fiona,我约了她快一个月了。”

“她之前一直在中国,你知道的,前段时间是我们的春节,对中国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传统节日。”蔡芷波说。

“我知道我知道,”Edward笑说,“她和我说了,所以我没在意。”

蔡芷波笑了笑。两人一同上到楼层,先到达茶室,蔡芷波推门而入,结果发现缪静正在里面,她便回头喊住Edward说:“Edward,Fiona在这。”

缪静正在泡茶,笑说:“你认识Edward了?”

“楼梯上聊了两句,可不就认识了。”蔡芷波笑说。

而她见Edward 进来,想到两人可能要用茶室谈事,便准备离开,结果缪静却叫她留下:“Lily,你就在这吧,没事。”

Edward见状说:“她是不是你妹妹?”

缪静一笑,问Edward今天来有什么事。

Edward来和缪静商量解决咖啡豆产品包装的事,他前些日子从印度商人那买了一批货,质量不稳定,而且印度人老骗他,天花乱坠偷工减料。他很想找人把他们代替了。

缪静一味听着没表态,只是和他拉扯说笑,说给他介绍国内供应商。最后,Edward没了法,他说:“Fiona,你有那么多厂地,你先从中国进口,再把生产设备搬到这里,对你来说非常简单。你有团队有经验,这就是你的生意,我敢说不需要两年,这个生意会像你现在的生意一样大。”

缪静还是笑吟吟,说:“Edward,我们都这么多年朋友了,我实话告诉你,你说生意和我现在规模一样大,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要有另外一个我可以去起头做这件事,但我身边没有这样的人。我的财务没问题,我的销售没问题,但我没有成功培养出另一个领导者。我很缺人才,Edward。我很缺。而且天底下的生意是做不完的,如果没有合适的人去开拓这个项目,要我自己去做,我没有兴趣。”

Edward知道缪静说得很在理,而她越是这么冷静有方向,他就越希望她能去做这件事。

“我们一起合作,Fiona。”Edward说。

“那将是同样的问题,我和你都不缺钱去做项目。”缪静笑说

Edward没了话,但隔了会又是猛劝,缪静猛听不答应。

蔡芷波在一旁听两人谈话,画着自己的速写。她那时候无法理解缪静在想什么,后来她才懂缪静的意思,在他们还在看一个个生产项目,缪静已经想转型,且战略定力非常强。

Edward无功欲返,他起身的时候,蔡芷波叫住了他,她撕下速写本上的一页递给他笑说:“见面礼,Edward。”

Edward接过,惊讶看到上面是他栩栩如生的素描画像。

“哇哦!”他不由赞叹看向蔡芷波说,“你是个画家吗?”

蔡芷波笑说:“差点是。”

“你就是!”Edward肯定道。

“那就是。”蔡芷波答。

“我很喜欢,我会好好保存,谢谢你,Lily!”Edward笑说。说着,他把画对折放进口袋里,离开了茶室。

蔡芷波回头笑对缪静说:“他真可爱。”

缪静抬抬眉说:“他之前在英国留学,是很有修养的一个人。父辈开始就在做生意,家底丰厚。”

蔡芷波点点头,而后她问:“他让你做的产品很难吗?”

“很简单,国内供应链很成熟。”缪静说。

“噢。”蔡芷波点点头,若有所思。

这是蔡芷波的契机,后来她想了两天去问缪静:“这生意我能做吗?”

“你能不能做,我怎么会知道?”缪静好笑反问。

“因为我什么都不懂嘛。”蔡芷波不好意思说。

“谁又是天生就会的呢?”缪静又反问。

“那你会帮我吗?”蔡芷波试探问。

“会,认真做事真心想做事的人,我都会帮。但决定要你自己做,责任要你自己担。”缪静认真肯定说。

蔡芷波想了想说:“哎呀,你早已经帮我啦。”

于是,蔡芷波便开始她的漫长和艰辛的生意旅途,赚钱还债,找到她自己的人生之路。

“蔡总,你能不能跟我聊聊你在非洲创业的故事?”

徐宇定的话,轻飘飘落在桌面上,蔡芷波回神收回震惊表情微微一笑,想起了一个回忆片段。那年在一个月的离婚冷静期之后,她再次回到中国和徐宇定正式办了离婚手续。那时候,她已经带着和Edward的合作,但她还是毫无头绪。她原本想请教徐宇定,但后者冷漠起身离开了。

于是,她独自走出民政局,打车去了动车站前往另一座城市找供应商。

那一次,她真的很稚嫩,遇到一点点事情都要打电话问缪静或者谭言年。但不管怎么认真,她那单还是亏损做得乱七八糟,问题不断。

而此刻,她已经想不起当时因为失败,而产生的挫败感和自我怀疑的无助痛苦,她知道那是大部分人必经的过程,因此她并不觉得这个过程有什么值得编成故事讲给徐宇定听的。他以前不会参与她的成长,现在和以后也不会参与,他们的轨迹已经完全不相同。

她不清楚他到底想听什么,以及他为什么忽然很想听她这几年的经历,可当他摆出一副想倾听的样子的时候,她只觉得他不合时宜。

“徐总,你又不是没有做过生意,客户有需求,我们就去满足客户的需求,就是这么简单。创业哪有什么故事,全都是做事。”蔡芷波笑吟吟说。

“那你是怎么做事的?”徐宇定问。

“你今天没看到吗?”蔡芷波笑问。

徐宇定逐渐有些尴尬,他试图在打动蔡芷波,渴望重新认识她,可她不过三言两语就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很可笑。他原以为她会说得更动人一些,把辛酸痛苦都能说一说。

他不由放下手,正想再说点什么,服务员来上菜了。两份牛排摆在两人面前,七分熟五分熟。另一位服务员开了红酒送过来,微笑询问两人要不要试酒,蔡芷波示意让对面徐宇定尝。

红酒浅浅入杯,徐宇定尝了一口示意可以倒,他问蔡芷波:“你要试一下吗?”言语里揭过了方才短暂的尴尬。

“不用了,我不想喝。”蔡芷波摇头说。她只有在很有兴致的时候,才会喝一点酒。

徐宇定便让服务员把剩下的酒送到许智明他们那桌。

蔡芷波笑拿起刀叉准备吃牛排,她忍不住又打量了一番徐宇定,终于发现他哪里奇怪:他只是去换个衣服,竟然还刻意打理了一番头发。他早上出门的时候,穿着西装背着头,走了一天,发型乱了些,换个休闲装也合适,但他刻意重新打理抓过了。

一个念头冒上蔡芷波心头,她吃了口牛排,若无其事又放下刀叉拿起手机,给缪静发了条信息:姐姐,有件事不知道该说不说,我觉得徐总,我前夫企图色诱我。

在南非的缪静正和客人走进一家餐厅落座,看到这条信息,差点想跌跤,她哭笑不得回复:别闹,在谈事情。

蔡芷波发了个“老太太撅嘴”表情:嘻嘻,姐姐加油,我等会直接问问他是不是想勾引我。

缪静:你也是闲得慌。

蔡芷波:我得告诉他,他这么做作起来,我不要睡的。

缪静:你好好说,留点面子别把人真给得罪。

蔡芷波:知道呢,我这种笨蛋美人,说什么都很真诚的呢。嘻嘻。姐姐你谈事情也要记得吃晚饭。

蔡芷波发完信息,不动声色放下手机继续吃饭。对面徐宇定不知道她在做什么,第一反应想到她在玩社交媒体。于是,他想起今天还没来得及看她的动态,便也拿起手机看了看。结果,他看到她今天在社媒上更新了一则广告:她拍了Edward那里的厂房和样品室,还有一杯咖啡,配字说这是全非洲最好的咖啡。

她在替Edward做宣传,而这个动态里终于有他了,不过是某张照片角落里,他的衣袖一角入镜了。

动态下面,Edward兴奋评论:你说得没错,Lily!

她则笑嘻嘻。

徐宇定看完关掉软件,抬起头又看蔡芷波问:“你和Edward看起来关系很好。”

“他就像我大哥。”蔡芷波抬眼说。

“我看到他戴着婚戒,已婚吗?”徐宇定闲聊般问道。

“他女儿都上小学年纪了。”蔡芷波笑看着徐宇定说。

徐宇定不动声色点点头。

蔡芷波则忽然直接问道:“徐总,你不会一天都在猜测,我是不是和Edward有什么关系吧?”

“没有!”徐宇定忙道。

蔡芷波将信将疑说:“那就好,不然你的有色眼镜度数有点高。”

“我说了真没有!”徐宇定难得急了。

蔡芷波还是端倪着他,但不说话了。

徐宇定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解释说:“我不可能那么想你,你今天事情做得这么好这么用心,我怎么可能看不到你的能力?我知道他为什么信任你。”

“你总算说了句人话。”蔡芷波笑说。

“……我很惊讶你的改变很大。”徐宇定艰难顺势讲出这句话。

“所以你不会又被我迷死了,吃饭故意换了件衣服想睡我吗?”蔡芷波笑眯眯说。

徐宇定是措手不及,他的骄傲又快碎成了片,他第一反应是强行挽尊,说:“蔡芷波,你是不是就正经不了太久?什么叫我想睡你,昨晚是你先主动的。”

“其实我很想和你做朋友,徐宇定。”蔡芷波则真诚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徐宇定愣住,心情复杂。

“我这几年有时候会在想,我们要是没有结过婚离过婚就好了,那我们应该还会是朋友吧?彼此也不会受伤。”蔡芷波微笑说,“就像今天这样挺好的。”

徐宇定还是说不出话,他的胸口很痛很酸,可他知道再上前又会受伤。

最后,他说:“我们以前也算不上是什么朋友。”

蔡芷波失笑说:“好像也是,不过你这么说好无情。”

徐宇定没再说话,又冷回了脸低头管自己吃饭,他一顿饭喝完了杯中的酒。

饭后,他回到房间第一件事情就是脱了上衣,一把丢在沙发上,他气自己今晚真是头脑发热太荒唐了。

蔡芷波在回去的车上,给缪静发信息问情况:我的姐姐,今晚一切顺利吗?我吃完饭在回工厂路上了。

缪静:不算太顺利,不过回去再说。你晚上就回去了?

蔡芷波:笑死,你问的好委婉。不敢睡了。

缪静:我猜徐总对你还是有感情的,他应该还爱你。

蔡芷波看着这条信息,靠着车窗深呼吸一口气,回复:嗯呢,我爸妈其实也爱我,蔡墨也爱我,你也爱我,连Edward也爱我,这么多爱总有健康不健康的。最健康的就是姐姐给我的友情之爱。我对爱情还想不明白处理不好,不过很希望它以后也能基于健康的友谊去升华吧。不过,徐宇定说不可能和我是朋友,从前就不是。

缪静看着这段话,很能理解蔡芷波在说什么,她放下手机想到了自己。

她想起之前身边很多朋友都很惊讶她只身去了非洲,认为她和家庭关系肯定闹得非常僵了。她说没有,她和父母兄长依旧有良好的关系,并且她从不否认他们是爱她的。但没有什么人相信,因为大部分人总认为她是因为否定爱,才能因为当初一件事情,就对父母兄长如此决绝而自我独立。可她认为恰恰相反,她相信爱才能如此坚持去追求更健康的关系,就如同蔡芷波现在。

她们的人生不需要靠决绝去自愈,她们纯粹只是在创造更适合自己的环境去生长,而她们有这种能力,她们就绝不会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