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沈小楼换好衣服来到厨房。
她很少上网,也不怎么关注新闻,昨天一天人生发生剧变,更是无暇关注其他。
她不知道,从昨天下午五点到现在,关于“远名集团前董事长宋远名退位,其子宋临当选新任董事长”的新闻,一直挂在头条。
宋氏权力变更,于商界无疑是个重磅新闻。
在京州,宋氏百年前就已经是名门世家,如今宋远名这一脉权势、地位、财力各方面都处于宋氏各族顶端。
宋远名爱权,商界人尽皆知,他突然放权给小儿子宋临,难免让人怀疑:宋家这是唱的哪出,难道彻底变了天?
沈小楼没看见新闻,自然不知宋临现在的地位,心里只想着这人是自己丈夫,以后想在宋家过得舒服点,必须讨好他。
再难啃的骨头,她也得硬着头皮啃下。
宋家厨房很大,柜子很多,好在东西都整理得井然有序,沈小楼很快找齐煮面需要的食材。
她在厨房煮面的功夫,宋临靠在大厅沙发上,架着二郎腿,低头看手机上的工作邮件。
老爷子退位退得突然,他上位上得匆忙,交接到很晚才结束。
本来今晚不打算留主宅,在公司开完股东大会,老爷子非要让他回这里,拉着他在书房交代个没完没了。
大厅没开灯,宋临坐在黑暗中,放下手机,看着厨房中透出的一片亮光,若有所思。
娶个木头的好处就是,指东她不敢往西,拿捏掌控,不费吹灰之力。
简而言之,没脑子,没主见,没自我——唯他独尊。
相貌么……该说不说,倒是有种温婉大气的美。
宋临今天得了权,升了位,心情简直不要太好,原本十分瞧不上沈小楼这号姑娘,此刻见她端着面出来,看她也顺眼了几分。
饭厅宽大的长桌上多出一碗面,宋临还没走到桌边,就已经闻见了令人垂涎的香气。
他看看沈小楼,又看看这碗面,有些意外。
热腾腾的面上加了个八分熟的煎蛋,零散几粒葱花点缀了寡淡的卖相,葱香飘散,宋临原本只是有点饿,这会儿忽然感觉饥肠辘辘。
这碗面闻着香,吃着味道也极好,宋临一口下肚,味蕾便被激开,囫囵又吃了几大口才满足。
简简单单一碗面,竟然煮得这么好吃,怎么做到的?宋临心里嘀咕,手上动作忽然顿住,筷子停在半空。
他看着站在旁边一动不动盯着自己,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女人:“回去睡吧,吃面不用你陪。”
沈小楼绞了绞手,小声说:“等你吃完我要洗碗。”
她长了张不太标准的鹅蛋脸,下巴比较圆,一双眼睛如杏仁,眼神清澈,还透着点无辜,除了木,其实还呈现出一种惹人垂怜的幼态。
宋临盯着她看了一小会儿。
他想看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
沈小楼被他这么直勾勾盯得很不好意思,埋下头来,眼观鼻鼻观心,脸红到了脖子根。
宋临没说什么,继续吃面,很快一碗吃完,汤喝干,意犹未尽擦擦嘴,这才抬眼,淡漠地看着沈小楼。
他不开口,沈小楼也不多嘴,默默将碗筷拿去厨房洗干净,放回消毒柜,出来时有些惊讶,宋临竟还在餐桌旁坐着。
沈小楼小心翼翼问:“没吃饱么,要不要再煮一碗?”
宋临漫不经心挥了下手,从裤兜里摸出烟盒跟打火机,抽出根烟叼嘴里,正要点,忽然想起什么,左右看看,拿起打火机起身。
“跟上。”他边说边往电梯走。
大厅装了监控,有些话不方便说,宋临直接领着沈小楼回了自己房间。
宋临住四楼一个套间,卧室比沈小楼家里总面积还大,自带宽敞的露台和卫浴室。
沈小楼跟着他进了房间,心下惊叹,又怕被他瞧出自己见识少,不敢四处多看,默默走在他身后。
宋临关上门,走到沙发边坐下,低头点烟,后背一仰,懒散地靠在沙发上,缓缓吐出一口烟,抬起眼皮看向沈小楼。
沈小楼也在看他,只不过目光怯生生的。
隔着白色烟雾相望,不知怎么,沈小楼竟不像先前那么怕宋临了。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一个故事。
故事中女主人公不被丈夫所爱,丈夫残暴易怒,女人生活得很不幸福,于是找巫师寻求帮助。
巫师说可以教她一句让丈夫疼爱她的咒语,但是需要她去活狮子那里拔三根胡须,咒语才灵验。
女人用自己的智慧,耐心和温柔,从活狮子那拔了三根胡须交给巫师,巫师却说:“你都能拔掉三根活狮子的胡须,还驯服不了你丈夫吗?”
最终,女人用驯服狮子的方法,成功将丈夫驯服。
沈小楼知道,故事只是故事,不能与现实混为一谈。
然而故事中的道理,也确实有它的可取之处。
现在对她而言,宋临既是残暴无情的丈夫,又是凶猛可怖的狮子。
她能做的,只有用自己的智慧,耐心和温柔,努力将宋临驯服。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最终能不能成功,就交给命运吧。
宋临不动声色地观察了沈小楼好一会儿。
他发现这姑娘好像一直在看他,又好像只是单纯地在发呆,只不过目光恰好落到他脸上而已。
他眯了眯眼,吐出烟圈,淡淡开口:“家里人都见过了?”
这话问完,起先沈小楼没什么反应,几秒后忽然回神似的,一脸懵懂:“啊?”
果然是在发呆。宋临内心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他从来,从来没见过比沈小楼还木的人。
他甚至怀疑这姑娘身上是不是有个开关,可以随时随地切换木头模式,对周遭一切毫不关注。
宋临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修长的食指和中指轻轻抵着太阳穴,垂眸沉默片刻,又抬起眼,看着沈小楼。
“我三哥三嫂,还有妹妹,平时都住这里,你见过他们没有?”
“只见过宋老先生和太太。”沈小楼老实答道。
宋临的话让她有些惊讶,没想到他兄嫂和妹妹也在这边住。
宋临心里琢磨,宋家单方面临时取消订婚,兄嫂和妹妹白天估计都留在那边安慰许家,暂时还没跟沈小楼碰过面。
“不管怎么说,咱俩现在都是合法夫妻。夫妻共同体,我很少回来,你一个人在这儿,别忘了自己什么身份,以后你不仅仅只是宋家四少奶奶,更是远名集团董事长夫人,说话做事注意分寸,别给人留下话柄。”
宋临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平淡至极,但话里话外的警告,沈小楼听得明白。
简而言之,就是让她夹着尾巴做人,少给他惹祸连累他。
沈小楼点点头,认真说道:“我会少说话多做事的。”
宋临见她这副认真样儿,有些可笑,憋着笑说:“你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在宋家,最能保平安的方式就是少说少做,闲事少管,自个儿偷偷待着。”
沈小楼睁大眼睛,像是在真心请教:“那洗碗呢?洗碗总可以做吧?我给一大家子洗碗,难不成还有人要挑我的错?”
宋临烟都递到嘴边了,被她问得一愣,皱着眉问:“洗碗?你这么——热爱洗碗?”
沈小楼摇摇头,又点头,很快又开始摇头,咬着唇,有话不敢说的样子。
宋临架起一条腿,手伸到水晶烟灰缸上,弹了弹烟灰,歪着脑袋,睨沈小楼一眼:“有话直说。”
沈小楼支支吾吾:“太太……太太吩咐过,以后一日三餐,所、所有碗都留给我洗。接下来说不定还有更多事情安排给我做……”
她怕自己的诉求太过明显,赶紧做出一副更呆的表情:“可你又让我少做事,我不知道自己该听谁的了……”
宋临没有立即表态,微微挑起一边剑眉,似笑非笑:“你自己什么想法?她给你安排各种杂活,你都乐意做?”
沈小楼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点头:“洗碗或者其他家务事不费脑子,做起来还挺简单的,就是有点费时间。”
宋临默默看了她一会儿,问:“你大学学的美术吧?”
“嗯。”
“不想继续画画?”
“我画得不出彩,都是按部就班。洗碗也是按部就班,我还挺喜欢干按部就班的活儿,至少不容易出错。”
宋临听着沈小楼说话,眉头越皱越深。
像她这么毫无追求的蠢货,还真是难得一见。
“你就,没点儿别的什么想法?”宋临发自肺腑地问。
沈小楼又认真想了想,一脸诚恳答道:“我希望能减轻一点洗碗量……虽然我很乐意为大家洗碗,可一天洗三次,每次都要洗家里人和所有佣人的,体力还是有点吃不消。昨晚花了一个半小时才洗完晚餐那顿的。”
宋临面上没什么反应,心里想:母亲真是够毒,欺负起人来一套接一套,得亏他娶了个木头,要是娶个稍微正常点的,有点自我和脑子,早就闹开了。
宋临不说话,沈小楼呆呆在旁边站着,也不敢再说什么。
抽完这根烟,宋临将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扔,懒散地靠着沙发,半边脸微仰,英俊的面容上浮现玩味笑意。
“你厨艺不错,明天起,单独给我做三餐,不用再洗碗。”
沈小楼瞪着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啊?那……那你以后都回这边吃饭么?”
“派个人给我送过去,你只管做饭就行。”宋临怕她这脑子没明白具体意思,又补充一句,“是只给我做,没让你给全家人都做。”
沈小楼咬着唇点点头,怯怯地问:“可是不洗碗,太太问起来——”
“他要是问起来,你就——”宋临顿住,想了想,抬眼看她,“你还有什么别的难处吗?”
说出来一起解决。宋临不喜欢麻烦,一次性搞定很多事才是他的风格。
沈小楼假意思索,眼看宋临表情越来越不耐烦,在他耐心消磨殆尽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小声祈求:“我不想住地下室了……”
宋临看着她,没说话。
沈小楼低头,孩子一样无措地抠着手:“我那个房间不见阳光,好阴暗啊。小时候我妈找大师给我算命,大师说我八字很阴,容易招不干净的东西。这些年来我确实遇到过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她忽然抬起头,眼里满是惊恐:“宋先生,你让太太给我换到上面住吧!哪怕住阁楼都行,只要房间有阳光——”
墙上时钟已经走到凌晨三点十五,宋临困倦极了,没功夫听她说蠢话,手一挥,打断道:“行了,别管我妈怎么安排,反正我很少回来,你就住我这间。”
沈小楼愣住,这么……好说话吗?
看来这位大少爷,对她并没有很反感。沈小楼心里终于有了一丁点底气。
她冲宋临讨好地笑了笑,感恩道:“谢谢宋先生,你快休息吧,我先回去了。明天等你走了我再搬过来。”
沈小楼刚迈开步子,一直懒散坐着的宋临忽然倾身,一把攥住她手腕。
“走什么?”宋临抬起眼皮,冷眸深沉如海,“知道怎么才能不被别人欺负吗?”
沈小楼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细嫩肌肤上传来他掌心的凉意。
她摇头,不知道自己脸上已经渲开红晕,只觉得脸好烫。
宋临薄唇边漾开一抹笑,冰冷的目光中带着戏谑:“得让他们相信,你已经是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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