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季知乐是一路包着眼泪跑回了自己房间，他小拳头握得很紧，一直告诉自己不许哭，他已经三岁半了，已经上幼儿园了，不能像个两岁小孩一样说哭就哭。

他很坚强，是男子汉。

靠着这种信念，季知乐跑到了自己房间，只是一关上门，眼泪就有点忍不住。

他伸出有点肉乎乎的手，狠狠地擦掉眼泪。

他就知道，妈妈一点都不喜欢他，明明他都做到了，都保守住胳膊受伤的秘密了，但妈妈还是用很讨厌的目光看着他。

现在竟然还问他怎么回事，还批评他。

季知乐觉得肚子有点饿，目光在房间里四处搜寻了一下，薯片也被那个女人拿走了，他现在拒绝叫她妈妈。

想到被拿走的薯片，季知乐又想到方婆婆，要是方婆婆也离开了，家里就没有喜欢他的人了。

哥哥总是和那个坏女人站在一边，肯定不会帮他。

季知乐拿出自己的电话手表，拨通了爸爸的电话。

铃声响过几声，爸爸的声音出现：“知乐。”

季知乐没忍住，抽噎了两声：“爸，爸爸。”

“怎么了？”

爸爸也是喜欢他的，只是爸爸太忙了，经常不在家，在听到爸爸声音的一瞬，季知乐又觉得手臂上那条丑丑的毛毛虫伤疤疼了起来。

“我胳膊疼。”

“我让林医生来看看，知乐你现在在家里吗？有没有其他人在旁边？”

季知乐乖乖回答：“我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在房间里。”

“只是胳膊疼吗？还有没有其他事。”

季知乐下意识就说：“今天我和妈妈一起做灯笼，妈妈，呜呜……”

他忽然意识到，如果把后面的事情也告诉给爸爸，那他原来保守的秘密就会暴露了，季知乐立刻捂住唇，他要做个守信用的人。

季江舟意识到了什么：“妈妈怎么了？”

季知乐撇撇嘴：“她做的灯笼很丑。”

季江舟站在落地窗旁，撂下了会议室的下属股东，略放软了声音，安慰着季知乐：“那知乐做的一定会更好看。”

季知乐有点不好意思，含糊地“嗯”了一声，另一只手揪着衣摆，把布料弄成了一团皱褶。

“爸爸，妈妈要把方婆婆辞退，你能让方婆婆留下来吗？”季知乐有点紧张地问。

季江舟直接说：“可以。”

季知乐立刻笑了，小声欢呼：“爸爸最好了。”

季江舟也露出浅淡的笑：“这次爸爸出门太久了，下周二会回来，知乐想要什么礼物吗？”

季知乐想了想，说：“我要可乐味的薯片。”

季江舟：“除了零食。”

季知乐撇撇嘴：“那我要奥特曼衣服，要迪迦的！”

“好。”

挂了电话，季知乐心头美滋滋的，哥哥有奥特曼衣服，他也有了。

妈妈不喜欢他就算了，他也不会喜欢她！

季知乐待在房间里，拿出了自己的玩偶，正准备玩时，房间门被敲响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跑到门边，打开门，发现是妈妈，顿时季知乐的小脸就皱了起来，准备关门。

司甜哪能让他关上，用脚抵住，看着季知乐还在生气的样子，她快刀斩乱麻，飞速道歉：“季知乐对不起，我不应该在你生日时推倒你让你受伤，今天又问你这件事让你难过。”

司甜一口气说完，花了不到两秒钟。

季知乐小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手上的动作也无法维持，司甜顺利地进来了。

第一次跟小朋友道歉，司甜还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说出口了好像也就那么回事。

季知乐仍然保持着仰头的动作，有点呆地看着她，唇小小地张开，眼睛还有些红。

司甜瞧见他这一副呆呆的模样，轻笑一声，没忍住动手揉了一把他的小卷发。

季知乐立刻从她手掌心逃脱：“不许摸我！”

司甜笑：“我是你妈妈，可以摸。”

季知乐嘴巴嘟嘟的，默默回到自己的床上，抱着自己的玩偶，咬着腮帮子默默地想，妈妈跟他道歉了。

季知乐从来没想过大人也会道歉，好像也不是，妈妈把他推倒让他胳膊受伤时，也说了对不起，但是季知乐觉得今天的妈妈和那次的妈妈不一样，至于怎么不一样，季知乐还没思考出来。

不过老师教了他们，做小孩要有礼貌，别人说了对不起，要说没关系。

季知乐犹豫了几下，张开嘴，声音小小的：“没关系。”

司甜愣了下。

虽然季知乐声音很低，但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也听见了。

霎那间，司甜心中感触复杂，她上辈子没生过小孩，平时和小孩的接触仅限于同事的孩子，她对于季知乐这般大小孩的印象就是熊，当然，见到季知乐的第一面，司甜也觉得他熊，现在她觉得自己原来对季知乐的评价似乎太单一了。

司甜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季知乐面前，坐在他的小板凳上，努力让自己的视线和季知乐的平行。

季知乐看了她一眼，又低着头拔着玩偶的毛，拒绝和她交流。

“知乐，对不起，我刚才在儿童房不应该那样说你。”

季知乐又抬眸看了她一眼，匆匆垂下睫毛，有点慌乱的样子，过了一会，带着点别扭的声音才传来声：“没关系。”

司甜唇角微弯，她看着季知乐胳膊上的伤疤，片刻后用手轻轻碰了下。

季知乐胳膊一缩，没说话。

“现在还疼吗？”

“不疼了。”季知乐很勇敢地嘴硬，“当时也不疼。”

他想了想：“我说了没关系了。”

司甜却皱了下眉，当时季知乐伤得这么厉害，血流了好多，怎么她道个歉他就这么大度原谅她了？更别提那会被人一哄就把责任全揽在了自己身上。

怪不得是彻头彻尾的恶毒男配，这也太傻了。

“你也可以不原谅我，如果你不想原谅我。”司甜说，“不是别人道歉你就要原谅。”

但季知乐却皱眉：“我说了没关系。”

他小声比比：“反正你第二天也摔骨折了，就扯平了。”

司甜：？

季知乐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立刻有点嚷：“你是自己摔倒的，不是我推的！”

司甜说：“我知道，跟你没关系。”

季知乐嘲笑：“你笨，洗澡都能摔倒。”

司甜差点没忍住，握紧拳头才能勉强维持这看似母慈子孝的一幕，臭小孩，居然说她笨！

不过她也算知道房间里那两根拐杖是怎么回事了，和季知乐一前一后受伤，一人是胳膊，一人是腿，听起来还真有偿还那味。

“要吃午饭了，去洗洗脸吃饭。”司甜说。

季知乐低头按亮电话手表，看了一眼时间，认真道：“十点五十，还不到吃饭时间。”

司甜说：“我饿了，今天想早点吃饭。”

季知乐撇撇嘴，觉得好不公平，他肚子饿不可以吃薯片，妈妈肚子饿就可以早点吃饭。

十一点，准时开饭，两小孩和司甜坐在餐桌旁，食物丰盛，口味偏清淡，但司甜是个无辣不欢的人，她顿时觉得自己没什么食欲了，她早上吃得挺饱，现在也不饿。

司甜决定待会就去跟做饭阿姨说，以后加点辣椒，把她吃的和两个小孩吃的区分开。

季宁一坐在司甜旁边，吃饭也很斯文，彰显着良好的教养，完全不用人操心。

只是季知乐却没动，司甜目光移过去，便看见方婆婆拿起碗，准备喂季知乐吃饭。

司甜眉心一皱：“方婆婆，知乐可以自己吃饭。”

她真是太忙了，还没来得及告诉管家，辞退方婆婆，下午一定。

方婆婆却说：“夫人，知乐还这么小，手拿筷子都拿不稳，怎么吃饭呢。”

司甜看向季知乐，语气带着刻意的嘲讽：“你都三岁半了还拿不稳筷子？”

季知乐耳朵立刻红了起来：“我可以！”

他在幼儿园都是自己吃饭的，他有个漂亮的勺子，但对筷子的使用还比较少。

方婆婆却不太愿意放手：“夫人，知乐只是个小孩。”

“方婆婆我自己来。”季知乐拿过一双筷子，自己努力去夹菜，但他毕竟使用筷子次数少，夹了好几次才夹起，颤颤巍巍放在自己碗里，小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丝惊喜。

方婆婆见状，立刻端起碗，准备再次喂食：“我的小少爷哟，你这么小自己怎么吃饭，让婆婆帮帮你。”

司甜彻底看不下去了，她这暴脾气，直接喊：“卢叔！”

卢叔是季家的管家，闻声便走了过来，司甜说：“把方婆婆的合同给我。”

卢叔面色不变，只说：“夫人，请您跟我来。”

司甜不疑有他，跟着卢叔去到了另一间房。

客厅里，方婆婆面色大变，喂食都喂歪了，季知乐摇头：“方婆婆，我自己吃饭。”

他都三岁半了，是个大孩子了。

方婆婆慌了，刚才司甜的举动很明显就是要辞退她，但方婆婆把所有的赌注压在了季知乐身上，她虽然在季家工作的时间只有三年，但已经把情况摸盘得差不多了。

司甜虽然是季家的女主人，但是最没有话语权的那个，连两个孩子都比不上。

所以方婆婆一直以来的目的都是针对季知乐，只要季知乐依赖她，她就能在季家工作，按道理来说她是不应该慌的，只是刚才司甜的表现太惊人，和以前的懦弱不管事不一样。

方婆婆只能问季知乐：“知乐，你跟你爸爸说没有。”

季知乐嘴里塞着米饭，她声音含糊：“说什么鸭。”

季宁一还在这里，方婆婆知道这个孩子鬼精鬼精的，也不敢说得太明显，只说：“知乐还想吃薯片吗？”

季知乐秒懂：“我说了，爸爸答应我了。”

方婆婆放心了：“知乐真是个乖孩子，要吃什么婆婆帮你。”

季宁一眉心微拧：“方婆婆你不用帮知乐，他自己会夹。”

方婆婆讪笑，放下了筷子，其实她一开始讨好的目标是季宁一，毕竟季宁一年纪更大更听话，但接触了没两次，方婆婆就放弃了。

季宁一很难讨好，那一双眼跟能看透什么似的。他平时只爱跟着司甜，就算司甜对他不闻不问恶语相向。

司甜跟着卢叔往另一边走去，她觉得有点奇怪，怎么拿个佣人的合同还需要她自己去，但毕竟对周围环境不熟悉，司甜也只能跟着。

直到卢叔问她：“夫人，您要方婆婆的合同做什么？”

司甜说：“她的教育理念和我的有冲突，我想把她辞退。”

卢叔仍然用那样温和的声音说：“夫人，今天先生通知了我，知乐比较依赖方婆婆，他不希望方婆婆离开。”

司甜：？

“你说的先生，是季江舟？”

卢叔说：“是的。”

顿时，司甜觉得头有点冒烟，一股浓浓的尴尬袭来。

卢叔这态度摆明了是只听季江舟的，叫她来拿合同其实根本不是拿合同吧，只是把她支出来单独说。

司甜略微平静：“我知道了。”

卢叔抱歉地笑笑。

司甜一个人待在房间，尴尬过后涌上心头的是生气。

季江舟他怎么回事？从书中内容来看就是一个没智商宠儿子，为了儿子直接把人家搞破产的霸道总裁。

这要跟司甜没关系，估计她还能磕着瓜子吃瓜。

但现在她穿书了啊！还肩负重要任务，季江舟就是一个拖后腿的。

司甜怒上心头，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顺利找到季江舟的名字，狠狠点下拨通键。

她一定要告诉季江舟，他不想管就别管，别在那指手画脚！

电话接通——

“司甜，有什么事？”和情景回溯中的男声一模一样，低沉而悦耳，但那次司甜像个局外人，这次是实打实地听到，这感觉不太一样。

她对声音好听的男人一般没啥抵抗力，但季江舟太过分了，司甜用很凶的声音反问：“你不知道是什么事？”

那头沉默几秒，压抑着情绪说：“你说。”

“你为什么要把方婆婆留下来，你知道她怎么对季知乐的吗？”司甜噼里啪啦就全吐了出来，包括但不限于今天方婆婆说她坏话，离间她和季知乐的关系，吃饭时还要喂季知乐，最后总结，“你这么久没回来，不想管孩子就别在那指手画脚。”

沉默片刻后，司甜听到了季江舟的道歉：“抱歉，是我没了解清楚。”

司甜轻哼，没说话。

只道歉就行了？她才是季家的女主人吧，结果没有一点话语权。

“我下周二会回来。”

司甜冷嘲：“你多忙啊，回来做什么。”

季江舟没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只说：“听说你带宁一去买衣服了。”

司甜：“是啊。”

“钱够用吗，我让助理再给你打一百万。”

司甜：？

“你原来说想要的宝石，我在S国拍卖会上看到了，回来送给你。”

司甜：？？

“你在家辛苦了，我会让助理再从我的账户上转两百万给你。”

司甜：！！！

她放软了声音：“你下周二回来吗？忙不忙呀，忙就不用回来了，我在家也挺好了，两个孩子也挺乖，只是现在带孩子实在花钱，你人不回来再打点钱也可以，我带他们去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