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分:刀与决
平安路口,江龙和张艳秋看到了日本人的车队。
江龙低声对张艳秋说:“鬼子来了,等一下好好招呼他们!”
张艳秋平静地把军帽取下来,在手中挥舞了几下,这是给埋伏在两边的行动队报信。
秦小若、潘文川给身边的兄弟们下达了命令:“鬼子来了,准备战斗!”
两辆三轮摩托车缓缓地驶入街道,后面跟着两辆大卡车。
江龙有些奇怪:怎么鬼子的高级考察团就这个阵势?太少了吧?
他已经来不及多想。
秦小若杏眼圆睁,柳眉倒竖,一声怒喝:“打!”身边两挺捷克式轻机枪一起怒吼,密集的子弹横扫过,两辆三轮摩托车上的日军士兵被打中。三轮摩托车呼的一声,撞到附近的墙壁上。
与其同时,十几颗手榴弹向两辆汽车扔了过去。
轰轰轰!硝烟弥漫,弹片横飞。
江龙、张艳秋早趴在路口的地上,爆炸之后,双双跳起来,端着步枪,准备袭击鬼子。
一辆卡车被炸飞了半边,里面居然没有一个鬼子。
江龙大叫一声:“上当了,没有鬼子……”
秦小若和几个血魂团战士冲到卡车前,卡车上除了被打死的司机,居然没有人。
大家面面相觑,都感觉到了不妙。
江龙大步流星地跑过去,秦小若远远就喊:“没有鬼子,怎么办?”
江龙把手中的步枪往纪德手上一塞,把他手中的机枪拿了过去,一边从纪德的腰上拔出弹匣。纪德大叫:“你怎么拿我的机枪?”一边用手按着弹匣。
江龙吼道:“我们中了鬼子的奸计,你们撤退,老子掩护。快!”纪德没松手,急道:“我掩护,你先撤退!”
江龙勃然大怒,破口大骂:“现在他娘的什么时候了,你还跟老子讲价钱?耽搁了大事老子扒了你的皮!快走。”
纪德松开手,江龙把他腰上的两个弹匣夺走,一边吼道:“快,原路返回,遇到鬼子,打出去!”
秦小若提着一把驳壳枪,腰上悬挂着两颗手榴弹,一把日本军刀,那刀是田村丰崇的,秦飞宇拿回来就是为了用军刀杀日本鬼子给丁如风报仇,这刀平时在江龙的身上。这次行动,江龙不方便携带,秦小若就带在身边了。
秦小若往江龙身边一站:“我和你一起掩护!”
江龙瞪了她一眼:“胡扯!”
秦小若倔强地昂起头,回了他一眼,嘴巴一撇:“说好在一起的!”
江龙明白秦小若是一个坚强的女子,说一不二,还真拿她没办法,只能点了点头。
江龙、秦小若、张艳秋三人在后,大家迅速撤退。片刻,四面八方枪声大作。
江龙双眉一竖:“果然被鬼子包了饺子,不过想吃老子,鬼子还没有那么好的牙!”
前面张弩和潘文川跑了过来,原来,不仅仅江龙的行动队,连张弩的接应队伍都被日军包围了。
可见龟田大佐与东野健二的行动计划是很大的。
张弩跑到江龙身边,神色如铁,咬牙道:“原来这是鬼子引蛇出洞的计划,我们上当了,不知道四面八方究竟有多少鬼子……”
江龙双眉一皱,想了想:“鬼子也不清楚我们的部署情况,他们肯定是在一些路口埋伏,听到枪声之后,从四面合围。你集中兵力,撕开一个缺口,冲出去一个就是一个。”
张弩冷静地道:“我刚才听了枪声,西北方向比较薄弱,我们从西北突围?”
江龙道:“趁鬼子还没有摸清楚我们的兵力,越快越好!”
张弩、潘文川应了一声,飞奔而去,后面鬼子的三轮摩托车、大卡车呼啸而来,远远就用机枪扫射。江龙一见鬼子来得不少,精神大振,哈哈一笑:“狗日的小鬼子,刚才没打痛快,现在机会来了。”
江龙、秦小若、张艳秋,还有五六个负责掩护的战士,各自占据着墙角,端起武器,对着追上来的敌人一阵猛烈还击。最前面的一辆三轮摩托车被打中,烈火熊熊燃烧了起来。
前面的枪声也如炒豆子一般,铺天盖地。
张弩、潘文川、黄其白、张辛英、林不冲在最前面。迎面冲来两个日本士兵,身后跟着五六个日本警察。双方一起冲到街道上,谁也没有退却,本能地举起枪开火。
哒哒哒!林不手中的一挺捷克式轻机枪扫射出一梭子弹,两个鬼子中弹,几个警察往路边乱窜,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
张弩举着驳壳枪,连续打中了两个日本警察。
狭路相逢,勇者胜!
张弩一声怒吼:“杀出去!”
身后血魂团的战士们一起怒吼:“杀出去!杀!杀!”
他们刚刚冲出去,从两侧小路赶来的日军架起了机枪,一排排子弹扫射之后,落在后面的血魂团战士倒下了七八个。
潘文川脚下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张弩回头问道:“怎么了?”
潘文川低头一看,大腿上鲜血淋淋,显然是中弹了。
潘文川吼了一声:“把机枪留给我,我掩护你们,大家撤退!”
张弩和张辛英同时跑了回来,一个左边,一个右边,各拉着他一条胳膊就跑。
潘文川焦急地道:“我受伤了,大家别管我,要不大家都完蛋了,你们冲出去,血魂团还要靠你们……”
张弩和张辛英没有理会他,两人跑得更快。
日本士兵越来越多,张弩冲开的口子被日本士兵堵上了。
负责掩护的江龙、张艳秋、秦小若、周大石、蔡家福成功狙击住了后面的敌人。
后面赶来的是龟田大佐、东野健二,以及日本精锐的陆军部队。他们不仅仅战斗能力高,而且武器配置强大。
一个日军中尉报告道:“司令官阁下,敌人有轻机枪!”
龟田大佐欣喜若狂:“这是血魂团的主力,紧紧咬住,不让一个漏网!”
东野健二道:“大佐阁下,我们的口袋已经扎紧,谅这些血魂团的乱匪也逃不出去!”
龟田大佐恶狠狠地道:“血魂团大大的可恨,必须消灭!”
日军中尉一声吼:“机枪准备!射击!”子弹横飞。
周大石看到前面的鬼子三五一组,依托地形,有条不紊地进攻。一边举枪瞄准,一边说:“这小鬼子进攻还挺有章法!”
江龙提醒了一句:“小心点,小鬼子的枪法很准,可不是吃素的!”他的话音刚落,一颗子弹就打在周大石的脑袋上,脑浆迸裂。
蔡家福和周大石交情深厚,眼见朋友牺牲,顿时心如刀割,眼中怒火直冒,一声吼:“小鬼子,老子跟你们拼了!”他端起步枪,喀嚓一声推弹上膛,刚刚举起步枪,还没有扣动扳机,一颗子弹从他的前胸穿了进去。
蔡家福头一歪,人就趴在了地上。
江龙的机枪横扫了一阵,换了个弹匣,一边怒吼道:“撤!”
张艳秋带着几个战士一边撤退,一边交替掩护,才撤退出几百米,呼呼!几颗手雷落在他们之中。
张艳秋低头一看是手雷,大喊一声:“卧倒!”他的人还没有卧倒,轰的一声,一颗手雷爆炸了。张艳秋的人被一股气浪掀起,再落在地上。
从两边窜出一些日本士兵,端着步枪,哇哇怪叫着。
江龙和秦小若两人前有追兵,后有拦截,两人冲进了一条死胡同,胡同的围墙高有两三米,想一下翻越过去基本不可能。胡同之中,有几堆乱石头,两人躲在乱石之后,江龙架起机枪,扫射了一梭子弹,几个刚刚冲进胡同口的鬼子被打得血肉横飞。
江龙一边开枪,一边扭头四下张望,对秦小若说:“等一下我们冲到围墙下面,你踩在我肩膀上,我把你送上围墙,从房顶突围!”
秦小若蹲在江龙身边,她把头探出石堆,看胡同口有没有鬼子出现,也没有抬头,回了江龙一句:“我走了,你怎么办?”
江龙吼了一声:“老子杀出去!”
秦小若道:“我和你一起杀出去!”
江龙七窍生烟:“你这个犟脾气的娘们,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能活一个是一个。”
秦小若哼了一声:“不是说好的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江龙气得脖子直梗,他正想再骂什么,头顶上子弹嗖嗖而来。江龙把头一缩,几发子弹打在胡同的墙壁上。
原来,胡同口的鬼子早就料到被困在里面的人会从围墙下翻越上房,从房顶逃走。早已经爬上两边的房顶,居高临下,以火力封锁了两人的逃生之路。
事实上,就是秦小若愿意踩着江龙的肩膀上房逃走,她也会暴露在日军士兵的枪口之下,只要几秒钟迟疑,必然会被打中,所以,逃生的希望很渺茫。
江龙抱着机枪蹲在秦小若身边,黑着脸骂了一句:“妈的,现在想跑也没机会了!”
秦小若回头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既然逃不了,那就死在一起算了!”
江龙一怔:“你不怕?”
秦小若粲然一笑:“有什么好怕的?”
江龙也跟着笑:“你这个犟脾气的婆娘,老子喜欢。”两人脸对着脸,眼睛对着眼睛,虽然在枪林弹雨之中,却充耳不闻。
秦小若望着江龙:“我也喜欢你!”把嘴巴凑过来,吻了吻江龙的嘴唇。
江龙幸福地道:“有你喜欢,就是死,老子也值得了。”
秦小若说:“就是死,我们也要拉几个鬼子陪葬!”
江龙热血澎湃,豪情万丈:“对!先杀鬼子!”
秦小若喊:“枪膛里留一颗子弹。”
几个日军士兵从围墙上匍匐前进,渐渐爬到江龙、秦小若不远处,但日军士兵还是看不见江龙和秦小若,不过,他们清楚两人所在的位置。
一个日军士兵取下一颗手雷,拉了弦,在墙上一磕,然后扔了出去。手雷落在一堆石头上,弹出了十几米远,轰的一声爆炸了。
江龙听到爆炸声,暗想手雷一旦落在两人身边,还不被炸得粉身碎骨?
秦小若也警觉地道:“围墙上有人,鬼子摸到我们头顶上了,怎么打?”
江龙点了点头:“不把围墙上的鬼子打下来,我们稀里糊涂就死了,窝囊,老子不干!”
秦小若抬头看了看,说:“鬼子在高处,我们在低处,怎么打?”
江龙把机枪往她手里一塞,双眉一扬:“你掩护我,我试试看。”一边从腰上拔出驳壳枪,打开保险。
秦小若从石堆旁边探出头,看到胡同口,鬼子都趴在胡同两边,也在伸头观察情况。秦小若举起机枪扫射了一阵,那些鬼子纷纷把头缩了回去。
与此同时,江龙飞身跃上石头堆,手中的驳壳枪对着围墙上就扫了一梭子弹,人闪电一般又跳了下去。他站在石头堆上,抬起头,刚好能够打中。
一个鬼子士兵中弹,翻身从围墙上跌落下来。另外的几个鬼子士兵趴在上面,不敢乱动。
秦小若看到鬼子士兵落下来,担心他没有死,又补了一枪。
胡同口外,龟田大佐和东野健二、松下浩赶来,身边簇拥着一群日本士兵。一个日本中尉报告道:“司令官阁下,我们消灭了十几个匪徒,活捉了一个血魂团乱匪,还有两个被困在胡同之中,他们的手上有一挺机枪……”
两个日军士兵抬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过来,却是张艳秋。他被手雷炸伤,晕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被日军士兵发现,夺了他的武器,绑在担架上。
另一个日军中尉跑过来报告:“报告司令官阁下,有一部分血魂团的匪徒冲出了我们的包围圈。”
龟田大佐心头狂喜,得意非凡:“血魂团这次一个也跑不掉!让人喊话,劝被包围的乱匪投降……不知道被包围的是不是秦飞宇……”
东野健二也是喜形于色,他对龟田大佐道:“大佐阁下,这次总算旗开得胜,拔出了我们肉中之刺!可那两个被包围的人一定不会轻易投降。”
龟田大佐冷静地道:“现在敌人已经是瓮中之鳖,我们伸手就可以擒拿上来,我需要几个活口,了解血魂团,消灭秦飞宇!如果他们投降,是最好不过,如果他们不投降,也就多活几分钟。”
东野健二手一挥,日本翻译就靠在墙边,拿出小喇叭,大声吆喝:“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皇军大大的优待,否则,死啦死啦的!”
秦小若和江龙一起回答:“小鬼子,有种的就上来,送你们上西天。”
龟田大佐一听到女声,吃了一惊,忙低声对翻译嘀咕了几句话。日本翻译又大声问:“里面的人,太君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江龙哈哈大笑:“老子江龙!”
秦小若不甘示弱:“姑奶奶秦小若。”
东野健二一听,失声道:“是不是秦飞宇的妹妹秦小若?”
秦小若趴在石头堆上,举着驳壳枪,双眼如刀,喝道:“不错,姑奶奶正是。”
龟田大佐心头一震,对翻译官低声道:“叫他们投降。”
翻译官对捉喇叭大喊:“江龙、秦小若,你们已经被包围,插翅难逃了,皇军说了,放下武器,给你们一条活路。”
江龙哈哈大笑:“老子活得不耐烦了!”抬手就开了几枪,秦小若急道:“不要乱开枪,我们的子弹不多了!”
胡同口龟田大佐一声冷笑:“这两个人困兽犹斗,可恨!进攻,最好抓个活口,抓到秦小若,一定能抓到秦飞宇。”
一个日军中尉命令几个老兵用掷弹筒对着江龙、秦小若藏身的地方掷出了几颗手雷,几声爆炸之后,日军发动了进攻。
江龙用身体保护着秦小若,弹片横飞,江龙的背上鲜血淋淋。一听到胡同里的响动,江龙就跳起来,抱起机枪还击,很快,机枪里的子弹就打光了。
龟田大佐听到机枪哑火,心头狂喜,一声吼:“进攻!”
几个日军士兵从地上爬起来,端着步枪往前冲。秦小若不失时机地把两颗手雷扔出去,一颗手雷炸在围墙上,上面两三个士兵被炸飞。一颗炸在胡同里……
江龙怒吼着,驳壳枪的子弹打光了,一边哈哈大笑:“今天我们死在一起了!”
秦小若把驳壳枪一收,仰起脸问江龙:“我的枪膛里还有一颗子弹,你呢?有没有留一颗子弹给我?”
江龙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黄澄澄的子弹,推弹上膛,神色凛然:“小若,对不起!我没有给你更好的生活!”
秦小若温柔一笑,把腰上的军刀插在江龙的皮带上,说:“江龙,下辈子,我还愿意嫁给你,你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两人四目相对。
胡同里的鬼子越来越近。
秦小若嫣然一笑,脸若绽开的桃花:“我数三下,一起开枪,一起生,一起死!”两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举起驳壳枪,枪口对着对方的太阳穴……
胡同里逼近的日军士兵发现了两人,但他们都没有开枪。日军中尉扬了扬手,身后的士兵们都停了下来,手中的步枪对准秦小若和江龙。
一瞬间空气凝固了。
秦小若低声喊道:“一、二、三……”
两人一起扣动了扳机,江龙的枪膛里子弹冲出,穿透了秦小若的脑子,左边太阳穴进去,右边太阳穴出去。她的鲜血如樱花一般灿烂。
秦小若的枪膛里却没有子弹。
秦小若倒在地上,一张脸美丽如画,一双眼睛还满含深情,但是她已经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江龙明白了,单膝跪在秦小若身边,左手把她拦腰抱起来,右手拔出军刀,一步一步地走出胡同。
几十把步枪枪口一起对准江龙,枪栓拉得哗啦直响。
江龙抱着秦小若,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一手提着军刀,大义凛然。
龟田大佐倒吸了一口凉气,吼了一声:“活捉这个血魂团的匪徒!”
日军中尉一声吼:“进攻!”
十几个日军士兵嗷的一声嚎叫,挺着步枪冲上去。
江龙吼声如雷:“杀!”挥舞着军刀,一个人迎战一队敌人。
军刀飞舞,鲜血四溅,刀劈砍在肉体上的声音,吼声,凄厉的惨叫声,交汇在一起。
几分钟之后,一切都停止了。
几个日军士兵倒在血泊之中。
江龙靠在一堵墙上,他的左手还抱着秦小若,右手握着军刀,但他的身上已经被日军士兵的刺刀戳穿了几个窟窿,鲜血直往外流。
他的人慢慢地滑到地上。
他用军刀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竭力不让自己倒下。
他靠着墙壁坐在地上,秦小若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头发披散在他的胸前。
江龙嘴角永远残留着不屑一视的冷笑……
龟田大佐、东野健二默默地走到江龙的面前。
日军中尉说了句:“死了!”
龟田大佐叹息了一声:“像勇士一样战死了!”
张弩、张辛英搀扶着潘文川,杀出重围,后面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远。
潘文川担心地说:“你们放下我,先撤退,我自己想办法撤退,能活一个是一个,别把大家一起搭进去了。”
张弩回头清点了一下,还有十几个战士。他果断地道:“大家分头撤退,一定要小心后面的鬼子追踪!”
张辛英蹲下身,撕开衣服,给潘文川包扎了一下,一边问张弩:“我们现在距离蔡老板家不远,是不是把他送过去?”
张弩想了想:“也只好如此,你先去前面侦察一下情况,我和潘文川随后跟来。”
张辛英和张弩分头行动,到了蔡英杰家小门外,四处警惕地打量了一番,才悄然而入。
蔡英杰家中三楼上,纤纤正焦急地等待着,她没有看到张丽秋,心中虽然焦急,但并没有问,只是急忙拿出药、绷带给潘文川包扎。
张弩喘息了一阵,对纤纤说:“不知道江龙、小若、张艳秋他们有没有冲出来!”
蔡英杰惊讶地问:“行动不顺利吗?”
张弩咬牙道:“我们上了鬼子的当,鬼子军官考察团是个圈套。”
蔡英杰和纤纤吃了一惊。
潘文川接着说:“希望他们能够杀出来,张弩,你出去打探一下大家的情况,让大家尽量隐蔽起来。”
张弩点了点头,对张辛英道:“你和纤纤留在这里,不要外出,我去打探情况之后再决定是不是转移出厦门,我估计,这次的损失不小。”
张弩悄悄离开了蔡家院子。
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想不到身后有一个如幽灵一般的人,紧紧跟着他。
这个幽灵正是山口大郎。
这次行动,黑龙会的人全部乔装打扮成中国人,他们的任务不是直接参与战斗,而是跟踪从重围之中杀出来的血魂团成员。
龟田大佐料到必然有血魂团的人能够杀出去。
黑龙会的人以逸待劳,果然有了意外的发现。
深夜,蔡英杰家的院子外。
十几个黑衣人悄悄包围了院子,为首的是山口大郎和高木秋。山口大郎低声对高木秋说:“阁下,我亲眼看见有一个受了枪伤的人藏在蔡家,里面还有一个同伙,身上有武器……”
高木秋一脸狰狞:“你带几个人上三楼,我带人控制二楼,留几个人守住外面,最好抓活的,龟田大佐需要更多的信息!”
山口大郎冷冷地道:“阁下放心,一定抓几个活的。”
高木秋道:“这些匪徒丧心病狂,手中有武器,山口大郎君一定要注意安全。”
山口大郎不以为然,回头对两个黑龙会的人说了几句,三人翻过围墙,沿着墙壁,如壁虎一般攀上三楼。
三楼的客房里,张辛英腰上插着驳壳枪,躺在椅子上,已经睡着了。潘文川受了伤,昏昏沉沉,纤纤端着一个盆子,盆子里是擦洗过潘文川之后的毛巾和血水。
纤纤在卫生间倒了水,正在洗毛巾。山口大郎已经悄无声息地闪到门外,看里面并没有别人。山口大郎冲到纤纤身后,一手勒住了纤纤的脖子。
纤纤只感觉眼前一黑,人就昏迷了过去。
山口大郎把纤纤放在地上,蹑手蹑脚来到客房门口,只见一个人躺在床上,另一个人躺在椅子上。
山口大郎大喜,用手势告诉旁边的人,一起冲进去,自己对付躺在椅子上的,其他人对付床上的。
山口大郎一脚踢开门,飞身而上。张辛英听到动静,本能地跳了起来,但山口大郎的胳膊狠狠地砸在他的胸口上,张辛英胸口发出清脆的骨折声,喉咙里喷射出一股鲜血,人跌在椅子上,哗啦一声,椅子散了架……
潘文川惊叫了一声:“什么事情?”
一把冰冷的武士刀横在他的胸口,一张得意忘形的脸:“大日本帝国黑龙会的……”
蔡英杰的卧室里,夫妻辆听到楼上的动静,双双跳了起来。蔡夫人惊恐地问道:“不好……出事情了……怎么办?”
蔡英杰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把左轮手枪,冷静地道:“夫人,国家已经到了这个程度,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大不了就是一死。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丢下你独活。”
院子之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蔡夫人从后面抱住蔡英杰的腰。
蔡英杰拉开枪的保险,冷冷地说:“一定是日本鬼子来了……”
话音刚落,卧室的门被一脚踹开,蔡英杰抬手就是一枪,最前面的一个黑龙会的人被打中,扑倒在卧室门口。其余的人迅速地闪到一边。
蔡英杰一声怒吼:“小鬼子!和你们拼了!来吧!”
一颗手雷从门外扔了进来,轰的一声爆炸了。
硝烟散尽,高木秋和几个黑龙会的人握着武士刀冲了进来,蔡英杰和夫人倒在血泊之中。蔡夫人已经断了气,蔡英杰伤痕累累,圆瞪着一双眼睛,怒目而视。
山口大郎跟在高木秋身后,面无表情地道:“阁下,楼上抓住了三个乱匪!”
高木秋点了点头,用手一指蔡英杰,恶狠狠地道:“此人用心险恶,居然欺骗了我们,还打死我们一个武士。”
山口大郎低头看了一眼血泊之中的蔡英杰,他咬着牙齿,一手支撑起身体,慢慢坐了起来,右手还握着手枪。
蔡英杰冷笑:“小鬼子,你们完蛋了!”
他艰难地举起手枪。
几个黑龙会的人怪叫起来。
山口大郎一个箭步冲上去,拔出武士刀,手起刀落,咔嚓一声,蔡英杰的头颅滚落下来。
厦门第四菜市场,虽然是夜晚,但菜贩子们还在忙碌着。血魂团一些队员连续撤退到林记肉丸铺,苏记酱菜铺。这两个地方都是血魂团的联络点。参加行动的队员们把武器藏在联络点里,再找机会脱身。
黄大目、黄耀月、林明、郭金泉四人刚刚从菜市场里出来,就被一群穿着便衣的日本警察包围,活捉。
林不、郑炎、叶流民在苏记酱菜铺门口被日本警察逮捕。
张弩怀揣着一把驳壳枪,来到了第四菜市场门口,他是来和血魂团的战士们会合的。
一到菜市场门口,张弩就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他迟疑了一下,警觉地四下查看了一阵。
菜市场里面闹哄哄的。
一个熟悉的人从菜市场里慌忙走出来。
是血魂团的战士梁文桶,梁文桶也看到了张弩,向他使了个眼色,匆匆进入一条小巷子。
张弩忙跟了上去,梁文桶放慢脚步,等张弩走近之后,才低声道:“不好了,菜市场的两个联络点被日本鬼子发现了,我们的人被抓了七八个,我当时没有在联络点,才没有被发现!”
张弩吃惊不小:“什么?那蔡英杰家会不会也被鬼子发现了呢?糟糕!”
巷子口有一个人走过,发现了两人,立刻喝道:“什么人?站住!”
张弩和梁文桶都站住了。
一个便衣警察举着一把手枪恶狠狠地走了过来。
这个警察以为张弩和梁文桶手上没有武器,也没有想到两人就是血魂团的人,心中的戒备不严。张弩用眼神暗示梁文桶,一边说:“老总,我们可是良民,有良民证的!”
那个警察喝道:“老实点,把良民证拿出来!”
张弩应了一声,从怀中闪电一般掏出驳壳枪,砰的一声,打在警察的头上。
警察应声而倒。
张弩几步冲过去,从警察手中夺过手枪,扔给梁文桶,道:“分头跑,通知大家,隐蔽!”
两人冲出小巷子,就听到警哨声大作,便衣警察追来了。
张弩逃脱了,但几个警察发现了梁文桶,紧追不舍。梁文桶一边开枪还击,一边逃跑,脚上中了一枪,人也被逼到一个水井旁边。
梁文桶依靠在水井栏上,情知无法脱身,把心一横:和鬼子拼了。他站起来,举起枪,扣动扳机,咔!居然没有子弹了。
几个追赶的警察大喜:“他没子弹了!”“捉活的!”一拥而上。
梁文桶破口大骂:“狗日的小鬼子,想抓老子的活口,做梦!”把手中的枪一扔,双手抓住井沿,一头就扎了进去。
几个警察冲到井沿边,发现井水离井口有一丈多高,梁文桶在水井之中扑腾了几下,沉了下去……
张弩悄悄回到王月的家,里面有朱重光、肖中雄、叶万世、洪欧生、许解……他们都是分散悄悄回来的。
张弩微微松了一口气。
一夜之间,安然无恙。第二天中午,纪德、李青良陆续来会合,传来了惊人的消息:江龙、秦小若战死,许多秘密的接头点暴露了,血魂团的兄弟被日本警察抓了几十个,蔡英杰家也暴露,潘文川几人被抓,蔡英杰死亡,日本人在厦门大街小巷严密搜查……
大家无不吃惊。
张弩立刻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讨论之后认为,血魂团被抓捕这么多人,这里必然暴露,血魂团幸存的人必须撤退出厦门。
在随后的几天,张弩和二十多个血魂团战士陆续撤退出了厦门,到了漳州,却被国民党第七十五师意外扣押。因为他们随身携带有武器,无论他们解释什么,都没有用。
一夜枪声。
秦飞宇躺在床上,心绪不宁,几次都想从床上爬起来,但被蔡妮劝住:“你别乱动,伤口如果绷伤了,会躺更久!”
秦飞宇苦笑了一下:“不知道江龙他们的行动是不是顺利?”
蔡妮柔声安慰他:“你放心,大家的行动会安全的。”
秦飞宇皱了皱眉头:“现在也该结束行动了,为什么没有一点消息?”
蔡妮心中也有些疑惑,只好安慰他说:“可能天一亮就有消息了,晚上,他们担心敌人跟踪呀!”
秦飞宇闭着嘴,沉默。蔡妮坐在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说:“秦飞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必须把伤先养好,你健康了,才能杀鬼子。”
秦飞宇点了点头。
蔡妮把脸凑过去,轻轻挨着秦飞宇的脸。
第二天,秦飞宇一直在等待着消息,却没有任何人来,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并不多,也就几个人,别人不来,可江龙、秦小若应该来呀!
为什么他们也没有来呢?
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秦飞宇心中焦急,蔡妮也急了起来。秦飞宇心中虽然焦急,但并没有失去理智。江龙他们不来这里,只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他们不能来,昨天夜里动静太大,日军封锁得太严,无法来看自己。第二个原因,也就是最坏的结果,他们已经遇害了。
对于生死,秦飞宇有心理准备,天天和敌人交战,生死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秦飞宇渐渐平静下来。
他必须面对现实,面对最坏的结果。
蔡妮提出自己出去打听一下结果,被秦飞宇断然否决:该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出去,很危险,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厦门警察局审讯室,黄其祥双手双脚呈大字形状被绑在石柱子上,他的身边摆满了血迹斑斑的刑具。
审讯室的门被打开了,东野健二一步步地走了进来。
黄其祥冷冷地看着他。
东野健二站在黄其祥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黄其祥,忽然一声长叹,说:“我真看错了你!”
黄其祥冷笑:“你是强盗,我是中国人,我们誓不两立,不共戴天,没有打死你,是苍天无眼!不过你活不了多长时间,秦飞宇会杀了你,还有千千万万个像秦飞宇一样的中国人,会杀尽日本强盗!”
东野健二后退了几步,摇了摇头,道:“黄其祥君,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何苦成为敌人?”
黄其祥神色凛然:“敌人就是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东野健二继续道:“黄其祥君,这几天,我们已经抓住了血魂团五十多人,大多关在白石监狱。血魂团已经被我们消灭得干干净净,我们现在只想找到秦飞宇。你应该相信,许多人没有骨气,熬不过酷刑,他们一定会招供出秦飞宇在什么地方。我是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说出秦飞宇在什么地方,我们从头开始,你继续担任警察局副局长……”
黄其祥哈哈大笑:“呸!”
东野健二脸色一沉:“姓黄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吗?”
黄其祥鄙夷地斜了东野健二一眼,轻蔑地道:“小鬼子,有什么招只管使出来,姓黄的若皱了一下眉毛,就不算一个男人!”
东野健二气急败坏,盯着黄其祥,一张脸一会儿通红,一会儿变紫,他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最后给你一个机会……”
黄其祥怒目圆睁,一声断喝:“滚!”
东野健二骂了一句:“八嘎!”怒气冲冲出了审讯室。审讯室外,是龟田大佐、黑龙会的高木秋、山口大郎。
龟田大佐一见东野健二的脸色,心中就明白了八九分,淡淡地道:“怎么样?没有效果?”
东野健二道:“他不说。”
山口大郎冷冷地道:“阁下,对付这种人,必须狠,我就不相信,他的骨头是铁铸成的!”
龟田大佐道:“山口大郎君,你用你的方法,看不能撬开他的嘴巴?撬不开他的嘴巴,我就不信撬不开别人的嘴巴,我们去审问其他的人。”
山口大郎一步一步地走进审讯室。
黄其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山口大郎盯着黄其祥的眼睛,黄其祥也冷冷地盯着山口大郎,两人无声地较量着。
良久,山口大郎后退了一步,道:“我叫山口大郎,日本九州第一刀客。”
黄其祥打断了他的话:“那又如何?”
山口大郎微微停顿了一下,才道:“说,秦飞宇在什么地方?”
黄其祥道:“我知道秦飞宇在哪里,但我就是不说!”
山口大郎一声嚎叫,刷的一声,拔出武士刀,寒光一闪,刀锋从黄其祥的右手臂上划过,一块血肉飞了出去,鲜血涌了出来。
黄其祥哈哈大笑:“痛快,再来一刀,割深一些,割长一些!”
山口大郎反手就是一刀,这一刀削在黄其祥左手臂上,果然削得更深。
黄其祥骂道:“山口大郎,你个杂种,没吃饭吗?大力点才够痛快!”
山口大郎刷刷两刀,在黄其祥两条大腿上削下两块肉来。他收住刀,抬起头望着黄其祥。
黄其祥神色自若:“别停手,继续,老子没过瘾!”
山口大郎举着武士刀,一寸一寸刺入黄其祥的胸口。黄其祥冷笑道:“不够深,多刺几分!”
山口大郎的手微微一颤,刀锋一转,慢慢剖下。
黄其祥继续道:“剖人都没有力气,还称什么九州第一刀,我呸!丢人现眼!”
山口大郎一声大叫,哗的一声,黄其祥的肚子被剖开,肠子流了一地。
黄其祥拼尽最后一口气:“再给老子三刀……”头一歪,断了气。山口大郎站在黄其祥残缺的尸体前,忽然抬起左手,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掉头就往外走。
另一个审讯室里,一个光着上身,一身横肉的日本士兵,正用鞭子抽打潘文川,一边抽打,一边吆喝:“你招不招?招不招?”
皮鞭撕裂人的皮肉,嘶嘶作响,鲜血四溅!
潘文川一声不吭。
潘文川的旁边,是张艳秋,他高高地昂着头,脸绷得紧紧的,双眼冒出愤怒的火焰。
龟田大佐、东野健二在几个日军士兵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龟田大佐说了句:“够了!”
日军士兵停下鞭子,潘文川的脑袋软软地垂了下去,日军士兵用手探了一下潘文川的鼻息,向龟田大佐报告道:“司令官阁下,乱匪已经死了,但什么都没有说!”
龟田大佐脸色阴沉,点了点头,转头走到张艳秋面前。
张艳秋冷冷地望着龟田大佐。
龟田大佐仔细打量了张艳秋一阵,惊讶地道:“我认识你!”
张艳秋哈哈大笑:“我也认识你,只可惜没有杀了你!”
龟田大佐不怒反笑:“你是血魂团的?”
张艳秋斩钉截铁地道:“是!专杀鬼子、汉奸、走狗的血魂团!”
龟田大佐继续问道:“秦飞宇在哪里?”
张艳秋轻蔑地道:“怎么?你害怕了?秦飞宇会来砍下你的狗头!”
龟田大佐转身问东野健二:“我们不是抓了一个女人吗?”
东野健二道:“有一个。”
龟田大佐阴冷地道:“把她带来!”
很快,纤纤被两个日军士兵拖了出来,她戴着手铐,头发零乱,脸色苍白,不过她看到张艳秋双眸明亮起来。
“纤纤!”张艳秋刹那间柔肠百结。
“艳秋!”纤纤也动情地喊了一声。纤纤想扑过去,但被两个日军士兵牢牢抓住。
龟田大佐嘴角泛起得意的笑容,他用日语对东野健二说:“这两人是情侣,从他们最软弱的地方下手,一定能撬开他们的口!”
东野健二心悦诚服:“嗨!”
龟田大佐看了看张艳秋,又看了看纤纤,才慢慢地说:“大日本帝国皇军,是讲友好的,更是讲信用的。如果你们说出秦飞宇的下落,说出血魂团乱匪的藏身之处,我立刻放了你们,还能给你们提供一个优越的生活场所,荣华富贵,快乐一生……”
张艳秋冷笑。纤纤却脸色焦急。
龟田大佐的眼神在两人之间移动,最后落在纤纤的脸上:“姑娘,你应该明白如何选择自己的人生?”
纤纤低声道:“太君,我不知道,但他知道,我可以劝他告诉你们!”
张艳秋明白纤纤的意思,假装很生气地喝道:“纤纤,你……”
龟田大佐得意地一挥手,两个日军士兵就放开了纤纤。
纤纤扑到张艳秋的身上,把头靠在他血迹斑斑的肩膀上。张艳秋把头扭到一边,纤纤低低地说了一句,张艳秋痛苦地闭上眼睛。
纤纤抬起头,张艳秋低下头,两人的眼神一碰,一刹那就是永恒。
纤纤忽然站起来,头一低,一头就撞在张艳秋身边的石头墙壁上,啪的一声,张艳秋感觉自己的心碎成了千百块。
纤纤倒在地上,头破血流,一动不动了。
龟田大佐和东野健二目瞪口呆,良久,龟田大佐才发出了一声失败的嚎叫:“死啦死啦的!”
两个日本士兵忙过去抬起纤纤,发现她已经死了。
张艳秋发出一声怒吼:“纤纤,我的好妻子,等等我……”
东野健二恼羞成怒:“杀!”
一个日军士兵端起步枪,用刺刀扎进了张艳秋的身体……
厦门白石炮台,位于厦门最南端,依山傍海,易守难攻。日军占领白石炮台之后,军营就成了监狱,血魂团的战士大多关押在这里。
龟田大佐和东野健二连续多天都没有从血魂团战士的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东西,两人恼羞成怒,决定大开杀戒。
清晨。
日军士兵和警察用刺刀逼着一队队老百姓来到白石炮台前。龟田大佐和东野健二决定,在白石炮台上斩杀血魂团的成员。
为了造势,威逼了几千名老百姓前来观看。
血魂团的联络员,蔡妮的同事,厦门中学的女教师蒋渺混在老百姓之中。
她是少数的几个没有被日军警察抓到的血魂团成员之一。
血魂团行动失利,蔡妮家出事,蒋渺不清楚秦飞宇和蔡妮的下落。她冒险前来,就是想弄个清楚,血魂团的战士,究竟有多少还活着。
日军士兵押着一个个伤痕累累的血魂团战士出来,绑在刑场的木头桩子上。
日军士兵在工事里架着一挺挺重机枪,对着黑压压的人群。
几千名老百姓鸦雀无声。
日军陆军司令部司令龟田大佐站在主席台上,手里拿着一个喇叭讲话:“厦门的市民们,大日本帝国欲建立大东亚共荣圈,为的就是繁荣厦门,让你们过上美好的日子……可是,这些乱匪,欲破坏大东亚共荣圈,在厦门烧杀抢掠,破坏厦门秩序!这是皇军无法容忍的!对于这种乱匪,我们只有一个办法:杀!”
那些被捆绑在木桩上的血魂团战士们发出一声声怒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杀鬼子!杀汉奸!杀走狗!”
“日本鬼子滚出厦门!”
“杀了我一个,还有后来人!”
“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老百姓之中微微骚动了起来。龟田大佐害怕出现什么意外,声嘶力竭地吼道:“杀!”
一个个刽子手高举着军刀,凶残地劈向血魂团的战士们……
数十个英雄把热血洒在白石炮台上……
秦飞宇和蔡妮在小院子之中待了五六天,没有任何人前来。秦飞宇已经可以确定,血魂团出了大事。又过了十来天,秦飞宇可以下床活动了,这个时候,他才让蔡妮出去打探消息,而且特别嘱咐,不能回蔡妮家。凡事务必小心。
蔡妮出去之后,秦飞宇把门关上,他坐在院子之中的一张椅子上,慢慢活动着自己的筋骨。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一个焦急的声音:“秦飞宇,你在吗?我是白雪。”
秦飞宇的心中一震,他忙站了起来,走过去,把门打开。
山口百合子闪入院子内,反手把门关上,她抱住秦飞宇的腰,把头靠在秦飞宇的肩膀上,眼泪簌簌直往下滚落,哽咽着:“秦飞宇,小若、江龙他们……他们……没有了……”
秦飞宇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心中疼痛。他用双手托着山口百合子的头,把她慢慢推开。
山口百合子仿佛明白了什么,低下头,慢慢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对不起……”
秦飞宇沉默。
山口百合子也沉默。
良久,秦飞宇才微微叹息了一声:“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些!”
山口百合子平静了很多,缓缓地道:“我还知道一些事情……”她把血魂团战士在白石炮台被杀的事情也告诉了秦飞宇。
最后她解释说:“今天我休息,我偷偷跑来,只想看看你还在不在……”
秦飞宇咬着牙,怒火中烧。
山口百合子感觉到了他的愤怒,低声说:“秦飞宇君,对于日本人的所作所为,我很抱歉,但我真的无能为力。”
她深深地弯腰,给秦飞宇鞠了一躬。
然后她告辞了。
秦飞宇把她送到门口,山口百合子在门口小心谨慎地四下张望之后,最后回头,看了秦飞宇一眼,迅速地出门,快步离开了。
蔡妮走在大街上,大街上冷冷清清,行人匆匆,弥漫着一种恐怖的气氛。
蔡妮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没有回家,先到第四菜市场的联络点。菜市场的人多,蔡妮手里提了几样小菜,眼睛却暗暗注意着联络点。
联络点附近显得异常空旷,一些买菜的市民,无意之中走到联络点前,就仿佛踩到毒蛇一般,迅速地走开。
联络点里,铺子开着,却没有一个客人。伙计没精打采,双手抱着胸,倚在门上,偶尔露出的眼神,凶狠毒辣。
两个联络点的伙计、老板,没一个蔡妮认识。
蔡妮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这个时候,她想起了自己的同事蒋渺。
蒋渺的父亲是个商人,家中是独立小院子。蔡妮来到蒋渺家外,悄悄观察了一阵,没有看出什么意外,就走过去敲门。
开门的正是蒋渺,她看到蔡妮,大吃一惊,一把就将蔡妮拽入院子之中:“你还活着?秦飞宇呢?”
蔡妮却问:“他们究竟怎么样了?”
蒋渺惊讶地问:“你没有回过家?”
蔡妮点了点头。
蒋渺松了口气:“幸好你没有回家。”
蔡妮心中一沉。
蒋渺握住蔡妮的手,蔡妮感觉她的手在微微颤动。蒋渺的眼泪簌簌滚落下来:“蔡妮妹妹,你一定要坚强。”
蔡妮的心痛得无法呼吸。
“我们的同志牺牲了很多,江龙、秦小若、潘文川、黄其祥、张艳秋、纤纤……”蒋渺缓缓地说着,最后把目光停留在蔡妮的脸上,低声说了一句,“还有你的父母……”
蔡妮眼前一黑,一头就靠在蒋渺的肩膀上。蒋渺抱住她,说:“张弩、纪德、朱重光他们下落不明。”
蔡妮在蒋渺的肩头靠了一会,抬起头来,擦去了眼泪,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蒋渺望着蔡妮,看不透她的心思,迟疑了一下,才问了句:“蔡妮妹妹,你……没事情吧?”
蔡妮坚决地摇了摇头。
蒋渺又问:“以后我们该怎么办?”
蔡妮神色坚硬如铁:“秦飞宇还活着,你和我还活着,厦门还有千千万万有血性的中国人还活着,血魂团不会倒!我们继续和鬼子战斗,直到胜利的那一天。”
从蒋渺家出来,蔡妮竭力平静自己,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般,更特别小心。
她不能暴露自己,更不能暴露秦飞宇。
在经过一条小巷子的时候,蔡妮发现巷口有一个熟悉的女人身影走过。蔡妮心中一动,忙跟了过去。
蔡妮走出巷子口,看清楚了前面的女人已经走到另一条巷子,那个女人居然是白雪,也就是山口百合子。
山口百合子虽然是一个日本人,但她善良,和别的日本人完全不一样,而且,她曾经救过秦飞宇和秦小若的性命。
对于她,蔡妮心情复杂,因为蔡妮深爱秦飞宇,而山口百合子也暗暗爱着秦飞宇。虽然山口百合子从没有在蔡妮面前表现出对秦飞宇的爱。但是一个女人,对这种感觉特别敏感。
她来做什么?她是来找秦飞宇的吗?
蔡妮想喊山口百合子一声,但喉咙却仿佛被什么堵住,喊不出来。因为蔡妮看到一个日本武士从前面拦住了山口百合子。
山口百合子和秦飞宇告别出来,满腹心事,差一点撞在前面人的身上。
“对不起!”山口百合子歉意地道。随即,她默默地闭上嘴巴。拦在她前面的人是她哥哥,九州第一刀山口大郎。
山口大郎一脸冷漠,双眼锐利,他穿着日本武士服装,腰上悬挂着两把武士刀,一把长刀,一把短刀。
山口大郎盯着山口百合子,山口百合子心中一阵慌乱,忙避开了哥哥的目光。
虽然她和山口大郎是兄妹,但彼此之间并没有深厚的情谊,相反,山口百合子对山口大郎有一种天生的反感和本能的恐惧。
山口大郎对妹妹一直有怀疑之心,怀疑她背叛大日本帝国,同情中国人,甚至与中国人为伍。
山口大郎眼神冰冷、锋利,直达山口百合子的内心:“你在这里做什么?”
山口百合子心中一片慌乱:“我今天休息……随便出来走走……”
山口大郎冷冷地哼了一声:“你说谎!”
山口百合子心中更慌乱:“我……”
山口大郎猛然喝道:“你是不是去会秦飞宇的?”
山口百合子猛然摇了摇头:“秦飞宇不在这里!”
山口大郎心头一喜:“秦飞宇不在这里?他在哪里?”
山口百合子脑子里一片空白,心如刀割,竭力平静下来,心里埋怨自己:“我不能说出来,我绝对不能说出来,山口大郎一旦知道秦飞宇在哪里,就会杀了秦飞宇!”
山口大郎冷冷地打量着她,山口百合子越来越平静。她缓缓地抬起头来,勇敢地对着山口大郎的目光,平静地说:“秦飞宇?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怎么可能知道他在哪里呢?”
山口大郎神色冰冷,说:“山口百合子,你是一个日本人,你应该明白,任何一个中国人,都是大日本帝国的奴隶。奴隶就是为我们服务的,对那些不听话的奴隶,我们只有一个办法,杀!”
山口百合子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山口大郎继续道:“秦飞宇也不例外!秦飞宇杀过很多日本军人,是大日本帝国的头号敌人,必须除掉!你若说出秦飞宇的下落,你以前的所作所为,我都不会计较。并且,我会申请军部,嘉奖你!”
山口百合子道:“我不知道秦飞宇在哪里!”
山口大郎脸色大变,厉声喝道:“八嘎!你袒护一个中国人,背叛了大日本帝国,就是大日本帝国的罪人,死啦死啦的!”
他的一只手握住武士刀刀柄,拔出了一半,停了下来。
山口百合子斜了他一眼,不屑地道:“我不知道秦飞宇在哪里!你杀了我我也不知道……”
她勇敢地从山口大郎的身边走过去!
山口大郎一声怪叫,嗖地拔出武士刀,一刀捅进了山口百合子的腰间。山口百合子娇弱的身体一颤,慢慢地转过头来,惊讶地看了山口大郎一眼,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山口大郎一声怪叫,拔出武士刀,人也迅速地跳到一边。
山口百合子倒在地上,鲜血如泉水一般汩汩地流了出来,她的人无力地挣扎了几下,不动了。
山口大郎冷冷地站在一边,把武士刀插进了刀鞘之中。
几个日本警察跑了过来,看到神情倨傲的山口大郎,又看了看躺在血泊之中的山口百合子,不知所措。
山口大郎冷冷地说了一句:“找个地方,把她埋了!”扬长而去。
蔡妮回到小院子,低声喊了一声秦飞宇,扑入他的怀中,无声地痛哭着,眼泪湿透了秦飞宇的胸口。
秦飞宇把她搂在怀里,让她流泪。
很久以后,蔡妮才慢慢地抬起头来,悲痛地说:“秦飞宇,我爸妈遇害了。”
秦飞宇默默地点了点头。
蔡妮继续道:“小若、江龙、潘文川他们也遇害了,血魂团的战士牺牲了一大半,张弩、纪德、肖中雄他们下落不明……”
秦飞宇咬着牙:“我已经知道了!”
蔡妮一怔。
秦飞宇说:“刚才白雪来过,她告诉我的!”
蔡妮浑身一震,眼中痛苦更浓:“白雪姑娘也遇害了,就在刚才,在路中央……”
秦飞宇惊讶地说:“什么?”
蔡妮道:“是一个佩戴着两把武士刀的人杀了她,他们先前在路中间争执着什么,白雪要走,带刀的人忽然就杀了她……”
秦飞宇双眉倒竖起来:“一定是山口大郎!”
蔡妮若有所思:“是不是山口大郎威逼白雪说出你的下落,但白雪不肯,山口一怒之下,就杀了自己妹妹?”
秦飞宇眼中冒出怒火:“这些血债,需要日本鬼子用血来偿还!”
蔡妮抓住秦飞宇的双手,坚决地说:“厦门还有千千万万的血性男儿,血魂团还会重新组织起来,我们和日本鬼子战斗到底!”
几个月之后。
日本警备司令部。
东野健二、高木秋、山口大郎、松下浩四人正在吃着日本料理,喝着日本清酒。
今天是东野健二特意感谢高木秋和山口大郎。
东野健二站起来,举起酒杯,对高木秋和山口大郎道:“高木秋君,山口大郎君,感谢两位,以及黑龙会诸君,你们为清剿血魂团立下了汗马功劳……”
高木秋站起来,鞠躬道:“司令官阁下,黑龙会是为大日本帝国效劳的,清剿血魂团也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不过山口大郎君立的功劳最大!”
东野健二忙向山口大郎敬酒:“山口大郎君,辛苦你了。”
山口大郎毕恭毕敬:“司令官阁下,秦飞宇还没有被消灭,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不过司令官阁下放心,迟早有一天,我会把秦飞宇消灭!”
东野健二举起酒杯:“我先庆贺山口大郎君的胜利!”
山口大郎一饮而尽。
松下浩道:“司令官阁下、高木秋君、山口大郎君,这几个月厦门没有发生一起针对日本人的袭击活动,这是不是说明,血魂团已经瓦解了?或者说,秦飞宇已经死亡,要不就是逃离了厦门?”
东野健二点了点头:“这几个月来,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如果秦飞宇在厦门,以他的个性,他不会忍!”
高木秋也道:“我们黑龙会暗中抓捕了许多可疑分子,虽然严刑拷打,但没有一个人知道秦飞宇的消息,我也怀疑,秦飞宇要么死了,要么逃离厦门了,所以,厦门才这么平静!”
山口大郎摇了摇头:“不!秦飞宇还在厦门!”
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山口大郎身上。
山口大郎道:“秦飞宇不是忍,是不得不忍!因为他受了伤,无法出来行动!”
东野健二吸了一口冷气:“如果真的如此,那就有些可怕!秦飞宇是一匹狼!”
高木秋疑惑地道:“山口大郎君,你怎么知道秦飞宇还躲藏在厦门?”
山口大郎道:“直觉!秦飞宇是我最大的敌人,我总感觉他在我的身后,冷不防就会向我刺来一刀。”
松下浩有些担心地道:“秦飞宇在暗处,我们拿他没有办法呀!”
山口大郎冷静地道:“总有一天,他会出现的,我会耐心地等待他!”
松下浩从警备司令部出来,已经醉了七分。他的轿车停放在警备司令部门口,司机坐在车上,车门边,则站着苏成兴。
苏成兴现在已经是松下浩的手下,行动队队长。苏成兴没有多大本事,但能说会道,特别会拍松下浩的马屁,松下浩就对苏成兴另眼相看了。
苏成兴一见松下浩出来,忙拉开车门,小跑到松下浩身边,搀扶着他,口中忙不迭地说:“局长阁下,小心……请这边……”
松下浩上了轿车后排,苏成兴微微弯着腰,毕恭毕敬,一双贼眼则溜溜直转。他知道松下浩有一个嗜好,喝了酒之后,一定要去找花姑娘玩。
苏成兴多次带松下浩去玩,这也是松下浩信任苏成兴的原因之一。果然,松下浩在里面向苏成兴招了招手:“苏,你的上来!”
“嗨!”苏成兴人模狗样地应了一声,坐进轿车。
轿车发动了,松下浩问了句:“苏,今天巡逻,可有什么的发现?”
苏成兴忙道:“局长阁下,天下太平了,今天连嫌疑犯也没有抓到一个,局长可以大大的放心!”
松下浩一本正经地道:“不!苏,司令官阁下命令我们,不可松懈,再接再厉,务必把厦门治理成一个王道乐土!”
苏成兴又“嗨”了一声。
松下浩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对苏成兴伸出手指头:“花姑娘,你的知道?你的明白?”
苏成兴点头哈腰:“局长阁下,我的知道,我的明白,大大的明白!”
松下浩得意地怪笑起来:“哟西!”
苏成兴熟悉厦门风月场所,这些场所因血魂团闹事被关停,但大多暗中营业。苏成兴让司机把车开到巷子口,让司机一个小时之后来接,自己搀扶着松下浩进入一家,寻欢作乐。
从欢场出来,夜深人静。松下浩又喝了些酒,脚步踉跄,歪歪倒倒。
松下浩的轿车静静地停在路边。
苏成兴一声吆喝:“局长阁下在这里,把车开过来,快快的。”
松下浩很满意苏成兴,口中不住地称赞道:“苏,你的大大的朋友,好好干,皇军不会亏待你!”
苏成兴心花怒放,看那轿车没动静,忙道:“局长阁下,司机可能睡着了,我去叫一下,您稍候……”
他把松下浩搀扶到一棵树边。
苏成兴刚刚走出一步,脑袋后面一股劲风,他回头一看,一把锋利的刀已经劈到他的脖子上,他魂飞魄散,张开嘴巴,却什么也没有喊出来。
噗!苏成兴的脖子被砍断了一半,脖子之中的鲜血喷射出去,人也软软地倒在地上。
松下浩听到一声响,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黑衣人提着一把雪亮的大刀,威风凛凛地站在他的面前。
松下浩大吃一惊,酒醒了八分:“你……什么人?”
“血魂团!秦飞宇!”来的人正是秦飞宇,一腔怒火。
“血魂团?秦飞宇?”松下浩立刻变色,浑身一颤。
“正是!”秦飞宇字字千钧,巍然如山。
松下浩慌乱地拔出军刀,一声嚎叫,却没有勇气冲上去和秦飞宇搏斗。
秦飞宇冷冷地望着松下浩,他的人不动,一动不动,但他冰冷的眼神,还有刀锋凛然的杀气,已经打败了松下浩。
松下浩想逃走,但一双脚如被灌了铅一般,挪动不了半寸。他的手中虽然握住军刀,但手臂在颤抖。
秦飞宇一声冷笑:“小鬼子,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受死吧!”秦飞宇跨前一步。
松下浩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瓦解,额头上冷汗直冒,他发出了最后的一声惨叫:“来人呀!杀人呀!”
他的声音在夜空之中显得万分绝望!
秦飞宇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怒吼,追魂刀划破夜空,如一到闪电,喀嚓!松下浩的脑袋横飞了出去,身体如一根木桩一般倒在地上。
秦飞宇走到松下浩的尸体边,踢了他一脚,割下他的衣服,沾满了血,在松下浩的尸体边写下一行大字:日本鬼子!杀!血魂团!秦飞宇!
秦飞宇杀了松下浩,跳上轿车。轿车的驾驶员在等候松下浩的时候,就已经被秦飞宇神不知鬼不觉地勒住脖子干掉,秦飞宇已经把他的尸体拖到副驾驶座上。
秦飞宇还要继续行动。
他已经忍了好几个月,今天的复仇行动,要闹得轰轰烈烈,满城皆知。让老百姓振奋,让日本鬼子胆寒。
秦飞宇从腰上取下两颗手雷,一把压满子弹的驳壳枪,放在身边,发动轿车。刚转过一条街道,迎面走来了四个日军巡逻兵。
日军巡逻兵左右两边各两个,他们没有看清楚开轿车的是什么人,但看见副驾驶座上一个穿着日军军服的人趴在车窗上,还以为是喝醉酒的日本军官。
四个日军巡逻兵挺直身体。
秦飞宇一声冷笑,猛地踩了一脚油门,轿车呼的一声,直撞向右边两个巡逻日军。
两个日军巡逻士兵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猝不及防,呼啦一声,两个人被撞得直飞了出去,啪!落在地上。
轿车呼啸着从两个日军巡逻兵的身上碾了过去。
左边的两个日军巡逻士兵惊恐不已,用日语喊:“出车祸了,出车祸了……”
秦飞宇一踩刹车,轿车嘎的一声停住了。
他抓起驳壳枪,回头,对准两个日军巡逻士兵就开火!
哒哒哒!一梭子弹,两个日军士兵倒在血泊之中。
秦飞宇不慌不忙地下车,割下一个日军士兵的衣服,沾满鲜血,写下一行大字:日本鬼子!杀!血魂团!之后把四个日军士兵的武器都扔在轿车里,又消失在黑暗之中。
大街上警报声大作。
前面的街道路口,有一个日军哨卡工事,工事里的日军被枪声惊醒,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秦飞宇开着轿车呼啸而来!
一个小队长模样的日军用日语大声问:“什么人,停车检查!”
秦飞宇一声吼:“中国人,血魂团!”他的右手握着方向盘,来了一个急转弯掉头,在轿车掉转头的那一瞬间,几颗手雷从车里飞出去,落入哨卡里。
轿车掉转头,呼啸而去,身后爆炸声大作,血肉横飞,鬼哭狼嚎!
高木秋在睡梦之中被一阵剧烈的拍门声惊醒,他跳了起来,晚上喝了不少酒,头脑还是一片模糊。
“八嘎!”高木秋愤怒地骂了一句。
门外是岸本惊慌失措的声音:“阁下,秦飞宇出现了!”
高木秋一屁股跌坐在床上,失声大叫:“什么?秦飞宇?”
岸本在门外说:“秦飞宇杀了警察局长松下浩……秦飞宇出现了……”
高木秋心中一震,一时间忘记了动。
岸本不停地道:“警备司令东野健二阁下刚刚打了电话过来,让你到现场去查看一下……”
高木秋慌忙穿好衣服,拿起武士刀,出了门,门外,已经集合了十几个黑龙会的成员。
一辆大卡车停在门口,黑龙会的成员爬上卡车,飞驰到现场。
现场已经拉起了警戒线,一个个日军士兵端着步枪,如临大敌一般。
警备司令东野健二、陆军司令官龟田大佐相继来到现场。
松下浩身首异处,惨烈异常。
高木秋的目光落在那一行血字上,心在颤抖,瞳孔在收缩:秦飞宇!他真的出现了!
东野健二脸色惨白,身子一直在微微哆嗦,龟田大佐平静许多,他望望东野健二和高木秋,说了句:“还有两个地方发生了袭击事件,也是血魂团干的!”
东野健二、高木秋吃惊万分。
龟田大佐对井上二郎、青木归二传下命令,让两人分派日军士兵,大街小巷巡逻,让东野健二、高木秋回警备司令部,商量对策。
警备司令部内,天色微明。高木秋、东野健二有些坐立不安,龟田大佐外表平静,内心慌乱。
血魂团出现了!
这是他们最担心的事情!
井上二郎和山口大郎进入办公室,井上二郎的手中捧着一些资料,放在龟田大佐的面前,报告说:“司令官阁下,这是昨天夜里我们遭受血魂团袭击之后的人员伤亡情况!”
山口大郎站在高木秋的椅子后面。
龟田大佐认真地看了看,抬起头,缓缓而悲痛地道:“昨天夜里,我们遭受到血魂团三次袭击。死亡十一人,其中一个是警察局长松下浩君,还有一个中国警察苏成兴,受伤五人!两处的地上留有血魂团的字样,一处留有秦飞宇的字样。”
高木秋问:“这个秦飞宇复活了?”
龟田大佐不容置疑:“不错,他又复活了!”
东野健二疑惑地道:“血魂团在三处发动袭击,这是向皇军全面挑战!血魂团……也太大胆了吧?”
龟田大佐有些恼怒地道:“血魂团就是一个阴魂,只能偷袭,不敢和我们正面交战!谁有办法,把秦飞宇找出来?”
“我!”一个声音回答道。
东野健二、龟田大佐一起把目光落在山口大郎的身上。
山口大郎不慌不忙地道:“昨天夜里,血魂团袭击了我们三个地方,我到三个地方的现场都去仔细查看过,我认为,这不是血魂团的大规模活动,而是一个人的活动!”
东野健二惊讶地道:“什么?你说血魂团只有一个人在行动?”
高木秋也显得惊疑不定:“怎么可能呢?一个人让我们造成了那么大的伤亡?”
龟田大佐道:“山口大郎君,请继续说下去!”
山口大郎冷静地道:“第一个案发的现场,应该是松下浩局长阁下遇害的地方。松下浩阁下与苏成兴在欢场寻欢,司机被秦飞宇悄悄勒死。两人从欢场出来,遭受到秦飞宇的毒手。从他们的伤口上可以看出出自于秦飞宇之手,刀法凌厉,一刀致命!除了秦飞宇的追魂刀法,没有别人。”
众人静静地听着。
山口大郎继续道:“秦飞宇驾驶了松下浩阁下的轿车逃窜,遇到四个巡逻的日军士兵,这是第二个案发现场。应该说,这是一个偶然,如果秦飞宇没有遇到四个巡逻的日军士兵,根本不可能发生这个袭击!秦飞宇用车撞死两个丝毫没有防备的士兵,用驳壳枪打死另外两个!”
东野健二和高木秋点了点头。
山口大郎又道:“第三个袭击的场所,也就是哨卡,这才是秦飞宇有心袭击的地方!他用手榴弹炸了之后,仓皇逃窜了,从现场受伤的士兵口中得知,一个中国人驾驶一辆轿车冲过来,口中大喊血魂团……”
东野健二半信半疑:“山口大郎君说得有道理,为什么第二现场秦飞宇没有留下秦飞宇的字样?”
山口大郎显得胸有成竹:“秦飞宇一个晚上袭击多个目标,就是为了给我们造成血魂团还大规模存在的假象!”
龟田大佐点头称赞:“山口大郎君,你是对的,请问你有什么办法把秦飞宇找出来,消灭掉?”
山口大郎说了自己的计划,高木秋、东野健二、井上二郎、龟田大佐都连连点头。
龟田大佐下了命令:“就这么做,必须消灭秦飞宇!”
秦飞宇来到门口,蔡妮一直贴在门缝隙处观察,一见了他,立刻打开了门。
秦飞宇闪身进来。
蔡妮忙问:“情况怎么样?”
秦飞宇兴奋地道:“很好……有什么吃的没有?太饿了……”
蔡妮道:“牛肉炖土豆,你到桌子边,我给你舀来。”
秦飞宇坐在桌子前,蔡妮从厨房里端出一大碗热腾腾的牛肉炖土豆,秦飞宇拖过来,吃了几口,问了句:“有没有酒?”
蔡妮想起厨房里有半瓶高粱酒,跑进去拿出来递给他。
秦飞宇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之后,才眉飞色舞地告诉蔡妮:“今天杀了十来个鬼子,太痛快了!”
蔡妮一边用手绢给秦飞宇擦额头的汗水,一边惊讶地道:“杀了那么多?”
秦飞宇挥动刚劲有力的大手,咬牙道:“不多,要把日本鬼子全部杀光才解我心头之恨!”
蔡妮兴奋地道:“下次我和你一起行动,我也要杀几个鬼子,给爸妈、小若、江龙报仇!”
秦飞宇一怔。
蔡妮发现了秦飞宇的异样,用手拍了拍腰上插着的一把驳壳枪,说:“你放心,我也是一个战士,如果被鬼子围困住,我死也不会投降!”
秦飞宇低头喝了一大口酒,迟疑了一下,才说:“我送你出厦门,到漳州,我估计,张弩他们已经到了漳州,你去找他们!”
蔡妮坚决地道:“不!我要和你在一起,杀日本鬼子!”
秦飞宇摇头道:“你不会武功,你和我一起行动,非但不能帮助我,还会连累你自己……”
蔡妮咬着唇,想了想,点了点头:“我在家里给你做饭,你杀了鬼子,总不能没有饭吃!”
秦飞宇在心中叹息了一声,他的本意是把蔡妮送出厦门,自己无所顾忌,更能放开手脚和日本鬼子战斗。蔡妮不走,他也没有更好的理由送她走!
蔡妮继续道:“以后我们发展血魂团,需要我这样熟悉厦门的人做联络员!”
秦飞宇笑了笑:“我答应你留在厦门,但你外出必须小心!”
蔡妮平静地道:“我已经是大人了,我会小心。”
秦飞宇喝光了酒,说:“我休息一下,天黑之后,我再找个机会出去杀几个鬼子。”
厦门中山公园,日军士兵在里面迅速地搭起了一个高台。高台两边挂着两条白色字幅:拳打厦门武林人,刀劈懦夫秦飞宇。
高台边的一根木桩上绑着一个中国男人。
高台上,只有两个人,一个就是山口大郎,他端坐在一把椅子上,面无表情,眼神冰冷。他的面前有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放着他的武士刀。
另一个就是日本翻译,他手里拿着一个喇叭,在上面卖力地叫喊:“各位,我身边这位武士,号称大日本帝国九州第一刀,他今天在厦门设下擂台,为的就是和厦门秦飞宇决一死战!这是一场日本武士与中国男人的对决,血性的厮杀……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较量,与日本军队和中国军队统统无关……”
山口大郎站了起来,拿起武士刀,走到高台边,冷冷地扫视着台下的老百姓。这些老百姓是被日军警察赶进中山公园的,也有七八百人。
山口大郎神色冷傲,不可一世:“各位,我此次的目的,就是和秦飞宇在刀上对决高下,看看究竟是日本的武士刀厉害,还是厦门秦家的追魂刀更厉害……可是秦飞宇,他就是一个懦夫,一个缩头乌龟,一个没有血性的男人,他不敢和我决战!”
山口大郎手握着武士刀继续道:“秦飞宇就是一个卑鄙小人,只能在背后暗杀,这不是英雄的行为!这个人就是秦飞宇的同伙,血魂团的乱匪之一,我等一个小时,秦飞宇若不出来,我就杀了他。明天上午,我继续摆下擂台,等候秦飞宇,明天中午十二点他不出现,我就杀两个血魂团的乱匪,后天杀三个,再后天杀四个,依次类推,直到秦飞宇出现为止……”
擂台下面议论纷纷。
山口大郎洋洋得意,大言不惭地道:“当然,厦门会武功的人,只要不怕死,都可以上台来和我较量。”
山口大郎说完,大摇大摆地回到椅子上,坐下。
翻译继续在高台上喊话,无非就是一些秦飞宇不敢出战,厦门没有血性男人之类的话。
这就是山口大郎逼秦飞宇应战的计划。
秦飞宇迟早有一天会知道!
虽然表面上是山口大郎挑战秦飞宇,但实际上,龟田大佐已经秘密安排了一个狙击手埋伏在中山公园后面一栋楼顶,只要秦飞宇一出现,就开枪狙击他。
对于军人,只需要结果,过程不重要。
当然,这一切隐瞒住了山口大郎,对于山口大郎而言,他还是想与秦飞宇在刀上一决高下。
万事俱备,只等秦飞宇。
下面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翻译在高台上挥汗如雨,手舞足蹈。山口大郎忽然站了起来,走到高台边,冷冷地道:“秦飞宇不敢出来应战,我鄙视他!作为对秦飞宇的惩罚,我要杀了这个血魂团的匪徒!”
那个被捆绑在木桩上的人只是一个可疑之人,被日本警察和黑龙会无端抓捕。此刻,已经吓得冷汗如雨,连声大叫:“我不是血魂团,我不是血魂团……”
山口大郎冷冷地道:“你不是血魂团,也是为血魂团而死的,秦飞宇很快就会来到地狱,你向他讨还公道!”
山口大郎高举着武士刀,人群顿时一片静寂,所有的目光随着他的武士刀一起落下。
喀嚓!一颗人头滚落在高台上,一股鲜血从断脖处冲天而起。
人群发出了一片惊呼!
山口大郎在高台上狂妄地道:“厦门的武林中人,你们也可以上来和我决一生死,你们一旦上台,只有生死,没有胜负!”
人群一片慌乱。
山口大郎高声喊道:“有人敢上来吗?”
人群一片静寂。
山口大郎继续高喊:“有人敢上来吗?厦门就没有一个有血性的男人!”
人群之中一声炸雷一般的怒吼:“我来!”
一个人分开人群,两手把在高台边的梯子上,翻上高台。
这是一条粗壮的大汉,紧扎短打,满脸胡须,眼睛如豹子一般,浑身钢筋铁骨。
他双手一抱拳:“我是厦门五行拳张彪,特来领教。”
山口大郎不以为然地看了他一眼:“拳脚兵刃,任你选择!”
张彪吼道:“就我一双拳头,也要打断你的骨头。”张彪摆了个架势。山口大郎随便一站,把手一招,姿态轻蔑。
张彪一个箭步,一记重拳,黑虎掏心,直捣山口大郎心窝。他满腔怒火,恨不得一拳把山口大郎打倒在地。
山口大郎不慌不忙,等拳头到了胸口,他微微一侧身。张彪的拳头贴着他的胸口打了过去,打了个空。
张彪已经冲到了山口大郎的身边。
山口大郎飞起一脚,踢在张彪的大腿上,喀嚓!张彪腿骨折断的声音,他站立不稳,扑通!跌在山口大郎的面前。
山口大郎飞身抢上一步,又是一脚,正踢在张彪的腰上。张彪一声惨叫,嘴里喷出一股鲜血,粗壮的身体从台上直飞到台下。
啪!张彪跌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死了。
围观的老百姓发出一声声惊呼声。
山口大郎站在高台边,目空一切:“中国功夫,大大的不行!秦飞宇,大大的不行!”
日本翻译窜到高台边,张牙舞爪:“各位,你们都亲眼看见了,九州第一刀的功夫天下无敌,一招半式就把中国功夫打败了!还有谁不服气?还有谁?还有谁?”
日本翻译趾高气扬地吆喝了几声,没人敢应声,更没有人上台挑战,他露出得意的狞笑:“今天的比武到此为止,请大家互相转告,最好是转告给秦飞宇,如果他是一个男人,就上台来和山口大郎阁下决一死战!明天上午十点,山口大郎阁下在擂台上恭候所有的中国人……”
秦飞宇一觉醒来,眼前亮着蜡烛,蔡妮坐在床边,双手支着脑袋,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秦飞宇惊讶地问:“你看着我做什么?”
蔡妮猛地一惊,羞涩一笑,把头低下了。
“现在几点了?”秦飞宇坐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晚上八点,还早呢!”蔡妮说。
秦飞宇一跃而起:“杀日本鬼子,正是时候了。”
秦飞宇洗脸漱口,吃过饭之后,换了黑色的衣服,检查着随身携带的武器,又抬头看了看蔡妮。
蔡妮明白他的意思,把两颗手榴弹放在身边,平静地说:“秦飞宇,你放手去干,别担心我!”
秦飞宇还是没有说什么。
蔡妮继续道:“现在国家和民族已经到了这个程度,总有一些勇敢的人要流血牺牲,才能唤起全民族的力量……”
秦飞宇一咬牙:“你说得对,我们战死,还会有千千万万的中国人站起来和日本鬼子战斗!”
秦飞宇出门,很快就发现,今天晚上和以前不一样。今天晚上街道上日军巡逻兵非常少。
为什么会这样?
秦飞宇警惕起来,感觉其中一定有问题,秦飞宇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躲藏在一条小巷子边的一个屋顶,居高临下地观察着。
街上很少有人行走。日军实行的是军事管理,天一黑,在大街上走动的就是日本军人或者日本浪人、汉奸走狗。
这样的夜晚利于秦飞宇行动,但秦飞宇不会贸然行动,他随时面临着巨大的危险。他一旦行动,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终于,两个手里拿着电筒,腰上背着手枪的警察巡逻着走了过来。这两个警察是中国人,投降了日本,甘当走狗。其中一个是黄其祥以前的手下王长东。
没有日本鬼子可杀,杀几个走狗也解恨。
秦飞宇准备把这两个走狗干掉。
王长东走在前面,手里的电筒在巷子之中乱照。秦飞宇就趴在两人头顶,一只手握紧追魂刀。
王长东嘀咕了句:“没情况!”
旁边那个警察说:“王哥,山口大郎摆的那个擂台,你说秦飞宇敢不敢去应战?”
秦飞宇心中一动,握刀的手松开了。
王长东说:“秦飞宇是条好汉,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情,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会去!”
那个警察又问了句:“王哥,秦飞宇的追魂刀厉害还是山口大郎的武士刀厉害?”
王长东摇了摇头:“这个就很难说了!不过我认为,事情没那么简单,日本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说不定早就设下什么圈套在等待秦飞宇呢!”
那个警察连连点头:“总之一句话,秦飞宇不死,日本人就睡不好觉!”
两个警察走过之后,秦飞宇翻身下来,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后面那个警察正说话,嘴巴被秦飞宇捂住,秦飞宇的追魂刀在他的脖子上一抹,几乎切去脑袋。鲜血喷射到前面的王长东背上。
王长东骂了一句:“什么东西搞在老子身上?”
后面没有回答。
王长东回头一看,一把锋利的刀抵在他的脖子上,一个男人如山一般岿然而立,冷冷地道:“别动,秦飞宇!”
那个警察的尸体跌了下去。
啊!王长东魂飞魄散,脚下一软,就要跪倒在秦飞宇的面前。
秦飞宇一手提着他的衣领,把他拖到一边,冷冷地说:“说老实话,饶你一条狗命,说一个不字,杀!”
秦飞宇的追魂刀一横。
王长东忙不迟迭地讨饶:“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山口大郎摆擂台是怎么回事情?”秦飞宇喝道。
“山口大郎在中山公园摆下擂台,要和你决一死战,你一天不去应战,他就杀一个血魂团的人,两天不去,就杀两个,直到你去了为止!”王长东不敢隐瞒,把事情告诉了秦飞宇。
秦飞宇怒目圆睁:“你回去给山口大郎报个信,秦飞宇明天就去要了他的狗命!”手起刀落,把王长东的右边耳朵削了下来,喝道:“这是你当走狗的下场……”
王长东捡了一条性命,抱头鼠窜。
王长东跑回警备司令部,向东野健二报告了秦飞宇这个重大情况。东野健二丝毫没有责怪王长东的意思,安抚了他几句,立刻电话通知了龟田大佐和高木秋。
两人先后赶到了警备司令部。
东野健二兴奋地问两人:“龟田大佐阁下、高木秋君,你们认为,秦飞宇明天会到中山公园和山口大郎君决战吗?”
高木秋看了看两人,说:“以秦飞宇的个性,为了拯救那些无辜的中国老百姓,他应该会出现。”
龟田大佐沉思了片刻,也点头道:“会!”
东野健二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只要他敢出现,必死无疑!我们现在要想一个万全的计策,要杀秦飞宇,先必须保证秦飞宇前去,而且不能给秦飞宇看到我们给他设置的陷阱!”
龟田大佐显得胸有成竹:“这个我已经想好了,明天让黑龙会和日本警察乔装打扮,混在中国老百姓之中,携带短枪。外围不用一个日本士兵警戒,避免引起秦飞宇的怀疑!”
“是发现秦飞宇就立刻开枪吗?”东野健二问道。
“我觉得,等山口大郎君和秦飞宇决斗之后再说,山口大郎不一定输给秦飞宇,如果他赢了,我们赢得堂堂正正,如果他输了,我们的人再开枪,总之,就是要秦飞宇死无葬身之地。”高木秋说。
龟田大佐和东野健二对望了一眼,龟田大佐说:“一个秦飞宇,如果和我们正面作战,不足为虑!但为了保证万无一失,部队的狙击手会埋伏在原定的地方!”
东野健二和高木秋表示同意。三人又商量了一些行动细节,各自散去。
高木秋出了警备司令部,上了轿车。
司机开着车回黑龙会总部,高木秋鬼使神差地道:“到中山公园去看看。”
司机把车开到中山公园门口。
中山公园门口没有一个人,阴森森的。高木秋握着武士刀,大模大样地走了进去。
司机在后面问道:“阁下,公园里没人,要不要我陪您一起进去?”
高木秋说了句:“不必。”
他是要进去看看公园的地形,以便回去安排黑龙会的人如何行动。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秦飞宇此刻就在中山公园大门口的一棵大树后面,距离高木秋的轿车不过十步之遥。
秦飞宇得知山口大郎在中山公园摆下擂台,挑战自己之后,就明白了晚上为什么没有巡逻的日军士兵。
他决心要到擂台上劈了山口大郎。
不过秦飞宇很清楚,日本人不会那么善良,一定有一个对付自己的计划,他到公园来,只是为了摸清楚现场的情形,见机行事。
想不到高木秋来了,而且来的只有两个人。
真是天赐良机。
秦飞宇贴在树身上,只见司机站在轿车边,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秦飞宇暗暗好笑,日本军人简直是愚蠢的忠诚。
秦飞宇悄悄走到司机的身后,司机丝毫没有发现危险。秦飞宇平举着追魂刀,慢慢送到司机的后颈。他不能快,担心刀破空之声惊动了司机。
等到刀锋距离司机的后颈只有几公分远的时候,秦飞宇猛地一划,刀锋入颈,并顺势一拖。噗!一声闷响,司机的脖子之中鲜血喷射了出来。距离太近,喷射了秦飞宇一脸。
秦飞宇跳开之后,司机咕咚一声,跌在地上,死了。
秦飞宇用袖子抹了抹脸,提着刀,闪身到公园大门内。公园里没有电灯,只有清冷的月光,但基本上可以看得清楚。
高木秋站在擂台前,四下张望了一阵,转身走了出来。
秦飞宇早已经等候在一棵树后,此刻,他要用手枪打死高木秋,易如反掌。但秦飞宇心中还有打算。
高木秋快步走了过来。
“别动!”秦飞宇冷冷地喝道,一手举着驳壳枪,从树后面闪了出来。
高木秋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把驳壳枪,然后才看到他的左手倒提着一把大刀。
刀锋冰冷如水,在月光下闪亮。
高木秋心中一紧:“什么人?秦飞宇?”本能地握住武士刀的刀柄。高木秋身上并没有携带手枪,他是黑龙会会长,平时用枪的时候并不多,养成了只带刀,不带枪的习惯。
秦飞宇冷冷地道:“不错!我是秦飞宇。”
高木秋握着武士刀柄的手微微一颤。
高木秋自诩为一个日本武士,好斗,不怕死。刚开始的时候,出乎他的意料,他有些吃惊,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秦飞宇看清楚高木秋的身上并没有枪,把驳壳枪在手中转了一个圈子,插在皮带上。左手中的追魂刀交到了右手之中。
高木秋望着秦飞宇的举动,暗暗高兴。如果秦飞宇用驳壳枪打他,他没有一成的活命机会。但现在,秦飞宇要和他比试刀,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甚至有一刀把秦飞宇劈成两半的欲望。
他的血液在膨胀。
秦飞宇冷静如山,手中的刀微微举了起来,说:“你是黑龙会的高木秋?”
高木秋道:“正是。”
秦飞宇继续道:“我一直找你,但没有机会,想不到今天你居然送到我的刀口下!明天上午,山口大郎会到黄泉路上陪伴你!”
高木秋发出一声吼:“秦飞宇,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高木秋双手握刀,先发制人,他冲向秦飞宇,刀平刺,在看到秦飞宇用追魂刀来招架的时候,忽然就变成了斩。
高木秋的刀凌厉,凶狠,一招一式都是要置秦飞宇于死地。高手决战,就是在一招半式上分出胜负。
秦飞宇丝毫不敢大意,见招拆招,见式对式。两人来来往往,转眼之间,就已经搏斗了十几招。
秦飞宇只有防守,很少进攻,是因为他想仔细研究一下日本武士刀的刀法,毕竟,明天还要和山口大郎决斗,山口大郎的刀法比高木秋厉害了很多。
高木秋不明白秦飞宇的意思,还以为是自己暴风骤雨一般的进攻,让他难以招架,于是又发动了新一轮的进攻。
又是十几招搏斗,高木秋有些气喘吁吁,进攻的速度也慢了下来。秦飞宇有心试探,还是没有急于进攻。
高木秋看出了些门道,喝道:“秦飞宇,你就是一个懦夫,为什么不进攻?”
秦飞宇冷笑道:“我若进攻,你死得更快,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高木秋怒极,血往上冲,破口大骂:“八嘎!我杀了你!”又冲上来,双手挥舞着刀,猛烈地劈,砍,刺,扎……
秦飞宇轻蔑地道:“你就不是我对手……注意……我要进攻了!”秦飞宇此举为的就是激怒高木秋,高手过招,心态是一个关键的因素。心态平稳,进攻的套路不乱,心里若慌乱,手上的进攻自然也就乱了。
高木秋果然刀法乱了,破绽百出。
秦飞宇忽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追魂刀直捣高木秋的心窝。高木秋用武士刀一磕,仿佛磕在千钧巨石上一般,纹丝不动。高木秋心中大惊,忙往后一跳。秦飞宇也高高跃起,刀锋如影随形,刷的一声,直削高木秋的脖子。
高木秋慌忙用武士刀的刀背拦住秦飞宇的刀锋,两把刀相碰的那一瞬间,秦飞宇的刀沿着高木秋的刀背直向他的面门削去,轻灵如一条蛇一般。
高木秋的武士刀有护手隔挡,秦飞宇的刀锋就斩在高木秋刀的护手上,高木秋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如排山倒海一般涌来,脚下不稳,连续后退了几步。
秦飞宇再跨前一步,这次他挥刀,当头劈下,快如闪电。高木秋立足未稳,刀锋又来,本能地一闪。但秦飞宇的刀太快了,虽然没有劈在高木秋的头上,却劈在他的左边肩膀上。
喀嚓!
高木秋感觉自己的力量在那一瞬间就消失了。
高木秋的左边肩膀和半个身子分开了,鲜血四下飞溅,人如木头一般,扑通!直直地倒在秦飞宇面前!
秦飞宇冷冷地站在高木秋面前,挥起刀,砍下他的脑袋。
公园外面,几束电筒光在晃动,然后听到有人的惊叫声:“这里有人被杀了……”
是日本的巡逻士兵发现了司机的尸体。
急促的脚步声和尖锐的警报声骤然响了起来。
秦飞宇一声冷笑,不慌不忙地往公园深处走去,他决定摆脱这些鬼子巡逻兵之后,提早回家。
秦飞宇回到院子的时候,才夜里十一点钟。蔡妮打开门之后,就闻到秦飞宇一身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吗?”蔡妮关心地问。
秦飞宇摇了摇头:“不,是鬼子的血!今天才杀两个鬼子!”
蔡妮忙拽他进来。
秦飞宇在她身后说:“但杀了一个大人物,黑龙会会长高木秋!”
蔡妮转身扑入他的怀中,一双手紧紧地抱住秦飞宇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胸口。
秦飞宇用手轻轻托起她的脑袋,说:“都是鬼子的血,别脏了你!”
蔡妮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你还要出去么?”
秦飞宇低声道:“今天晚上不出去了!”
蔡妮嫣然一笑:“喝点酒吧?我陪你庆贺一下。”
秦飞宇洗了澡,换了衣服。蔡妮要处理秦飞宇那一身血衣,被秦飞宇拦腰抱起,说:“别管,明天再说!”
一边低头吻她的脸。
蔡妮浑身一颤,柔软如水了。这个夜晚,两人温柔缠绵,之后拥抱着沉沉入睡。
蔡妮醒过来,发现秦飞宇已经穿好了衣服,站在床边。
蔡妮慢慢坐了起来,惊讶地问:“现在几点了?”
秦飞宇微微一笑:“大概八点。”
蔡妮疑惑地打量着秦飞宇:“你……是要出去吗?”
秦飞宇坐了下来,把她揽入怀中,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慢慢地说:“今天上午,我要去杀一个人!”
蔡妮平静地问:“杀谁?”
秦飞宇迟疑了一下,才道:“山口大郎!”
蔡妮咬牙道:“这个人该杀!”
秦飞宇的大手用力一抱,两人贴得更紧,秦飞宇平静地说:“连你也认为该杀的东西,就更该杀了!”
蔡妮犹豫了一下,担心地问:“白天行动,有没有危险?”
秦飞宇微微一笑:“无论什么时候行动都有危险,但无论多么危险,只要有机会杀了山口大郎,我都不会错过!”
蔡妮没说什么,只是把他抱得更紧,脸贴在他的胸口,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
秦飞宇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说:“你别担心我,我会回来的!”
蔡妮柔肠百结:“我会永远等你!哪怕一生一世!”
秦飞宇微微一笑:“如果晚上我没有回来,我就不会回来了!”
蔡妮心中一酸,眼泪忽然就涌了出来:“秦飞宇……”
秦飞宇搂了搂她,毅然推开了她,站起来,大步往外就走。
蔡妮在身后柔柔地喊了一句:“秦飞宇,你一定要回来,我等你!”
秦飞宇没有回头,大步流星,很快就消失在小巷外。
蔡妮不知道山口大郎在中山公园摆下擂台挑战秦飞宇的事情,她以为秦飞宇打探到山口大郎的行踪,去杀山口大郎而已。
蔡妮的心不再平静!
她在卧室里摆弄着那些武器:驳壳枪、手雷、短刀……心中忽然痛恨自己,如果自己有一身武功,就能和秦飞宇在一起了,他需要帮助的时候,自己就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战斗,一同生死……
砰!砰!敲门声。
蔡妮一惊:秦飞宇回来了吗?
她从卧室一跃而出,跑了几步,感觉有些不对,回身把两颗手雷揣在怀里,又把驳壳枪提在手中,蹑手蹑脚来到门口,从门缝隙之中往外一看,是一张熟悉的脸。
张弩,他的身边还有三个人。
张弩也贴在门缝隙处往里看。
他看到了蔡妮的眼睛,忙低声道:“蔡妮姑娘,我是张弩!”
蔡妮心头一喜,忙把门打开。
四人迅速地闪了进来,他们是张弩、纪德、肖中雄、朱重光。四人都是一脸风尘,略显疲惫。
张弩进来就急切地问:“秦飞宇呢?”
“秦飞宇杀山口大郎去了!”蔡妮说。
四人同时发出了惊呼声:“啊……”
蔡妮大吃一惊:“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张弩镇定了一下自己,才道:“你不知道山口大郎在中山公园摆下擂台挑战秦飞宇吗?”
蔡妮摇了摇头:“秦飞宇没有对我说过!”
张弩和纪德他们自己找了水喝,张弩简单地把他们的情况告诉了蔡妮。原来,张弩和纪德等人到了漳州,被国民党第七十五师一个连队扣押,关了几个月,看守松懈之后,他们又逃了出来。
逃出来之后,大家一商量,决定回厦门看看情况,于是张弩、纪德、肖中雄、朱重光四人先回来打探一下情况。四人昨天夜里才回到厦门,不出意料,厦门的血魂团各个联络点被日军破坏殆尽,幸存的血魂团战士也就几个人。
张弩得知山口大郎在中山公园摆擂台的消息,知道其中必然是陷阱,四人冒险赶到秦飞宇和蔡妮的藏身之地,想不到秦飞宇已经出去了。
“这如何是好?”蔡妮明白了情况之后,心如乱麻。
张弩道:“秦飞宇一定去擂台了,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落入日本鬼子的陷阱……”
纪德道:“秦飞宇既然已经去了,我们也去,在暗中接应他。”
张弩想了想:“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我们血魂团的人已经不多……你这里有多少武器?”
蔡妮带大家进入卧室,卧室里有两把驳壳枪,两把步枪,手榴弹有十来颗,一把匕首。
张弩拿起驳壳枪,一把揣在怀里,一把递给肖中雄,吩咐道:“把手榴弹全部带上,我们混到擂台下,见机行事。”
蔡妮往怀里也揣了两颗手榴弹:“我也要一起去!”
上午九点,中山公园已经来了许多老百姓,一些日本警察混杂在老百姓之中。
高木秋虽然被秦飞宇杀死,龟田大佐认为这不影响秦飞宇和山口大郎的决战,依然按照原计划行动。
秦飞宇把追魂刀包在一个口袋里,出了门。他并没有直接到中山公园。中山公园看起来并没有日本部队,但实际上,日本警察肯定混杂在老百姓之中。
秦飞宇不怕混杂在老百姓之中的日本警察,或者黑龙会的浪人,他断定龟田大佐会派狙击手打自己的冷枪。秦飞宇和丁如风熟悉之后,丁如风教了秦飞宇很多狙击的知识。
秦飞宇悄悄来到中山公园后边的这栋楼房,只有这栋楼房适合狙击,秦飞宇要查看一下。
最好的狙击点是楼顶。
秦飞宇悄悄上了楼顶,楼顶上堆放着一些木头,石块等垃圾。从楼顶的边沿看中山公园,居高临下,清清楚楚。
这里距离中山公园的直线距离在四百米左右,一般的人用步枪基本上是打不中的,即使打中了,杀伤力也不够强大。但用专业的狙击步枪,射程远,穿透力大,却是最适合狙击的地方。
秦飞宇很快就发现一块地板上有一个四尺见方的痕迹,他敢肯定,这里就是狙击手射击的地方。
山口大郎开擂的时间是十点,不出意外,狙击手在九点半之前一定会到位。
秦飞宇转了一下,发现从大楼上楼顶只有一个楼梯,楼梯口堆放着许多木头,木头旁边正是好的藏身之所。
秦飞宇躲藏在木头堆后,从这里到狙击手射击的位置也就二十米左右,不仅仅可以观察到狙击手的一举一动,自己要出手杀他,也容易。
不多久,楼道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秦飞宇一听,就知道是日军狙击手和一个军官来了。日军士兵穿的是大头皮鞋,军官穿的是长筒皮靴。穿这种皮鞋走路,自然要发出很响的声音。
两个人,前面是井上二郎中尉,后面是狙击手原野大吉。三十多岁,肩膀上扛着一把狙击步枪,这种狙击步枪前面安有消声器,还有专业瞄准仪器,射程能达到八百米。龟田大佐安排原野大吉在这里狙击,要射杀中山公园擂台上的对手,易如反掌。
原野大吉迅速地架好狙击步枪,井上二郎中尉站在一边,用望远镜观察着。
两人背对着秦飞宇。
两人用日语交谈着,秦飞宇只能听明白简单的。
原野大吉说:“阁下,秦飞宇会不会出现在擂台上?”
井上二郎肯定地道:“原野大吉君,秦飞宇在中山公园杀了高木秋君,他已经知道山口大郎君挑战的事情,为了救他的同胞,他一定会出现在擂台上,和山口大郎君较量!”
原野大吉疑惑地道:“秦飞宇一出现我就开枪不是更好吗?”
井上二郎摇了摇头道:“原野大吉君,山口大郎君是大日本帝国的武士,号称九州第一刀,你觉得他会输给秦飞宇吗?”
原野大吉道:“我认为山口大郎君能赢秦飞宇!”
井上二郎也道:“我也认为山口大郎君能赢秦飞宇,把你安排在这里,只是为了预防万一!如果山口大郎君输了,你就开枪,总之,不能让秦飞宇继续活着,他若活着,厦门的秩序就不会安宁,会影响大东亚共荣圈的建设……”
原野大吉“嗨”地应了一声。
井上二郎又拿起望远镜,一边看,一边说:“山口大郎君已经站在擂台上了,擂台下面站满了人……”
原野大吉蹲在步枪之后。
秦飞宇暗暗好笑:狗日的龟田大佐诡计多端,可你怎么想到我秦飞宇已经在你的狙击手后面。
秦飞宇腰上有一把驳壳枪,要打死两人,易如反掌。但枪声一响,必然惊动日本人,自己再到擂台上杀山口大郎的计划就落空了。而山口大郎为了报复,会疯狂地杀害中国同胞。
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两个鬼子杀掉呢?
秦飞宇悄悄起身,右手握着追魂刀。
也就在他刚刚起身的那一瞬间,原野大吉居然回转了头,或许他听到了什么动静,或许他凭的是感觉。一个狙击手,总有别人没有的敏锐感觉。
他看到了秦飞宇。
秦飞宇的脑子电光石火一闪,手中的追魂刀脱手飞出,快,准,狠,刀锋直劈在原野大吉的脖子上。这个家伙,张开嘴巴,还没有喊出来,脖子就被秦飞宇的刀劈断。
与其同时,井上二郎听到了响动。
井上二郎猛地回头,发现了异常情况,他的本能是把望远镜一放,右手居然是拔出了指挥刀。
他没有拔腰上的手枪,因为手枪上有一个皮套子,套子上有一颗扣子,急忙之中,拔不出来。
秦飞宇已经跨到了井上二郎的面前。
秦飞宇两手空空,皮带上插着一把驳壳枪,如果井上二郎要拔腰上的手枪,秦飞宇能先把驳壳枪拔出来,打他一梭子弹。
井上二郎居然没有拔枪的意思,他两手紧握着军刀,目光凶狠地盯着秦飞宇:“你?秦飞宇?”
秦飞宇冷冷地回答道:“不错!”
井上二郎道:“我终于见到了你本来的面目!”
秦飞宇冷冷地道:“见到我的日本人只有一个下场——死!”
井上二郎横眉竖目,一声嚎叫:“我要和你决斗!”
秦飞宇把手一摆:“来吧!”
井上二郎居然退后了几步,道:“拿起你的刀来……”
这点出乎秦飞宇的意料,秦飞宇一怔,但大步走了过去,把追魂刀拿了起来。刀锋上还有鲜血。
秦飞宇喝道:“请出刀!”
井上二郎瞪着双眼,一声吼,冲了过来,军刀直刺。秦飞宇看得真切,一闪,刀背挂住井上二郎的刀锋,用力一拖,井上二郎的军刀就脱手飞了出去!
秦飞宇收住了刀,喝道:“把刀捡起来,再战。”刚才井上二郎让他拿刀,他还他一刀,公平合理。
井上二郎抓起军刀,稍微歇息了一下,又是一声吼,向秦飞宇劈来。
秦飞宇一闪身就让到井上二郎的身后,他的追魂刀刀锋则在井上二郎的腰上一划!切入半尺深。
井上二郎刀劈空,身体一个踉跄,腰上鲜血飞溅而出。
秦飞宇早一个箭步窜得远远的。
井上二郎一头栽倒在地,眼睛望着秦飞宇,嘴巴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中山公园擂台上,山口大郎站在擂台一边,双手把武士刀抱在胸前,神色冷傲。一队日本士兵把五个老百姓捆绑在擂台边,再离开中山公园。
翻译手里拿着喇叭,对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喊话:“各位,请看,山口大郎阁下是以个人的身份挑战秦飞宇?绝对不存在以多胜少!这是一场大日本帝国第一武士与中国男人的生死决战,刀锋的对决!不知道秦飞宇有没有勇气,有没有血性前来应战……”
高台下面,群情激昂。
翻译不为所动,继续喊道:“秦飞宇已经知道山口大郎阁下在此摆下擂台挑战他!如果秦飞宇今天不来应战,山口大郎阁下将斩下他们的人头……”
翻译用手一指五个被捆绑在擂台边的老百姓。
高台下顿时一片诅咒声。
张弩、蔡妮、纪德、肖中雄、朱重光五人先后赶来。蔡妮没有看到秦飞宇,心急若焚:“他怎么还没来?他究竟在什么地方呢?”
张弩暗暗拉了蔡妮一把,示意她冷静。蔡妮心中一惊,自己这个样子,很容易引起隐藏在老百姓之中的日本便衣警察或者日本浪人的注意。
张弩冷静地注意着四周,纪德、肖中雄、朱重光三人不动声色,呈三角形在蔡妮和张弩附近,一旦发生什么事情,好互相照顾。
蔡妮往擂台前挤去:“请让一让……请让一让……”
四个人始终在蔡妮身边。
张弩的目光落在人群之中一个人的身上,这个人嘴唇上有一撮胡须,一看就知道那是日本人,穿着中国人的服装,眼神凶狠。
张弩多看了他几眼,暗暗戒备。
这个人正是日本黑龙会浪人岸本。
岸本没有注意张弩,但他注意到了蔡妮,毕竟,一个年轻漂亮,神色焦急的女人更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翻译在台上看了看怀表,大声说:“还有五分钟就是十点,秦飞宇还没有出现!秦飞宇是一个胆小如鼠的懦夫,还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你们很快就会知道……”
“日本鬼子耍阴谋诡计。”
“秦飞宇来劈了那个狗杂种山口大郎。”
“秦飞宇千万不能来呀!”
台下的人议论纷纷。
山口大郎双手抱着武士刀,一步一步走到擂台边,冷冷地扫视了一下擂台下的老百姓,狂妄地说:“我说过,我不仅仅要挑战秦飞宇,还要挑战所有的厦门男人,只要你们有勇气,不怕死,都可以上来,和我决一生死……”
台下一片叫骂之声。
山口大郎没有理会下面人的叫骂,走到几个老百姓旁边,举起武士刀,冷冷地道:“秦飞宇如果没有按时出现,我就杀了他们,这是秦飞宇要你们死……”
人群顿时一片静寂,所有人的目光一起落在山口大郎高高扬起的刀锋上。
张弩慢慢把手伸入怀中,握着驳壳枪,只要山口大郎准备杀人,他就开枪,至于后果,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千钧一发。
一声炸雷般的吼声:“秦飞宇来也!”
山口大郎握刀的双手一颤。
他回过头来,眼神之中居然有一丝恐惧。
秦飞宇来了。
他站在擂台后面的围墙上,一手提着追魂刀,一手提着用鬼子军装兜着的两颗人头。俨然从天而降,威风凛凛。
他没有选择从大门进来,而是翻越围墙而来,也是为了多保证自己的安全。对于日本人,秦飞宇不会和他们讲信用,日本人更不会对秦飞宇讲信用。
他们之间只有生死。
高台下面沉寂了片刻,忽然爆发出排山倒海一般的喝彩声:“秦飞宇……秦飞宇……秦飞宇……”
秦飞宇把手一扬,兜着的两颗人头砸向山口大郎,山口大郎用武士刀一磕,两颗人头滚落在擂台中间。
秦飞宇一跃而下,一个箭步就冲到擂台边,挥动刀,把五个老百姓身上的绳子割断,斩钉截铁地道:“山口大郎,你找的是我,我来了,与别人无关!”
五个老百姓死里逃生,混入人群之中。
高台下面一片沸腾:“秦飞宇必胜!”
“劈了小鬼子!”
“给中国人脸上争光!”
秦飞宇双手抱拳,向台下的老百姓们作揖,气吞山河:“厦门的父老乡亲们,我秦飞宇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给中国人丢脸!”
台下又爆发出一阵排山倒海的掌声。
擂台上,山口大郎双手握着武士刀,他的目光落在两颗头颅之上,他对秦飞宇又气又恨,居然又杀了两个日本军人。
秦飞宇看山口大郎的眼神,哼了一声,道:“这是你埋伏在楼顶,准备狙击我的狙击手,现在你死了这份心!”
山口大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明白,这是龟田大佐安排的,实非自己本意。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程度,自己解释也没有用。
山口大郎恨得咬牙切齿。
秦飞宇喝道:“出刀!”
山口大郎一个箭步冲上去,武士刀嗖的一声就劈向秦飞宇。秦飞宇挥舞追魂刀迎战。眨眼之间,两人来来往往,已经拆了十几刀。快如闪电,疾如流星一般。
岸本和十几个黑龙会的人混在老百姓之中,他们今天都没有带武士刀,而是带的短枪。还有青木归二中尉和一些日本警察,他们都紧张地注意着擂台之上。
擂台之上,秦飞宇和山口大郎杀得难分难解,下面的人只见两团寒光,根本看不清楚谁是谁。
蔡妮在人群之中紧张地望着擂台上,张弩则暗暗注意着岸本的一举一动,并示意朱重光、肖中雄他们提高警惕,三人也都发现了岸本的可疑。
擂台之上,秦飞宇和山口大郎还在激烈决斗,叮当之声响个不绝。
此刻,龟田大佐和东野健二带着一些日军士兵登上了楼顶,他们得到中山公园日本便衣警察的报告,说井上二郎与狙击手原野大吉被秦飞宇杀了。
果然,两具无头的尸体躺在楼顶。井上二郎身上的军装也被剥了,是秦飞宇剥的,用来兜两颗脑袋。
龟田大佐七窍生烟,破口大骂:“八嘎,秦飞宇死啦死啦的!”
东野健二站在楼边,正用望远镜观看公园里的擂台上,忽然发出了一声欢呼:“哟西,山口大郎君得胜了……”
中山公园的擂台上。
山口大郎和秦飞宇交手数百招之后,两人的力气消耗巨大,出招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但一招一式更狠毒,招招致命。
高手过招,一招就能决定生死。
山口大郎卖了个破绽,秦飞宇的刀直刺过去,山口大郎刀锋忽然一撤,再如一条毒蛇一般弹出,从秦飞宇的左边小腹刺入。一招得手,山口大郎的人迅速地往后跳了几米。
秦飞宇的腹部前后两股血箭喷射出来。
擂台下面最先发出惊叫的是蔡妮:“秦飞宇……”
人群之中发出一片惊呼声。
岸本双手握住拳头,兴奋地跳了起来,大叫一声:“哟西……”
秦飞宇的身躯摇晃了一下。
山口大郎心头狂喜,他刺中了秦飞宇一刀,可以说胜负已经分出,生死也已经决出。现在他不必进攻,只需耐心地等待一会,等秦飞宇的血一流干,他还有什么能力和自己战斗?
但他看错了秦飞宇。
秦飞宇把追魂刀倒插在擂台上,不慌不忙地脱下上衣,扎住腹部,然后微笑着扫视了一下黑压压的人群。
他在寻找蔡妮。
他看到蔡妮一张满是忧伤的脸,一双满是关切的眸子。
四目相对!
蔡妮用手抹了抹眼泪,露出一脸的坚强:秦飞宇,我相信你!
秦飞宇右手抓住追魂刀柄,拔出刀,一声吼,把刀高高地举过头顶!擂台下面立刻爆发出一片震天动地的呼啸声:“秦飞宇!秦飞宇!秦飞宇!”
秦飞宇左手一伸,擂台下面的呼啸声就停止了。
秦飞宇左手把追魂刀刀背上最后两个铁环的绳索扯断,追魂刀一抖,发出摄魂制魄的啸响。
秦飞宇出刀。人若鹰隼腾空而起,刀落下。
山口大郎耳朵里一阵鸣响,眼见秦飞宇的大刀劈下来,忙往左边一跳,想避开秦飞宇的锋芒。
而秦飞宇早料定他的躲避方向。
秦飞宇的刀在半空之中忽然转变了方向,如影随形,跟着山口大郎而去。
一到凌厉的寒光。
一个锐利的破空之声。
山口大郎刚刚站稳,耳朵里就钻进了一个恐怖的声音,他扭头,就看到了秦飞宇的刀锋已经到了他的耳朵之际。
来得太快了。
这才是秦家真正的追魂刀法。
山口大郎想自己该躲闪,脑子里刚有这个念头,就感觉一股冰冷的寒气穿透了脑袋。
秦飞宇的刀斩在山口大郎的耳朵之下,山口大郎的半个脑袋腾飞了起来。
砰!山口大郎的人如石头一般倒在擂台之上。
秦飞宇收住追魂刀,一声大吼:“日本鬼子!滚出厦门!”
下面爆发出一片欢呼声。
蔡妮往前挤去,一边大喊:“秦飞宇!秦飞宇!”
砰!砰!砰!枪声骤然而起。原来,岸本见山口大郎被秦飞宇杀死,气急败坏,拔出手枪。张弩和肖中雄早已经挤到岸本的身边,肖中雄把岸本手往天上一抬,子弹打向天空,而张弩则对着岸本的脑袋开了一枪,顿时脑浆迸裂,一命呜呼!
但是,混在老百姓之中的日本人太多了,十几把手枪一齐向秦飞宇开枪,秦飞宇的身上顿时中了好几枪,从擂台上一头栽了下来。
张弩一声高呼:“厦门的父老乡亲们,混在你们之中的是日本鬼子,他们不会讲厦门话,大家和日本鬼子拼了……”
人们愤怒了。
人群如沸腾的水一般。
砰!砰!砰!枪声、喊杀声、惨叫声,乱成一团。
张弩看到一个个日本特务被老百姓围在中间,被抢了枪,被拳打脚踢。
他不停地高喊:“父老乡亲们,杀了日本鬼子,快跑呀!日本鬼子的军队很快就要来了……”
蔡妮在擂台下抱起秦飞宇,秦飞宇已经气息奄奄,但一只手牢牢地握住追魂刀,对她露出笑容。
纪德分开众人,冲了过来,一把拦腰抱起秦飞宇,吼道:“快走!”肖中雄、朱重光左右赶来,抬的抬,扶的扶,一起往外冲。
楼顶,东野健二看到乱成一团的人群,大叫起来:“不好……”
秦飞宇反败为胜太快了,大大地出乎了所有日本人的意料。
龟田大佐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旁边那些日本士兵也都惊呆了。
良久,龟田大佐发出一声绝望的号叫:“出击,包围中山公园,抓捕所有血魂团乱匪……”
警报声大作。
龟田大佐、东野健二带领日本士兵冲到中山公园,公园里一片狼藉,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尸体,有些是厦门老百姓的,更多的则是黑龙会的浪人和一些乔装打扮过的警察。
厦门民风剽悍,血性十足,老百姓爆发之后,势不可挡。这些黑龙会的浪人和日本警察在混乱之中被打死,丝毫不奇怪。
龟田大佐望着一地的日本人尸体,暴跳如雷:“封锁全城,掘地三尺,也要把血魂团抓出来,统统杀光……”
小院子里。
张弩、纪德、肖中雄、朱重光蹲在秦飞宇的身体边,蔡妮趴在秦飞宇身上,无声地痛哭。
秦飞宇已经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张弩低声道:“蔡妮姑娘,我们必须把秦飞宇埋了,离开这里!”
蔡妮虽然悲痛,但很清楚此时的处境,她慢慢站了起来,抹了抹眼泪,说:“就把他埋在院子里……”
张弩、纪德、肖中雄、朱重光四人在院子里围墙下挖了一个坑,把秦飞宇埋了,连同追魂刀一起。
离开的时候,蔡妮依依不舍:“飞宇,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五人连夜出了厦门,张弩汇合了血魂团二十多个兄弟,辗转到了粤北,参加了粤北游击队,继续和日本鬼子战斗。纪德、肖中雄、朱重光先后牺牲。
张弩在厦门解放之后回来,担任了一个小学教师。
蔡妮在亲友的资助下,先到了南洋,之后移民美国,终身未嫁。八十年代,她回到厦门,想找寻秦飞宇的骸骨。但埋葬秦飞宇的那一大片城区大改造,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已经无法找寻!
蔡妮知道,英雄的骸骨,深深地埋葬在这片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