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我送你回去吧。”谢瑜看了一眼站在一起的姜空青和秦知娴,收回目光,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卫玉窈在谢瑜不敢造次,乖巧地钻进了谢瑜伞下,把脸在兔毛边里埋得更深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谢瑜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默许了卫玉窈的行为,转头吩咐小厮把多余的一把伞和灯笼给了姜空青,自己则和卫玉窈同撑一把伞。
疏疏的小雪还在无声地落着,静谧的夜里只有踩雪发出的细微声响。卫玉窈低着头看脚下踩出的雪印子,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
威胁女主被男主抓包,这种经典戏码怎么就让她碰上了呢?
谢瑜比卫玉窈高一个半头,卫玉窈的身高只能到谢瑜胸口。
谢瑜低头时,恰好可以看到卫玉窈乌黑的头顶,再往下看去,只见雪地上留下一大一小一双脚印。
大的自然就是他的,小的那个是卫玉窈的,一点一点在雪地上,和他的脚印比起来,就像奶猫脚印似的。
本朝是不兴裹足的,谢瑜停下来指了指雪地上的印子:“你垫着脚走路做什么?”
卫玉窈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她想都没想直接回道:“湖边阴气重,被冤鬼附身了。”
语音刚落,她忽然意识到是和谢瑜在讲话,想了想又顺着刚刚的话头继续说下去:“所以刚刚威胁秦知娴的不是卫玉窈,而是湖里的冤鬼。”
谢瑜低头看向卫玉窈,卫玉窈也转头看向他,水润清澈的眸子里一片认真,他嗤笑一声,白日里在官署里郁结的心事,在卫玉窈的玩笑下突然烟消云散。
“到底怎么回事?”谢瑜问道。
卫玉窈从裙底下踢出脚来展示,老老实实回道:“鞋子湿了。”
刚刚一阵作,雪浸透了鞋袜,现在又冷又湿,十二月的寒气直顺着脚心往上爬,她没有办法,只能垫着脚走,减少和雪地接触的面积。
绣鞋上装饰着明媚绚丽的桃花,桃花花蕊是用小珍珠做成的,粉红的花间藏着几只灵动的黄鹂鸟。
显然卫玉窈今日进府,在行头上做了大功夫,连鞋子都没有放过。
“活该,”谢瑜嘲讽道,“你初来乍到,和秦知娴无冤无仇,怎么突然去招惹她?”
“还是说,你和静瓷有仇?”
看似随口一问,但卫玉窈心里一紧。
这位镇国公世子,从来不是什么只会吟诗作对的风流才子,在朝中春风得意,靠的不仅是谢氏门庭,更是谢瑜自身的敏锐和城府。
卫玉窈眨了眨眼,面不改色地说谎道:“瑜表哥这是在想什么,今日我头一回见到姜公子,怎么会和他有仇?”
“只不过是替瑜表哥不值罢了,莹姐姐和玫姐姐悄悄对我说,说表哥似乎心悦秦知娴。方才我撞见他们在亭子里说话,把丫鬟都支开了,鬼鬼祟祟的。”
谢瑜听到卫玉窈说他喜欢秦知娴,峰眉微蹙,冷声澄清道:“我并不喜欢秦知娴。”
诚然,秦知娴聪慧冷静超乎常人,谈吐不俗,不拘泥于闺阁之事。前些日子,她的一手好字甚至引得圣上夸赞。
他对秦知娴有欣赏。
不过秦知娴和他,虽有亲戚关系,平日里因着谢老夫人厌恶秦家,他并未和秦知娴有多少接触,也谈不上喜欢秦知娴了。
卫玉窈想着后边的剧情,心思一动,话锋一转:“喜欢不喜欢哪里是人可以控制的,姜公子那般神仙人物,长得又好,医术又好,都喜欢上了娴姐姐。娴姐姐那样的妙人,难保瑜表哥以后不动心。”
谢瑜冷着脸,听卫玉窈像她绣鞋上的黄鹂鸟一样叽叽喳喳地不停说着,越说越荒唐,他步子迈得越来越快,最后忍不住转头反驳:“君子不夺人所好,更何况是静瓷钟意的女子。”
一转头他愣住了,卫玉窈提着裙摆追他,准确来说是追他的伞,俏生生的小脸冻得通红,可即使这样,她都不愿意把头缩到兔毛里取暖,硬要把嘴巴露出来讲话。
就那么喜欢说话吗?
谢瑜依旧冷着脸,目光移到卫玉窈湿透了的绣鞋上。
她穿着冰冷粘湿的鞋,踮着脚跟了他一整路。
卫玉窈见谢瑜突然停下,把伞递给了身后的小厮,大袖一挥替她戴上帽子。
正疑惑着,他弯腰靠近了,她身子忽然凌空。
谢瑜抱起了她。
卫玉窈被谢瑜莫名其妙的动作弄懵了,躲在谢瑜怀里一动也不敢动,好一会儿才问道:“瑜表哥,这不太好吧。”
谢瑜今天难得发一次善心,听她这么讲,作势要把卫玉窈扔下:“既然不好,我就把你扔下,这样就好了?”
卫玉窈身子随着谢瑜的动作摇摇晃晃,害怕得直接一把抱住谢瑜的脖子来固定身子,防止谢瑜忽然发疯。地上虽有一层雪,被扔下去倒是不会疼,但是会冷,她可不想冰天雪地冻上一回。
谢瑜脖子一僵,没想到卫玉窈会如此大胆,要扔她出去的手一滞。
“瑜表哥别生气,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虽是亲戚,但到底男女有别,这样不合规矩。”卫玉窈小心翼翼地给谢瑜讲道理,像是给一只炸毛了的大白猫顺毛。
“我身边的人不会那么多嘴,抄的是小路,只要你安静闭嘴,就不会惊扰到任何人。”谢瑜说完,继续稳稳地抱着卫玉窈向前走。
他的伞又给了小厮,莹白雪片落在他乌黑的发上、纤长的睫毛上,卫玉窈伸出手想帮他拂去落雪,却被谢瑜一个眼刀阻止了。
“你就不怕我故意弄出动静让人看到吗?”卫玉窈问道。
“这可不是个明智的举动。”
“你安安分分在谢家待着,祖母会给你庇护。”
“今天对秦知娴的小打小闹没有关系,但若是在出格些,本就体弱的表姑娘病死了,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谢瑜的话比雪花还要冰冷,卫玉窈心里明白谢瑜说的都是真的,但她必须攻略谢瑜,正要说些什么和他拉近关系,却听得谢瑜再次开口。
“或者,我不介意多纳一个妾。”
雪花落在卫玉窈的帽子上,寒气侵人,卫玉窈的忽然清醒起来,不再和谢瑜说一句话。
谢瑜抱着卫玉窈沉默地走了一路,快到卫玉窈住所时将她放了下来,转身踏入茫茫的大雪中。
虽然一路上谢瑜冷着脸,嘴巴还跟刀子一样,但他也确实帮了自己的忙,卫玉窈想了想,朝谢瑜喊道:“谢谢。”
谢瑜走得远了,好像没有听见,头也也不回,卫玉窈站在雪里看了一回儿,就随着春茶一起回屋了。
第二天,由于在雪里待得太久了,卫玉窈受了凉发烧,她本就体弱,谢老夫人有些担忧,怕寻常大夫治不好,便请了姜空青去看看。
姜空青来的时候一起把煎好的药带来过来,帮卫玉窈诊过脉后,他重新开了几个方子,让卫玉窈先停了原来吃的药,风寒好了以后就吃他开的方子。
他叮嘱得认真,说话时黑得发青的眸子温和地看着她,仿佛真心实意地在为卫玉窈考虑。
但卫玉窈知道,他给自己开的方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原著中,卫玉窈嫁妆丰厚,颜色又好,身后也没有母族撑腰,很好拿捏。
谢老夫人嘴上说的是把卫玉窈接进府,等年纪到了就嫁出去,实际上把绝色的卫玉窈给谢三当妾。
秦知娴心思缜密,看出来谢老夫人的如意算盘,让姜空青在卫玉窈的药里加料,致使卫玉窈身子越来越虚。
因此,姜空青开的药,无论如何都不能吃。卫玉窈本想等姜空青走后把药给倒了,忽然间心思一动,她不怀好意地朝姜空青笑了笑,吩咐道:“春雨,帮我把药端过来。”
青色小碗里装着黝黑的药汁,白色的烟气从碗里飘出,不断往上升,浓郁的苦味随着烟气一起,在房中弥漫开来。
卫玉窈似乎很着急,端盘刚落在床旁的桌上,就急匆匆地要去喝药,一旁侍候的春茶惊呼一声,想要拦下自家姑娘的鲁莽动作,但却晚了一步。
只见卫玉窈的白嫩的手一沾上碗边,瞬间就烫红了,她被烫得眼泪汪汪,手里一松,青色的小碗不知怎么的就飞到了姜空青身上。
一团褐色的污渍出现在鸦青色圆领袍上。
“啪”——
瓷器清脆的碎裂声在屋里响起,好巧不巧,从地上弹起的碎片划过姜空青的手背,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道道血痕,其中一块往袖子里飞去。
瓷片割断了佛珠串儿,粗劣的佛珠“哒哒哒”落在地上四散开来。
春茶急忙上前焦急地查看自家姑娘的手。
春雨更机灵些,看出刚刚自家姑娘是故意的,便抢在姜空青开口之前,直接给这件事定性:“姜公子,我们姑娘一时没拿稳药,泼了姜公子一身,真是对不起。”
声音很大,屋里屋外的人都听见了。
姜空青一身狼狈,细小的血滴顺着他修长的指尖缓缓滴落,落在散开的佛珠上,绽出朵朵艳丽的血花。
春茶和春雨去找包扎的东西,卫玉窈含着泪颤着声道歉,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对不起,姜公子,阿窈……阿窈没想到会这样,你没事吧。”
姜空青低头看向她。
少女苍白的脸上挂着泪珠,乌发凌乱披散在身上,楚楚可怜,宛若春日雨后带露微颤着的梨花,纯净而无暇。
她的脸和楚妙没有任何差别,十五岁的楚妙也是这样的。
只不过楚妙绝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王家村是个偏僻地儿,楚妙失去了父母,只能当个泼辣不好惹的女孩儿,她到死都没有流过一滴泪。
姜空青居高临下睥睨着,一言不发,黑得发青的眸子像月下平静的深湖,一丝光芒都透不进去。
卫玉窈被他盯得发寒,右手不禁抓紧了被子。
这里是谢府,他敢做什么?
少顷,令人发寒的目光从卫玉窈身上移开,他低头蹲下身捡珠子,显出极温顺的样子。
一粒、两粒、三粒……、
十四粒。
姜空青只捡到了十四粒。
“这串佛珠,原本是有十五粒的。”姜空青道。
他眼里含着如雾似的笑意,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或许是掉到什么角落里去了,姜公子手受伤了,不如先去包扎吧。等会儿我和春茶春雨找找,找到了就给姜公子送去。”卫玉窈道。
“那就劳烦卫姑娘了。”姜空青说完,没等春茶春雨回来就转身离去。
姜空青走远了,卫玉窈才松开握着的右手。
一颗半旧的佛珠安静地躺在白皙的手心,佛珠材质粗劣,但十分圆润,不难看出是主人时常握在手中把玩的。
这是楚妙替姜空青求的佛珠。
是邬州的楚妙在沧州历经九死一生后得来的,在成婚前送给了姜空青。
那时的她希望把自己的好运分给姜空青一点儿,希望他像原书中所写的那样,治好瘸腿、回京、然后当大官,一生顺逐,长乐无极。
卫玉窈摩挲着佛珠,眼底晦涩不明。
天光透过幔帐撒在佛珠上。
卫玉窈忽然将佛珠扔在地上,抬脚碾成粉末,木珠粗劣且年代久远,一踩上去,清脆的崩裂声便在屋内响起。
门外传来仆妇通报的声音:“世子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撒泼卖萌求收藏QAQ
窈妹:已黑化,从前的楚妙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卫·钮祜禄·玉窈
小瑜:君子不夺人所好,更何况是静瓷钟意的女子
小瑜flag立到飞起,坐等以后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