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并不太了解……阴间的事情。

她只是在听见地狱两个字的时候本能地却步。

严夜就在一旁，紧紧按着她没让她真的后退，略微低哑幽深的声音就在耳边。

“走这条路不能后退。”

安静望着前方的黑暗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否则会永远回不去。”

“……那你呢？”安静声音很小，“你也会吗？”

一道轻笑声传来，莫名松懈了眼下紧张焦灼的气氛。

严夜似有些好笑，轻抚着她的长发慢悠悠道：“我怎么会呢，安静。”

他叹息着：“这里是我的地方啊。”

安静也回过味来了。

她脸颊有些发热，刚才的恐惧削减不少，微微屏息说：“我们下去吧。”

她明明怕得要死，却还是坚定地望着前方：“我想快点见到曼曼。”

严夜没说话，但换做牵住她的手，无声地带她步下台阶。

越往下走周围就越冷，安静不断摩挲着手臂，严夜在恰当的时候轻点了一下她的手臂，温暖袭来，她不冷了。

安静放松一些，方才真是紧张到头皮都绷紧了，这条往下的通道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她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大概半小时？还是几个小时？不确定，她走得浑身冒汗，腿都酸疼难忍，依然没看到尽头。

“还要多久？”她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严夜在黑暗里慢慢道：“快了。”

“你每天……”她斟酌着用词，“‘回来’的时候，都要走这么久吗？”

“不需要。”他抬起手，广袖滑落，露出细而有力的白皙手腕，稍微比了一下距离，淡淡道，“走几步就到了。”

安静不解：“那我为什么要走这么久？”

“你还没有真正成为我的妻子，无法随意穿梭地狱。”

安静：“……其实刚才就想问了，曼曼……生前，是很好的人，现在不在了也是被人所害，她为什么会到地狱？”

话音刚落，前方忽然亮起幽暗的火光。

严夜说得是真的，他们确实很快就要到了，安静的精神再次紧绷起来。

“未经审判者，不得进入地府。”

严夜放开了安静，快走几步停在火光亮起的地方。

也不知他做了什么，火光一点点扩大，安静渐渐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她踩在平地上，周围一片倒吸气声，火光大盛后，她见到了赤色火海，火海之前排队站着许多人，他们衣衫不整，神色空茫，幽魂般被穿着黑衣的冷面差使送往前方——

“那里是第一层地狱。”

严夜负手立在那，他一开口，所有黑衣差使望了过来，恭敬行礼。

严夜朝他们抬了抬手，侧目对安静说：“此乃拔舌地狱。”

安静瞪大眼睛，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严夜弯唇一笑，阴艳的眉眼荡开蛊惑的弧度。

他走过来弯下腰，仔细看了她一会，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怕什么。”

他的呼吸好近，安静眼睛发酸，鼻子很闷，感受到他的呼吸突然好了许多。

不对……好像这时候才感受到他的呼吸，刚刚到达这里的时候他分明不用呼吸的。

安静有太多困惑，一时不知该先提起什么，严夜却好像看得穿她所有想法，一一为她解答。

“在这里我不用呼吸。”他让所有黑衣差使回去工作，漫不经心地看着周围道，“陪你一起呼吸可以让你不那么紧张。”

停顿了一下，他摊开右手，红光浮现飘到排队的人身前，将惨烈的画面挡住不让安静看到。

“往生者通过十八层地狱审判，宣布无罪者，才可前往地府轮回转世。”

安静听完良久才轻声道：“这和我想得不太一样。”

“凡世记载并不准确。”

严夜往前几步，双手结印，安静看着那复杂的印法，作为一个现代人，有种特别穿越的感觉，连恐惧都少了许多。

大约是因为他在这里，身上那股从容不迫感染了她，她渐渐也不那么怕这座地狱了。

“孙小曼刚死不到十二个时辰，此刻还在这里。”

严夜说完，很快就有一道红光落到了某处，黑衣的差使将其中一人，或者说是一鬼，带至他们面前。

安静看到对方，本就酸涩的眼睛终于潮湿起来。

她几步过去抓住对方的手，却直接扑了个空。

她的手穿过了小曼的身体，小曼好像完全看不见她，一脸茫然地站在那，因严夜的存在而微微战栗。

她在害怕，害怕严夜，害怕黑衣差使，害怕这孤冷可怖的地狱。

安静再次尝试握住小曼的手，可还是失败了。

正慌忙间，严夜执起她的手，在她手指上亲吻了一下：“现在你可以触碰到她，她也能看见你了。”

安静抬眸，果然看见小曼的眼睛在她身上缓缓聚焦，随后无措担忧地掉着眼泪道：“安静姐……？你怎么在这里……不，不对，你不该在这里！我已经死了！你快走！”

安静将她抱进了怀中，鼻音很重道：“你给我打电话了，所以我就来看你了。”

小曼使劲摇头推拒她：“不行，你快走，我打电话不是让你来见我，我只是……只是……”

她浑身湿漉漉的，因为她的尸体在水中泡了很久，此刻身上脏污至极，真的不想安静碰她。

“放开我吧，我很脏。”小曼低泣，“我真的很脏，我身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地方……安静姐，我不是想要你来见我，我没有要拖累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想要和你道别。”

“我这辈子没有任何亲人，只有你对我好，我拿你当亲姐姐，我死了，不想连最后一声道别都不能和你说……”

“可我拨通了那个电话，却发不出声音，我只能哭……”

“我吓到你了吗？”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安静再也没让小曼说话，她紧紧抱着她，心底生出滔天恨意。

“为什么是你死。”她气得浑身颤抖，“凭什么是你，你还那么年轻，该死的是害死你的人，他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

她已经出离愤怒了，都不需要小曼具体描述就知道她是因何而死。

严夜的声音恰好在这时悠然响起。

“一千次一万次不够？”

安静和小曼一怔，两双眼睛都望向说话的人。

终于得回了安静的注意力，严夜不着痕迹地将她拉回自己身边，用衣袖仔细拭去她眼角的泪珠。

“那就让他陷入死亡，无限循环。”

“……？”安静愣住了，“你的意思是……”

“字面意思。”

“能这么做吗？”安静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她恨极了凶手，但也不希望严夜因为她而扰乱秩序，她明白任何地方都有它应有的秩序，地狱肯定也是。

阳寿未尽之人应该是不能随意处死的吧……就像在现世里，法律也有力不从心的地方。

但严夜却说：“为何不能。”

他望着所有黑衣差使，言出法随：“你是我未来的妻子，此处的君后，惹怒你便是触犯地狱法则。去，将有罪者魂魄带来，循环于十八重地狱接受审判，不得轮回。”

黑衣差使领命离开，安静和小曼对视片刻，眨巴着眼睛喃喃道：“还，还可以这样？”

还不止这样。

严夜思索片刻补充道：“先送他去认罪再暴毙。犯下如此重罪之人，该在地狱受尽折磨，不得超生。于人世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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