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代价
泛着冷光的金属刻刀在微弱的烛光下反射出了冬岚的面孔,但那副面孔却是让冬岚感到一阵深深的恶寒,差点没直接把刻刀丢出去。
在那金属刻刀的倒影之中,冬岚本来帅气的面庞此时已经是面目全非,整张脸都被一条条诡异猩红的触手所缠绕,包裹,甚至不少地方都已经被同化成类似他怀中木雕似的猩红色木质,而在那些还没有木质化的地方则还能依稀看见散布在苍白的皮肤之下,如同血丝一般不停脉动着的猩红色根须。
他的左眼和鼻子已经完全被蠕动着的猩红触手所覆盖,那些看上去仿佛生物纤维的植物触手此时就在他的眼眶和鼻腔中颤动着,不停的摄取着什么,让那些留在外面的枝干部分上长出了一颗颗猩红泛紫的果实,看上去就像是某种病变的肿瘤。
倒影中他的双耳甚至已经被触手所撕裂,当啷着挂在脑袋的两侧,只被一条条不知道是血管还是根须的血红色细丝链接着,而他的嘴巴更是被触手枝条牢牢的封死,层层包围之下看不到一丝的缝隙。
可以说此时此刻,金属刻刀倒影中的冬岚整张脸上唯一一个还能看出是人类器官的位置便只剩下右眼,更确切地说,是右眼球。
他的右眼框如同左眼框一样,同样的被猩红色的触手所围绕,但唯独剩下一颗布满血丝的眼球仍然在右眼眶中滴溜溜的转动,保持着一丝活性,看上去十分瘆人。
看到金属刻刀上那被猩红色触手包裹的可怖倒影,冬岚倒吸了一口冷气。
此刻的他终于意识到那个神秘声音所说的“不是你”,“镜子”,“错了”等话的意思。
那镜中的倒影是假的,他手中的木雕是假的,他眼睛所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是假的,甚至他身处的这个空间也是假的!
这解释了为什么那摆放在镜子上的小蜡烛像是永远也燃烧不完一般,也解释了为什么不管他在黑暗中走多久但只要一回头就会回到原地!
因为,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某种足以媲美现实的幻觉!
若不是冬岚擦汗的时候刚好看到刻刀中的倒影,那恐怕他永远都不会发觉自己身处幻觉之中这一点!
按照倒影中的模样看来,那些猩红色根须触手对于身体的侵蚀很可能和木雕的完成度有关,这也能说明为什么每次冬岚在木雕上落刀都会感觉到体力被刻刀吸取了,因为真正在吸取体力的并不是刻刀,而是这个诡异的猩红木雕!金属刻刀只不过是用来构筑起联系的媒介!
而且,处在手中的猩红木雕只差右眼还没有雕刻完成,而倒影中的冬岚也只剩下右眼球没有被红色触须侵占,再加上不管是木雕还是那些猩红色根须都有着半植物半肌肉纤维的特征,若是说两者没有任何关系,冬岚第一个不相信!
这样看来那冬岚还要多谢那个神秘人,不然的话,等到手中的木雕完成后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呼。。。”长长吐出一口气,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后,冬岚反而冷静了下来。相对于刚才那般未知的恐惧,能够找到源头的诡异反而更能让他安心一些。
“首先,肯定不能继续雕刻这个诡异的木雕了,不然等雕刻完成之时恐怕就是我的身体完全被那些鬼东西侵占的时候了!”冬岚看着手中和自己面孔相差无几的猩红木雕,心中冷静的想到。
“但是伊文姐在开始之前就说了,完成仪式的方法就是雕刻出自己的模样。”
“伊文姐肯定不会害我,那么一定就是我理解错了伊文姐的意思,那么伊文姐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冬岚摸了摸下巴,看向金属刻刀上的倒影。
倒影中攀附在他脸上的狰狞猩红触手仍然在不停的蠕动着,整张脸只剩下右眼球仍然没被根茎和触须所侵蚀,看上去狰狞无比。
“雕刻出自己的模样。。。自己的模样?如果不是在这个木雕上雕刻出自己的模样,那么是在哪里呢?”冬岚低声轻吟,脑中思考着一个一个的可能性。
最终,冬岚的目光凝固在了身前的镜子上面。
看着之中那足以被称为美少年的面容,又看了看手中刻刀上的可怖倒影,一丝灵感忽然在冬岚的脑海中炸响。
“伊文姐在最后好像说了‘要学会接受代价’,那么代价是什么?”冬岚口中喃喃着,天蓝色的眸子却越来越亮,仿佛抓住了什么一般。
“代价?代价?代价!是了,代价!这就是代价!”霎那之间,冬岚心中豁然开朗。
“灵武者们吸收灵能粒子,锤炼身体,代价便是需要锻炼,锻炼,再锻炼!毫无松懈的锻炼,如同逆水行舟般将身体推向极限,然后超越极限,从而获得惊人的肉身能力和神秘的战纹之力,这就是代价!”
“灵术师们花费漫长的时间来充实精神,学习知识,以精神和知识打开神秘的大门,用惊人的坚持和钻研精神来探索精神领域的奥妙,从而才能使用各种神奇的灵术,这就是代价!”
“超凡能力不是路面捡来的破烂,想要收获必定需要付出!”
“伊文姐说了,权能使不需要锤炼肉体,亦不需要锻炼精神,甚至连亲和灵能粒子的体质都不需要,只要完成了相应的仪式就能获得超凡的力量。既然获得了力量,那么必然就有相应的代价!”冬岚的眼瞳中闪过一丝精芒,再次看向金属刻刀之中那被血红色纸条缠绕的倒影。
“这,就是代价!”
“这怪物般的姿态就是获得力量的代价!”
“之所以雕刻木雕就会导致触手对我身体的侵蚀就是因为我在下意识抵抗着这股力量,我的潜意识在拒绝它,反抗它,所以那股力量才会对我造成伤害,就像是排斥反应一般!所以,我不雕刻的时候它就不会继续侵蚀我的身体,所以我倒影中的右眼才会保持活性!”
“所以伊文姐才会对我说要学会接受代价!因为只有接受这副怪物般的姿态,我才能获得超凡的力量!”
放下手中的猩红色木雕,冬岚的目光再次望向镜子中的倒影。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才是我应该雕刻的原料吧?”冬岚摸了摸镜子中的倒影,自言自语着:“只有把你雕刻成那‘真正’姿态,才算是完成了仪式对吧?”
“那么,我是否该为了获得超凡力量的而成为一个怪物呢?”冬岚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知道向谁轻声询问着。
忽然,冬岚笑了,笑得灿烂无比。
“呵呵,这算不算是不当人了?我记得,这好像是伊文姐最喜欢的梗之一了。”冬岚语气轻松的诉说着,手中的刻刀则被他举到了眼前。
“虽然伊文姐什么也没说,但是从去年开始外出执行任务的次数却是越来越多了,以伊文姐的性格来说简直不可思议。。。那么发生这种情况只能说明发生了需要伊文姐亲自出马才能搞定的大事,而且还发生的越来越频繁了。”一边说着,冬岚把刻刀指向了镜中的自己。
“光上个月伊文姐就出去执行了三次任务,要知道两年前的伊文姐可是一年出动一次都嫌麻烦的,只会整天窝在工会里当个甩手掌柜,连一日三餐都还是我负责的,简直活脱脱一个废人一个。”
“然而这样的伊文姐居然会变成现在这样,肯定有什么原因,虽然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原因,也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是我知道的是,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啊,”冬岚嘴角微微扬起,将刻刀压到了镜子之上:“为了减轻伊文姐的负担,也为了保护公会里的大家,我必须成为超凡者!”
“即使,是变成怪物也在所不惜!”说罢,冬岚手中的刻刀猛地挥下。
。。。
静修室之外,伊文忽然抬起了头,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目光看向了自己嫩白纤细的手臂。
在那里,一个闪着黯淡光芒,就像是一只手掌握住螺旋似的的图案突兀的浮现出来,向着四周散发着一股微弱,但确确实实存在着的神秘波动。
然而下一刻,这散发着光芒的手掌与螺旋的图案却毫无征兆的破碎开来,散成了无数肉眼难辨,断断续续的线条。
“伊文大人。。?”看着愣住的伊文,站在一旁的紫发女仆少女夏时不禁开口询问到。
“成功了。。。”伊文可爱的大眼睛有些愣愣的看着手臂上破碎,但却没有消失的神秘图案,口中喃喃自语着:“我身上的‘雕刻家’的纹徽破碎了,小岚他成功了。。。”
听到伊文的话语,即使是夏时那张如万年寒冰的美丽面庞,此刻也不禁露出了一丝波动。
每一个稀有职业,或者说,权能使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所以基本上不会有拥有同样能力的权能使同时存在的情况,这也是为什么即使这些稀有职业的能力千奇百怪,伊文也仍把它们总和称为‘权能使’的原因。
因此,一个纹徽的破碎所代表的意义她最清楚不过了!
那代表着新旧一代的权能使的交替,那代表着一名新的权能使的诞生!
“哈哈!小夏,他成功了!小岚他挺过去了!我就知道他没问题的!”伊文似乎这时才从呆滞的状态中脱离,一脸兴奋地抓住了夏时的手,就像是个向着大人炫耀的天真无邪的孩子一般猛地摇来摇去,只有此时的她才表现出了符合她外表的行为。
“嘛,我教出来的弟子能够完成雕刻家的仪式也是理所当然的!”伊文搓了搓小鼻翼,放开了夏时的手,故作沉稳的说道,但是她脸上洋溢着的自豪与笑意出卖了她真正的感情。
“真是太好了,伊文大人。冬岚成为了超凡者之后,就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而且这样您的身体也能轻松一些了。”夏时的声音仍然平静的如同湖水的水面一般,不带着任何起伏,但是脸上却破天荒的露出了和伊文如出一辙的笑容,甜美无比。
“嘛,这倒也是。”伊文笑嘻嘻的再次伸出了自己的手臂,在空中微微虚握。
只见一个,两个,三个,连续四道不同的印记浮现了出来,其中前两个印记已经完全破碎,连其原本的形状都无法拼凑出来,也不再带有任何光芒,就仿佛是某种破败不堪的历史遗物,仅剩下一个空壳,感觉不到任何力量存在其中。
第三个刻印则是那刚才破碎的,那代表着‘雕刻家’的手掌与漩涡的印记,这个印记虽然变得断断续续,破碎不堪的,但却仍然能看出大体的形状,微弱的光芒仍然从其中散发着,不过却在以一种十分缓慢的速度消失着,若是不仔细感受那其中的能量波动就很难发现这一事实。
最后一个刻印则是一个被群星拱绕的弯月,图案的整体清晰可见,上面散发着明亮的银芒,没有任何消退的意思,就像是一轮真正的新月一般,散发着高雅和神秘的气息。
“嗯,印记估计还要一年左右才会完全消退,时间足够了。”伊文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于力量的流逝毫不在意,反而一脸开心地看向夏时道:“嗯今天我的心情好极了!小夏,去把能回来的人都叫回来,今晚开宴会咯!庆祝小岚来到超凡者的世界!”
“是,伊文大人。”女仆少女微微倾身,低头答应着,与此同时,一股涟漪在她身后的空间之中荡起,随着女仆少女往后一退,整个人便消失在了那拨动着的空间涟漪之中。
“那么,庆功宴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这个主角了哦?小岚!”伊文脸上挂着一抹止不住的微笑,凝视着静修室的大门,开始静静的等待着。
但伊文不知道的是,在一门之隔的静修室之中,仪式并未像她想想那般结束,而是正在上演着一幕极其诡异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