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 政整会
“政整会”是“行政院驻平政务整理委员会”之简称,是民国二十二(一九三三)至二十四(一九三五)年,中央设在华北的一个最高政治机构,亦即抗日战前两年,华北局势及对日情形。有时称作“政委会”,则很易与在其前的“北平政务委员会”(张学良主持),在其后的“冀察政务委员会”(宋哲元主持)相混。这三个机构是一个接一个,范围不同,前者包括东北,后者只察冀二省,都设在北平。
首都虽然南迁,北平仍为华北重心,华北最大军力掌握者,常为北平的主人。西北军(冯玉祥)、晋军(阎锡山)、东北军(张学良)都先后做过。惟前二者后来分散于其部属而力小,后者始终属于张氏而力大。九一八事变后年余,国人责难不已,张氏辞文武兼职而出国。其武职“绥靖公署”撤销,代之以“军事委员会北平分会”,简称“军分会”,由军政部长何应钦驻平代理。
二十二年(一九三三)春华北十分危急之际,政府决定设立“政整会”,意在收十蔓延之战火,及时整理暴露在敌前的几省。其范围为:河北、山东、山西、察哈尔、绥远五省,北平、青岛两特别市。除以膺白为委员长外,委员有上述五省二市的首长:于学忠、韩复榘、徐永昌、宋哲元、傅作义、袁良、沈鸿烈,及各方面有关人士:李煜瀛、蒋梦麟、恩克巴图、张伯苓、张志潭、张厉生、汤尔和、王克敏、王树翰、王伯群、王揖唐、刘哲、何其巩、萧振瀛。
政整会和其前后的机构不同处是主持人由中央而来,不是当地有力的军人。这时,中央不是去削地方之权,而是不得不去筹防护之责。前前后后华北负责人中,膺白是最无实力毫无实力的一个。他自比为前站拉杂交涉员。最初在南昌拟组织政整会时,蒋先生之意欲将党政军合于一,以筹统一之效,膺白以不胜任辞。又拟膺白自兼北平市或河北省,以收指臂之功,他亦推却。他后来告我:倘兼地方行政之职,他日辞去更粘手放不下。
膺白北行的愿望是“先求安定”,“继图振作”。政整会第一件工作是“接收战区”和“救济灾民”。成立了两个机构:“战区接收委员会”及“战区救济委员会”,因战区均在河北省境,故均请河北省主席于学忠主持。“接收”由政整会军分会同派员参加,“救济”有中央拨款指助。一年后救济会结束,蜕化为永续性之“合作会”,所延聘的人与政治关系少而与社会关系深,后面有电报参考。
张岳军先生在北平为膺白周旋许多不熟悉的人情。他回沪告我:这次膺哥脾气很好,对各方都能忍耐。六月中我到北平,拿他的话安慰膺白,膺白说:能受敌人的气,与本国人还有何不好说处。其实杨畅卿(永泰)先生正来电戒膺白火气,说膺白肝火太旺。
我到平第一次走进膺白书房,听他正与天津于主席通长途电话。膺白说:腹地成了边疆,战区十九县县长,及公安局长,非常重要,必须精选适才适地之人,希望选定后先到北平,以便面谈。又说:战区一部分保安除不得已将以伪军改编,故省政府所开入之保安队,务选精壮。
我们当时远在南方比较安稳地区的人,不曾体会到:从东北退到华北,华北又经过战事,许多人的情况和胸怀。尽管有人应负守土之责,尽管有人生活地位仍比一般人好,然他们有的失家乡有的失财产是真的。人总记着自己有所失,甚至怕再有所失,不会想别人因他们而所失更多。在这时候,行常道犹难,如何希望其立刻变为奋发有为!然而为国家,我们又如何能不存此希望!不存此希望,国家终究要吃大亏的。我这段回忆是就事述事,情理常觉矛盾。
下面有关接收战区,及改编伪军诸电,什九系膺白亲笔,报告蒋先生者有同文致汪先生,致汪先生者亦然。接收战区最大障碍是“伪军”,有土著,有流窜,无不与日本军勾通。
南昌蒋委员长:养(二十二)机电奉悉。接收战区,因李际春、石友三各部杂处其间,迟迟无法实施。查李部系关东军卵翼而成,石部系天津驻屯军卵翼而成。现关东来养电称已议决四项:“(一)停止平津间无意义之飞行。(二)关于接收及难民回乡,极力援助。(三)李军三千乃至四千改编为保安队,余听遣散,关东军允派幕僚襄助。(四)铁路接收事件即可与铁路当局直接接洽实行”等语。本日午后钱慕霖(宗泽,铁次兼北宁路局长)由津来电话请示谓:“日本派宪兵队长森木酌带卫队,并请我方带护路队一队,同开一列车,准明日开唐山,先迫李部离开铁路线,然后推进至滦州,终达山海关”之办法,此间已允照办。对于接收战区,俟车通后即可开始。知注特复。应钦、郛漾。(二十二、六、二十三)
南昌蒋委员长:战区接收委员会人选及组织,业经另电报告,谅邀察及。今日永津武官由关东来,述及关于实行接收战区及北宁路通车事已得有端倪,最后决定派员赴大连,为具体之商议。已派接收委员雷葆康(寿荣)、殷同(桐生)二君即晚赴津,明日乘船赴连,七月一日可在连详商,如能顺手,大约十日内外当可见诸实行也。知注特闻。郛艳。(二十二、六、二十九)
南昌蒋委员长:卅申机电奉悉。此次一切交涉兄决定两原则进行:(一)除停战协定系正式签字外,余均口头商榷。(二)对手方为日军,商谈地不越旧时南满铁路区域,故一切可请释念。现逆军收编谈判已有相当进步;交通恢复——昨晚约定于本晨九时由天津驻屯军协助酌派宪兵,随同北宁路护路队一六〇名,先试通至唐山,然后再由唐山推进至滦州,惟滦河桥被大水冲断,修理约须十日,此亦意外之阻碍也。郛讲午。(二十二、七、三)
南京汪院长、南昌蒋委员长:江未机电奉悉。江日在大连,殷同、雷寿荣两员与日方冈村、喜多会商:(一)允解散(伪军)六千人,徒手每名二十元,步枪四十元。手枪五十元,官长平均每名一百元,已复电交涉减半。(二)上项交换条件,保安队改编四〇〇〇人,复电允三五〇〇人。(三)驻地丰润外,希加永平、滦县、昌黎三处,复电仅允加永平,然均以县城为限。(四)李(际春)希望给保安督练名义,复电俟本案完全办竣后,视其努力如何再酌。(五)取消(伪军)政务、财务各厅及抚恤等等,日方劝出善后费五万元,复电允许。(六)铁路交涉以恢复榆变前原状为归,惟修理滦河桥及炸毁各处,闻须有二十万元方可速了等语,此条已电慕霖询问。(七)如商妥,约定尽七月内实施完了等语。再此次交涉,严令赴连人员遵守下列二条办理:(一)无文字交换及签订。(二)认定关东军为对手方,不得涉及伪国人员,请释念。交涉进行报告在事实未表现以前,概请严秘以免对方责言为盼。郛支机。(二十二、七、四)
大连殷桐生兄并转葆、松二兄:歌(五日)十、十一两电均奉悉。款已有着请释念。惟战区事是否李军解决即包括全部?始终未蒙明答,殊悬念。又平北无李军能否提前接收?盼复。郛微。(二十二、七、五)
大连殷桐生兄并转葆康、松坪二兄:支(四日)九号电奉悉。(一)第一项系兄等力争而得,弟与敬之兄均甚感慰,惟因财政至窘,能否酌减至二十万元,连解散政务处等全部用费拟二十五万元为度,请再与对方细商电复。(二)战区全部内,切盼能以李事解决更无其他部分之纠纷,此点前电已奉告,尚未蒙明答,盼查明见复为要。(三)平北如密云、怀柔等处,并无李军关系,能否先允接收?乞交涉见示。(四)铁路交涉内容盼详示。郛。鱼。(二十二、七、六)
关于对外交涉,不独政、军两会彼此同意,即派出代表亦完全一致,电中殷桐生系政整会所派,雷葆康系军分会所派。松坪名薛之珩,曾任京师警察总监,吴佩孚所住什景花园之屋即是他家,他与伪军李际春同乡,故任为接收委员,曾到大连向李劝说多次,惜其不久因病去世。停战前,膺白一心应付敌人,停战后立刻注意到“杂伪军”,其中名目繁多,而以李际春部为最大,盘据地方在其故乡,俨立伪组织,电中所言财务政务等厅皆是。对杂伪军,即使日本人不再支持,亦未必真肯出力说降,更决不会代为消灭,故向关东军交涉外,犹不惜疏通其本人。当时处置杂伪军之办法,一部分剿办,一部分由日军带走,余者改编与遣散。谈判人员须坐船到大连,因北宁路尚只通至天津。膺白对杂伪军之注意虽早,然一则军事不在其所辖,二则敌人包庇下出没无常,故始终为战区整理之梗。一年余后他有致殷桐生电,尚以此深自引咎曰:“战区清理事最痛心者为冯寿彭部,此事完全系弟措置不慎,遗害地方,至于斯极。今仍得移驻开平而不受处分,从对方言,视冯(冯寿彭杂伪军)重于黄(黄守信察省军),使我难堪到极度,从我方言,此种部分可许存在,其余团队绝无严格整理之余地。”(二十四、二、十五)
我们自己亦有糟不可言之军队,可以想见。以下再录关于接收战区之电:
蒋委员长、汪院长:连日进行接收战区,所有平东三县如通州、三河、香河伪军已退各处,业已完全接收,余十五县现正并力进行,拟本月底一律办竣。关东特派喜多高级参谋于本午驰抵唐山,负责协助,事先曾电邀此间接收委员亦于是日赶到,以便如期了事。本日雷(葆康)、薛(松坪)、李(择一)三委已出发,郛拟接收办有头绪后,由平汉回南一行,详报经过及商讨将来。至期能仍在牯岭一同会晤,尤为企盼。郛删。(二十二、七、十五)
牯岭蒋委员长、南京汪院长:连日继续进行接收事宜,截至本日止已接收之县如下:通县、香河、顺义、宝坻、三河、宁河。其余各县长本晨在平召集,亦将先后出发,务期于月底办竣。郛洽。(二十二、七、十七)
牯岭蒋委员长:(一)前因弟对孙(殿英)部西移情形亟欲知其真相,故命平绥路切实调查。顷得确报,截至本午止共开出三十五列车,除辎重不计外,人数共三万七千人。(二)日前因滦东电报未通,一切接洽殊多不便,由会派刘参议率同交通部派来彭专员同赴秦皇岛接洽,去后本午得电称:“唐山、滦州、榆关、秦岛各电报电话等局已一律接收妥竣”等话。(三)前奉洽酉机牯电,当即照尊意通告去后,本日柴山来说:“已得复电,我方意旨非常谅解”等语。郛马。(二十二、七、二十二)
蒋委员长、汪院长:顷接前方通知“李际春部应遣散部分,现定第一列车一二〇〇名准宥(二十六日)由安山装运,第二、三两列二〇〇〇名感(二十七)日由滦县装运,第四列一五〇〇名俭(二十八)日由胥各庄装运,仍照原定计划概运至马厂遣散,余一三〇〇名系本地人即就地遣散”各等语。再接收平北各县人员准明晨出发。郛敬。(二十二、七、二十四)
牯岭蒋委员长、南京汪院长:顷刘(石荪)接收委员由秦皇岛来艳电称“临榆县今日午前接收完竣”等语,是北宁路线各县已全部接收,恢复一月一日榆变前之旧状矣。郛艳亥。(二十二、七、二十九)
膺白急欲接收竣事,使沦陷人民早日恢复生气,他自己亦欲南归述职,并请示以后设施办法。河北省于主席兼战区接收委员长,对遴选县长、公安局长,及以军队改编保安队开入战区之议,初一口应承,屡催亦屡言诸事俱备。膺白希望与县长有见面谈话机会,直到出发前一日到平“禀辞请训”,则纯系礼貌,失去原意。于主席要求新编保安队九千人,膺白以为河北军队已如此之多,为减轻人民负担,不能再添,主张以旧有军队改编。此事迁延尤久,耽误很多,事后方知于之苦衷。盖于为旧直系,民十五(一九二六)后直系失败,始附东北系,故主客军力必须保持平衡。此时抽调他人之军不应命,抽调自己之军不放心,故欲另编。这点难解心理,很失快刀斩乱麻机会。据当时护送县长到任之人言:沿北宁路等于旧式送亲,迟迟不敢下轿。
正规的保安队始终不开入,致叛军肇事,县长亦难以安居视事,以下是河北省主席请缓接收战区之电:
政整会委员长黄、军分会委员长何钧鉴:磋商接收战区办法所得结果仍觉未能澈底,兹分陈于下:(一)交通一时未能恢复;(二)接收员警共只限九百人;(三)唐山日军仍无期撤退;(四)迁安尚有李凤文部占据;有上四点,即令收回各县,仍然不能行使职权。且沿边各县遗留李部残余甚多,以及北戴河避暑期间治安重要,保安队既受限制,均属无法着手办理。职意拟暂缓接收,以免徒生枝节,仍请转令妥速交涉,以期进行无碍为叩。再今日有四列车遣送东北籍之李部千五百名至(马)厂,处置极感困难,合并陈闻。职于学忠叩。宥申秘印。(二十二、七、二十七)
请缓接收,此直难于置信。八月初膺白由平汉路南下赴牯岭,我由津浦路返莫干山。临行我劝他,焦头烂额无济于事,请向蒋先生求准辞职。这次他甚坚决,他说:烽火甫停,路尚走得一步,责有未尽。以下二电有关处置叛军肇事如下:
北平殷桐生兄:个(二十一)电悉。请一面告石荪兄转告中野、武田二君,令胡部将肇事人员缴械解省严办,一面请兄与省府接洽,准备优势保安队前往监视;再一面告柴山武官要求事态如扩大,须允许我方得派军队前往将胡部解散。并盼与省府协力,将办理情形随时电告。郛。(二十二、八、二十三)
南昌蒋委员长:顷接何其巩有电称“顷接于主席电呈……等语”。查保安队编制问题,自协定签订以后,六月初旬即面请于主席从速准备,今事隔四阅月,直待祸患再作,乃有“现正编组保安队分往平北剿办,理合电呈”之语,阅之只好长太息。郛有申。(二十二、九、二十五)
汪院长欲将战区直属政整会,膺白不欲,其往来电如下:
黄委员长:微(五日)午电敬悉。现时滦东冀北一塌煳涂,固由对方之牵掣,亦由我内部之组织未善。大抵号令两歧。则不肖者从而生心,贤者亦彷徨无所适从。最好以战区十九县完全直接受支配于政整会,则绝无今日之骚扰,否则至少亦当使河北省政府能以政整会之意思为意思,使地方长官及保安队意志专一,秉承有自,方能使此破烂之局,归于完整。此并非不信任河北省政府,乃必如是始能助之为理也。荩筹所及,亟盼见示。弟兆铭鱼午。(二十二、十、六)
南京汪院长:鱼午电敬悉。尊见极是,但在此情况下,尚未能求之过急。此次因弟南行,彼等自身担当之结果,颇知应付之确实不易,似已稍有悔悟,姑视今后成行如何,再定办法。好在此间困难及组织欠妥之处,中央尽知其底蕴,如有荩筹,仍盼随时电示为幸。弟郛虞未。(二十、十、七)
政整会最初组织,大概系仿曩日华北政治机构之旧,有“政务处”掌地方文官,有“财务处”掌各种税收、各处各铁路协饷而发政费军费。华北情形始终在半独立状态,一为其拥有重兵,二为其财政之不恃中央。华北军费平时每月四百五十万元,由华北自收自放,战时约七百万元,不足之数须中央补助,膺白第一次南归,拟改组政整会为完全“讨论”“设计”机关,首将华北财政划归中央,其致蒋先生电如下:
牯岭蒋委员长:齐电奉悉。关于华北财政问题,佳日与子文(宋财政部长)晤谈,蒸日与叔鲁(政整会财务处长王克敏)子文晤谈,昨今两日兄与叔鲁再谈,已完全决定遵照来电,归财政部直接办理。自民十七国民革命军奠定华北后,财政迄未统一,能趁此时划归中央,亦一幸事。叔鲁对此颇为谅解,拟请弟来电嘉慰之。郛文。(二十二、九、十二)
蒋先生即日来电嘉慰王氏,王在吾家草复电曰:
牯岭蒋委员长勋鉴:元电敬悉。克敏代办华北财政年余,愧无成绩,时以饷项不继,重劳荩虑,至为惭感。全国财政应归统一,此敏素所主张,惟此次实未敢居功。现财部与黄委员长尚在熟商办法,仍候政府决定。奖饰逾恒,不胜惶愧,敏年将六旬,一目失明,以后对于国家深恐无多贡献。敬复。王克敏叩删。(二十二、九、十五代发)
二十二年(一九三三)十月膺白北归后,即将政整会内部改组,取消“财务处”与“政务处”,而改为“参议厅”“调查处”“华北建设讨论会”,王叔鲁为参议厅主任。此改组顾名思义,一望而知为不欲插手各省市实际政治,而拟作华北整个建设计划。与膺白一向主张的调查、设计、改良、倡造步骤相合,用意亦是积极的。两年后膺白辞职,政整会撤销时,《大公报》有时评如下:
查行政院驻平政务整理委员会系于民国二十二年五月三日经中政会议决设立……以黄郛氏为之长。黄于十七日到平,时日军飞机方盘旋于平市上空,炮声震于四郊,黄氏标“安定人心”之义,忍辱负重,周旋日方,成立《塘沽协定》……保全平津,办理战区救济……功不可没。其后再标“振作”之旨……尤以二十二年十二月内部一度改组,似将奋发有为,然因权责混淆……环境牵掣,推进为难。先后虽曾开过大会五次,而到会地方长官几同拜客酬应性质,以言提纲挈领之整个工作,直是无从说起……黄氏废然思去,亦属当然……(二十四、八、三十)
“华北农业合作事业委员会”系从战区救济工作蜕化而成,前曾述及。以下是膺白第二次南归述职时,致战区救济会秘书长夏颂莱(清贻),及政整会秘书长何克之(其巩)之电:
北平夏颂莱兄:支微两电俱悉。(一)伯樵之言尚未决定,请告元善兄依旧进行。(二)河工既由他机关经办,但将农赈蜕化为合作社,本会即可如期结束。(三)合作社组织,作民兄在沪时曾主张弟与冀察二主席均加入,鄙意弟以不加入为宜,但居监督地位;请代提阳日常委员,将人选及组织拟定电示,由弟转政院核准施行。郛鱼巳。(二十三、七、六)
北平夏颂莱兄:阳电悉。呈院请示电稿可即发。再合作社人选中,史靖寰君为何人?盼电告。又察省府有秦(德纯,民政厅长),冀省府无人妥否?盼再与叔鲁先生一商。郛庚。(二十三、七、八)
北平夏颂莱兄:十四日函悉。所拟八项结束办法均尚妥洽,即盼照办。惟合作会尚未成立以前,应移交该会款项,仍请由兄保管为要。再合作会人选以何时发表为宜?盼复。郛效。(廿二、七、十九)
北平何克之兄:战区救济会本月二十一日届满结束,合作会组织条例前经本会呈院核准在案。现该会亟待成立,请即发表聘任张伯苓、陶孟和、蒋梦麟、周诒春、史靖寰、秦德纯、夏清贻、周作民、章元善等九人为该会委员,一面呈院备案为要。郛号。(二十三、七、二十)
膺白自兼两个短期训练机关:一曰“地方行政人员训练所”,一曰“农村指导员养成所”,实际皆由副所长主持。前者为新自美国归来之赵才标君,我家住莫干山时,他正任武康县县长兼莫干山管理局长。后者为陈觉生君,曾在日本学农,新近由人介绍。
蒋先生关心膺白在华北之出入便利与居处安全,嘱膺白保荐两个位置:一为北平市长,前任已自动去职,二为北宁铁路局长(本由铁道部次长兼任着)。膺白保江西保安处长袁良为北平市长,战区接收委员殷同为北宁路局长;袁系旧属,殷为新识。前章述过因中日关系恶化,一般人羞言日本,国家亦未及培养对日外交人才。膺白此次北上,求对日人才之难,几乎罗掘俱穷。其新识而存期望之一为殷同。上文提起北宁路“通车”,通车实前后有两个不同意义:一是停战后由天津通车至山海关,是中国要求通车,战时的北宁路已经全路沦陷,欲接收战区,须先接收铁路;二是日本人要求通车,中国接收了北宁路的关内段,日本要求与关外段往来不必换车。殷同是谈判和接收关内段的人,接收得甚为完整有效。后来关内外通车,亦由他会同铁道部派员共同办理。北宁路不但收回此次战事所失财产,且收回昔时军阀扣在关外的无数车辆,分润全国各路,整顿经营之后,铁路岁入亦为全国各路冠。
自民十五(一九二六)我家南归,与平市已一别六七年。以前军阀虽腐化,然一般人生活相差不过巨,民风淳厚,足掩官邪。此次所见上层之豪奢甚于往昔,而道路失修,垃圾堆积市内各处空地,与屋檐齐。除汽车所经之孔道,民居大小胡同多半凹凸其底,尘沙厚积,行路为难。其中最严重之一事为吸毒。在昔吸鸦片病中国已久,然究须有闲。吸吗啡手续至简,而毒尤甚。吗啡制成白粉,俗称白面,吸之者自贩夫走卒至读书青年,一入其中,无以自拔。战区日韩浪人与奸商为之,获利多而且易,而北平市亦有营此业者,此不但亡国且将灭种。
袁良就平市长后,革除包税,整顿车捐;以前车捐仅收之于最苦之人力车,自此乃有汽车捐收入,人以为小节,而市府得以稍稍整理失修之路。其扫除积秽系与平绥路合作;市府将已风化之垃圾填市内各露天市场,未化之垃圾由平绥路出市之空车带出市外,舆论称为“平市市容一新,而市民未加负担”,乃实情也。惟禁毒必先取缔制毒之人,公安局碍于情势,则警察无从行使职责。膺白南归,除报告外交,陈述振作之旨。中央亦将所得报告,告之膺白。调换北平市公安局长一事决定于此,人选条件为一外来生脸孔。新任局长余晋和,原系青岛市公安局长,同属政整会范围,与膺白并无渊源,亦非袁良所荐。旧任局长鲍毓麟维持地方有功,调升军分会委员。明令既下,东北军人群起抗议,便衣队阻止新局长到任;以下略举当时京赣平沪往来电报:
上海黄膺白先生:鱼(六日)电奉悉。弟今日回鄂(张岳军先生时为鄂省主席),顷接敬之来电文曰“近因平市公安局易长问题,各方不免啧有烦言,盖鲍毓麟在过去维持平市治安,颇得地方人士及外交界之好感也。据弟所闻,新任局长余晋和以种种关系不能来平,但为保持中央威信计鲍又在必去。经弟与启予(商震)、(蒋)伯诚、志一(鲍文樾)、庭五(王树常)、寿山(万福麟)诸兄熟商结果,已电委座建议,以(军)分会第三处处长黄师岳与鲍对调。黄为皖人,过去曾任一一七师师长,与各方均有关系,人亦守正不阿,调任斯职,洵属洽当。盖平市华洋杂处,关系复杂,若骤易一生手,使军警时起纠纷,实非安定地方之道。如能照此办理,鲍亦得一适当位置,可免因些小问题又别起华北政治上无谓之纠纷。但弟因分会负责关系,此意殊不便迳向膺白兄明言,务祈吾兄便中婉达,俾知弟之一片苦心,并非对此事有何成见也。盼复。弟应钦虞(七日)”云云。应如何应付,请赐裁复。又闻叔鲁此次南来,对华北危机及谋兄之策,言之甚详,弟已于有壬函中悉其概要,兄已尽知否?盼复。弟群阳。(二十二、九、七)
上海黄膺白先生:顷接袁市长真一电,知东北将领反对去鲍,以致余(晋和)未能接事。此等反动本在意中,弟意宜一意坚持,贯彻政府明令,彼等亡东三省热河不足,又欲亡华北,若不惩创,无以继后,恳兄同下决心,以救华北,无任盼祷。弟兆铭真。(二十、九、十一)
上海黄委员长膺白兄:真(十一)午电及致畅卿尤(十一)真两电均敬悉。顷接何部长真酉电称“现鲍毓麟本人尚无问题,惟第三者仍阻其交代,若必坚决由余晋和接任,恐于中央之威信仍难保持。顷与季宽(黄绍竑)熟商,最好余本人呈请辞职,此间另提一与各方有关系之人选,由膺白兄荐请行政院任命,似于各方均能兼顾。可否?乞裁”等语。当即复以“余晋和明令已发,且已到平,乃必迫令辞职另选,不特中央威信有关,且今后华北财政军事之整理,中央是否从此不再过问?华北祸变再发之危机依然潜伏,是否尚需膺白兄在平协助处理?此中关键有识共明。区区一平市公安局长之去留亦必小题大做,任其自由选择,不许丝毫更新,国家体面及各方关系是否可以一概不顾?凡此均应郑重考虑者也,中意鲍既不能再留,余辞另选亦太难堪。为安定人心维持秩序计,惟有查照齐(八日)午机牯电,应以中之名义,由分会暂派蒋孝先(宪兵副团长)代理,即日接事;然后徐待时机之推移,兄则剀切劝导,以矫正各方错误之观感,而从中调护之,此为最贤明之态度也,盼当机立断,勿令益滋纠纷为幸”等语;特并转达。彼辈借小题以起大纷,殊堪浩叹,惟盼兄暂行忍耐,再作后图为荷。弟中正元申机牯。(二十二、九、十三)
上海黄委员长膺白兄:顷接黄部长(内政部长黄绍竑在平)文(十二)电称“公安局问题内容复杂,除东北军人出面外,内中尚有党中委、省委、市委、政客、商会。竭其目的,不仅拒余,而市长、政委长皆为其反对目标,拒余实乃借端耳,而政客更欲扩大风潮以逐私图,若不早为收十,则中央威信更受影响。职与敬之熟商,拟由敬之另荐一人请中央任命,使双方面子皆过得去,中央威信亦不损失。此种办法实不得已,请为裁夺。膺白先生处尤恳婉为解释,请其迅速回平,此后种种亦可消灭于无形。至各方对中央均无恶感”等语。当即复以“若由敬之另荐一人,匪特中央威信有关,则一派捣乱分子,加以奖煽,愈形嚣张,已电敬之用中名义由分会暂派蒋孝先代理,即日接事,请兄切商敬之切实主持,即予照办”等语。特并转达。弟中正覃亥机牯。(二十二、九、十三)
上海黄委员长膺白兄:关于平公安局长问题,弟等一再考虑,认为(一)整理华北应由军事政治上着手;军事上现取逐渐缩减办法,昨己议决裁减军费五十余万元,共裁士兵五万七千余人,各将领意见均极一致。如因此小事横生枝节,妨碍大计,殊属不值。(二)余晋和既遭反感,如勉强接事,必致纠纷扩大,余亦必无法行使职权。现拟请兄另荐门炳岳接充:门系河北人,陆大毕业,曾充师旅长,现任军分会高级参谋,学问道德均为军界所信仰,相信其必可负责主持,且由兄提请任命,于中央威信亦无损伤。(三)政委会、军分会名义上虽系两道机关,内部步趋实系一致,自宜互相维系,以求政策之实现。此事如能照此办理,使风潮平息,则今后华北军政或较易于进行也。如何?即乞卓裁,并盼示复!弟应钦绍竑寒午。(二十二、九、十四)
上海黄委员长膺白兄:有(二五)酉有戌两电均敬悉。余晋和已定俭(二十八)日就职,华北袍泽亦迭电促归,已往纠纷小题大做,自可作一结束,不复探问。吾人纯为挽救华北大局及维持中央威信而奋斗,绝非与任何方面尚意气、较短长,经此波折,所受教训良多。即彼阘茸误事者,想亦必有多少之觉悟。故兄固不可灰心,实应因此益壮其气,而坚其信。无论日军是否感(二十七)日再进怀柔,兄之北行均不宜再缓,能及时阻止固佳,否则亦应设法补救、责无旁贷。吾人以共赴患难,非争夺权利而来,悉本光明宽厚之态度以临之,实亦足以愧兹末俗矣。弟中正感机。(二十二、九、二十七)
蒋先生于另电中又复加勉:“中央既尚无整个应付之余暇,偶不戒慎,牵其一发,遂促全体弱点毕露,实由吾人轻心掉之,于人何尤。命令贯彻之后,即自动易以妥协之精神,为顾全华北大局,并非优悦取容于恶势力可比。明达如兄,益以连年致力修养,想必谓弟言之不谬也。”膺白亦自觉人情确有未周,书生之见,求治太急,未顾环境,原有不是,故北返后格外周到,各方亦与之相处无间如前。后此对于察冀以平绥路官车运土之事,只听报告,不敢复注意。
华北正在日军势力下挣扎,翻不过身喘不过气之际,而华南的福建,即在其年(民二十二)冬发生所谓“人民政府”,世称“闽变”,传闻与日本及当时尚属日本所治的台湾,暗有联络,令人无法置信。此事似与华北不相干,然非全不相干。华北社会对此并不关切,而当事者之中不免震动。膺白在平,大约有两周光景,极为紧张。其所经过,大略如下:
闽事初起,中央电华北调李择一赴台,时日本驻台湾总督为松井石根,李到台如何接洽,均直接报告中央,膺白不与闻。膺白曾请在平之根本博武官回东京陈述,大意为:日本若在华南别辟途径,使中国永不统一,决非日本之利,亦决不成功,请看列名事变之人,皆在政治上反复不止一次。根本博由东京返平报告,膺白转陈中央之电如下(括号内人名系作者所补):
南京汪院长、南昌蒋委员长:本晨根本(博)由东京回平来晤,据称:此次往返月余,在东京十六天,余在关东及在途。在东京时见荒木、闲院宫、广田、牧野、西园寺诸要人,尤与荒木八次晤谈为最多,要旨如下:(一)闽方事前曾派国家主义青年党人分赴台湾、东京两地求谅解,当时仅持两义:一曰党治不良,一曰独裁不堪。日方答复谓:此系贵国内政,本无须吾人置喙,惟既来商,吾人之意,以为党治数年实鲜成绩;至独裁一说,质直言之,无非反对蒋氏,事实上贵国并无适人能继,似应忍耐等语。及闽变既起,始知含有联共、反蒋、反党三义;嗣因台湾对联共稍持硬态,闽方乃解散第三党以搪塞之;复因香港(粤系)对反党表示不赞同,闽方又表明仅反南京之御用党以拉拢之;现所持三义只剩反蒋一义矣,是完全为权位之争,如此无定见、无主张,认为政治上不够格。日方且探悉陈(铭枢)、蒋(光鼐)与蔡(廷锴)并不一致,陈、蒋对日主求谅解,蔡因沪战关系不赞成,而蔡幕中闻有美人二员为之策划,故日方决不能予以援助云。(二)汉民发表宣言之前,曾托人间接与驻港武官接洽谓“南华立场不能不标抗日,但反蒋成功后,必仍可彼此合作,谋根本亲善之道”;港武官据以电告,荒木阅电大笑曰:“只是冯玉祥第二。”(三)对汉卿回国提出二点:一不来华北,二不掌军权。末尾并有恫吓之词,不堪入耳。根本(博)历叙上述各节毕,并称临行时荒木一再瞩伊将此三节详为面告。根本(博)并附带说明曰:荒木历来标榜“信义本位”,故平时常以“言行一致,前后一贯”勉其部属,闽港两方此种办法,如何能得其同情。弟综观所述,觉其言过于甘美,不无可疑,然亦可资参考,特为密达,希密察为幸。郛世亥。(二十二、十二、三十一)
抗战后,黄伯樵告我一段故事:有广西某君(似系姓罗不记其名)与言闽变时,先说有一船军火运到,众甚兴奋,后来渐无声息,最后运到了一批白糖。他以为日本先勾搭而后放手,以台湾白糖塞责也。
华北各省当时确亦震动,鲁省最为活动,使者四出。来说膺白者曰:中央倒,华北推他为盟主。膺白极婉转诚恳以答,舌敝唇焦者数日,说者意解,膺白约定互忘其事;此事始终不见其有报告之电。下附致蒋先生艳酉电,可觇一二:
南昌蒋委员长:俭戌秘赣电敬悉。(政整)会常会,组织令上规定每月一次。兄北来后,五、六两月因时局紧迫未及召集,七月开第一次常会,八、九两月因公南旋亦未召集。十月开第二次常会,在此会时,石曾(李石曾先生)来告:向方(山东韩复榘)、次宸(山西徐永昌)等似有主张,若不澈底一谈,散后必生误会。其时公安局问题尚新,兄对贴身环境不能不有所顾忌,若对晋、鲁再起误会,则华北局势将非兄所能应付,故竭诚与彼等周旋至一星期之久,每晚必至深夜一时。始则韩(复矩)、徐(永昌)、于(学忠)、宋(哲元)外,有石曾、(周)作民,继又加万寿山、鲍志一,最后二夜又加敬之。所谈内容,一言以蔽之,对中央感觉不安而已。故联省自保之说,安定华北之议,皆从此不安之一点出发者也。经兄广征博引,晓以内外情势,总算勉强安心归任。经此教训后,十一、十二两月遂不敢轻易召集,不料向方两次派人示意请求开会。维宙(王树翰)寿山由南北返,过济(南)时向方又托其代传斯旨,乃以年内彼此皆忙为理由,拟挨过年关于四日开会,作为明年度正月份之常会,实仅第三次召集也。所以为此者,因闽变初起时弟曾有电谓一月内可了,以为能挨过年关,离闽局解决之期当不远矣。现汉卿八号抵沪,纵有策动,亦须有相当期间之运用,逆料会期决不能延长至如此之久,连日刺探各方内情,(于)孝侯主张少事,次宸亦尚慎重,向方亦未必拿得出具体合理之办法。或可乘此面谈之机会,作一度澈底之解释,反有裨于时局,亦未可知。总之,兄自当谨慎应付,今后情况何若,再当详闻。郛艳酉。(二十二、十二、二十九)
冯玉祥在泰山,闽变曾列其名,其旧属察哈尔主席宋哲元来函说明曰:
委员长黄钧鉴:谨肃者,顷见各报登载关于闽变之消息,中有冯先生亦参加组织之纪载,不胜骇异。因冯先生对于闽事之酝酿,事前既未与闻,事后亦未参加,哲元知之甚确,用特肃函陈明,敬祈钧察。宋哲元谨上。(二十二、十一、二十五)
冯在泰山生活费,每月由宋及鲁主席韩复榘合担,常感不足,二人皆其旧部,极思中央为之负担。膺白尽力向蒋、汪二先生说项,并请照前议发表其“西北林垦督办”。关于款事,曾几次先自汇出。下面复岳军先生电,实系见电而急汇出,“来不及”云云乃托辞。此时不欲开罪韩、冯,不快之事延迟一日好一日也。电如下:
南京张主席(岳军):敬(二十四)辰电奉悉。冯款因约期已届,昨午又汇出二万元,来电嘱勿另拨已来不及。兄意仅汇一次似太落痕迹,现已勉汇两次,人情上既足以交代,而闽变既平,事实上又已缓和,此后当可拒或延一二月。故由三弟电令韩于所扣盐附税内月拨两万一说,似可延至下月底边,韩再有请求时行之,较为得策;盖此项附税既为韩所扣,彼已视为囊中物,剜其肉而补其疮,韩虽无法反对,逆料不甚乐闻也。乞转陈示复为荷。郛。(二十三、一、二十五)
以下系闽变时膺白致蒋、汪二先生之电:
蒋委员长:承示闽变背景,读之无任感喟。此间所得情报,任潮(李济琛)对人谈话约有四点:(一)打倒独裁;(二)取消党治;(三)反对外交;(四)联络共军。中国之大,各省区之不听命,实无人能实行独裁。反对中央外交乃一笼统口号。彼暗中既与日方勾结,故并未声言抗日。惟取消党治还政于民,实为政治上鲜明之旗帜,频年人民对于党治缺乏善感,颇易号召。联共云云,据闻任潮因军事上之策略,不得不与赣中共产军暂时联络。(二)(四)两点,亟应对症下药。愚意制宪还政于民倡之已久,似可乘此时机,明白宣布宪政实施时期,对于临时人民代表全会不再延期举行。对于联共一层,宜力与宣传。至于华北局面,当与敬之兄协力谨慎应付。郛。(二十二、十一、二)
汪院长:闽变既已爆发,最要在不令其扩大,华北方面弟必与敬之兄共同谨慎应付。关于通车等案,当遵命暂缓进行。郛个未。(二十二、十一、二十一)
南昌蒋委员长:马(二十一)申秘赣电敬悉。此间日人方面有李在镇南关与法督交涉借款之情报,不知确否?兄意此种局势惟一活路,在用全力将闽事速决后,速自动在可能范围内容纳各方意见,颁布改弦更张之道,以系人心而安反侧,或亦为挽救危亡之一法也。郛感戌。(二十二、十二、二十七)
南昌蒋委员长:寝(二十六)戌秘赣电敬悉。闽事起后,各方人心思动,南北代表往还无处不有。惟华北环境事事均居于被动地位,苟主动者不整个策动,彼等即有联络,亦难实现。韩再三要求开政整会例会,已决定四号开会,开会后当可探知各方究竟,届时当再详告。郛感戌。(二十二、十二、二十七)
民国二十三年(一九三四)的一年,为与日军谈通车、通邮问题,内外夹攻,积极工作一步不能行,而扫垃圾之事永不完了。膺白向政府,总是求多预备一步,莫待临时无回旋余地。对敌人,希望如其意一件,亦如我意一件。更希望中国对日是一致的国难问题,失败是大家的失败,成功是大家的成功,各方都要负点责任。“通车”上文已有述,属铁道部主管,部长顾孟余。事先对问题有怀疑,这原则既定,派员到平共同交涉,事后对成绩颇许可,膺白甚佩公谊。通车之办法系请上海商业银行所办“中国旅行社”,在榆关设一“东方旅行社”司往来结算之事。“通邮”属交通部主管,部长朱家骅。因中国曾有封锁伪满邮政之令,不若关内外车之本未断绝。又国际联盟虽议决与伪满通邮不作承认解,但在中国而任伪满邮票通行,究属不可容忍之事。故商谈原则,系不用伪满而用特种另制邮票,地名不用伪名用西文,年月日用公历。磋商八十余日,几次在部示原则接近以后,又加挑剔。电部请教,或候复延期,或答非所问。最后请行政院派外交部次长唐有壬到北平决定。其后交通部自允日本接通上海、福冈间海底电,不但华北一无所闻,舆论亦竟未知,此事有惠于对方,不给华北作交换讨价还价之材料,至为可惜。闻蒋先生后在纪念周有责言,然事既过去,说亦无用。其他方面,亦有视对日已成不可免之事,而各自与日本人接晤,以为日本人亦如中国人之可以人事拉关系者,更乱步骤而已。
关于通车通邮,其缓与急,华北看日方之催逼,然可缓亦尽拖;中央看中政会议空气,可了亦愿早;都懊恼而无成见。以下是膺白致汪院长电,致杨畅卿先生电:
南京汪院长:筿(十七)电敬悉。通车问题,尊意拟从速进行,恐愈久愈糟,惟照在南昌时所商定之程序办理,最早恐须在五月下旬,不知先生在京应付上有感困难否?在予等三人赣中叙谈后,惹起内外双方之注意,此为当然之事,故一时必有种种揣测,但按沪情观察,逆料一二星期后,或可复趋沉寂也。京情如何?盼常见教。弟郛皓。(二十三、四、十九)
南京汪院长:江(三日)电敬悉。通车延至十四日后再办,当然可能,惟国联所议为邮务问题,万一国联与伪国之邮政关系得一相当解决,恐进行通车时,彼方或乘机要求通邮问题同时解决,反于我不利。弟意在十四日前,先密电饬殷局长与对方交换通车办法之大体意见,俟十四日后再为最后之决定。(一)可免通邮问题并为一谈之虑;(二)可勉符尊旨;(三)可免对方久待无音而起怀疑。如何盼复。再介公江电复弟艳电,有“日军部对华政策或采刚柔并用主义,应仍按照面谈办法,自动的表示为釜底抽薪之计”等语,合并附闻。弟郛支。(二十三、五、四)
南京汪院长:佳(九日)电敬悉。承示各节,至佩苦心,曲体下怀,尤深感激。惟一星期前,京友中有人约略电告,故弟已早知有此酝酿。只因先生处境亦甚困难,不忍使先生重加苦痛,遂佯作未闻,以静观推演。今幸两案均已否决,而办事之难,于此可征。在外人方以为进行曲中第一步,而我已困心衡虑,至感不易,瞻念前途,不寒而栗。本晨得介公青电,亦有“此时提出中政会恐难通过,不如不提出为宜,一切由弟与汪先生负责可也”之语,足见介公亦深知京中实情。为今之计,弟以为只有二项法办:(一)提出时请介公到京一行,多方疏通,务获谅解,以免事后责难。(二)如不提出,敢请政院给弟一训命;此训令决不发表,惟弟可借此以稍鼓余勇耳。如何盼复?弟明日赴杭,后日返沪,附闻。弟郛蒸。(二十三、五、十)
南昌行营杨秘书长畅卿兄:感(二十七)申俭(二十八)申两电均奉悉。辱承关注,感佩同深。现此案昨晨中政会已通过,惟介公另来一勘(二十八)电略称“案已照提,然实行仍希望展至八月底”等语,想系对粤困难之故。惟弟闻中政会中人多流杂,昨午后弟尚未得京电,而此间商界与反动派,甚至日人方面已尽知其详。于是商界乃大做公债。反动派闻亦有集会。事实如此,岂尚能严守机密至两月之久?一面既无可掩,一面又反使生心,甚非计之得也。现已另电殷局长,嘱伊在事务方面设法尽量展延,如车辆油漆未干,公司筹备未完等情为理由,惟究竟能延至何时,未能预测,总以不另生枝节为限。盼代密陈示复为感。弟郛世。(二十三、五、三十一)
南昌行营杨秘书长畅卿兄:灰(十)文(十二)两电均奉悉。依迭次报告判断,是通车案发表当无重大反响,不如提早公表。盖既经提出中政会通过,而京中当局犹复秘不承认,是徒启社会之猜测,疑为真有不可告人之隐。弟处其间,左右为难。此间新闻日载讥诮个人之词,不曰‘由后门出密会殷同’,即曰‘早出晚归,密议进行’。欲表明态度则忤中央意旨;欲缄默不言,则含沙射影,似假渐真。前日炸弹之来,或即因此。现两粤既无顾虑,能否提早实现并公布,以免内外两方之猜疑,乞密陈见复为感。弟郛元。(二十三、六、十三)
以下是膺白致唐有壬次长电:
南京外交部唐次长有壬兄:前奉漾(二十三)电,适值介公到平,客多事繁,延未作复,至歉乞恕。通邮谈判,就公言,多争一分是一分,弟亦国民之一,岂甘自外?就私言,吾侪同舟共济,痛痒相关,中央若受责难,弟亦何能自全?年来大局有折一足而全体不稳之势,至为明显,故中央之不能不体谅华北环境,亦犹华北之不能不兼顾中央立场,二者一而二,二而一者也。明知吾兄处境亦甚困难,然久僵终非至计。万一不欢而散,第一今后之影响如何?第二是否能从此永远回避通邮?若发生种种恶影响以后,而仍不能回避通邮之事实,则国家所受无谓之苦痛,吾人良心上能否不负责任?吾人此次出而任事,敢信彼此均系肝胆相照以救国,与一般互相结合以做官者之见解,当有不同。现在形势日紧一日,敢请切实与精卫先生细商,谋一打开之道,若能得大驾来平一行,尤信于大局必有裨益。临电无任迫切待命之至。弟郛鱼申。(二十三、十一、六)
南京外交部唐次长有壬兄:昨晚上汪先生一电,谅能阅及。此次局势之闹僵,约而言之有四端。(一)不利用国联原则,致成步步荆棘。在牯议定之步骤中,本有此一项,而高、余(高宗武、余祥麟皆系交通部代表)所受之训令中,不知何故却无此项?(二)各方穿插太多,闻见不一,故情势之缓急,彼此遂异其看法。(三)承办者为顾全自身权责起见,其着眼点不免囿于问题之本身,通邮以外之连带影响,未能兼顾。(四)外交技术太差,前后枪法亦乱,致双方因冲动而猜疑,因猜疑而更冲动。查自月余以来,高、余二君每遇困难,必来陈商,前后不下二十余次,弟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始终未蒙采纳一辞半句。然弟仍会外协助分别疏解,自信已竭我智能。至昨晨会散,彼此已图穷匕见,又分来请见。当即先约高、余二君来谈,知问题仍在第三者居间之一点。彼方可默认如“邮务代办所”等不甚明显之名称,视为第三者可,视为非第三者亦可。我方必须加入纪录,标明为确实之第三者,而用“东方民信局”之名称。弟斟酌各方情报,恐影响及于全盘大局,则所争者小而所失者大,为国家计决非至策。然仍体念高、余二君难以独负重责,乃下决心对于改用“邮务代办所”名称之一点,许以由我负一切责任,而仍未能得其嘉允。其时柴山仪我早已继踵赶到,在别室已等候逾时,不得已出往晤见,而彼所言又如彼(请参阅致汪先生原电)。昨宵彻夜未能成寐,反复思维,弟自身究竟是何身份?谓为局中人乎?则一字半句无置喙之权。谓为局外人乎?则最终责任,彼方仍视我为行政院之驻平代表人,课在我个人身上。呜呼!此情此景,吾兄其代我思之,其将何堪。前数星期见情势不佳,逆料有此一日,因经过复杂,非笔墨所能尽,故始则电请(吴)震修兄北来,冀得托伊转达,而彼不来。继复电请吾兄惠临,而兄又未能离京。现在时机已迫,铃木由粤归来,语调大变。上海关东又分别有会议,预料今后大局之推移,必在此三五日内种其因。即不为国家前途计,而吾人同处漏舟,不能不互关痛痒。究应如何应付之处?敢乞火速见教,无任盼企。再正属稿间,柴山来电话谓“又得沪电,知沪会开议过半,等待柴山参加已来不及,电命不必再行”等语,故柴山南行说已作罢,乞转陈汪先生接洽为感。弟郛巧未。(二十三、十一、十八)
下面是中央各部与华北有关事,与膺白接洽电,财政部宋部长电如下:
北平黄委员长膺白兄:顷接王运使章祜蒸(十日)电称“据临榆尹县长电称、秦皇岛商会长面称、据日军远藤参谋面告:关东军将以食盐在永平七县放赈,每县一千包,已运到二千包,即日运往各县发放等语。查永平七属为长芦重要销岸,此站一开,税收将不可问,除电复该县长设法阻止,并电北平政整会派员与日军交涉阻止外,敬祈钧座切电黄委员长即日派员从速办理,以维税收”等情。兹事不独破坏税收,影响饷需,且关系国权綦大,应请吾兄克日交涉阻止,除电王运使趋谒接洽外,特电奉达,敬请速办为祷。弟宋子文真。(二十三、十、十一)
膺白复电如下:
上海宋部长子文兄:食盐放赈事,经去电交涉后,已得复电,允为查禁。兹又得临榆尹县长报告称“前已运到之二千包,已扫数运回锦州矣”等语。弟郛寒戌。(二十二、十、十四)
实业部长陈公博电如下:
南昌总司令部转黄委员长膺白先生:昨电奉悉。开滦事态日益扩大,若此矿受日人诱致以兵保护,华北实业政治不堪设想。弟本日请汪先生电孝侯,加派保安队至矿保护。先生虽不在平,尚请电饬所属,加紧处置。弟昨电开滦,在可能范围,接受条件。今日之计,惟有先使复工,则浪人汉奸无所施技。弟陈公博鱼。(二十三、四、六)
据滦榆区行政督察专员陶尚铭报告开滦矿区工潮如下:
查唐山开滦矿区工会,曾于事变前被伪军李际春宣布解散。上年冬间,旧工会不良分子以大利所在(原注:工会系剥削工人者),意图活动。党方复以指导民运为名,派员赴唐,潜谋进行,于是马家沟等处群起罢工,要求恢复工会。此等举动本属非法,而以党为号召,尤不宜于战区。迭经开滦矿局在津与党方暨工人代表协议,允许工人有代表办事处之组织,为变相之工会。倘使匿迹销声,未尝不可苟安一时。不意上月东四矿忽有党方命令,分派整理委员之举,遂起反感,奸人乘之,于是有新工会之发现。工潮变幻,相持兼旬,正在外交方面排除障碍,适奉省令饬即断然执行,经即布告解散非法团体,旧工会一致停止活动。查此项工潮,始因旧工会勾结党员,意图复活,继因一般奸人视工会为利薮,冀另立一帜,以相兼并,而浪人汉奸,一炉共冶。方工潮汹涌之际,华新纱厂、启新洋灰公司亦曾发生纠纷,幸防范得宜,而外交方面开诚相洽,均无异词,俾得顺利解决。今者中央及蒋委员长迭颁电令,停止工会,已剀切宣示,俾一般工人晓然于地方形势特殊,均当安分守己,力图生产。至民运机关停止活动期间,遇有劳资发生事件,已拟具滦榆区劳资事务监理办法,经由实业厅提出省政府会议议决公布矣。
我草上章及本章至此,三十年前悲剧,历历如在目前。材料纷繁,不能作纯客观之探讨,且必须略为休息。下面引用一件另一方面的材料,是外交部转来杨将军(杰)赴苏联的报告。这种不负责任,而缺乏判断力之见解,足以误国。但很可能掀动一部分的人,原电如下:
黄委员长:顷接莫斯科来电,文曰“连日杨将军在此参观,俄方招待极为殷勤。七日俄外交副委员长Sokolrikon午宴。席终谈话,提及日俄冲突,S称将来日俄如有战事,苏俄军人深信颇有把握,非特须排除日本军队于苏俄领土之外,且将驱逐其出东三省,故苏俄今日军事准备,不仅在击退敌人,且在追击敌人。惟须声明者,苏俄寸土不予,尺土不取,苏俄必将东三省奉还原主。又称中国今日所处地位,极所谅解,惟须早日决定政策,急起准备。苏俄所恐者,中国态度犹豫不决,将来日本对俄发动时,必将先对中国威迫利诱,中国若持策不坚,就其范围,则铸成大错,在苏俄固深可惋惜,在中国将莫大损失。盖日俄接触结果,苏俄苟能小挫日本,第三友邦(意指美国)即将出而调停,斯时东三省送还中国,当然为调停条件之一。然若中国袒助日本,岂非为亲者所痛,爱莫能助。况大势所示,中俄两国若能合作,胜日之数可操左券。惟中国若不助俄,俄亦自信甚有把握,故合作之利,惟在中国自择之耳。其言甚为坦白爽直,且出诸外交负责当局之口,时俄参谋部长亦在座,故尤堪以注意。昨日上午杨将军又访晤苏俄军事委员长兼红军总司令Voloshilov,渠表示希望中国能迅速组织自己军队,排除侵略之敌人。又称中俄若无一九二九年事件,何致有今日溥仪僭号之事?故对于今后中俄合作亦极为注意。杨将军定八日晚离莫赴波兰,在此所得印象甚佳,深觉苏俄有与我接近之诚意。驻苏联大使馆齐”等语。外交部总务司佳。(二十三、三、九)
(原载《传记文学》第六卷第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