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司娉宸这一声招呼,将达奚珏唤了出来,他身后的溪上碧垂眸跟着,神情惶恐不安。
达奚珏朝着达奚理喊:“皇兄。”
司娉宸微微睁大眼,看向达奚理,惊讶十足的样子。
达奚理终于抬起头来,收起通天玉,转向达奚钰,笑问:“太子不去上课,在做什么?”
这话一问,溪上碧往达奚珏身后躲了一步,伸出一只细嫩小手攥着他的衣服,达奚珏挺起胸膛挡在她面前,语气坚定:“我只是身体不适,出来走走。”
像只护着可怜小白兔的傻狗子。
卫辞视线仍旧落在远方,仿佛木亭里发生的事,半点引不起他的兴趣。
司娉宸则看看达奚理,又看看达奚珏,忽然越过他,好奇地探着脑袋朝溪上碧望去,吓得溪上碧赶紧往达奚珏身旁躲。
“司娉宸!”达奚珏瞪她。
“嗯!”司娉宸应了声。
又歪着脑袋望过去,指了指几乎要躲进他怀里的女孩,放轻声音,仿佛怕吓得她一般,问:“她是小鹿吗?”
达奚珏皱眉:“什么意思?”
司娉宸杏眸无辜:“她好像受惊的小鹿诶!”
听不出这是好话坏话,但司娉宸说出来的,必然不是什么好话!
判断完毕后,达奚珏语气不快:“你别乱说!上碧她天真单纯,听不得你这么说她!”
达奚理忽然一声呵笑,将几人目光聚集来,他神色冷淡,居高临下望向达奚珏,带着压迫感:“父皇送你来书院,为的是让你求知修炼。”
“你知道父皇最近因何事忧愁?大徵国子民近三月经历何种天灾,如何助灾民度过?边境诸侯国又要如何牵制平衡?”
达奚理说:“你得谨记,你是太子,未来大徵国的皇帝。”
说完深深看了眼达奚珏,转身离开。
在亭子里装木头人的卫辞也往外走去。
司娉宸看看两人背影,挠挠脸,对达奚珏说:“太子哥哥,射箭课结束了,我回学堂啦。”
只剩两人的木亭安静许久。
达奚珏内心羞恼到愤怒,最后平静下来,溪上碧被吓得不行,他拍拍溪上碧肩膀,轻声安慰,待到她平缓下来便带着人离开。
射箭课的事过去许久,司娉宸并没放在心上。
这天下课出去了片刻,回来时,达奚蓼正从她桌子里拿出一个小木盒,被看到的达奚蓼立马慌了,朝着走来的司娉宸慌忙解释:“这……不是我放的,我就是……”
司娉宸视线落在她手里的小木盒上,好奇问:“这是你的?”
达奚蓼连忙摇头。
木盒里透出契印来,是活的动物。
就是不知道这次是什么,蛇?癞哈马?还是小虫子?
植物的契印是一个圆点,相较而言,动物的契印要复杂些,是个小小的圈,里面是几条蝌蚪一样的字符,开了智的动物则要更复杂。
这两年达奚瑭倒是没怎么公然找她麻烦,就是时不时用这种膈应人的小把戏捉弄她。
司娉宸抬眼望过去,果然,达奚瑭正不怀好意地看她,见她望过来,龇牙咧嘴做着鬼脸。
大徵国提倡六岁测孩子资质,八岁正式开始修炼。
清徵书院的孩子陆陆续续开始接触气,书院只教理论知识,术法均是由族里的长辈或者请修士来教。
达奚瑭前两年就开始修炼,他的资质一般,但用气玩这种恶作剧倒是熟稔于心。
司娉宸觉得他是将自己看做练习对象。
伸手将达奚蓼手里的木盒拿过来,她神情平静,还好奇摇了摇,随后朝着教室里坐在位子上的学生走去,一个个问。
“这是你的吗?诶?不是啊!”
“你好像很想知道里面是什么,要不要打开看看?”
满学堂学生纷纷远离她,这种事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那个混世魔王做的,但他们都装不知道摇头,缩在墙角看热闹。
司娉宸按着木盒来到达奚瑭身边。
达奚瑭一句“不是我,有本事你拿出证据证明这是我的”还没说出口,便见司娉宸被什么绊倒,木盒脱手而出,在半空中忽的破开。
下刻,一个冰冷黏腻的东西趴在他脸上。
“!!!”
“啊啊啊!拿开拿开啊!快把蜥蜴拿开啊!”
达奚瑭胖鼓鼓的脸蛋直颤,坐在凳子上僵硬不敢动,两只手想抓爬满鳞片的蜥蜴,又惊恐得不敢碰,整个人陷入惊恐大叫中。
司娉宸撑着木桌站稳身体,捂着嘴惊讶:“原来是一只小可爱呀!”
其他学生因为躲司娉宸,隔得太远,赶过来时司娉宸已经伸手将蜥蜴从他脸上拿开。
司娉宸将蜥蜴放在净白的手背上,一指压住它的背,看向惊骇不已的达奚瑭,奇怪:“它这么可爱,你怎么可以怕它呢!它会伤心的!”
达奚瑭看她比看蜥蜴更恐怖,忍不住大喊:“司娉宸你个变态!”
司娉宸不解:“世子不能这么说呀!各人有各人喜好,大徵国皇帝还喜欢大蟒蛇呢,难道你觉得皇帝也是个变态吗?”
“你别乱说!我没这么说过!”
达奚瑭抖着手指她,忍不住后退:“你离我远点,司娉宸你给我滚远点!”
司娉宸点头,抬手按了按安静不动的蜥蜴脑袋,笑着跟他打招呼:“来,我们跟世子同学说声后会有期!”
达奚瑭奔溃大喊:“谁要跟它后会有期啊?!!”
司娉宸满脸可惜地带着蜥蜴往外走,经过达奚蓼时朝她友好地眨眨眼。
达奚蓼有些尴尬地点头,再抬头时,看到的是司娉宸往假山处走的背影,桃粉色裙摆在阳光里翩跹消失,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些难过。
司娉宸按住蜥蜴背上的契印,蜥蜴在她手里一动不动装死,走到一汪池塘,她甩手将小东西扔出去,蹲在池旁洗手。
清澈池水一遍又一遍冲刷手背。
司娉宸抑制住想用力搓手背的念头,克制力度,不能洗出红印,会被看出端倪。
她神色平静地洗手,好半晌,看着微微泛红的手背,叹了声。
池塘里铺满了碧圆的荷叶,碧色伞盖般顶在水面,几朵粉白的花骨朵在一片绿水中亭亭独立。
司娉宸蹲坐在池塘边,下巴支在膝上,目光悠远地望着前方,任由泛红的手随意搁在青草上,腕上银白手镯点着漆黑玉珠,水珠顺着净白手指滑落,打湿一片。
静静望着荷塘碧色,司娉宸忽然有点想晏平乐。
想起上次带着满玲珑盒的食物看他,让他打开时黑色眼珠瞬间明亮起来,司娉宸唇角弯了下。
简单又好哄。
这么想着,身后忽然有人靠近。
司娉宸没回头,拾起裙角细细擦干净十指,见身后人站在树后不打算露面,她起身准备回头,忽而一股推力袭向后背,她神情微怔,整个人坠入水中。
铺天盖地的水朝着她挤压而来,窒息无力感漫上胸膛,她忍着刺痛眨眼,视线落在河岸的契印上,心头一片荒凉。
司娉宸忽然停止了挣扎,随着水流缓慢坠底。
为什么呢?
为什么都要她死?
为什么一个又一个,对她的挣扎无动于衷?
一瞬间,司娉宸眼睛里晃过很多人,他们在水波的摇晃下扭曲,咧着嘴得意地大笑,如同俯视蝼蚁般看她。
是啊,她那么弱。
那么弱。
“哥哥好奇怪,”司娉宸在去学院的马车里,看着司苍梧说,“我昨天晚上梦见你啦,然后你不停说着什么,可是我不记得了。”
她歪歪脑袋,好奇问:“哥哥,你说了什么呀?”
司苍梧握拳抵住唇咳了声,眼里好笑道:“这是你的梦,我怎么会知道?”
“好像是哦!”司娉宸垂着脑袋,显得恹恹的,“梦里的哥哥跟哥哥好不一样,他跟我说了好多话,我都不记得了。”
她委屈得不行:“哥哥好不容易跟我说这么多话。”
这原本只是一个小插曲。
可当天晚上,司娉宸照例观察契印时,发现司关山不管书房的其他人,直直进了司苍梧的院子,甚至动用了气。
第二天去书院时,她等了半天不见司苍梧来,便去找人。
他昏迷躺在床上,脸色白得厉害。
江柳说他昨夜忽然发病,昏迷不醒。
但司娉宸却知道,司苍梧是被打晕的。
她提了梦,司关山便打了司苍梧。
之后的一个月里,无论司娉宸什么时候找司苍梧,他都装睡,摆明了不想理她。
司娉宸硬是凭着她的厚脸皮和装乖演技,让司苍梧对她冰释前嫌。
司苍梧不生她气了。
当时她是这么以为的。
司娉宸睁开眼时,大脑忽然回想了这么一段,这是去年发生的事。
见她醒了,侍女纷纷上前,找医者的,问她身体状态的,端碗要她喝药的,呼啦一下子挤上来,好似她得了什么重病似的。
不过多久,司关山携着医者前来,侍女一一让开,医者给她把脉问诊,又用气游走全身,这才松开眉头,说:“没大碍,只是染上了风寒,喝五天药就好。”
司关山站在床前,神情冷淡问她:“这次又是谁?”
司娉宸垂眸,嘶哑着声音说:“我没看清。”
司关山面色森然:“废物,谁要杀你都不知道。”
司娉宸就委委屈屈掉眼泪,一边哭一边咳两声,难受极了。
司关山没再训她,只说:“你不是送了个人去历练,带回来,让他来我这里一趟。”
司娉宸红着鼻头眼眶,泪珠顺着眼角滑落,她问:“他会死吗?”
司关山见这个傻女儿一副是个修士都能捏死的样子,按了按眉心,难得多说了一句:“不会死,没问题就送去你身边护着。”
司娉宸哑着声高兴:“爹你真好。”
司关山见她没事离开,身旁的侍女听了医者的话,烧水的烧水,熬药的熬药,煮粥的煮粥,只剩下司苍梧站在床前。
他轻皱眉头,问她:“感觉如何?”
司娉宸瘪瘪嘴:“生病好难过,哥哥你一直是这么难过吗?”
司苍梧轻声笑了下:“习惯了。”
她垂下眸子,哥哥,你也想我死吗?
司娉宸在被子里按住手腕上的银镯,认真注视着他,仿佛第一次看他一样。
下刻,脸上恢复苍白单纯的笑,她撅噘嘴,不满说:“哥哥你不知道,我逃课在河边发呆呢,忽然有人推了我一下,我就掉进池塘里。”
“我还以为我会死呢!”
“谁让你不好好上课?”司苍梧无奈摇头,说:“这次你真要谢谢别人,不然你哪里还能在这里说话。”
司娉宸眨眨眼。
下刻,一个身影从门外出现,笑着说:“你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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