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宋窈又过上了喝药的日子。
“夫君,大夫说,我都在好转了,为什么还要喝药啊?”宋窈一看见那黑乎乎的药汁,下意识就想躲,却被顾甑扣住腰禁锢在怀中。
顾甑抱着她,面不改色撒谎:“大夫说了,你上次受伤伤了元气,需要喝药调理。”
“可是这药好难喝的,不喝行不行?”逃不掉的宋窈,开始同顾甑撒娇。
“你乖乖喝了,我晚上带你出门。”
一听能出门,宋窈眼睛瞬间亮了:“去哪里?”
“上街逛。”
自从上次头疼加心口疼之后,宋窈就没再出过门了。顾甑为了方便照顾她,直接将公务全搬过来了,每日盯着宋窈吃饭喝药。
小喜她们端来的药,宋窈不想喝,她们也拿她没办法。但顾甑不同,顾甑会‘亲自’喂她。
几次被喂的面红耳赤之后,宋窈再也不敢让顾甑喂她了。再加上在府里待久了很闷,如今听到顾甑说要带她出门,宋窈这才皱眉将那碗黑乎乎的药汁喝了。
小喜和青寐两人早就备了温水蜜饯,宋窈喝完药漱过口之后,又连吃了两个蜜饯才觉得好些。
顾甑又将一盏蜜水递过去,问她:“最近这几日,头还疼么?”
“不疼了,但什么也想不起来了。”除此之外,宋窈老觉得很困,干什么都没力气,每日除了日头好的时候,坐在院中赏赏花,看看景之外,其余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在睡觉。
这不,刚喝完药没一会儿,宋窈便又打起了哈欠。
此时已是暮春时节了,天气渐暖惠风和畅,雕花窗大敞,明媚的日光扑进来,落了宋窈一身。宋窈靠在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翻着话本子,顾甑则在一旁处理公务。
一室静谧,两人各安其好。
但没一会儿,翻书的声音便停下了,顾甑偏头,就见宋窈抱着书又睡着了。
顾甑放下手中的公文,走过去抽走宋窈手中的书,将她揽入怀中。
自从宋窈开始喝那药时,除了上朝和进宫之外,顾甑一直寸步不离守着她。宋窈再没想起从前的事了,但她的气色也不如先前那般好了,看来还得让大夫再帮她调一调。
今日天气很好,但一直有风,顾甑将宋窈抱去床上,替她掖好被角之后,才继续坐在案几后处理公务。
宋窈醒来时已经是午后了,不知是刚睡醒,还是要出门的缘故,她脸色比先前好了许多。更衣梳洗过后,宋窈便一个劲儿的催顾甑:“夫君,你快点嘛。”她都好久没出门了。
顾甑手上的公务还没处理完,但见宋窈想现在就出门,便撂下公务陪她出门了。
他们出来时,正是掌灯时分。
盛京没有宵禁,夜里灯火通明,街上行人如织,小贩摆摊吆喝的声音络绎不绝,看着比白天还热闹。
顾甑知道宋窈喜欢热闹,所以他也没拘着宋窈,只寸步不离跟着她。
鉴于上次逛街的教训,这一次顾甑变聪明了,在宋窈询问他意见时,他不再单纯的只掏银子,而是认真切实给出自己的建议。惹的女摊主不住称赞:“这位郎君真疼夫人,奴家在这里摆摊这么久了,相公陪妻子来逛的,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呢!还肯这样耐心帮夫人挑选的,这位郎君更是头一个呢!夫人真是好福气!”
“那是。”宋窈这话虽是对着那女摊主说的,但目光却看向顾甑,眼里皆是狡黠灵动。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顾甑对宋窈的喜好了如指掌。再加上今日出门,顾甑有意让宋窈多活动活动,便专程带着宋窈去她感兴趣的地方逛。
只短短逛了几个地方,宋窈便收获颇丰。但走了没一会儿,宋窈就开始体力不支了,她扯了扯顾甑的袖角:“夫君,我累了,我们歇一歇吧。”
“好。”顾甑应了,带着宋窈去了最近的茶铺。
茶铺临河而建,夜风习习,融融的灯晕落在河面上,别有一番风景。河对面是上京有名的小吃街,食物的香气悉数飘了过来。
宋窈想吃,但她又实在不想动,便歪头去看顾甑,糯糯叫了声:“夫君。”
宋窈一个眼神,顾甑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顾甑叫了随从来,报了许多吃食名。他每说一样,宋窈的眼睛就亮了一分,到最后,听顾甑还要再报时,宋窈忙制止道:“够了够了。”
待随从去买吃食后,宋窈才抱住顾甑的胳膊撒娇,欢喜一笑:“夫君,你真好。”
周遭灯火融融,将宋窈眼里的幸福欢喜照的一清二楚,谁看了不称一声好一对璧人。
而隔着人潮的沈怀璧,看见这一幕时,脸色倏忽变得惨白起来。
他以为,他的妻子身陷囫囵,他跋山涉水而来,想要伺机救她的。却不想,看见的竟然是这么一副画面。
他的妻子竟然在对着顾甑撒娇!
沈怀璧放在身侧的手,倏忽间攥成拳。可攥着攥着,他忽的自嘲一笑。
从前宋窈就喜欢顾甑。她嫁给他,也不过是因顾甑伤了她的心,兼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可他们成婚那日,宋窈明明亲口跟他说过的。
她说,“怀璧哥哥,在今日与你拜堂成亲之前,我都还在等顾甑,但顾甑始终没有来。那么我对他的喜欢,便止于昨日了。如今我们既已成婚了,那日后我便是你的妻子了。”
那晚喜房内灯火通明,一身嫁衣的宋窈,说这话时,眉眼里全是平静坚定。
宋窈向来是个爱得起,也放得下的人,她说到做到。
之后,她似乎真的放下顾甑了。也在慢慢尝试,将他当丈夫,而不是当兄长。沈怀璧心悦宋窈多年,那时候,他曾一度以为,他终于能得偿所愿时,辅佐新帝登基,摇身一变成了权臣的顾甑,却又将他们拆散了。
沈家举家被流放后,沈怀璧一直放心不下宋窈。
宋窈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当初她说放下顾甑时,便当真是放下了。后面就算顾甑仗势压人,构陷沈家,逼迫他们二人和离,宋窈也绝对不可能再同他在一起。
相反,宋窈定然会想尽一切办法逃脱顾甑的魔爪。
顾甑在盛京只手遮天,唯有宋老爹能救宋窈。可偏偏他给宋老爹去的信全都被顾甑截了。沈怀璧实在没办法了,为了宋窈,他不得不抛下过往的矜贵,向那个不知道目的,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戴鬼王面具的男子屈服,只为能回京来救他的妻子。
却不想,他遍体鳞伤,千里奔赴归来,看见的竟然是他的妻子,抱着顾甑胳膊笑靥如花撒娇的场景。
青萝郡主也没想到,会这么巧碰见宋窈和顾甑。
青萝郡主眼底滑过一抹心虚,可还没等他开口,沈怀璧已面色颓废,摇摇晃晃转身离开了。青萝郡主见状,忙快步跟了上去。
而那厢,抱着顾甑胳膊撒娇的宋窈,蓦的察觉到了有人在看她。
她下意识转头,却只看到川流不息的行人。
顾甑偏头问:“怎么了?”
“好像有人在看我。”宋窈找了一圈,都没看见熟人,便又摇摇头,“也可能是我看错了。”
他们正说话间,侍从将吃食买了回来。宋窈便将这个小插曲抛之脑后。
而那厢,沈怀璧失魂落魄回到王府后,才察觉到事情不对劲儿。以他对宋窈的了解,经过沈家一事后,宋窈绝对不可能,还一如从前那般倾慕过顾甑。
在沈怀璧开口之前,跟在沈怀璧身后的青萝郡主咬了咬唇角,已经先一步开口了:“怀璧哥哥,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其实窈窈失忆了。”
宋窈失忆了,那么她对顾甑的态度,就能说得通了。
沈怀璧问:“她怎么失忆的?”
青萝郡主便将宋窈失忆前的种种,悉数告诉了沈怀璧。沈怀璧听完之后,脸上满满的全都是自责:“都怪我!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怀璧哥哥,这不是你的错。”顾甑只手遮天,他要构陷沈家,沈家如何能躲得过去。
短暂的消沉之后,沈怀璧强行压下所有的心疼难过,又问了青萝郡主,宋窈如今的境况。青萝郡主一一答了,听到宋窈无碍之后,沈怀璧这才略微放心了些许。
不过他还是想尽快见宋窈一面,总不能让宋窈一直受顾甑的蒙蔽。
沈怀璧看向青萝郡主。
青萝郡主明白了沈怀璧的意思:即便宋窈如今失忆了,将顾甑当成了她的夫君,沈怀璧还是想见她。
青萝郡主心里一时五味杂全,但她没忘记,沈怀璧和宋窈是她朋友。
青萝郡主想了想,道:“明日我会去顾家探望窈窈,到看能不能找到机会约窈窈出门游玩。”
第二日,趁着顾甑出门上朝的时候,青萝郡主去了趟顾家。
顾甑不在,成茂一时拿不准主意,要不要放青萝郡主进去。他正犹豫时,就听青萝郡主冷笑道:“怎么着?上次当着窈窈的面,顾甑说改日若本郡主再来,你们顾家阖府欢迎之至。合着你们顾家就是这般‘欢迎’本郡主的?”
“郡主,您误会了,实在我家夫人最近身上不爽利,大夫说让夫人好生休养的。郡主,要不您改日再来?”
“窈窈又病了?”青萝郡主一听这话,当即便要硬闯,却被顾家的下人拦住了。
青萝郡主被气的跳脚,她瞪着成茂骂道:“你今天要是不让我进去见窈窈。以后每见窈窈一次,我就在她面前说一次顾甑的坏话,我看到时候顾甑会不会扒了你的皮!”
成茂头疼不已。最终权衡了一下利弊之后,他只得让人进去通传了。
宋窈原本恹恹趴在铜镜前,听说青萝郡主来看她了,当即便开心道:“快请快请。”
自从苏云舒的花宴之后,她们两人就没见过面了。青萝郡主甫一进来,便被宋窈拉住了:“郡主,都这么久了,你怎么才来找我玩呀。”
“你还好意思说,我不来找你,你可以去找我呀。”青萝郡主从前就与宋窈交好,两人说话也向来十分随性。
宋窈说了自己前段时间身子不适,顾甑不让她出门一事。
“你真又病了呀!我还以为,是你们府里那个狗奴才诓骗我呢!”青萝郡主关心看着宋窈,“那你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好多了,头也不疼了,就是身上一直没劲儿,总是想睡觉。”
她们说话间,小喜捧了药碗进来。
青萝郡主知道,宋窈最怕喝药了,以为还得好生劝几句的,却不想,这次宋窈竟然乖乖喝了。青萝郡主不禁十分惊讶:“从前你不是最讨厌喝药的么?”
宋窈不好跟青萝郡主说,她若不喝顾甑便会‘亲自’喂她这话,只囫囵将这个话题带了过去。
青萝郡主原本正愁,要怎么约宋窈出门,眼下听宋窈说她浑身没劲儿,又总想睡觉,便同宋窈道:“古人说,春困秋乏夏打盹,如今四月正是犯困的时候,可你成日这般昏睡也不是办法。我听说城外山寺的桃花这两天陆续才盛开,要不咱们明日一同去逛逛?”
今年桃花开的时候,宋窈正在府里养病,等她能出府时,桃花已经谢了。如今听说城外山寺还有桃花,宋窈当即便答应了青萝郡主。
下午顾甑回府时,成茂便将青萝郡主入府的事说了。
“她可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成茂答:“没有,青寐一直在旁边跟着呢!”
顾甑点点头,便去看宋窈。
夜里沐浴过后,两人躺在床上时,宋窈主动靠过来,抱住顾甑的胳膊,说了她答应了青萝郡主,明日与她一同去城外山寺赏桃花一事。
“明日不成,明日我有公务要办,后日我陪你去。”
“我都答应郡主明日去了。”宋窈抱着顾甑的胳膊撒娇,“你有公务要办,那你忙你的,我跟郡主一起去。若你实在不放心,我多带些人便是了。好不好嘛,夫君。”
宋窈一撒娇,顾甑就对她没办法了。
到最后,轻纱帐落下时,在云雨初始时,顾甑终是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