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吧你……”

陶柘瞪大眼睛看着她，脸上豁然写着“unbelievable”，显然中文已经表达不出他现在的震惊。

姐姐？

开什么国际玩笑。

自打懂事开始，他就从来没用过这个称呼，他只被人上赶着叫过哥哥，如今却要给叫别人姐姐？

就凭萧以落？

她凭什么？？？

“就凭你们现在花的都是萧家的钱，而我是整栋别墅里，唯一一个姓萧的。”

萧以落仿佛能看出来他心中所想，很平淡地解释道。

陶柘眉头拧得更深了。

“拨皮、抽筋、抢你奥特曼……我一件都没干过，”萧以落低声说，“咱俩多大仇多大怨，你这么看着我？”

“……”

这话不知道戳中了陶柘哪根神经。

他喉结滚了滚，莫名其妙，想起来了一件很小很小的事。

倒是跟奥特曼无关，有关的，是当年红极一时的自动铅笔盒。

铁质的，早就没人用了。

但当年就是所有小孩抢着用，谁要是有个自动铅笔盒，能朝四周炫耀好几周。

陶柘也想要，可惜没人给他买。

他父母当时很忙，萧家一大堆烂摊子要处理。有一次偷偷跑到文具店，找到心仪的那一款，眼巴巴地玩着，天黑了都不知道。

然后萧以落就出现了。

“你在这儿干什么？”她系着红领巾，也不是很成熟的样子，“想要？”

陶柘点了点头。

萧以落当时看他两秒，而后叹了声，转头对老板问：“他手里的多少钱？”

“二十四！”

……

怎么捧着文具盒回的家，怎么进屋摆弄，怎么装上铅笔的，陶柘一概不知。

只记得第二天大家围着自己时候，那种小小的满足感。

他记得，他那时候连一句谢谢都没说。

萧以落还原地站着，就这么看他发呆。

心想：有这么难么？这表情看上去还挺悲壮……哎哟别是真打算跪下来吧？

旁边传来阵阵脚步声，有人过来了。估计到了上菜的时间，或者是楼下有人在催促。

萧以落也忍不住着急：“马上就过来人了，你看你——”

“姐。”

萧以落一怔。

陶柘把西装袖口往上折了两折，露出来了一截清瘦的手腕。

面前的身影渐渐和那时系红领巾的重合，他摸了一把后颈的头发茬，别开微红的脸，“我错了，操。”

“……”

就是态度不太诚恳。

不过这已经超乎预期了。

萧以落再不敢要求别的，反而有点臊地站在原地，一时当姐，手足无措。

好在管家及时赶过来，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她才把魂儿找回来。

“咳，刚才进了只野猫，我没抓住……不小心把厨房搞成这个样子。”萧以落摆出抱歉的表情，“我不想麻烦太太和先生。”

陶柘在暗处抬起眼眸。

管家笑她大惊小怪，“一只野猫而已，能——哎呦我的妈！”

亲娘！

这场面。

不是进来野猫了吧，是谁返祖了吧？？？

可在场除了大小姐，就是小少爷。管家就算是自己变异也不敢说他们不是。

再说，今天是大小姐升学宴，她都这么说了……

“没、没关系！这事关上门，就我们几个知道，”他职业修养很高，“‘碎碎’平安！祝贺您能在大学里一帆风顺！”

萧以落：“……”

说完，管家还不忘雨露均沾：“也祝小少爷在高中生活里，事事如意，事事顺心！”

陶柘：“……”

上辈子大闹一场都没解决的事，今天就被这样一笔带过了。

厨房又叫来了更多人，三下五除二地就把那片狼藉处理干净。管家回头一看，姐弟俩还谁也没动，不知道在别扭什么劲儿。

这两人关系不好是出名的。

全南城都知道萧家抢财产的那个续弦，是个比萧以落更加叛逆的存在。

管家最熟悉这种场面，这、这是要干架啊！

然后下一秒，他就见萧以落皱着眉，拿了一把趁手的扫帚。

管家：“……”

还要抄家伙！

“使不得啊！万万使不得！”管家一把抢走扫帚，“姐弟之间以和为贵！别因为一点小事伤了感情！有什么话坐下来，喝杯茶！！！”

“？”萧以落莫名其妙，“我只是想帮你扫一下地。”

陶柘在旁边看得有点想笑，倒也笑出来了，“嗤”地一声。

管家稍微噎了噎，好在反应够快，“……害，打扫什么啊，大小姐快回屋歇着去吧，一会不还要钢琴独奏？手要呵护好。”

萧以落低头蹭着手，闻言忽然扭头：“钢琴独奏？”

管家：“对啊，太太没跟您说吗？”

“……”

还真没。

她现在才知道。

都没人跟她商量过。

有些事情听上去挺不尊重人的，但发生在顾雪娆身上，又十分合理。

萧以落总不能怪管家，她微微欠身，“知道了。”

管家点点头，又扭头看向小少爷，“您也回卧室换一身西装吧，柜子里有备用的。”

陶柘：“好。”

大半个身子都湿了，这猫还真够野的。

不过管家也没想明白这是怎么个姿势，是跟野猫来了个相扑运动么？湿成这个样子。

正想着，就见萧以落走到门边，在快一米八的陶柘面前停顿一下。而后用不大的声音说：“一会儿见。”

陶柘非但没骂她，还反而应了声：“啊。”

管家：“？？？”

他眼睛瞪得可大，手里的扫帚啪嗒掉在了地上，微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说好的关系不好呢？

一会儿见是什么鬼啊！！！

两人卧室相反，陶柘右拐，在转角处便看不见了萧以落的身影。

那声姐……

别扭的要死。

可看到她当时怔愣的反应，陶柘又忍不住想笑。还以为她多高高在上呢，原来一个字就唬住她。

才16岁的少年把很多事想得很简单，自以为是占了上风。结果当他走进卧室冲凉，透过浴室镜子，看到了自己久久没降下的嘴角——

“……”

“操！你踏马什么出息！”

小少爷痛骂自己。

重新换好西装，陶柘踩着楼梯下楼。

宾客们小堆小堆地坐着，两侧摆着长方形的桌子，上面放着多种多样的甜点、糕点。厅堂中间放着圆桌，菜已经上齐一半。

陶柘纵眼望去。

第一眼，没看到萧以落。

第二眼，没看到萧以落。

第三眼，没看到萧以落。

……

这不是她自己的升学宴吗？人呢？

正要看第四眼，他发现萧以落的钢琴被人占领了。一个穿着洛丽塔的女生，正皱眉捅咕着。

她长着一张圆脸，却是一双凤眼，很像古代一些找不痛快的嬷嬷。

嬷嬷踮脚看了看弦，嘴角一抽，摸了一下坐垫，脸色更不好了。还欲掀开盖子查看一番，却被人呵声制止。

“别碰。”

陶柘走到她身边，语气动作都有点不耐，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极了逃课出来的问题少年。

一时间，四周的人都安静了。

嬷嬷呆怔地看着他，有些意外：“陶少爷？”

认出来了她反而松了口气，毕竟今天之前，这两人的关系差得不行。

“吓我一跳……我也没干什么呀，就是看看萧家小姐的钢琴。”

陶柘目光沉沉，落在那架黑色钢琴上。

这钢琴从自己出生就有，平时只有萧以落在碰，很宝贵，清洁都是自己来干，很少交给别人。

他也没碰过，但见到此情此景，他莫名不爽。

嬷嬷说：“这钢琴是个杂牌子，我都没听过，我跟你讲，我当年钢琴都七级了，最知道什么琴好什么琴烂，你们家这琴就得赶紧丢了！”

陶柘冷冷道，“……不是我的琴。”

“废话，要是你不早就扔了？”嬷嬷沾沾自喜道，“你看着吧，一会儿萧家小姐准要丢人了，那这种琴，只配垃圾谈！”

“……”

陶柘还想反驳什么，但想了想，似乎对方说的也有点道理。

众所周知，萧以落琴技很烂。

在学校时候，甚至还有兄弟跟陶柘调侃——那个大小姐，喜欢钢琴有什么用？钢琴那东西吃天赋，练这东西在家是不是耳朵可遭罪了？

陶柘只是笑了声，带着轻蔑和嘲讽。

但实话实说，他也没怎么听过。

萧以落很少当他们面弹，一般都去外面的琴房，当时说要考级最后也没再听说过……

这不明摆着了，就是弹得太次，不好意思说了。

况且刚才还听了一耳朵。

管家说一会又钢琴独奏的时候，萧以落完全是毫无准备。一会儿再怎么超常发挥，也改变不了要丢人的结局。

不过就算这样，也不至于称为垃圾……

陶柘拧了下眉心：“可——”

等下，我在干什么？

为什么要帮她说话？

就叫声姐，还真把她姐姐了？

真他妈疯了。

嬷嬷还抻个脖等下文，结果却听到了一句脏话：“——你妈的。”

“……”

陶柘脸像吃了馊饭，盯着她看了两秒，驴着脸走了。

弹不好就弹不好，丢人就丢人。

关他屁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短

不过明天就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