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铁与骨
日本鬼子在厦门烧杀抢掠,枪声,哭喊声,响成一片。
蔡妮、秦小若、小蓉等十几个学生和五六个警察一起转移,刚转过一个街道,迎面冲出一队日本士兵,凶神恶煞,气势汹汹。
“姑娘们,分头跑,我们掩护你们。”一个警察拔出驳壳枪,大吼一声。
顿时枪声大作,子弹横飞。
学生们分头逃跑,小蓉跟着秦小若,两人跑过了几条小巷子,秦小若没有什么,小蓉累得气喘吁吁,秦小若不得不放慢了脚步。
小巷口又窜出几个鬼子士兵,端着明晃晃的刺刀。一个鬼子士兵看到了秦小若和小蓉,一声怪叫:“花姑娘……”秦小若拖了小蓉就跑,本想从一条小巷子之中逃跑,但跑进去一看,居然是条死胡同。
小蓉挣扎脱秦小若的手,一头撞向小巷子的石墙。
秦小若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惊叫道:“你干什么?”
小蓉直喘息:“鬼子来了,跑不掉了,死了更好!”
两个鬼子举着步枪,冲了过来,见两人无路可逃,一脸淫邪地怪笑。
秦小若低头一看,地上有几块砖头。
小蓉也看到了地上的砖头,说了句:“和鬼子拼了。”想把砖头捡起来。
秦小若冷静地道:“别慌,有我呢。”
两个鬼子举着步枪逼近,两人已经无路可退,小蓉知道秦小若会武功,但要对付两个拿枪的鬼子也不容易,心中惊慌,脸上惊愕不已。
鬼子士兵见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手无寸铁,就把步枪靠在墙边,身上背的作战装备也解了下来,一边互相说着话,意思是一个对付一个,好好玩玩。
一个鬼子扑向小蓉,小蓉本能地伸出胳膊挡住,哪里是鬼子的对手,顿时被鬼子按在地上。
另一个鬼子扑向秦小若,秦小若眼疾手快,迅速地一矮身,那个鬼子扑了空,因用力过猛,收不住脚,一头撞向墙去。
秦小若在矮身的那一瞬间,已经抓起一块砖头,飞身跃到小蓉身边,手中的砖头狠狠地砸向鬼子的后脑勺。鬼子头上戴有钢盔,正趴在小蓉身上,后脑勺就暴露给秦小若。
砰的一声,砖头粉碎,那个鬼子头一歪,压在小蓉身上。
秦小若回过头来,那个扑向他的鬼子也刚刚转过身来,大吃了一惊,嗷嗷怪叫,又扑了过来。
秦小若不慌不忙,两手一伸,就抓住鬼子的两条胳膊,拖到面前,下面膝盖猛地一顶,鬼子一声惨叫,仰面倒地。
秦小若又补了一脚,鬼子倒在地上。秦小若又抓起一块砖头,砸在鬼子的脸上,顿时鲜血绽了出来。
小蓉推开身上的鬼子,坐了起来,花容失色,她可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
秦小若跳过来,又狠狠地砸了鬼子一砖头,鬼子的身体动了一下,小蓉大叫一声:“鬼子还没死。”
秦小若喝道:“捡砖头砸鬼子的头!”
小蓉抓起一块砖头,眼睛一闭,照准鬼子头上就砸。只砸了两下,一双手哆嗦得厉害,砸不动了。
秦小若转身从墙根下抓起步枪,刺穿了鬼子的喉咙,鲜血溅了小蓉一身。小蓉大惊:“你怎么杀了他?”
秦小若冷笑:“对鬼子仁慈,就是对我们残忍,拿起枪,我们跑!”小蓉还没有抓起步枪,就听见巷子外面有鬼子的大头皮鞋声和鬼子叽里呱啦的叫喊声。
想从巷子口跑出去已经不可能了。
秦小若拉了下枪栓,从鬼子的尸体上扯下两颗手雷,脸若冰霜:“和鬼子拼了,多杀一个赚一个!”抬头一看,巷子尽头,那道墙只有一人多高,心中一喜,对小蓉道:“跟我来!”
秦小若蹲在墙根下,对小蓉道:“踩着我的肩膀,爬上墙头,翻过房去。”
小蓉刚踩到秦小若的肩膀上,巷口就窜出几个日本士兵,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地上躺着的两个鬼子士兵,立刻举起步枪。
秦小若双手抓住小蓉的脚,猛地站起来,小蓉的双手刚好抓住了墙头,爬上房去。秦小若顾不了抓步枪,退后几步,往前一冲,在墙角一踩,借力一跃,手也抓住墙头,翻了上去。
小蓉回头焦急地喊:“小若,快点,鬼子追过来了。”
砰!砰!枪声大作。
小蓉身上中了一枪,一声惨叫,从房顶滚落下来。秦小若一把抓住她的手,小蓉的身子悬挂在墙壁上。
小蓉无奈地说了句:“小若,别管我。”
砰!一颗子弹打在小蓉的头上,鲜血四溅,秦小若手一松,小蓉的身体掉了下去。
秦小若在房上一跃,砰!一颗子弹打在她的右腿肚上,整个人翻滚到屋檐边,没有掉下去。
几个鬼子扑过来,嗷嗷怪叫:“花姑娘,花姑娘……”
秦小若右手一松,拧开了手雷,在墙上一磕,手雷滚了下去。几个鬼子士兵惊慌失措,抱头鼠窜,轰!一声巨响,几个鬼子血肉横飞,而秦小若则从另一边翻滚下去。
落地之后,秦小若感觉腿上疼痛难忍,低头一看,鲜血如注,胡乱撕了衣服袖子,包扎一下,起身就跑。只跑了几步,不得不慢了下来,腿上钻心的疼痛。
四周枪声,鬼子的喊叫声一片。
秦小若一咬牙,握紧了另外一颗手雷,如果有鬼子发现了自己,只能同归于尽了,心中这么一想,反倒坦然。秦小若扶着墙,艰难地走了一阵,发现这条巷子有些熟悉,仔细一想,恍然大悟,这里是约翰医院的后墙。
约翰医院的后面是一个小院子,有一道小铁栅栏门,这里是医护人员的宿舍,秦小若看小铁门是锁起来的,并不高,正想翻进去,就看到一个穿白色褂子的医生从宿舍出来。
秦小若大喜:“白雪姐姐。”
白雪吃了一惊:“小若妹妹。”
秦小若忙道:“白雪姐姐,快点帮我,我被子弹打中了!”
白雪打开铁门,把秦小若搀扶进自己的宿舍,拿了药和绷带给她包扎:“子弹穿过了小腿肚,伤势不重,休养几天就好了……对了,你哥哥呢?”
秦小若摇了摇头:“我们的队伍撤退了,壮丁义勇队在江头阵地就没有了消息,我们来不及出城……白雪姐姐,你怎么不走呢?”
白雪迟疑了一下:“走哪里去?”
秦小若惊讶地道:“出城啊!日本鬼子占了厦门,医院也难保住了吧?”
白雪想了想:“这里是美国人开的医院,应该安全一点,你现在不能乱跑,就在我这里休养几天。”
秦小若点了点头:“不知道我哥……我爹会怎么样?”
白雪眼神黯淡,想说什么,却没有说。
秦家大厝,院门敞开。
正厅门口,摆放着一把太师椅,秦天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神色威严:“夫人,拿刀来!”
秦夫人洪珍珠从院子中间的武器架上取下一把大刀,这是秦飞宇练功时用的大刀,寒光闪闪。秦天右手接过大刀,左手食指在刀身上一弹,当的一声响。
秦天双眉一竖,大声道:“好,能杀鬼子的刀!”
洪珍珠站在他的身边,秦天扭过头,看了夫人一眼,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夫人,让你受累了。”
洪珍珠对秦天深情一笑:“天哥,我们夫妻一场,虽不是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转身就进入房间。
秦伯从外面进来,神色平静,他也从武器架上拿了一把大刀,站在秦天的身边,不慌不忙地说:“兄弟,日本鬼子已经攻进厦门!”
秦天点了点头:“秦飞宇有没有点消息?”
秦伯道:“壮丁义勇队和韩司令在江头镇和日本鬼子交过手,他们炸毁了龙江大桥,破釜沉舟,之后,壮丁队就没有一点消息了。”
秦天一声大喝:“好呀!壮丁义勇队个个都是好儿郎,秦飞宇就是死,也是我秦门的骄傲,有没有点小若的消息?”
秦伯迟疑了一下:“小若应该和其他学生队伍撤退出城了!”
秦天笑了笑:“如果她撤退出城,是我秦家之幸,保住了一点血脉,可这丫头,分明是一个男儿的性格,就是她死了,也没辱没秦家祖先。”
外面鬼子的大头皮鞋声由远而近。
秦伯道:“日本鬼子来了!”
秦天须眉到竖,脸如冰霜:“等的就是他们。”
一队日军士兵端着步枪冲了进来,排成两排,中间是平田一郎、大岛七雄和洪立勋,后面跟着十几个日本军官,杀气腾腾。
大岛七雄右手胳膊打着绷带,挂在脖子上,他的目光阴冷,落在秦天的身上。
“大佐阁下,此人就是秦天。”平田一郎忙对大岛七雄道。
大岛七雄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秦天的刀上:“他手中的刀就是追魂刀?”
平田一郎摇了摇头:“阁下,在江头镇和我们交战的秦飞宇,他手中拿的应该是追魂刀!”
大岛七雄对洪立勋嘀咕了几句,走近了几步,忽然毕恭毕敬地向秦天鞠了一躬。
秦天哈哈大笑:“小鬼子,别跟我来这一套。”
洪立勋立刻站到大岛七雄的身边,对秦天道:“秦老英雄,大岛七雄阁下久仰你的大名,想和你交个朋友!”
秦天一声怒喝:“住嘴,姓洪的,什么时候认了日本鬼子做干爹?当了走狗?快点滚开,否则,我一刀劈了你的狗头!”
洪立勋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了几步,有些气急败坏:“姓秦的,我可是一番好心,我告诉你,厦门已经是日本人的天下,顺日本人昌,逆日本人亡。”
“滚!”秦天一声断喝,呼的一声从大师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手提刀,威风凛凛。
日本士兵们一起拉动枪栓,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秦天。
秦天面不改色。
大岛七雄微微点了点头,对平田一郎道:“果然是英雄气概,大日本帝国正需要这样的人物,你去和他谈谈!”日本攻占厦门之后,要想迅速地控制厦门,就需要本地一些有声望的人配合,而秦天,最合适不过了。
平田一郎和秦天打过交道,了解秦天铁骨铮铮,不畏生死,只想尽最后一次努力,说服秦天:“秦老英雄,大日本帝国是非常友好的,希望我们展颜消宿怨,一笑泯恩仇,只要你答应和大日本帝国合作,金钱,美女,权力,应有尽有。”
秦天不屑地看了一眼平田一郎,轻蔑地道:“要是我不答应呢?”
平田一郎脸色一沉:“如果你不答应,你应该知道有什么结果,中国几百万军队也无法阻挡大日本帝国皇军,更何况你一个秦天!”
秦天把刀锋一抡,厉声喝道:“平田一郎,有本事跟我的刀说话,看秦家的刀如何砍下你的狗头?”
洪立勋凑到大岛七雄的身边,点头哈腰:“大佐阁下,这个老家伙顽固不化,不知好歹,不和皇军合作,死啦死啦的!”洪立勋铁了心当汉奸,只要不是一条路的,恨不得都置之死地而后快。
大岛七雄脸色阴沉,回头对手下们吼了一声:“帝国的武士们,谁上前,用我们的武士刀,打败秦天?”
“呼啦”一声,四五个中尉跳了出来,其中一个叫鸠山幸的抢在最前面,双手握住武士刀,一脸横肉,两眼凶光。鸠山幸本是一个战争狂人,又欺秦天是一个老人,以为一两刀就能解决问题,所以,根本没有把秦天放在眼中。
秦天一声冷笑:“小鬼子,今天教你怎么使刀,尝尝秦家追魂刀的厉害。”
鸠山幸抢上几步,一声吼,军刀直刺秦天。秦天双脚如磐石,不动,动的是双手,大刀一抡,当!鸠山的军刀脱手飞出。
鸠山大吃一惊,双手虎口发麻,手中没有武器,哪里还敢再战,想逃。
秦天的刀顺势落下,劈在鸠山的腰上,唰!一股鲜血窜了出来。这一刀并没有把鸠山拦腰劈成两半,却足以致命。鸠山一声惨叫,轰然倒地,身体还在血泊之中颤抖。
秦天用力过猛,腰上的枪伤迸裂,鲜血也涌了出来。
那些日军士兵个个瞪大了眼睛,这个时候,他们才明白,秦天不是一个没有用的老人,而是一个可怕的战士。
秦天双手握刀,横在胸前,须发俱张,威风凛凛:“还有谁不怕死的,上来!”
又一个日军中尉举起军刀,一步一步地逼近秦天。这个日本中尉叫松下独夫,凶狠残暴,杀人如麻。
秦天不屑一视,只是腰上的伤口疼痛无比,额头上冷汗冒了些出来。秦伯在旁边看得真切,跨上了一步:“兄弟,我给你打发这个鬼子!”
秦天知道秦伯并没有多少武功,岁数太大,不可能是这个鬼子的对手,平静地摇了摇头,冷笑道:“没事,这个小鬼子算什么?”
松下独夫见秦天分神,嗖的一声,冲了上来,挥刀就砍。秦天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松下独夫的小伎俩,岂能偷袭他?秦天一抡刀,两股刀锋砍在一起。日本军刀轻灵,不及中国大刀钝厚,刀锋相交,松下独夫丝毫没有占到优势,只想依仗自己年轻力壮,把秦天压下,更何况,秦天腰上还在流血呢。
秦天纹丝不动。
松下独夫呀呀大叫,也进不了分毫。忽然,秦天一侧身,刀一松,松下独夫一个踉跄,撞到秦天的面前。
秦天大刀依然拦住松下独夫的军刀,但他大刀往上一抹,刀锋就抹到了松下独夫的脖子上,唰!一股鲜血喷射出来。
松下独夫一头就跌倒下去。
秦天双目如电,扫过日本士兵们,厉声道:“还有谁?”刀锋如雪,声若洪钟,日军士兵尽皆变色。
大岛七雄心中微微一颤,秦天连杀两人,都是在一招半式之间,想到秦飞宇差一点就要了自己性命,这秦家人果然厉害呀!背后就已经开始沁出冷汗。洪立勋更是胆战心惊,仿佛那刀劈在他的身上一样,忙躲在大岛七雄的身后,嘴角哆嗦着:“大佐阁下,秦天太厉害了,秦天不死,必是大日本帝国的祸患。”
平田一郎往大岛七雄身边靠了靠,低声道:“大佐阁下,我们不能让帝国的武士冒险。”
大岛七雄一皱眉。
秦天感觉腰上更加疼痛,情知这样下去,对自己更加不利,只想一刀结果了大岛七雄,一声大喝:“小鬼子,拿命来!”一个箭步,冲向大岛七雄。
秦天身边的秦伯也一起冲了过来,两把大刀如电一般,卷向大岛七雄。
大岛七雄见两人来势如猛虎下山一般,连连后退,大叫:“开枪!”
砰!砰!砰!几十把步枪子弹射向两人。
秦伯倒下了,秦天身子摇晃了几下,浑身上下十几个弹孔之中鲜血涌了出来,但他面无惧色,嘴角泛起轻蔑的微笑:“小鬼子,也就这点本事。”
秦天的人如山一般倒下了。双目依然怒瞪。
洪立勋心有余悸:“秦天会不会还没有死呀?”
平田一郎摇了摇头:“一定死了。”
大岛七雄带领士兵冲进去,发现秦夫人已经上吊身亡,微微叹息了一声:“可惜,这样的英雄人物,不能为大日本帝国效劳……埋了他们!”
黄昏的时候,斜阳惨淡。江边,一艘小渔船停在水边,黄百戈坐在船头收网,远处不时传来枪声。黄百戈是一个粗壮黝黑的大汉,一年四季在江海里打鱼为生。
他一边收网,一边骂道:“狗日的小鬼子,把我的鱼全部吓跑了,我干你小鬼子的娘……”
他还不知道日本鬼子已经打进了厦门。
渔网忽然动了一下,凭感觉,要么是有鱼撞到网上,要么是水中的漂浮物撞在网上。黄百戈抬头一看,江中心的渔网挂住了一根两尺来长的木头,木头上趴着一颗脑袋,一条胳膊。
黄百戈骂了句:“倒了八辈子的霉,鱼没有网几条,网了具死尸。”一边骂,一边划着船,靠近死尸。黄百戈在江海里讨生活的人,没少见过死尸,如果有主的,可能得到一些感谢费,如果无主的,就只能当积德。黄百戈准备把尸体拖上岸,等人来寻找尸体。
那个尸体是右手抱着木头,头搭在木头上,木头被渔网挂住,所以,没有顺水漂流下去。黄百戈用绳子套住那头,口中念念有词:“这位大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可不是图你的财,是想帮你收个尸。”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不禁一惊,感觉有些眼熟。
黄百戈凑近了些,看清楚了:这不是秦家大少爷吗?
原来,秦天散尽家产,招募壮丁练习武艺,保卫厦门。黄百戈也跑去报名参加,并得到了秦家的安家费,但几天之后,黄百戈母亲病重,黄百戈父亲就不许黄百戈到壮丁队练习了,而是说壮丁队几百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更何况日本鬼子还没打进城,你还是到江里海里打鱼,多卖几个钱给你母亲治病。
黄百戈虽然觉得对不起秦家父子,但为了母亲的病,只好去打鱼。他认识秦飞宇。
黄百戈手慌脚乱地把秦飞宇拖上渔船,一边喊:“秦少爷,你怎么在水中呢?”
秦飞宇的手中还紧紧地握着那把追魂刀。
黄百戈知道秦飞宇家的地方,想把他背回秦家,但看到秦飞宇浑身伤痕,又在水中,多了个心眼:他怎么在水中呢?难道鬼子打进城了?又下意识地探了探他的鼻息,居然还有呼吸。
秦飞宇没有死。
秦飞宇在海边长大,精通水性,跳入江中的时候,刚好又抓住了一根断木,肚子里并没有喝多少水。只是受伤,又很疲惫,才昏迷过去。被黄百戈救上船之后,很快就苏醒了。
“秦少爷……”黄百戈低声问他。
秦飞宇猛地清醒了:“你是谁?”
黄百戈忙回答道:“我叫黄百戈,打鱼的,我也参加过壮丁义勇队,你不记得我了吗?”
秦飞宇对黄百戈没有多少印象:“我在哪里?”
黄百戈道:“你在我的渔船上,我把你从水里捞起来的。”
秦飞宇终于明白了,一声长叹:“鬼子打进厦门了。”
黄百戈大吃一惊:“什么?鬼子打进厦门了?”
秦飞宇默默地点了点头,想动,但伤口一阵剧烈地疼痛,忍不住叫了一声。
黄百戈忙道:“秦少爷,你受伤了,别乱动,等天黑之后,我背你回家,找大夫给你包扎。”
秦飞宇没说什么,黄百戈看了看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就背秦飞宇回家。他的家就在江边,而且在村子的一头,黄百戈没有结婚,只有父母,弟弟在城里做工,也不在家。
黄百戈父母亲见他背回一个人,大吃了一惊,黄百戈对两人一说,救的人是秦飞宇,两人也没说什么,七手八脚把秦飞宇搀扶到床上,又烧糖开水,又煮鸡蛋,还给秦飞宇请了大夫,包扎,裹伤口。
第二天,黄百戈打探到确切的消息:日本鬼子打进厦门,到处烧杀抢掠,秦天身亡……
日军占领厦门之后,大岛七雄大佐被任命为厦门警备司令部司令,龟田大佐担任驻厦门陆军司令部司令,佐藤大佐担任驻厦门海军司令部司令。
厦门笼罩在一片腥风血雨之中。
厦门原商会总会长洪晓春在书房里翻看一本《水浒传》,他的家眷在战争爆发之前已经转移出城,到漳州乡下躲避战火去了。他没有离开,是需要处理许多商会的事情,他是商会会长,有报国之志,也坚信中国军队能够保卫厦门,而今,厦门沦陷,他想逃出城已经不容易了。
此刻,他的家中只有一个老管家老洪,对他忠心耿耿。
外面不时响起几声枪响。
洪晓春把书往桌子上一拍,站了起来,一声长叹:“豺狼入室,我洪晓春空有报国之心,却无救国之力!悲哉!哀哉!”
正长叹之际,管家老洪慌忙进来,一脸不安:“老爷,有……客人来了……”
洪晓春惊讶地道:“什么客人?”
老洪靠近了洪晓春几步,迟疑了一下,小声道:“日本人!”
洪晓春双眉一扬,厉声怒道:“日本人不是人,更不是客人,是豺狼虎豹,不见!”
老洪应了一声,却没有挪动脚步,脸上似乎有难言之色。
洪晓春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你出去说,我病了,不方便。”
哗啦!客厅的门被撞开的声音,然后听见大头皮靴粗暴踩在地板上的嘎嘎声。
老洪脸色大变,颤声道:“日本……鬼子……已经闯进家了,这如何是好?”
洪晓春面不改色,随手一拂,大义凛然:“是祸躲不过,大不了就是送上一条老命,我倒要看看,日本鬼子究竟长成什么模样。”
客厅门口,站着两排日军士兵,如狼似虎,端着步枪,步枪上的刺刀闪着寒光。中间站着两个人,一个四十多岁,穿西装,打领带,戴金丝边眼镜,一双小眼睛在薄薄的镜片之后狡黠地闪动。另一个是全副军装,凶神恶煞,满眼凶光的军官。
洪晓春神色冷肃,一言不发。
那个穿西装的日本人向洪晓春鞠了一躬,皮笑肉不笑地道:“鄙人山口友和,现管理厦门商会,这位是厦门警备司令部司令大岛七雄阁下。”
洪晓春阴沉着脸,不发一言,老洪看了洪晓春一眼,过去搬了两张椅子,大岛七雄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按着军刀刀柄,横眉竖目。
山口友和继续道:“现在,大岛七雄阁下负责厦门的治安工作,鄙人负责厦门商会的工作,但鄙人初来乍到,对厦门不太了解。洪先生以前担任厦门商会总会长,熟悉厦门的商会情况,所以,鄙人想请洪先生继续担任厦门商会会长,鄙人愿意与洪先生一起,振兴厦门商会,为日本、中国两国人民做出贡献……”
洪晓春心中冷笑:小鬼子果然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想拉我洪晓春当汉奸?没门……
洪晓春沉吟半晌,抱了抱拳,不慌不忙地道:“山口先生,洪某老弱病残,身体有恙,更何况才疏学浅,不能担此大任。”
“八嘎!”大岛七雄呼地一下站了起来,厉声喝道,手中的军刀已经拔出了一半。
洪晓春面不改色。
老洪心惊胆战,脸色苍白,额头上的冷汗滚落下来。
山口友和忙回头,用日本语对大岛七雄道:“大佐阁下,厦门初定,我们需要洪晓春这样有身份的人协助管理,我再和他说说。”
大岛七雄把军刀收回了鞘中。
山口友和堆起一脸虚假的笑容:“洪先生,我们大日本帝国是友好的,不会亏待朋友,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和洪先生交个朋友!”他拍了拍手,两个日本士兵抬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放在客厅中央。
山口友和指着箱子:“这是我们大日本帝国出产的清酒,特意送给朋友喝的,不成敬意,还望笑纳!”又一次向洪晓春鞠躬敬礼。
洪晓春沉默。
山口友和一脸奸笑:“洪先生身体有恙,先好好休息,当然,我们不会勉强洪先生,中国不是有句俗话吗,强扭的瓜不甜,请洪先生好好考虑一下,我们期待和洪先生良好的合作,告辞!”
大岛七雄目光凶狠,盯着洪晓春,皮笑肉不笑:“洪的,大日本帝国善待朋友,也绝对不会放过敌人,你的,好好考虑!”
日本人扬长而去。
洪晓春浑身哆嗦,忽然扑上去,把箱子里的清酒抓起来,一瓶一瓶砸碎在地上,一边怒骂道:“鬼子的东西,沾满了中国人的鲜血,我不要……”
老洪忙过来搀扶洪晓春:“老爷息怒,先到书房休息,我给你泡壶茶解气!”
洪晓春抚着胸口,喘息道:“是气坏我了,给我泡茶,泡浓一点,冲走鬼子的浊气,呸!”
老洪给洪晓春泡了一壶茶,小声道:“老爷,现在该怎么办?你要拿定主意呀!”
洪晓春慢慢平静下来:“日本鬼子是想逼我做汉奸,我是中国人,怎么能为日本鬼子做生意?”想了想,才道:“唯一的办法是逃出去,离开厦门。”
老洪为难地道:“老爷,你的生意全部在厦门,几个工厂,还有这么大的家产,又该怎么办?”
“全部不要了!”洪晓春斩钉截铁,“厦门都没有了,我那点家产算什么呢?国家破了,我们商人那点良心不能没有了。”
老洪点了点头:“老爷,我们什么时候走?”
洪晓春想了想:“选一个好的时候,如果走不掉,只怕以后永远没有机会走了!”
大岛七雄和山口友和走出了洪晓春的大宅,大岛七雄脸色阴沉,不解地问道:“山口君,洪晓春假借有病,不愿意与我们合作,是敌非友,为什么不让我一刀杀了他?”
山口友和一声冷笑:“大佐阁下,要杀一个洪晓春还不易如反掌?但此人在厦门颇有声望,如果他出面,与大日本帝国合作,管理厦门,将更加顺利!”
大岛七雄道:“话虽然如此,但他若不肯与我们合作呢?”
山口友和目露凶光:“倘若他真的不和大日本帝国合作,再杀他也不迟!”
大岛七雄点了点头:“不过须防备此人逃走!”
山口友和继续道:“大佐放心,我已经安排了四个黑龙会的人,暗中守候在洪家四周,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他想逃走无门,不与大日本帝国合作,就只有死路一条。”
大岛七雄狰狞地狂笑了几声。
山口友和继续道:“洪晓春颇有家产,中国人爱财,胆小惜命,我料他迟早会与我们合作,倘若他与我们合作,事半功倍,即使他不与我们合作,我们还有两个合作的对象。”
大岛七雄道:“是不是洪立勋?还有一个是谁?”
山口友和道:“另一个是蔡金福!”
大岛七雄连连点头:“山口君,管理厦门的治安,是我的事情,为大日本帝国创造财富,则是你的重任呀!”
山口友和谦虚地道:“都是为大日本帝国效力,责无旁贷呀!”
天渐渐黑了下来,老洪做好了饭菜,两人饱餐了一顿,洪晓春冷静地对老洪道:“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带,从后门出去,走得越远越好!”
老洪打开后门,小心翼翼地查看了一下四周,不见异常情况,低声对后面的洪晓春道:“老爷,后面没人。”
洪晓春道:“走。”
两人刚出后院,咚一声响,两个人从邻居家的屋顶跳下来,挡在路中。这两个人一个是本地无赖黄小毛,好吃懒做,以前在街头混吃混喝,早被平田一郎的黑龙会收买,厦门沦陷之后,迫不及待地窜出来,为日本鬼子卖命。另一个是黑龙会的小池,腰上插着一把手枪,手里拿着一把武士刀,面无表情。
黄小毛认识洪晓春,涎着脸,阴阳怪气地道:“洪老板,这大黑的天,是要到哪里去呀?是不是想逃走呀?山口太君说了,让我和小池太君好好看着你们。”
老洪暗暗叫苦,心中急得七上八下。
洪晓春鄙夷地看了黄小毛一眼:“黄小毛呀!几天不见,混发达了,吃中国人的饭,喊日本人的爹。”
黄小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洋洋得意:“平田太君对我可是大大的好,洪老板呀!我劝你,识时务者为俊杰呢!跟太君合作吧,可以赚大把的钞票哟。”
洪晓春吐了一口唾沫:“黄小毛,我在自己家后面走走,不行吗?”
黄小毛一脸奸笑:“行,但是我和小池太君可得跟在后面,洪老板,有我和小池太君保护,没人敢伤害你,现在厦门的街头可不平静!”
洪晓春哼了一声:“有你这样的人跟着,我怕晦气,不走了!”转身回去了。
老洪跟在后面,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洪晓春叹息了一声:“鬼子果然够毒呀!”
后门外,黄小毛巴结小池:“太君,这个老家伙想跑,门都没有,太君,你到屋顶休息,我在门口守着!”
小池露出怪笑,对黄小毛伸出一个大拇指:“黄,你的,太君的朋友,大大的好!”
黄小毛受宠若惊,连连点头哈腰:“太君,我的,愿意为太君效劳,大大的。”
小池又叮嘱道:“注意的,不能让洪的逃走。”
黄小毛拍着自己的胸脯:“太君,洪的逃走,我的死啦死啦的!”一边凑到门缝前,往里面看。
小池想退后几步,靠在墙边休息,但忽然感觉到一股寒气袭来,六月的厦门,已经是热浪滚滚,怎么会有这么冷的风?
小池大吃了一惊,一扭头,一把锋利的刀如闪电一般劈了过来,正中他的脖子,唰!一股鲜血飞溅了出来。小池连哼也没有哼一声,就倒在地上。
黄小毛正趴在门上看,听到身后有水溅在地上的声音,心中奇怪:难道下雨了?一回头,却发现一个黑布蒙面的人站在身后,一把雪亮的大刀横着。
黄小毛大惊失色,张开嘴巴,却喊不出来,脚下一软,人就跪在地上。
“猪狗不如的东西,受死!”刀锋切在黄小毛的脖子上,黄小毛的脑袋喀嚓一声,掉在地上。
黑布蒙面人一纵身,上了墙,悄无声息地落在院子之中,闪身到客厅,低声道:“洪老板……洪老板……”
屋中的洪晓春听到声音,忙开了门:“谁?”
“我,秦飞宇!”秦飞宇闪身而出,一把摘下脸上蒙着的黑布。
“秦飞宇?你还活着?”洪晓春惊讶地问道。壮丁义勇队和韩司令在江头镇与敌人血战,他是知道的,却万万没有想到,秦飞宇居然还活着。
秦飞宇点了点头:“我跳进江中,被人救起,大难不死!”
洪晓春又道:“外面有鬼子的狗,你怎么进来的?”
秦飞宇一声冷笑:“前门和后门,一共有四条恶狗,我已经宰了后门的两条狗,洪老板,我知道白天鬼子来威逼过你当汉奸,特来送你们出厦门的。”
洪晓春大喜:“太好了。”
秦飞宇冷静地道:“跟我走,要快,否则被鬼子发现,就来不及了!”
秦飞宇轻轻打开后门,把小池的枪拿起,插在自己腰带上,武士刀递给洪晓春,带着洪晓春和老洪来到一条内河边,拍了拍掌,早已经等候在此的黄百戈划着船过来。
这条内河直达龙江,沿龙江到海,然后绕出厦门。
洪晓春和老洪上了船,秦飞宇并没有跟上去,他还有另外的事情。洪晓春在船头抱拳:“秦飞宇壮士,后会有期。”
秦飞宇也一抱拳:“后会有期。”
秦飞宇之所以不上船,是因为他打听到平田一郎正住在自己家中,杀父之仇,国家之恨,岂能不报?
秦飞宇熟悉厦门的地形,依旧以黑布蒙面,路上躲过了几队日军士兵的巡逻,来到秦家大宅后面,悄悄攀上屋顶。
此时,并不太晚,秦飞宇在屋顶观察了院子中的情况,发现门口有两个日本浪人,也就是黑龙会平田一郎的属下,在巡逻。这两个人并不在固定的地方,而是不时沿着大宅四周巡逻。
客厅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平田一郎,另一个秦飞宇不认识,两人正在饮酒作乐,秦飞宇对日本语言懂得并不多,听不怎么清楚。
秦飞宇要杀平田一郎,必须先干掉外面两个负责巡逻的人,正在想办法,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往门口一看,大门打开,一个日本浪人扛着一个麻布口袋进来,后面跟着一个浪人。
客厅里饮酒作乐的平田一郎和另外一个人听到声音,迎了出来,秦飞宇看到,另一个是军官模样,腰上别着手枪,挂着军刀。
扛着麻袋的日本浪人说:“平田阁下,我们弄了一个中国女人回来。”
平田一郎得意地对军官说:“阁下,这个女人,是我特意让兄弟们弄来的,等一下慰劳慰劳阁下!”
两个日本浪人把麻袋打开,里面是一个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女人,嘴里塞着破布。
那个军官模样的家伙点了点头:“真感谢平田君。”
平田一郎道:“把她弄进卧室,你们先回去,阁下,我们继续喝酒,等一下再玩玩这个中国姑娘。”
两个浪人把姑娘抬进秦飞宇妹妹秦小若的卧室之后,出了院子,平田一郎和那个军官继续到客厅喝酒,秦飞宇在屋顶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怒火燃烧,恨不得一刀一个,把他们全部结果掉。
但是秦飞宇心里明白,自己动手,必须小心,否则,将前功尽弃,得不偿失。
一个日本浪人站在大门前警戒,另一个浪人沿着大宅巡逻,秦飞宇悄无声息地蹲在后院的围墙上,那个日本浪人根本就没有发现秦飞宇,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一手把着腰上的武士刀。
秦飞宇等他走到自己前面,忽然从围墙上一跃而下,大手如铁箍一般,箍了这个日本浪人的脖子,往上一提。这个日本浪人矮小,顿时脚不着地,喊不出声,想拔刀,刀又被秦飞宇的手按住。
秦飞宇越箍越紧,日本浪人的脖子喀嚓一响,喉管断了,人也软了,不再挣扎。秦飞宇拔出武士刀,刺进日本浪人的肚子之中,几乎把这个日本浪人开膛破肚。
另一个日本浪人站在大门口,一动不动。
秦飞宇从屋檐之上倒挂金钩,慢慢地垂下去,右手忽然箍住这个日本浪人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左手刀在自己的胳膊下一抹,感觉那个日本浪人伸直了身体,摇晃了几下,不动了。
秦飞宇手一松,翻身跃下去,又补了一刀,把他的脑袋切下来,放到一边,然后再从围墙翻进去。
客厅上,点着好几根蜡烛,本来秦飞宇家是有电灯的,但那个时候厦门电厂已经停止大规模供电,所以,家里没电。平田一郎和日本军官说着话,喝着酒。
“浅见君,多少年没有在一起了,想不到我们居然能在厦门相逢,来,再干一杯!”平田一郎道。
浅见感慨:“平田君,当年我们一同读书,后来你加入黑龙会,我参了军,你到中国的时候,我还在部队训练呢……要不是帝国的军队占领了大半个中国,我们部队不奉命调遣过来,想再见面还真不容易呢!”
秦飞宇听清楚了,平田一郎和这个浅见是同学,看他的军装,应该是个中尉。
秦飞宇想到妹妹卧室里还有一个姑娘,悄悄推门进去,里面点着一盏油灯,一个姑娘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破布,正在床中间挣扎。
秦飞宇低声道:“姑娘,别怕,我是中国人,特来救你的。”
那个姑娘根本动弹不了,也发不了声。
秦飞宇走近一看,吃了一惊:“蔡……妮……”忙用刀割开她身上的绳子。
蔡妮想动,但手脚麻木,无法动弹,只是眼中泪水忽然就簌簌滚落下来。
秦飞宇忙拔出她口中的破布。
蔡妮激动地叫了一声:“秦……飞宇……”
秦飞宇忙伸出一个拇指,在她的眼前摇晃了几下,示意她不能发出声音。蔡妮梨花带雨,点了点头。
秦飞宇估计她是手脚麻木,把她扶起来,蔡妮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低声说:“我在家门口,被人打了一下,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秦飞宇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害怕,有我呢,我已经杀了两个日本人。对了,我妹妹呢?”
蔡妮“啊”了一声:“那天,鬼子进城了,小若和小蓉和我们跑散了……应该没危险,这些天我都没有打听到小若的下落……秦飞宇,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秦飞宇来不及给她细说,把她轻轻推开:“你会用手枪吗?”
蔡妮点了点头:“会!”
秦飞宇拔出腰上的手枪,放在她的手中,低声道:“我去宰客厅里的两个鬼子,你从前门逃走,前门外的鬼子已经被我杀了。”
蔡妮活动了一下筋骨,从床上下来,站到地上。
客厅上,平田一郎和浅见中尉没有喝酒了,往卧室走了过来。平田一郎的声音:“浅见君,中国姑娘,大大的漂亮,你的好好享受。”
浅见摇摇晃晃地走向卧室。
蔡妮双手握住手枪。
秦飞宇附在她的耳朵边说:“别开枪,等我杀了这个鬼子,去杀平田的时候,你就跑,别管我。”
蔡妮点了点头。
浅见脚步踉跄,砰!推开门,一头撞了进来,他已经敞开军装,松了皮带,口里乱叫:“花姑娘,害怕的不要,皇军大大地喜欢。”
秦飞宇早等在门边,呼!一刀劈下,喀嚓!浅见中尉的脑袋横飞出去,脖子之中窜起一股鲜血,无头的身体倒在地上。
秦飞宇一个箭步,就冲向客厅。
客厅里,平田一郎听到异样的响动,正想来看个究竟,秦飞宇如一堵山一般,挡在他的前面,手中一把雪亮的大刀。
平田一郎“啊”地发出一声惊叫:“秦飞宇……来……人……”
秦飞宇冷笑:“平田一郎,别喊了,你的人,都被我杀了!”
平田一郎浑身一颤,摇晃了几下,酒全部醒了:“你怎么没死?”
秦飞宇一咬牙:“没有杀尽你们这些畜生,我怎么可能死?”
平田一郎很清楚,秦飞宇的目的是杀了自己。他是厦门黑龙会会长,经历过多次危险,知道这个时候,只能靠自己全力一搏,只是他的武士刀并没有在身上,而是靠在客厅的一个书架上。
平田一郎退了几步,他每退一步,秦飞宇就冷冷地逼近一步。追魂刀闪着寒光。
平田一郎忽然转身,抓起武士刀,一声嚎叫。
秦飞宇早就看穿他的用意,平田一郎抓刀的时候,他可以出击,但他并没有出刀,不屑地冷笑道:“平田,你赤手空拳,我若用刀杀了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平田一郎双手握住刀柄,目露凶光,一声吼,一个箭步,冲向秦飞宇,武士刀直刺秦飞宇腹部。秦飞宇只一侧身,让过武士刀,自己手中的大刀飞起,一挂,一拉,呼!平田一郎的刀脱手飞出,当的一声,插在墙上。
平田一郎大吃一惊。
秦飞宇不容分说,刷的一刀落下,砍在平田一郎的大腿上。
平田一郎嗷的一声惨叫,半跪了下去。
秦飞宇返手一刀,从平田一郎的腰一直抹到背,割了一条长长的刀口。
平田一郎疼痛难忍,大叫一声:“秦飞宇,你有种就杀了我!”
秦飞宇一脚把平田一郎踏在地上,厉声喝道:“平田,一刀杀了你,太便宜你了,中国人的血债,要用血来偿还!”
举起刀,砍下他的右手手掌。
平田一郎昏死过去。
秦飞宇一刀割下他的脑袋,扯下一块窗帘布,把平田一郎的脑袋包了起来,挽了个结,想了想,又割下平田一郎的衣服,沾满了血,在墙上写下了六个大字:杀人者秦飞宇!
秦飞宇转身出门,只见蔡妮双手握着手枪,站在门口。
秦飞宇惊讶地道:“你怎么还没走?”
蔡妮平静地道:“等你呀!”
秦飞宇一怔:“万一我失手了呢?”
蔡妮不以为然:“大不了死在一起。我手中有枪呢,总要打死一个日本鬼子!”
荒山,一座新垒起的坟前。
秦飞宇把平田一郎的头颅放在坟前,扑通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道:“爹,娘,老伯,我给你们报仇了!但是日本鬼子还霸占着厦门,烧杀抢掠……爹,娘……只要我还能活一天,还有一口气在,还有一滴血流,我就不会让鬼子好过。”
秦飞宇直起腰,看到蔡妮跪在自己身边,磕头,问了句:“你做什么?”
蔡妮道:“秦老英雄和伯娘为厦门万千百姓而死,我磕几个头是应该的!”
秦飞宇站起来,一脚把平田一郎的脑袋踢进草丛之中,冷静地道:“我送你回家。”
蔡妮忙道:“你准备到什么地方去?”
秦飞宇果断地道:“我生在厦门,就是死,也要死在厦门,我不会离开厦门的,我要向鬼子讨还血债!”
蔡妮道:“你一个人,怎么杀鬼子?”
秦飞宇咬牙:“杀一个是一个!杀一个少一个!”
蔡妮忙道:“你可要小心!”
秦飞宇点了点头:“你放心,我想多杀几个鬼子,不会轻易把自己搭进去!”
下了山之后,进入居民区,日军实施夜间管制,没有灯光,也没有人,大街小巷一片静寂。
秦飞宇在前,蔡妮在后,两人处处提防着日本巡逻队伍,在天亮的时候,来到了蔡妮家外。
蔡妮的父亲蔡英杰是厦门电厂的股东,家中富贵,所以,住宅比秦家气派得多。
秦飞宇攀上围墙,往里面看了看,蔡家灯火还亮着,显然是不知道蔡妮到什么地方去了,很着急。父母应该还没有睡觉。
秦飞宇在墙上低声问蔡妮:“你爹妈知道你出事情了吗?”
蔡妮摇了摇头:“我有时候在学校,有时候在朋友家,可能我父母还不知道我被鬼子绑架了。”
秦飞宇跳下来:“你叫门,我要走了!”
蔡妮点了点头,在准备拍门的时候,回过头,忽然就扑入秦飞宇的怀中,低声道:“秦飞宇,我们中国那么多热血男儿,一定会把日本鬼子赶出去的。”
秦飞宇浑身一颤:“我也相信!”
蔡妮继续道:“我希望那一天能见到你!”
秦飞宇还没有回答,蔡妮在他的脸上深深一吻,然后拍门,一边喊:“爸,妈……我回来了。”
蔡妮家楼上响起脚步声,秦飞宇已经闪入小巷子之中,只听一个女人焦急的声音:“妮呀!深更半夜的,你跑哪里去了?你爸和我一夜没睡呀!小祖宗……”
蔡妮若无其事:“我这不回来了吗?”
日军警备司令部,电话骤然响了起来,负责接电话的卫兵脸色大变,向大岛七雄报告道:“司令官阁下,负责看守洪晓春的人被杀两个,洪晓春不知去向!”
“什么?”大岛七雄勃然大怒:“八嘎,让平田一郎来见我!”
电话再一次急促地响了起来,接电话的卫兵话筒几乎从手中掉下去,胡乱一抓,居然抓住了。
大岛七雄怒道:“八嘎,慌乱什么?”
卫兵啪地打了个立正,报告道:“司令官阁下,平田一郎阁下在秦家院子被杀,一同被杀的还有三人,其中有陆军浅见中尉……”
大岛七雄瞠目结舌,良久,才吼了一声:“集合,立刻赶赴现场!”十几辆三轮摩托车呼啸着赶到秦家,现场已经被警戒。原来,黑龙会的人天亮之后,发现门外的哨兵被杀,预感到出了事情,进屋一看,吓了一跳,连忙报警。
大岛七雄赶到的时候,陆军司令龟田大佐也来了,他得到的消息是自己的下属浅见中尉死于秦家,不能不来。浅见死在秦小若的卧室门边,身首异处,平田一郎死在客厅,脑袋没有了,身体四分五裂,现场惨不忍睹。
大岛七雄和龟田大佐都是杀人如麻的家伙,见了这么血腥的场面,陡然就感觉背脊冷气直冒。
大岛七雄问了句:“平田一郎君的头颅呢?”
负责现场勘察的日本警察回答道:“阁下,现场找不到平田一郎的头颅,可能是被凶手带走了。”
大岛七雄和龟田大佐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墙上那几个血字:杀人者秦飞宇!
大岛七雄心中一颤,脸色大变。
龟田大佐眯着小眼睛,忽然问:“秦飞宇是什么人?”
大岛七雄心有余悸,摇了摇头:“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龟田大佐诧异地道:“什么不可能?”
大岛七雄感觉自己的左手胳膊又隐隐疼痛起来,低下头看了看,才道:“龟田大佐阁下,秦飞宇是秦天的儿子,曾经组织壮丁义勇队对抗皇军,被皇军消灭,我亲眼看见秦飞宇负伤跳入江中,他岂有生还之理?”
龟田大佐诧异地道:“秦飞宇如此厉害?”
大岛七雄点了点头,脸色阴沉:“秦飞宇的确勇猛!”
龟田大佐疑惑地道:“也可能凶手并不是秦飞宇,而是假借秦飞宇之名,故意扰乱我们的视线?”
大岛七雄想了想:“如果此人不是秦飞宇,也绝非等闲之辈,你看平田的武士刀,显然是被凶手的刀磕飞,力道如此之大,更何况连杀四人……对了,看守洪晓春那边的人是什么情况?”
一个日本警察报告道:“司令官阁下,我们的人被利刃劈掉脑袋,干净利索,一刀致命!”
龟田大佐道:“我明白了,此人一定是一个擅长用刀的高手!”
大岛七雄黑着脸:“不管此人是哪路神仙,一定要消灭,否则,对大日本皇军的声威,大大不利。”
龟田大佐道:“我派出士兵封锁,你派出警察严密搜捕,掘地三尺,也要把凶手抓到,厦门初定,人心不稳,不能给抵抗者任何机会。”
大岛七雄下达命令:“全城缉拿可疑之人,倘若抗拒抓捕者,格杀勿论!”
龟田大佐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对大岛七雄道:“大岛君,厦门刚刚被我们占领,我们对厦门还不熟悉,我们须借助一些本地人的力量,才能更好地统治这块土地!”
大岛七雄沉吟道:“龟田大佐君,我也想过,但害怕他们……”
龟田大佐胸有成竹:“怕什么?怕他们反?大日本帝国迟早会占领整个中国,他们看不到希望,就会死心塌地为我所用,有血性的中国人少,没骨气的中国人多呀!”
大岛七雄立刻露出了笑脸:“龟田大佐君高见,我回去就找一些中国警察,为大日本帝国效力!”
厦门中山中路是厦门最繁华的地段,有一家宏昌赌场,这里是黑龙会的势力范围。这些天日军刚刚占领了厦门,实行宵禁,没人敢来赌博。大厅设置成了灵堂,平田一郎没有头颅的尸体躺在一具棺材之中,两个来自日本的僧人,正在念佛诵经,为他罪恶的灵魂超度。
大门口有两个黑龙会的人看门,大厅上,只有几个黑龙会的浪人,两天之后,才是平田一郎的葬礼,到时候,在厦门的日军政要都要前来送别。
夜渐渐深了,夜凉如水,一弯残月如钩。
秦飞宇举着一个花圈,花圈下面藏着追魂刀,背上插着一把王八盒子,大步走向宏昌赌场。
秦飞宇救走洪晓春,杀平田一郎之后,躲藏在黄百戈的渔船上。黄百戈的表弟,黄包车车夫吴得水打听到消息,平田一郎要在宏昌赌场出殡。秦飞宇料到日本人在出殡前几天戒备不会森严,而且在灵堂的人都是黑龙会的,就想出了送花圈到灵堂,之后大开杀戒。
秦飞宇的花圈上写着两行挽联:小日本死无葬身之地,秦家追魂刀威震八方。
秦飞宇大摇大摆地走过去,门口看守的两个浪人看不清楚秦飞宇的脸,也看不清楚挽联上写的字,以为是来吊丧的。只是有些奇怪:这么晚了还来吊丧?
两个日本浪人微微弯腰鞠躬,秦飞宇看他们腰上挂着武士刀,只有一个肩膀上背着一把王八盒子手枪。秦飞宇心中暗喜:小鬼子是嫌死得不够快!我可不必客气了!
秦飞宇把手中的花圈一扔,手中的刀呼的一声劈向那个背着手枪的浪人,快捷如电一般。
那个日本浪人听到风声,抬头,秦飞宇的刀锋已经劈在他的脖子上,喀嚓!脑袋横飞了出去。
另一个大吃一惊,退后几步,拔刀。
秦飞宇的刀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圆圈,日本浪人的刀只拔出了一半,秦飞宇的刀就落在他的胳膊上,胳膊砍断,还在他的腰上砍了一刀。
秦飞宇顾不得多补一刀,一个箭步冲进了灵堂。
灵堂上,只有三个日本浪人,还有两个和尚坐在蒲团上,正闭目,一手敲着木鱼,一边念着经文。
三个日本浪人齐齐跳了起来,各自拔刀,喝道:“什么人?”
秦飞宇一声大喝:“中国人,秦飞宇!”
气壮山河,豪气凌云。
三个日本浪人发出一声惊呼,不约而同地扑向秦飞宇,一个在左边,两个在右边。秦飞宇脚下如风,身形如电,掠向左边的浪人。刀锋格开浪人的刀,身子重重地和浪人撞在一起。这个浪人的身体退后几步,还在摇摆之时,秦飞宇的刀锋从他的腰上横斩了过去。
一股鲜血喷射出来。
秦飞宇早跃到另外两个浪人的身后,两个浪人一扑不见秦飞宇的踪影,忙回过头来,看到同伙腰上鲜血喷射,大吃一惊。
秦飞宇一声怒吼,震动得灵堂嗡嗡直响,人如大鹏展翅落下,刀从天而降在一个日本浪人的头上,这个浪人横刀来挡,当!武士刀被追魂刀劈成两半。刀锋依然砍在浪人的头顶,喀嚓!几乎把脑袋劈下一半。
最后一个浪人本来已经刺出了一刀,一见秦飞宇如此威猛,吓得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喊:“秦飞宇来了,秦飞宇来了……”
秦飞宇的追魂刀呼地一下,脱手飞了出去,插在浪人的后背心,从前胸扎了出去,人也一头扑倒在地上。
秦飞宇一回头,两个日本和尚连滚带爬,往客厅侧门而去。
秦飞宇一声冷笑,一脚把平田一郎的棺材踢翻,吼了一声:“平田一郎,你下辈子也别想安宁了。”他并没有去追杀两个和尚,而是几步出门,拔了自己的刀,从看门的浪人身上取下手枪,翻身上墙,几起几落,人就不见了踪影。
黄百戈家,傍晚,一辆黄包车停在门口,吴得水从车把手上提了一个口袋,站在门口喊:“表哥,我给姨妈送药来了。”
黄百戈打开门,一脸是笑:“表弟,真麻烦你了,快进来!”一边警惕地往后面看了看。
吴得水低声说:“放心,没人跟着,我可是绕了好大一圈才来的。”
黄百戈不放心地道:“小心行得万年船!鬼子狡猾得很,你别大意了!”
黄百戈关上门,秦飞宇坐在靠窗户的位置,桌上放着一把手枪和大刀,神色平静。
“秦少爷!”吴得水把袋子放在桌子上,掏出一只卤鸡,一瓶白酒;“你杀了那么多的鬼子,我给你整点好吃的来,庆贺一下。”
秦飞宇忙道:“以后别叫我少爷,叫兄弟!”
吴得水有些不好意思:“那怎么行?”
黄百戈道:“怎么不行,叫秦飞宇大哥……哎呀!”黄百戈三十五岁,比秦飞宇岁数大,喊秦飞宇大哥不合适。
秦飞宇说:“黄大哥比我大,我喊你黄大哥,吴兄弟比我小,我喊你兄弟!”
吴得水连连点头:“这样喊我们是一家人嘛!”
秦飞宇正色道:“厦门男儿都是兄弟,我们的敌人是日本鬼子!两位兄弟,来,一起坐,一起喝酒。”秦飞宇招呼两人坐下,自己就着酒瓶喝了一口,递给黄百戈,黄百戈喝了一口,又递给吴得水。三人轮流着喝酒,吃鸡。
吴得水忽然道:“秦飞宇哥,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白纸,打开之后,放在秦飞宇面前,原来是一张通缉令:捉拿匪徒秦飞宇,活捉者,赏钱一万,大米两百斤,布五匹,知道其下落者,赏钱五千,大米一百斤,布两匹。知情不报者,窝藏匪徒者,格杀勿论!
黄百戈骂道:“秦飞宇兄弟是英雄,日本鬼子才是强盗,现在强盗闯进我们家,居然贼喊捉贼了。”
吴得水急道:“你怎么说秦飞宇兄弟是贼呢?”
黄百戈抬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秦飞宇兄弟,你别见怪!”
秦飞宇哈哈大笑:“就是匪徒,我也是一个令鬼子头痛的匪徒!”继续招呼两人吃肉喝酒。三人喝光了酒,吃完了肉,秦飞宇正色道:“黄大哥,我不能再住在这里了。”
黄百戈以为秦飞宇要离开厦门,兴高采烈地道:“兄弟,现在满城都是捉拿你的布告,鬼子搜查又严,你到漳州去避一下风头也好,我晚上就可以送你出海,我上次送过洪老板,路线熟。”
秦飞宇果断地摇头,道:“我不会离开厦门,我还要杀鬼子!”
黄百戈和吴得水惊讶地道:“既然留在厦门杀鬼子,为什么不住在这里?”
秦飞宇想了想:“万一我暴露了,岂不是连累了你们?厦门我熟悉,四处躲一下,有机会就杀几个鬼子。”
“不行!绝对不行!”黄百戈和吴得水一起反对,黄百戈跳起来,用身体堵住门,担心秦飞宇忽然就走了:“你是英雄好汉,为厦门老百姓杀鬼子,你在外面太危险了!在这里更安全一些。”
“鬼子在厦门烧杀,你杀鬼子,是为厦门老百姓报仇雪恨,大快人心,我们为你做点事情也是应该的,就是被鬼子发现了,大不了就是一死,我们不怕死。”吴得水拍着胸膛道。
黄百戈咬牙道:“对,我们也是男人,和鬼子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一个了!”
秦飞宇心里也明白,有吴得水打听消息,有黄百戈掩护,照顾自己生活,更安全,只是担心连累两人。
黄百戈忽然一拍大腿:“秦飞宇兄弟,要不我们跟你一起干,杀鬼子!”
吴得水也忙道:“对呀!都是男人,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鬼子都欺负到家里了,我们不拿起刀宰鬼子,还算男人吗?”
秦飞宇眼前一亮,凭他一个人之力,杀的鬼子毕竟有限,杀不完鬼子。但如果有千千万万的兄弟一起杀鬼子,一人杀一个,也能杀掉千千万万个。
“你们真的愿意和我一起杀鬼子?”秦飞宇正色道。
“愿意。”两人斩钉截铁。
“好,我们一起杀鬼子,但不是我们三个人,三个人也杀不光城里的鬼子,我要三十,三百,甚至三千不怕死的男人一起杀鬼子。”秦飞宇坚决地道。
两人对望了一眼,明白了秦飞宇的意思:“你是说,我们多找些兄弟入伙,一起杀日本鬼子?”
“对!”秦飞宇大手在空中一挥舞,强劲有力:“人多力量大!”
“我们村的王月,是一个杀猪的屠夫,我看他合适!”黄百戈兴奋地道。
秦飞宇想了想:“你们拉一些有勇气,有血性,有担当的男儿来,大家一起进,一起退,与鬼子血战到底!”
厦门警察局,警察局长大石久让和警察局副局长下村二郎陪同警备司令部司令大岛七雄来到囚室,囚室里,一个日军看守正竭力挥舞手中的皮鞭子,凶狠地抽打一个被捆绑在柱子上的年轻人。
年轻人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这是什么人?”大岛七雄的目光落在那个年轻人的身上,如果这个年轻人被抽打的时候大呼小叫,大岛七雄不会注意,反之,大岛七雄觉得他有骨气,也就随意问了一句。
“这个人叫黄其祥,曾是厦门警察队一个行动队长,我们正在拷打他。”下村二郎忙对大岛七雄道。
“黄其祥,警察队队长?”大岛七雄一听,眉毛一动,伸出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果断地道:“停。”
“停!”大石久让一声吼。
日军看守“嗨”的一声,丢下鞭子,笔直地站在一边。
大岛七雄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黄其祥的面前,抬头看着他的脸。黄其祥的脸上伤痕累累,血迹斑斑,一双眸子里却是愤怒的神色。
大岛七雄久久地盯着黄其祥,黄其祥也盯着他,两道目光在无声地厮杀。
大岛七雄微微点了点头,掉转身来,对大石久让道:“大石君,对待不同的中国人,应该用不同的方法!”
大石久让忙道:“阁下,他们是我们的俘虏,要死要活,全凭我们一句话,何需用不同的办法对付?”
大岛七雄摇了摇头:“大石君,统治一个国家,仅仅靠杀人是不行的,当然,有的时候也需要杀人!”
大石久让不明白大岛七雄的意思,不敢多嘴,静静地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大岛七雄道:“对付软弱的人,用武力就能征服,对有骨气的人,武力不能征服,就只能想别的办法!”
大石久让迟疑了一下:“阁下,要这个人有什么用?”
大岛七雄微微冷笑:“大石君,这个有骨气的人,比一千个软弱的人有用!”
大石久让吃惊地哦了一声。
大岛七雄意味深长地道:“大石君,现在你感觉厦门的治安如何?”
大石久让老老实实地回答道:“阁下,厦门现在的治安不好,不过阁下请放心,属下一定竭力治理厦门!”
大岛七雄笑道:“你如何才能管理好厦门?”
大石久让目露凶光,手做刀状一挥:“杀……”
大岛七雄摇了摇头:“大石君,刚刚才说过,杀人不能解决任何事情,要管理好厦门,就需要借助一些中国人的力量,比如这个黄其祥,他是一个警察队长,他熟悉厦门,如果他能帮助我们,我们就要容易得多!”
大石久让道:“我明白阁下的意思,但他不愿意投降!”
大岛七雄微微一笑:“你用鞭打、杀头的暴力方式,对他没有作用,何不换一另外一种方式试一下呢?”
大石久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黄其祥被几个看守拖到一个大厅,大厅宽敞明亮,中间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满了酒菜,大岛七雄坐在一张椅子上,站了起来,挥挥手:“打开!”
两个看守打开了黄其祥的脚镣手铐。
“你们退下。”大岛七雄道。
几个看守退下之后。大岛七雄对黄其祥鞠了一躬,严肃地道:“黄其祥君,你是一个有骨气的英雄,我很欣赏你,请坐!”
黄其祥迟疑了一下,拉开椅子,坐在大岛七雄的对面。
大岛七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拍了拍手,两个身着和服的日本女人款款而入,一个坐在大岛七雄的身边,另一个坐在黄其祥的身边。坐在黄其祥身边的女人用手帕给他擦脸,然后倒酒。
黄其祥的脸色微微变了。
“请。”大岛七雄端起一杯酒,黄其祥没有动,但他身边的日本女人把酒杯端起,送到了他的嘴边。
黄其祥犹豫了一下,用微微颤抖的手接过酒,一饮而尽。
大岛七雄心中窃喜,但脸上不动声色。
厦门五通码头,一艘从台湾驶来的轮船靠岸了,先下来一队日本士兵,然后是日本商人,家眷,大堆小堆的物资。
警察局副局长下村二郎带领十几辆三轮摩托车停靠在码头等待,轮船上缓缓走下一队穿着和服的日本人,最前面一个,五十多岁,冷漠高傲,腰上悬挂着一把武士刀。
他就是台湾黑龙会副会长高木秋,因厦门黑龙会会长平田一郎被秦飞宇所杀,元气大伤,被委派过来,担任厦门黑龙会会长,重振黑龙会威风。
他的身后是属下岸本、小野、北门壮男、小泉独一等十几个黑龙会成员。
“高木秋君!”下村二郎满脸是笑,“总算把你等来了,厦门黑龙会遭受到从来没有过的打击,士气低迷,急待重振呀!”
“平田一郎君居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杀了?”高木秋双眉一扬,有些不相信地问。
下村二郎有些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凶手名叫秦飞宇,其父秦天,颇有名气,特别是一把追魂刀,有些厉害!”
高木秋不屑地道:“中国人的刀法,有什么厉害?能与大日本帝国的武士之刀相提并论?”
下村二郎笑道:“高木秋君,平田一郎君遭受不幸,有可能是喝酒喝醉了,中了暗算,否则,以平田一郎君的武功,应该不会死得那么狼狈!”
高木秋点了点头:“我也这么想,我这次来,不仅仅要重振厦门黑龙会,还要拿住这个秦飞宇,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秦飞宇是我的!”一个冷冷的声音从最后面一个人的口中传了出来,他的声音不大,但能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之中,他的声音冷,冷如刀锋一般。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这个人一步一步走上前来,三十多岁,比一般的日本人高了一个头,身形瘦削,脸如刀削,两只眼睛冰冷锋利,头发很长,披散在肩膀上,穿着武士的黑色服装,背上背着一把武士刀,刀柄露出肩膀半尺,刀穗在风中飘扬。
他的脚步很稳,一身凛冽的杀气。
高木秋不认识此人,下村二郎也不认识此人。但两人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气。
高木秋忙道:“阁下是什么人?”
来的人冷冷地道:“我是一个日本武士,为天皇效劳!”
高木秋和下村二郎不约而同地微微弯腰,鞠躬,恭敬地道:“阁下尊姓大名?”
高瘦的年轻人慢慢转身,他的背上是一把刀,一把与寻常武士不同的刀,不见雪亮,淡黑色的刀,刀锋不见锋芒,因为刀锋并没有开刃。
高木秋在台湾多年,虽然不经常回日本,但对日本武术界还是有所耳闻。
高瘦青年慢慢地转回身来,冷冷地道:“两位,你们可以不知道我是谁,但应该知道这把刀!”
“九州第一刀?”高木秋惊讶地道。
九州第一刀,是日本武士之中最负盛名的刀客,名叫山口刀,战无不胜,一生罕逢对手。
“九州第一刀?”下村二郎、岸本、小野等肃然起敬。
高木秋知道,以此人的年龄,不可能是九州第一刀,所以又问了一句:“阁下是九州第一刀什么人?”
“九州第一刀乃是家父,家父已经逝世,本人山口大郎,不久的将来,本人会成为新的九州第一刀,并且,本人将成为中国第一刀,本人到厦门来,就是为了消灭秦飞宇。”山口大郎冷傲地道。
下村二郎,高木秋毕恭毕敬地向山口大郎弯腰行礼。
1938年6月17日。
深夜,圆月高挂,月华如水。
关帝庙,大门紧闭,秦飞宇、黄百戈、吴得水、潘文川、王月、李青良、周碗金、吴言荣、叶流民、张四木、郭再生、金泉、林文菜、梁文桶、张辛英、叶其美、李建成、黄琪深、黄琪白、董永等二十人,面向关帝神像,站成几排。
这二十人,都是彼此熟悉的小贩,街头做工的苦力,沾亲带故。之中,秦飞宇读的书最多,武艺也最高强,被大家推举为首领。另外一个读过不少书的人是潘文川,他曾在厦门印刷厂当过工人。潘文川是众人之中身体最单薄的一个,他是王月的邻居,因能写会算,得到大家的尊敬,王月把他介绍进来。
关帝神像前的供桌上,放着一坛酒,一把小刀,一叠酒碗。秦飞宇第一个走到关帝神像前,拿起小刀,割破左手食指,滴了三滴鲜血在酒坛里面。之后大家轮流割破自己的左手食指,滴血入酒坛。
黄百戈倒了二十碗酒,每人各端一碗在手中,秦飞宇站在最前面,高举酒碗,铿锵如铁地道:“皇天在上,厚土再下,关帝为证,我们都是厦门的好男儿,日本鬼子强占了我们的家园,霸占了我们的土地,杀我同胞,奸淫我们的姐妹……今天,我们成立厦门复土血魂团,齐心协力,生死与共!杀鬼子!杀汉奸!杀走狗!杀杀杀杀杀……”
“誓杀鬼子!把日本鬼子赶出厦门,夺回我们的家园!”大家一起盟誓。
“喝!”二十碗酒一饮而尽。
“啪!”二十个酒碗一齐摔碎在关帝神像之前。
秦飞宇大手一挥,大家立刻安静了下来,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秦飞宇不慌不忙地道:“各位兄弟,我们杀鬼子,首先需要的是勇气,勇气大家都有了,现在我们需要的是武器,我们手中的武器只有两把手枪,一把步枪,几把刀,然后就是一些铁棒,钢叉……这些武器,杀一两个鬼子不成问题,要杀更多的鬼子,很难,所以,我们需要去弄一些枪,手榴弹……”
黄百戈道:“可惜我们的队伍已经撤出厦门,要是有枪,我们就能和鬼子枪对枪地干!”
大家都知道,没有枪,想用刀和鬼子硬拼,等于是送死。
王月手里有一把杀猪刀,他把杀猪刀一举:“我这把刀杀猪杀牛杀狗,杀了不计其数,我就用这把刀杀鬼子,杀汉奸,杀走狗!”
“我用钢叉!”
“我用铁棒!”
秦飞宇示意大家安静,冷静地道:“各位兄弟,我们没有枪,没有手榴弹,可是鬼子有!我们杀了鬼子,不就有了吗?”
“对呀!”黄百戈道。
“可是去哪里杀鬼子呢?”有人问。
“哪里有鬼子,我们就到哪里杀!我已经看好了,禾山海岸有两个鬼子哨兵,我们先干掉他们,抢他们的枪!”
“好!”大家一起赞成。
秦飞宇道:“今天晚上杀两个鬼子哨兵,我们只能去六个人,潘文川、黄百戈、王月、吴得水、张四木,跟我一起行动,大家各自回家,等我们的消息。”
禾山海岸,日军军营,两个日军哨兵在距离几百米的两个哨位上放哨。秦飞宇和黄百戈两人一起,潘文川带领王月、吴得水、张四木一起行动。
海风呼啸。
潘文川和三人趴在地上,距离日本哨兵还有几百米,日军哨兵手里端着步枪,站得笔直。
潘文川小声地道:“要杀这个鬼子,我一颗子弹就能打死他,但是枪声一响,就惊动了军营里的鬼子,所以,我们不能开枪。”潘文川懂得枪械的基本使用方法,秦飞宇给了他一把缴获的日本手枪,吴得水打过鸟铳,秦飞宇又教他使用过步枪,那把步枪就给他使用。
三人都点了点头。
潘文川道:“王月,张四木,你两个匍匐在地,爬到鬼子身边,出其不意杀了他,如果鬼子发现了你们,我和吴得水立刻开枪,打死鬼子,然后我们一起撤退,晚上,鬼子弄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是不会轻易追出来的。”
这是最好的行动办法。
王月和张四木各带了一把刀,从侧面悄悄地爬向鬼子哨兵,两人悄无声息,鬼子哨兵丝毫没有发现。
王月在距离鬼子十几米远的地方,用手势让张四木停下来,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他自己又爬进了几米,慢慢站了起来,忽然一个箭步就冲了前去,一只手捂住鬼子的嘴巴,另一只手掐住了鬼子的脖子。王月是个屠夫,力大无穷,那个鬼子挣扎不脱,人也几乎背过气去了。
张四木眼见王月得手,也迅速地冲了上去,抱住鬼子的双脚,把鬼子抬了起来。
王月低声道:“你抬鬼子脚做什么?”
张四木道:“我怕鬼子的脚蹬地,挣扎脱了怎么办?”
王月腾出掐鬼子脖子的手,拔出杀猪刀,照准鬼子的脖子就一刀捅下去,并习惯性地把刀一轮,唰!鬼子的鲜血就冲了出来,溅了王月一脸。
王月呸了一声,刀一划,把鬼子的喉咙划破了一半,反手回来,又砍了一刀,把鬼子的脑袋砍了下来。
张四木道:“这下杀死了。”
王月杀猪杀狗无数,杀人还是第一次,呸了一声:“狗日的小鬼子,还不如杀头猪,猪的劲更大!”
潘文川见两人得手,和吴得水过来,王月拿了鬼子的步枪、子弹盒、腰上两颗手雷。潘文川用刀割下鬼子的衣服,沾了血,在尸体旁边的地上写了三个大字:血魂团。
王月小声问:“这是干吗呢?”
潘文川咬牙道:“让小鬼子知道,人是血魂团杀的!走!接应秦飞宇去。”
几个人在半路,听到咕咕的山鸡叫声,这是大家联络的暗号。潘文川惊喜地道:“秦飞宇得手了!”
果然,秦飞宇和黄百戈闪出来,黄百戈手里多了一支步枪,秦飞宇皮带上多挂了两颗手雷。
潘文川问秦飞宇:“留下记号没有?”
秦飞宇点了点头:“有,我留下血魂团三个字,不仅仅要鬼子知道我们血魂团,还要让鬼子以后听到血魂团就心惊胆寒。”
清晨,大岛七雄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他翻身爬了起来,如果不是紧急情况,是不会这么早就来电话的。
卫兵在卧室外报告:“司令官阁下,禾山海岸陆军哨兵两人被杀,陆军司令龟田大佐司令阁下亲自来电,请阁下到现场去查看情况!”
“什么?”大岛七雄顿时睡意全无,吼道:“通知下村二郎君跟我同行。”
“嗨!”卫兵回答道。
卫兵开始拨打电话的时候,大岛七雄想了想,又道:“通知警察行动队队长黄其祥。”
十分钟之后,队伍集结完毕。大岛七雄看见排列在队伍之中的黄其祥,微微点了点头。
黄其祥投降了大岛七雄,被任命为警察行动队队长。
大岛七雄带领警察行动队赶到现场,现场已经被警戒,龟田大佐司令也在现场。原来,天快亮的时候,换班的哨兵发现值班的哨兵被杀,慌忙报告了长官,长官又报告了陆军司令龟田大佐,龟田大佐又通知了大岛七雄。两个日本哨兵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不是小事。
大岛七雄亲自到现场看过情况之后,走到龟田大佐身边,龟田大佐脸色阴沉:“阁下,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大岛七雄摇了摇头,却回头对黄其祥招了招手。
黄其祥快步走了过来。
大岛七雄道:“黄其祥君,你勘察现场,有什么发现?”
黄其祥挺了挺身体,大声回答道:“司令官阁下,两个士兵死于不同人之手,一个,脖子上中了一刀,刀法干净利索,一刀致命。另一个,脖子上最少中了三刀,一刀从脖子之中插进去,再横划了一刀,最后再砍了一刀。”
龟田大佐和大岛七雄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应该说,黄其祥观察得比他们仔细。
黄其祥继续道:“凶手至少有三人,或者更多,其中一人杀人熟练,另外两人是第一次杀人!”
龟田大佐司令官奇怪地道:“你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的?”
黄其祥道:“从死者脖子上的伤口,那个一刀被砍下脑袋的死者,显然是被经验丰富的人所杀,另外一个,是被人按住,再杀的,如此可以看出,凶手没有什么经验。”
大岛七雄道;“血魂团究竟是一个什么组织?”
黄其祥摇了摇头:“不知道。”
大岛七雄有些诧异:“难道你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血魂团?”
黄其祥认真地回答道:“是。”
龟田大佐和大岛七雄沉默。
黄其祥道:“司令官阁下,厦门以前有共产党的组织,号称地下党,也有国民党的军统组织,号称便衣混成队。地下党基本上被便衣混成队抓捕,杀死,而便衣混成队在不久前已经撤出城了。”
“你觉得两个哨兵不是被地下党,也不是便衣混成队所杀?”大岛七雄忙问。
“对。”黄其祥果断地回答。
“为什么?”大岛七雄问。
黄其祥不慌不忙地道:“凶手杀死哨兵的动机,我觉得不应该是泄愤,而是为了抢走哨兵的枪支弹药!如果是地下党组织,或者便衣混成队的组织,他们手里有武器,要杀人在街头巷尾更容易,也更安全,没必要冒这个险!”
龟田大佐连连点头:“有道理,凶手不是一个人,杀人的动机,就是为了抢夺枪支弹药,而这个组织叫血魂团,还是一个新出现的组织。”
黄其祥道:“是。”
大岛七雄对龟田大佐道:“阁下,不管这个血魂团究竟是一个什么组织,但他们已经在向大日本帝国挑战,我就不能放过他,必须消灭!”
龟田大佐脸色阴沉,狠狠地道:“阁下,你是厦门的警备司令,消灭血魂团,是你的责任!如果有需要,我的陆军,将配合你一起行动。”
大岛七雄对黄其祥道:“这个事情,你协助下村二郎君,务必查清楚血魂团的底细!”
黄其祥道:“是。”
香满楼,是厦门最有名的妓院,老板叫钱万里,黑白两道都有些势力。平田一郎看出此人干的是伤天害理的勾当,为了钱,连自己的老爸都可以杀的家伙,要背叛自己的国家,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平田一郎轻易就把钱万里拉拢,日军进攻厦门之后,钱万里不用避讳什么了,明目张胆地与日本人来往。虽然平田一郎已经死了,但钱万里还是与黑龙会关系密切。
晚上七点,正是香满楼生意最好的时候,但贵宾房都是空着的。香满楼大厅,一个剧团正在演出精彩的节目,大厅三面是环形的阁楼,阁楼上有一个个房间,这是妓女们接客的地方,有顾客的妓女们在房间应付,没客人的姑娘倚在栏杆上看热闹。
一群人从妓院的后门悄悄进入。
“纤纤,贵宾一号房接客。”老鸨从楼道之中探出头来,欢天喜地地喊。
纤纤是香满楼的头牌小姐,年方二九,色艺双绝,价格不菲,此刻,她正入神地欣赏着戏台上武生张艳秋的精彩表演。
张艳秋是杭州人,以前在上海戏团,能担任多种角色,上海沦陷之后,辗转到了厦门,他与纤纤虽然并没有经常交谈,但眼神相交之间,却仿佛老朋友一般。
“如果我不是一个出卖肉体的女人,该有多好。”纤纤在心里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
“纤纤,快去呀!今天贵宾房的客人来头不小,你可要好好招待哟!”老鸨看她没有动静,忙到纤纤身边,堆着笑脸,殷勤地扶她。
“来头不小?是皇帝老爷吗?还不是一个臭男人!”纤纤一笑,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张艳秋,款款起身,走了,毕竟,这是她的职业。
贵宾一号房中,一个獐头鼠目,戴着眼镜,镜片之后一双阴冷的眼睛,正是驻厦门陆军司令龟田大佐。今天龟田大佐是与黑龙会新会长高木秋等几个人一起来寻欢作乐的。龟田大佐是司令,当然找的是最漂亮的女人。
“中国花姑娘,果然是大大的漂亮,皇军大大的喜欢。”龟田大佐一见了纤纤,脸上堆满了笑容,竖起大拇指。
“日本鬼子?”纤纤吃了一惊,花容失色。
“大日本皇军驻厦门陆军司令!”龟田大佐的汉语一般,没有听清楚纤纤的话,还以为她问自己是谁。
“回家玩你妹子去!”纤纤脸色一沉,摔门而出。
老鸨在外面,用身体挡住了她的去路,奇怪地问:“纤纤,你怎么出来了?”
纤纤怒目一瞪,斩钉截铁:“日本鬼子,我不卖!”
“我的小祖宗,我的小姑奶奶,人家钞票大大的,你这是干吗?和钱过意不去?”老鸨忙问。
“日本鬼子的钞票沾满了鲜血,我不要,你那么想钱,你自己陪去!”纤纤一溜风回到自己闺房,后面龟田大佐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一声怪叫:“你的,什么的干活?”
“日本疯狗,老娘不卖不成吗?”纤纤轻蔑地斜了一眼龟田大佐,一声冷笑。
“我的小祖宗,你不想活了,快点给龟田大佐司令赔个不是。”老鸨进来,一边对纤纤说,一边向龟田大佐赔着笑脸:“太君,稍等一下,稍等一下。”
纤纤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背对着龟田大佐,不理他。
“中国花姑娘,什么的干活?”龟田大佐瞪了一眼老鸨,厉声道。
“花姑娘,打扮打扮,太君大大的满意,满意……”老鸨急中生智,用手比画。
龟田大佐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对老鸨伸出大拇指:“你的,中国花姑娘的,大大的好。”
老鸨忙给龟田大佐端了一张椅子,搀扶他坐下,忙喊外面倒茶来。龟田大佐一双贼眼在纤纤身上扫描,欲火焚身:“花姑娘的,打扮快快的!”
老鸨凑到纤纤耳朵边,苦口婆心地说:“纤纤啊,快点陪太君,你想啊,跟中国人是干,跟日本人一样是干,如果和太君好了,太君一高兴,说不定帮你赎个身,你不就飞黄腾达了吗?”
“都说了,日本鬼子我不卖,日本女人那么多,叫鬼子回家嫖日本女人去!”纤纤索性捂上了耳朵。
“小祖宗,你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啊,日本人是大爷,得罪不起呀!”老鸨急得快哭了。
“日本鬼子是你大爷,不是我大爷,关我什么事?”纤纤就是不答应。
龟田大佐一张脸越拉越长,他虽然听不懂两人之间的对话,但看那个情形是纤纤不愿意。老鸨回过头,小心翼翼地讨好他:“太君,花姑娘大大的有,我找三个来陪太君,太君大大的舒服!”
“她的,怎么回事?”龟田大佐呼地站了起来,瞪着怪眼大叫。
“她的,身体不舒服,干不了活。”老鸨赔着笑脸。
“她的,欺骗皇军,良心大大的坏了,死啦死啦的!”龟田大佐终于明白了,恼羞成怒,唰!拔出军刀。老鸨扑通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太君啊,使不得,使不得……”
纤纤愣了一下,怒目圆睁。
龟田大佐把雪亮的军刀对准纤纤,作势要劈砍下来,穷凶极恶,吼道:“你的和皇军做对,死啦死啦的。”
纤纤一挺胸膛:“小鬼子,老娘不是被吓大的,有种就一刀劈下来。”
老鸨吓得冷汗如雨,浑身颤抖,嘴角哆嗦,说不出话来。
“滚!”龟田大佐踢了老鸨一脚。
老鸨连滚带爬出去。
龟田大佐把军刀一收,目露凶光,喝道:“八嘎!敢和皇军作对,大日本皇军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忽然抬手,打了纤纤一个耳光。纤纤被打得眼冒金星,眼前发黑,正想骂出来。龟田大佐已经如恶狼一般扑过来,把纤纤按倒在椅子上,嘴巴在纤纤的脖子上乱吻。
纤纤一只手抵抗龟田大佐,另一只手摸到一个茶壶,狠狠地砸在龟田大佐的头上。
龟田大佐嗷的一声怪叫,松开了手。纤纤用尽全力,一推,把龟田大佐推倒在地,抓起椅子,砸在龟田大佐的头上,骂了一句:“小鬼子,回家玩你妈去。”夺门而逃。
门外站着两个日军卫兵。他们是跟着龟田大佐一起来的,起初听到里面响动,知道是龟田大佐在施暴,等纤纤披头散发从房间里冲出来,才知道是龟田大佐吃了亏。
“抓住她……”龟田大佐额头开花,正在冒血,一手捂着头,跑了出来。
纤纤沿着阁楼走廊跑,两个卫兵反应过来,在后面追赶。三面阁楼看戏的嫖客,妓女一起惊叫起来。
纤纤被两个日本卫兵扑倒,龟田大佐气喘吁吁地追来,破口大骂:“八嘎!死啦死啦的!”一边对纤纤拳打脚踢。
戏台上的演员们一哄而散,张艳秋一声大喝:“不许欺负女人!”飞身而上,一把掀开了两个士兵,用身体挡住了龟田大佐的拳脚。
“不要管我,日本人不是东西,你快走。”纤纤看到张艳秋来帮自己,又感激,又担心。
张艳秋没有离开。
两个日军士兵凶狠地扑向张艳秋,张艳秋学过武功,对付寻常的三两个人不成问题,也颇有血性,一看没有退路了,索性放开手脚,挡住两个鬼子,混乱之中,打了龟田大佐一拳头,并大喊道:“你快跑,我挡住鬼子。”
香满楼一片大乱。
贵宾房里冲出更多的日本人,有黑龙会新会长高木秋,有岸本,小野,他们悄悄而来,本想寻个快乐,却不想被纤纤搅了局。
小野一个箭步冲了上去,飞起一脚,把张艳秋从二楼踢到戏台之上。张艳秋口中吐出鲜血,挣扎了一下,昏迷过去。
龟田大佐勃然大怒:“拖到大门口,捆绑起来。”两个士兵拖着张艳秋,龟田大佐抓着纤纤的头发,拽到妓院大门口,喝令将两人捆绑在门口的柱子上,亲自用皮鞭抽打。
张艳秋和纤纤想到反正是一死,昂头挺胸,一声不吭。龟田大佐打得两人血肉横飞。
“花姑娘,如果你说中国人是猪,我就饶了你一命。”龟田大佐打累了,用鞭子托起纤纤的下巴,两只眼睛溜溜转动着,怪叫道。
“日本鬼子才是猪。”纤纤一口鲜血喷到龟田大佐的脸上。
“八嘎!”龟田大佐又是劈头盖脸一顿鞭子。
妓院老板钱万里闻讯出来,不敢去求情,但他看到高木秋站在一边看热闹,忙凑过去,对高木秋道:“高先生,你劝劝太君,太君是出来玩的,我已经安排了另外几个姑娘,好好伺候太君。”
高木秋刚刚担任厦门黑龙会会长,需要钱万里这样的汉奸支持,也不想把事情搞得不可收拾。
“司令官阁下,息怒……”高木秋在旁边劝龟田大佐,龟田大佐才扔下鞭子,但心中怒火并没有全部消失,对高木秋道:“这两个人今天晚上就捆在这里,要让中国人都知道,敢和皇军做对的人有什么下场。”
高木秋赔着笑脸:“阁下放心,请阁下先去享受一番。”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出来,簇拥着龟田大佐。龟田大佐左拥右抱,转怒为喜。
晚上十点多钟,吴得水拉着黄包车回家,在破败的家门外,回头警惕地看了看,才迅速地推开门,把车拉进了院子之中。
这是他的家,秦飞宇,黄百戈,潘文川等十几个人静静地坐着。
“有几个日本大官在香满楼……”吴得水经过香满楼,看见龟田大佐正在抽打纤纤,从看热闹的嫖客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大概原委,把情况告诉了大家。
秦飞宇一听,心中一动:“你看到日军高官在香满楼?”
吴得水肯定地道:“听说是驻厦门陆军司令龟田大佐。”
秦飞宇又问:“有多少鬼子卫兵?”
吴得水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从大门口往里面看,只有几个鬼子士兵。”
秦飞宇兴奋地一握拳头:“陆军司令,是条大王八呀!”
黄百戈,王月等人异口同声地道:“干掉他!”
秦飞宇一咬牙,目光落在潘文川身上:“潘兄弟,你说,要不要干?”
潘文川道:“如果陆军司令真在里面,冒再大的险,也值得,但我们要好好计划一下。”
秦飞宇显得胸有成竹:“鬼子司令一定在贵宾客房,我们出其不意杀进去,扔几颗手雷,也能炸死几个鬼子!”
“对呀!”大家一起赞同。
吴得水忙道:“前面有一个穿和服的鬼子,在看守被捆绑在柱子上的纤纤和张艳秋,我们要冲进去,先得消灭这个看守的鬼子。”
秦飞宇想了想,有了主意,对大家一说,大家连声说好。秦飞宇继续道:“我们这次行动,不仅仅要杀日本鬼子高官,杀汉奸钱万里,还要救走纤纤和张艳秋……她虽然是一个青楼女子,但是一个有骨气的中国女人,是我们的好姐妹。”
“好。”没有人反对。
秦飞宇安排了行动计划,大家悄悄开始行动。
吴得水、黄百戈、李青木各自拉了一辆黄包车,先后出门而去,转上大街揽客,他们的目的就是拉一个日本人。
一个日本军官从一家酒楼出来,歪歪倒倒。
“黄包车……太君……黄包车。”吴得水看到了日本军官,忙把车拉过去,停靠在他的身边。
“哟西,黄包车的,大大的舒服。”这个日本军官腰上挂着一把军刀,一把手枪,坐上车,一头就歪倒了。
吴得水拉着车就跑。三转两转,进了一条黑巷子。
日本军官摇头晃脑地吆喝:“八嘎!路的,走错了……大大的错了!”
吴得水道:“没错,这是送你上西天的路。”
吴得水把黄包车一抬,后面的鬼子军官从车上翻到地上,黑暗之中,秦飞宇和几个人冲了出来,把鬼子的手脚牢牢按住,秦飞宇双手抱住鬼子的脑袋,一扭,鬼子的喉咙之中发出咔嚓一声脆响,人就不动了。
几个人扒下鬼子的军装、靴子,把尸体扔到水沟里,秦飞宇穿戴整齐,别着手枪,挂了两颗手雷在内衣里,坐在黄包车上,吴得水拉着秦飞宇跑向香满楼。
黄百戈、李青良也各拉着一个血魂团成员,跟在后面。潘文川带领其余的人,集结在香满楼附近。
吴得水拉着秦飞宇,大模大样地停在香满园的大门口,秦飞宇穿着日本军官的服装,从黄包车上下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显然像是酒喝多了。
吴得水忙搀扶着他,一边往里走,一边说:“太君,小心点,小心点……”
香满楼门口,站着一个日本黑龙会的人,他负责看守捆绑在柱子上的纤纤和张艳秋。他丝毫没有看出异样。吴得水搀扶秦飞宇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吴得水忽然放开秦飞宇,两人如猛虎扑食一样,把这个日本人扑倒在地,秦飞宇的拳头如铁锤一般,砸在日本人的脸上。
这个日本人猝不及防,还没回过神来,秦飞宇拔出追魂刀,手起刀落,砍下脑袋。
后面的王月、黄百戈、李青良、郭再生各持武器,一拥而入。秦飞宇和吴得水冲在最前面,两人飞身上楼,一脚踢开贵宾一号房门。里面果然是一个日本人,赤身裸体,床上还有一个同样赤裸的女人。
“八嘎!什么的干活?”那个日本人从床上跳了起来,想去抓桌子上的武士刀。
秦飞宇一个箭步冲过去,更快的是他手中的刀。日本人的手刚刚抓住武士刀,秦飞宇的刀就落下了,咔嚓!日本人的两条胳膊都被砍断,一声惨叫,后面吴得水的刀劈在日本人的脖子上,将一颗脑袋剁了下来。
那个妓女大声尖叫。
秦飞宇喝道:“我们不杀你,这个日本人是谁?”
妓女吓得浑身乱抖,说不出话来。
秦飞宇返身,王月他们已经冲上楼来,正在破门而入,枪声大作,打死了几个男人,不知道是不是日本人,反正深更半夜在妓院鬼混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飞宇正踢破另一个贵宾房门,还没冲进去,里面撞出一个脑满肠肥的家伙,腰上缠着一条毯子,狼狈之极。
秦飞宇一脚把此人踢翻在地。
那人慌忙大叫:“好汉饶命。”秦飞宇一听口音,不是日本人,收住了刀,喝道:“龟田大佐在哪个房间里?”
“龟田大佐……十分钟以前……从后门离开了……”那个家伙瑟瑟发抖。
“你是谁?”秦飞宇喝道。
“我是钱万里。”这个人正是香满楼的老板,以为这些人只是来杀日本人的,慌乱之中,如实报出了自己的姓名。
“卖国卖祖,猪狗不如的东西,杀!”秦飞宇手一扬,一刀劈下去,钱万里“啊”的一声,脖子被砍破一半,一命呜呼。
香满楼一片慌乱。
秦飞宇出了门,一声令下:“日本鬼子溜走了,让他们多活几天,撤退!”
王月问:“要不要烧了这个窑子?”
秦飞宇道:“来不及了,枪声一响,鬼子出动了,撤!”
秦飞宇返身割了块布,沾了钱万里的鲜血,在墙上写下了三个大字:血魂团!飞身下楼,外面,血魂团成员已经将纤纤和张艳秋救走。
城里警报声大作。
秦飞宇赶回吴得水的家,清点了一下人数,一个不少,缴获一把手枪,杀了一个军官,两个浪人,缴获了三把武士刀,杀了汉奸钱万里,也算大获全胜。
吴得水在房顶放哨,其余的人坐在房中,倘若有什么动静,大家也能从四面突围。
张艳秋和纤纤被安置在吴得水的床上,张艳秋身体素质好些,已经苏醒过来。纤纤体无完肤,吴得水母亲正用白酒擦纤纤的伤口,纤纤还在昏迷之中,嘴里喃喃地说:“不做日本鬼子的生意……不做日本鬼子的生意……”
屋里的男人们默默无言,但拳头握紧的咯咯声,不时响起。
吴得水母亲老泪纵横。
一夜平安无事。第二天下午,秦飞宇换了条褂子,戴了顶礼帽,打扮成一个生意人,吴得水拉着黄包车,把秦飞宇送到万家茶楼,秦飞宇到茶楼喝茶,吴得水则在茶楼外假装候客。
茶楼是鱼龙混杂之地,总能传播最新的消息,昨天死了那么多人,大岛七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茶楼里热闹非凡,楼上是雅间,楼下是大厅,三三两两的人围着一张桌子,喝着茶,聊着天,说的都是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说起纤纤和张艳秋被日本鬼子欺负就群情激愤,说起日本鬼子被杀拍手称快。
秦飞宇在楼上要了一个雅间,叫了壶茶,说是等人,却在听着大家的议论。
有人说到纤纤:“有骨气,虽然是一个妓女,但就不做鬼子的生意。”
“是个奇女子,巾帼英雄。”
不知道是谁说起了血魂团:“听说日本鬼子和钱万里是血魂团杀的。”
“血魂团?”有人惊讶,更多是好奇地问,“血魂团究竟是一支什么队伍?”
一个老者饮了一口茶,煞有介事地说:“这个血魂团个个都是飞檐走壁,来无影,去无踪的好汉,人手一把大刀,大刀一挥。喀嚓……”
老者忽然停止,又低头喝茶。
急得听的人焦急地问:“然后呢?”
老者慢悠悠地道:“喀嚓一声,鬼子的脑袋就被劈了下来。”
茶楼里立刻沸腾了。
有人说:“血魂团好样的,把鬼子杀光!”
“把狗汉奸杀光……”
秦飞宇暗暗点头,大家敢在茶楼里谈论,说明在心中是恨日本鬼子的,这样的人群,最容易发动起来,和日本鬼子战斗。
雅间的门是开着的,秦飞宇一边喝茶,一边观察下面的情况,无意之中发现,有几个坐在角落里喝茶的人,不时抬头打量。秦飞宇心中一动:这些人是什么人?难道是汉奸?混杂在老百姓之中打听消息?
正想着,下面有人喊了一声:“鬼子来了……”
茶楼大厅角落里,跳起四五个人,手里各握一把手枪:“我们是警察局的,不许动,统统不许动,谁动打死谁。”
“砰!”有人对外开了一枪,吓得所有的人抱着脑袋,果然不敢动了。
秦飞宇心中一惊,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此刻,自己冲下楼去,肯定被乱枪打死,自己身上并没有携带武器,冷静对付,或许能蒙混过去。
秦飞宇冷静下来,坐在雅间里,继续喝茶。
很快,外面冲进来一队日本士兵,手里端着步枪,步枪上是明晃晃的刺刀,凶神恶煞。前面是几个穿着警察服装的汉奸,手里拿着手枪,张牙舞爪。
秦飞宇看其中一个眼熟,心中咯噔一下:不好。几个警察已经冲上楼来,三个警察冲进了秦飞宇的屋中。
秦飞宇不慌不忙,他在想该什么时候放手一搏,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两个赚一个,能够杀出去,就看天运。
“你是什么人?有没有良民证?”三个警察把秦飞宇堵在屋中,大声吆喝。那个时候,日军刚刚霸占厦门,能有良民证的都是亲日分子。三个警察看秦飞宇气度不凡,还算客气。
秦飞宇微微一笑,只等这三个汉奸一靠拢,就要出手。
外面又走进来一个警察,和秦飞宇四目相对,双双怔了一下。秦飞宇暗道:黄其祥……这个家伙也当了汉奸。
黄其祥却对三个警察道:“这个人我认识,李明嘛!是有良民证的,你们三个到别的房间看看。”
黄其祥跨上几步,到秦飞宇面前,说:“李明,把良民证拿出来我看看。”他一边说,一边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证件,他是背对着三个警察的,三个警察根本就没有看到他的这个动作。
秦飞宇一怔,面不改色。
黄其祥侧过身,看了看手中的良民证,然后递给秦飞宇,还说了一句:“李明,良民证可要小心保管哟,太君认证不认人。”那个时候的良民证还没有相片,就是一个证明,盖着日本警备司令部与警察局的章,全是凭关系开出来的。
秦飞宇接过良民证,迅速地看清楚了上面的地址:李明,中山路一百七十三号。
楼下是警察局副局长下村二郎,吼道:“黄的,上面什么的情况?”
黄其祥摇了摇头:“局长阁下,什么情况也没有,是有良民证的,我们大大的朋友。”
黄其祥和几个警察到另外一个雅间,拖下去一个中年人,中年人杀猪一般嚎叫:“警察兄弟们,我可是良民呀!”
一个警察踢了他一脚,骂道:“你说是良民,怎么没良民证?你说是良民不算,要太君说了才算。”
日本士兵从大厅里抓了几个可疑之人,扬长而去。其余的人一哄而散。秦飞宇稀里糊涂就当了一回汉奸,有了良民证,心中坦然,出了门,吴得水从一个巷子口拉着黄包车过来,秦飞宇上了车,却并没有回去,他想弄清楚黄其祥的情况,所以,让吴得水拉到警察局附近,自己闲逛了一下午。
天黑之后,黄其祥和几个警察走出警察局,各分东西,有的一头钻进烟花巷寻欢作乐去了,有的喝酒,只有黄其祥一人往一条巷子走去。
秦飞宇悄悄跟在后面,发现黄其祥进了一个小院子,站在门口迎接他的是一个年轻女人,点头哈腰,极尽恭顺,随后门就紧紧关上。秦飞宇暗想:那个女人的举止不像中国人,难道是一个日本女人?心中有些好奇,攀爬上围墙,听黄其祥和那个女人说话,那个女人柔声细气,一口一个黄其祥君,是日本女人无疑。
日本女人问:“黄其祥君,你还要出去吗?”
黄其祥答:“晚上还有行动,所以,先回家和你说一声,你先睡吧!不要等我!”
秦飞宇听到黄其祥还要出去,一声冷笑,迅速跃下去,悄无声息地出去,躲在巷口的隐蔽处等待着。
不多久,黄其祥匆匆走了出来。
秦飞宇忽然从黑暗之中跳了出来,闪电一般掠到黄其祥后面,以手掌抵在黄其祥背心,冷冷地喝道:“别动,动我就打死你!举起双手。”
黄其祥吃了一惊,慢慢地举起双手,但他听出了秦飞宇的声音:“秦飞宇?”
秦飞宇冷静地摸走了黄其祥插在衣服里面的手枪,一声冷笑:“怎么?害怕是我?”
黄其祥举着双手,慢慢转过身来,看到秦飞宇的手中只有自己的枪,怔了一怔,随即苦笑了一下:“秦飞宇,真的是你!”
秦飞宇晃了晃手中的枪,冷冷地道:“黄其祥,我以前认为你是条好汉,却想不到你是个软骨头,做了汉奸!”
黄其祥脸色微微一变,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秦飞宇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叹息了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也得解释一下吧?”
黄其祥终于完全平静了下来,淡淡地说了句:“我不是汉奸!”
秦飞宇微微冷笑:“你给日本人当走狗,在茶馆里抓中国人,你还娶了一个日本女人,你敢说你不是汉奸?”
黄其祥不紧不慢地道:“我如果真是汉奸,你今天就走不出茶馆,你是日本鬼子最想抓捕的人。”
秦飞宇自然明白这一点,这也是他还没有对黄其祥痛下杀手的原因。
秦飞宇讥笑道:“可能是你良心发现呢?”
黄其祥摇了摇头,缓缓地道:“秦飞宇,我和你一样,是有热血,有担当的男子汉,如果是别人,就是死,我也不会说出我的身份,但是对于你,我无需隐瞒!”
秦飞宇一怔。
黄其祥道:“你听说过便衣混成队吗?”
秦飞宇摇了摇头:“什么便衣混成队?”
黄其祥道:“便衣混成队就是中统的侦缉队,穿便衣执行任务,以前是对付地下党的,他们的队长名叫黄亚明,和我们警备司令部是不同的部门,但我和黄亚明认识,而且关系不错。”
秦飞宇自然明白,黄其祥说的是国民党的厦门警备司令部,而不是现在日本鬼子的警备司令部。
黄其祥继续道:“日本人打进厦门的时候,我在传令的路上遇到黄亚明,他得到中统的指令,厦门守不住了,但是便衣混成队要留下来,继续和日本鬼子战斗……因为我们都是中国男人,国破家亡,必须拿起武器战斗,但是战斗的方式有很多种……”
秦飞宇若有所思:“难道是黄亚明要求你这么做的?”
黄其祥点了点头:“黄亚明留在厦门,要得到日本鬼子的情报,就需要有一个人打入鬼子的内部。而我,是最合适的一个人选。第一,我不熟悉便衣混成队的成员,彼此之间不会暴露;第二,我曾经是警备司令部的行动队长,日本人需要我这样熟悉厦门的人,容易取得日本人的信任。”
秦飞宇道:“有多少人知道你的这个身份?”
黄其祥显得有些无奈地道:“三个人,一个是黄亚明,一个是我自己,现在又多了你秦飞宇……不知道你相信吗?”
秦飞宇把手中的枪还给了他:“我相信你,因为你的脊梁是挺直的,一个脊梁挺直的人,怎么可能做汉奸?”
黄其祥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猛地一把抓住了秦飞宇的手:“兄弟……”
秦飞宇斩钉截铁地道:“兄弟!”
黄其祥道:“秦飞宇兄弟,你是英雄豪杰,杀日本鬼子厉害,但是,你一个人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的,我介绍你加入黄亚明的便衣混成队,大家齐心协力,消灭鬼子!”
秦飞宇哈哈一笑:“兄弟,我可不是一个人,现在跟我一起杀鬼子的有几十人了,杀禾山海岸的鬼子哨兵,杀香满园的鬼子汉奸,都是我们干的。”
黄其祥惊讶地道:“血魂团?”
秦飞宇正色道:“是啊!我们就是血魂团!”
黄其祥激动万分:“杀得好,杀得痛快!对付日本鬼子,就要以暴制暴,以血还血!”
秦飞宇点了点头:“兄弟,以后你有什么情报,也要给我,让我们有更多的机会杀鬼子,杀汉奸,杀走狗!对了,那个良民证有用,你给我多弄几张,我们好行动!”
黄其祥一口答应:“好,虽然不好办,但是我一定想办法多弄几张出来,以后我们就在这巷口联系,尽量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