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一夜醒来,常青安穿越了。

她居然成了赵府的当家主母,常夫人。

此刻她正坐在大堂里,面色阴沉。

可是对面林家的人,面色瞧着比她还难看,林管事向她客气地拱了拱手:“未下拜帖便擅自拜见夫人,实在是事急从权,还望夫人见谅。”

常青安勉强扯了扯嘴角,尽量保持平和:“无妨。”

“敢问大公子可在?”

来了!昨日大公子赵在泽不知为何同林小公子林新书有了口角,这不成器的大儿子竟还动了手,这不,人家立马找上门来要个说法了。

“大公子可醒了?”“回夫人话,昨夜大公子醉酒而归,如今尚未醒来。”

常青安听得眉头直跳,她咬牙切齿:“那就把他绑过来。”“是。”

春兰忙不迭走了出去,急匆匆赶往如竹院,大公子赵在泽还倒在榻上呼呼大睡,带着一身酒气,衣袍凌乱。可一时也不顾不得了,春兰在心里告了声罪后便喊来小厮:“绑上!”

三两个小厮一拥而上,拿着麻绳给他绑的严严实实。

“?”

赵在泽朦胧间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你敢绑本公子?”

“对不住了大公子。”

春兰带着人赶往大堂,常青安看着被五花大绑却还没醒过来的赵在泽,心中怒火大盛。

“嘭——!”

“岂有此理!”

她一巴掌拍在桌案上,震得茶盏哐当作响,她拿起冷掉的茶水,一把泼在了赵在泽的脸上,赵在泽一个激灵,终于清醒了。

他正要发作,却看见自家母亲那张黑沉沉的脸,顿时没了脾气,一旁的林管事也站了过来,面色不善。

“敢问赵公子,缘何无故动手打人?此非君子所为。”

“孽子!你且说个明白!”

常青安掷下茶盏,白瓷的茶盏登时碎裂一地。

赵在泽看了看林管事,不以为意:“是林公子先对我出言不逊,我不过给他个小小教训,他竟也受不住。”

林管事听得一肚子气:“我家小公子何曾做出如此之事,分明是你信口雌黄!”

他又看向常青安:“此事烦请夫人定夺,只一点,我林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好家伙,这就威胁上了。

常青安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既然你说是林公子出言不逊在先,那你且先说说他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赵在泽:“说我草包一个。”

他一脸混不吝,并不觉得难以启齿,一点也不以为耻。

林管事:“荒谬!”

他脸色铁青,张了张嘴,到底把那句“难道你不是出了名的草包”咽了下去,但无论如何,赵在泽打人是事实。

常青安快速翻看原身那单薄的记忆,发现这位大公子确实是一无是处的草包,考取功名五年,却连个秀才都没捞上,平日里就会厮混。

她瞥了瞥那管事,这事确实没法善了,但赵在泽仍然是那副纨绔样,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形容不整,面色未见悔改。

他数着地上的白瓷碎片,心想反正母亲也不管事,今日无非是不了了了,能拿他如何呢?

但此时此刻的常青安,却要让他失望了。

常青安:“在泽性格顽劣,做下此事,是我管教无方,不知林公子可还安好?”

“小公子尚无大恙,只是脸上难免……”

“既如此,我便带着这逆子登门致歉,让他如此负荆请罪。”

林管事:“常夫人深明大义。”

赵在泽闻言抬起头看着常青安,他看着一脸歉意的常青安,有些不敢置信:“母亲。”

怎么会呢?!从前十余年母亲从未这般,缘何今日就要押着他请罪?

常青安看着他,眸色严厉:“望你好自悔过。”

那林公子口出不逊自然有错,但动手乃是大错,若不如此,林家定会死死抓着不放,倒不如以退为进,率先让林家无法更进一步刁难,也可借由此事,去去他的劣性。

虽然她不过刚刚过来,却无法看着十几岁却歪了性子的人就这般下去,她自然是要好生掰一掰,更不用说原身还是嫡母。

一行人浩浩荡荡向着林府而去,及至大门口,常青安停下脚步。

“我便和我这不成器的儿子一同在此告罪。”

“母亲!”

“住口!”

她疾言厉色:“家中送你读书,那些四书五经,礼义廉耻,你都读到哪去了?当街行凶,彻夜酗酒,晨不问安母亲,夜不请示父亲,如今竟无半分悔意,现下到了门前,倒觉几分羞耻?”

“我且问你,何为君子?何为人子?何为男子?”

赵在泽哑口无言,他看着面沉如水,言辞犀利的常青安,颇感陌生,这一连串的话,像是石头砸在心上,堵在他喉间。

他低下头去,收紧掩于袖中的双手。

旁观百姓一时沉默,而后便是敬佩地看着常青安,身为人母,明辨是非,敢作敢当,有人喊道:“夫人高义!”

常青安平复着心情,她沉着一张脸,在这吵嚷的大门前毫不露怯。

“今日赵家常氏携子登门请罪,子不教父母之过,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小厮一把按下赵在泽,常青安眉目收敛,安静地候在府门前。

“母亲。”

赵在泽艰难开口,他看向一旁静立的常青安,酸涩难言。

从常青安穿过来到现在,他一共唤了她三声母亲。

一声母亲,她要处罚他。

二声母亲,她和她一同请罪。

三声母亲,是他连累她一起颜面大失。

本已麻木的心,如今却犹如刀割,明明母亲也未动手打骂他,他却觉得脸上火辣辣得很,令他羞愧难当。

可他没有逃跑,被五花大绑着,咬着牙站在常青安身旁,将这一切受下,混着过夜的酒,苦地很。

林府内。

“这可如何是好?”

林管事恭敬问询,林家主母蹙眉,本想借机发难,狠狠刁难一番赵家,不说伤筋动骨,也得让赵家脱层皮,谁曾想常青安竟然如此作态,倒是让林家下不来台。

“常青安。”

她轻声道,颇感不解。

赵家夫人不是一向不管事的吗?因着丈夫离心,宠爱妾室王双双,夫妻不睦,听说已然分居多年了,终日闷在院子里以泪洗面,若不是如此,几个儿女又怎会是如今这般模样。

“她这是突然醒悟了?”

林夫人疑惑,但人还在门口堵着,这招以退为进,大义凛然,她也不能真个责罚赵在泽了,她站起身:“我亲自去迎常夫人。”

“咯吱——”

林府大门打开,林夫人双手托起赵在泽。

“不过孩子间的小打小闹,倒也算不上什么,快快请起。”她又呵斥道:“还不给赵公子松绑?!”

常青安露出个笑来:“林夫人宽仁。”

“谢夫人。”

赵在泽低着头,语气诚恳。

“常夫人管教有方,令人赞叹。”

“夫人知书达理,林小公子赤肝诚心,此番才更叫人拜服,我儿顽劣,惊扰林府,实在抱歉。”

春兰适时奉上歉礼,匣内为一株年份小些的灵芝。

林夫人笑道:“常夫人客气。”

“还望夫人海涵。”

两人一路客客气气地走入府内,赵在泽安静地跟在常青安后面,他整了整发皱的衣袍,正了正发冠,端坐于下首。

一番你来我往后,这场风波总算消弭于无形。

待到两人离开林府,外头日头早已落下,常青安与赵在泽对坐于马车内,她看着收拾整齐的赵在泽,心中肯定,总算有个人样了。

明明收拾一下也是一表人才的俊朗公子,却终日没个正形,此事过后,可见尚有几分羞耻心,那么便能“掰正”。

常青安打定了主意,开口道:“一日未进食,可饿了?”

听见她这句话,赵在泽怔了怔,他看着常青安,动了动唇:“母亲……”

“?”

常青安面色如常,眼神平静。

“饿了。”

他突然深深低下头去,声音颤抖。

门外是常夫人,车内是他的母亲,常夫人。他本以为等来的又会是斥责的话语,却不曾想是这般关切的话。

常青安看着他垂着头,心下一叹。

原身只顾着自己,对这几个孩子不闻不问,可是说到底,他们也不过十来岁,所幸一切还来得及。

她迟疑着伸出手,轻抚了抚赵在泽的头:“泽儿是大人了。”

赵在泽张了张口,喉间却像有棉花堵住了,不同于林府门口前的难堪复杂的心情,他低着头不让常青安发现他发红的眼眶。

“夫人,到了。”

常青安率先走下马车,吩咐道:“让厨房的人准备膳食,喊二公子三公子和四小姐一同用膳。”

“是,夫人。”

烛火点亮,因着赵府男主人出京办差,于是只有常青安一人坐于首位,赵在泽挨着她坐于左侧,而她唯一的女儿,四小姐,赵渝怯怯地坐在右边。

还缺二人,一是二公子赵在凌,二是三公子赵在洹。

常青安强压怒气,问道:“二公子三公子呢?”

鸦雀无声。

“反了你们!”

“夫人息怒!实在是……”

“说!”

“二公子赊下千两白银,如今被扣押于听春楼,三公子至今不知所踪!”

“……”

一天之内发生太多事,常青安已经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了,但想来此刻她的表情一定甚是骇人,因为四小姐赵渝已经软倒在地,捂着脸在低声哭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