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啪、啪——”

半开的窗棂被狂风陡然掀开,又重重合上。

如此反复多次之后,孔靖瑶终是忍不了了,她吃力地撑起上半身,无奈的揉了揉惺忪的双目,正打算去寻不知去哪儿躲懒的欢儿,忽然入目的景色吓了她一跳。

这……不是她的房间啊?

眼前这个屋子还不及她之前房间的十分之一大,巴掌大的房间一眼便能看清房内所有的情景。

而且,这屋子的陈设也非常奇怪。

桌上摆着本幼儿启蒙用的三字经,墙边的博物架上摆地都是什么缺只耳朵的布老虎,或者是少了线锤的拨浪鼓,甚至还有一个已经脏得看不清原本模样的羽毛毽子。

孔靖瑶嫌弃的扁了扁嘴,却始终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又到底是哪里?

更令孔靖瑶不解的是这些东西虽然在她记忆中格外陌生,但是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的错觉涌上心头。

屋外的狂风还在继续肆虐,鬼哭狼嚎般的呼啸声接连不断。如浓墨一般稠密的乌云越来越沉,忽然被一道刺眼的亮光迅速撕开,随之而来是震耳欲聋的轰鸣,是来自地狱的绝望怒吼。

窗外影影绰绰,孔靖瑶双手交叉在身前,搓了搓自己早已吓得汗毛竖起的双臂,敏捷地跳下床,趿着粉色的绣花鞋朝外走。

眼前有一道黑影闪过,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一股不安从心底油然升起,现在她脑中只有一个想法——“跑”!

尽快逃离这个令她无比陌生的地方。

可任凭她如何跑,始终在醒来的房间外转圈。

一道蛇形一般蜿蜒的闪电毫无征兆地在她的眼前炸开,刺眼的光芒,霎时间夺去了她的视线。

孔靖瑶只能闭着眼站在原地,不敢轻易动弹。

遽然,一声尖锐的哭声穿透她的耳膜,紧随其后是杂乱的哭喊声、求饶声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

孔靖瑶再度尝试着睁开眼。

炙热的火焰险些灼了她的眼,她忙不迭向后撤了几步,一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子,跌坐在地。

越过熊熊烈火,她看到幽暗之处有一双女人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扬眼尾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那双眼睛一直在黑暗中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好似是有很多话想要与她说,却又无法启齿。

忽而,一道宽大的身影朝着女人眼睛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一把将眼睛按入炽盛的火光之中,直至那双眼睛彻底被翻飞的火舌吞噬。

孔靖瑶不禁焦急地向前迈了一步,未料想到那个宽大的身影猝然转身,但他好似并未发现孔靖瑶所在,而是越过孔靖瑶看向了未知的远方。

这张脸?!

不就是昨日她在商府见到的商贵的那张脸?!

不,准确地来说,这是一张长相与商贵相似,但状态上要年少许多的脸。

还未来得及观察其余细节,片刻间,孔靖瑶就被浓烈的烟雾迷了眼,随之那人的样貌也渐渐模糊,唯有听见枯草在火焰的燃烧中噼啪作响,鼻腔中充斥着烟雾刺激的味道,使得她忍不住猛咳了几声。

“郡主?”

“郡主?”

……

欢儿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孔靖瑶感觉到自己的肩头被人猛烈的摇晃,欢儿的声音也带着些哭腔,“郡主?”

“咳咳咳……”

孔靖瑶又忍不住猛咳了几声,先前脱力的双手,渐渐恢复过来,她抬手揉了揉刚刚被烟雾迷了的眼,之前所有的不适感一扫而光。

眼前耀眼的阳光,晃得孔靖瑶有些睁不开眼。

“郡主,你可算是醒了!”欢儿紧紧握住孔靖瑶的双手,不肯撒开。

孔靖瑶好久都没有见到过欢儿这般焦急的模样,虚弱地询问道:“我睡很久了吗?”

“昨晚您突然起了高热,立马召了御医过来,可用尽了法子,您的温度却只升不降,后来还是齐将军半夜回来看到王府乱糟糟的,才得知您病了,齐将军二话不说就将李大夫请了过来……”

“李大夫为您用了一副秘药后,不到一刻钟您的热便退下来了!真是多亏了李大夫,多亏了齐将军!”

欢儿说着说着,方才停下来的泪水又蓄满了眼眶。

孔靖瑶掀了掀沉重的眼皮,四下看了看,“那现在煜恒哥哥在何处?”

欢儿吸了吸将要流下来的鼻涕,“齐将军看您已无大碍,说府中还有事务便先行离开了。”

“哦。”孔靖瑶有些失望的应了一声。

“郡主,李大夫说您还需再休息几日,方能痊愈。王爷也发话了,这几日让您安心在屋里歇着,有何要紧的事,您就吩咐欢儿去办罢。”说着,欢儿将孔靖瑶露在被褥外的手,重新了放进去,顺带紧紧地掖了掖被褥。

不愧是欢儿,每次经她手掖过的被褥,孔靖瑶根本半分都无法动弹。

放弃挣扎后孔靖瑶打算接受现在,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可当她一闭上眼,刚刚梦中类似商贵的脸,反复在她眼前浮现,扰得人心神不宁。

孔靖瑶辗转反侧,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梦见如此怪异的情景,又为何会在梦中见到商贵?

思来想去,孔靖瑶在锁死的被褥中蠕动了几下,探着起头,“欢……欢儿,你被子掖、掖得太紧了。”

欢儿疑惑地歪着头,“是吗?但是我娘说了,紧点暖和。”

孔靖瑶:……

孔靖瑶浑身无力,早已放弃了挣扎,“那个,放出去的影子有回话的了吗?”

欢儿将几个信封摊在孔靖瑶的眼前,“噢,有的,您想听哪个?”

“商贵的。”

欢儿拆开那个写着商贵名字的信封,“郡主信上说,商贵确为商大人同乡,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只不过在十三年前商贵曾离开过商府一年,而这一年无人知晓他去了哪里,不过一年后他又再次回到了商府,继续任职商府的管事,直至前日去世。”

孔靖瑶有些不满的凝眉,“对于凶手指出他偷盗之事,还是没有任何线索吗?”

欢儿摇摇头,“没有。”

孔靖瑶看着窗外绚烂的桃花,心中百感交集,她沉声道:

“让影子详细去查一查商贵离开商府的那一年都干过什么,一日后,我要知道结果。”

欢儿叩首,“是。”

答毕,欢儿继续立在原地死死盯着孔靖瑶。

孔靖瑶怒视着欢儿,“还不去?”

“噢噢,对。”欢儿捏着刚刚写着商贵信息的信转身,脚尖一点,纵身飞上了屋檐。

孔靖瑶:……大白天的,这样真的好吗?

待欢儿彻底消逝不见,孔靖瑶手忙脚乱地从被子中钻了出来,她急匆匆地换上一件酱紫色的对襟褂子,下身着一条珍珠白的曳地长裙,随手梳了个简单的发髻,踏上马车,朝着大理寺方向而去。

大理寺。

陈泽晋在房中焦急的来回踱步。

相较之下齐楚昭一副胜券在手般的泰然自若,一页一页细细翻看着桌案上堆积成一座小山的卷宗。

陈泽晋调转脚尖,走到齐楚昭身侧,将他还剩的茶杯重新满上,殷勤地询问道:“您有什么发现了吗?”

齐楚昭不紧不慢地摇摇头,“没有。”

陈泽晋听到这话脑袋都要炸了,彷佛已经看到那把砍头用的大刀已经正在向自己逼近,他伸手胡乱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你兄弟快活不了……”

他话还未说话,外面一个书吏站在门外报:“少卿,庆阳郡主求见。”

陈泽晋偷偷瞄了一眼身侧垂眸不语的齐楚昭,“有……”

“请”字还未说出口,就被齐楚昭冷冰冰地呵斥打断,“让她回去。”

书吏为难地望着陈泽晋不知如何是好。

陈泽晋对书吏摆摆手,用口型告诉他,“请。”

书吏得令后,巴巴逃离现场。

陈泽晋没好气地问道:“怎么?又跟媳妇儿吵架了?”

齐楚昭横了他一眼,厉声道:“切勿胡说。”

陈泽晋端起桌上的茶杯猛啄一口,“怎么胡说了,难道这世上,还能有比你更紧张庆阳郡主的男子?”

齐楚昭扫了一眼陈泽晋手中的杯子,将视线重新沉浸书卷中,不再回话。

不一会儿,孔靖瑶便挎着一个食盒出现在门前。

她脚步虚浮地缓缓向前走,走两步喘一声,眼尾偷偷关注着坐在上首的男人的一举一动。

齐楚昭面上并无任何变化,但他手中握着的毛笔半天没有动静。

直至孔靖瑶走至距离齐楚昭一步之遥时,她抬起手帕猛咳了几声,声音沙哑地说道:“听闻二位办案辛苦,特地带来些府中厨子的拿手小菜,给两位尝尝。”

陈泽晋手伸到齐楚昭身后使劲拽了拽他背后的衣服,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人家给你送吃食,还不去接着。”

齐楚昭坐在椅子上岿然不动,对陈泽晋的话从而不闻,对孔靖瑶的出现视而不见。

陈泽晋赶紧上前从孔靖瑶手中接过食盒,恭维道:“哎呀,感谢郡主考虑得如此周到,小官受宠若惊。郡主请这边坐,用些茶水,也尝尝我娘亲刚刚命人送来的糕点。”

孔靖瑶害羞地点点头,在一旁的圈椅中坐下,反复揉搓着手中绣着牡丹的丝帕,“陈少卿,其实有一件事一直反复困扰了庆阳几晚,此次前来也是私心想劳烦少卿为庆阳解惑。”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家不能少了陈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