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高贵的尸体(八)
素昧谋面,但一见如故。
王文雅眼泪汪汪地看着聚在一处的同年龄段女生们,恨不得冲上去给每个人都一个拥抱。
“我昨天差点没熬下去。”王文雅心有余悸地和身边人说道,“那幻觉太逼真了,差点真被勒死在里面。”
“我也是我也是!”对方激动道,“但那种压迫感又突然地消失了!”
王文雅一怔,正要多问几句,思绪便被一声“啊”的尖叫声打断了。
“太好了!”跑来的女生扶着膝盖,气喘吁吁道,“你们真的在这里!”
女生喘完了气,眼眶通红语无伦次地解释说,自己手机只剩一度电,她本来已经躺在员工宿舍的床上,因为害怕和恐惧,差点直接逃避地睡过去。
“幸好我最后看了一眼手机!”她眼泪止不住地流。
王文雅拍拍她,表示汇合了就好。
“她们在干嘛呀?”女生擦了擦眼泪,指着站在稍远处的江迟月和宋星,“怎么看着那么焦虑啊?”
面色不好的其实只有江迟月。
“在确定温念的安全,”王文雅掏出手机,用仅剩五度的电量给对方解释道,“群里那个唯一一个和我们世界难度不一样的女生,她已经一天没回复过消息了。”
搜索:群员失联
第1次查询结果:1)手机电量耗尽;2)理智值低于30,无法在群聊里继续发送消息。
江迟月咬着牙,又换了个关键词。
搜索:世界难度升级
第5次查询结果:无
为您推荐:《怪谈世界难度分级细则》。
【检测到您近日反复搜索同一关键词,为保证您的行为正常,请及时关注您理智值的变化。】
【您今天查阅帖子的数量已达上限,现暂时关闭您的进入权限。】
所获颇微。
江迟月挫败地摁灭了手机。
宋星叼着根烟,手里也在翻着论坛。
不过她没太走心。
“不管是情况一还是情况二,联系不上就是联系不上了。”她语气懒散道。
“她昨天还说过手机电量,不可能过了一个晚上就没电了。”江迟月皱着眉思考道。
“……那就情况二呗。”宋星耸耸肩。
“不可能。”江迟月语气坚定,“这里谁失去理智都有可能,但不可能是她。”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宋星被江迟月展现出的强硬弄懵了几秒。
本身温念就和玛丽接触最多,如今又是难度最大的场,疯了不是挺正常的么。
“你和温念,是……好朋友?”宋星问道。
要真是,她道个歉也不是不行。
“不算认识,”江迟月迟疑了一下,又补充道,“但她的生命由我们家负责。”
她说得一本正经,却让宋星听了一头雾水。
“那你是私人保镖?21世纪型暗卫?”宋星问。
“……都不是。”江迟月嘴唇动了动,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复杂,“我们家在同一个市里。”
宋星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十四岁小孩荒野求生,十五岁少女绑架案自救案例,十六岁人质反杀绑匪,十七岁学生扭送发疯同学至警察局。”江迟月背诵完,又在后面加了一个字,“等。”
宋星嘴唇微张,瞳孔放大,“这些不会都是……”
“都是她。”江迟月点头,“还有一些没被报道出来的。”
“这……”
“我父亲是警察,母亲是医生——温念进的警局和医院都正好是他们负责工作的地点。”
江迟月的话语变得很轻,像是在和自己言语,“他们救了温念很多次,她也救了自己很多次。”
“温念就是我们家救过的人的一个浓缩象征,”江迟月在心里道,“我怎么可能接受她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那好怪啊。”宋星吞吐道。
“什么?”江迟月问。
“按理说,温念经历了那么多大事,应该会比我们都冷静啊。”宋星吐出一口烟圈,“但她理智值不是一直不高么?”
“温念的自愈能力和身体素质,都惊人的强。”母亲的声音。
“温念的力量和反应能力都是上乘,可惜了,没去当兵。”父亲的话语。
江迟月张了张口,终究是没能想出合理的缘由。
夜晚的崇德镇比白天的热闹些,远远地每隔着几十米处,便有一栋房子点着灯。
街道上仍旧无人,温念跟在镇长后面前行,略显沉默。
对方说出那句“求助”后,便邀请她到家里坐坐,好好还原一下当年的真相。
温念不是缺乏警惕心。
她质询的话还没说出口,便余光中瞥见凯斯拎着根棒球棍站在镇长后面,目光冷得像下一秒就会捣碎窗户。
温念沉默几秒。
这安全屋跟安全搭哪条边了。
镇长的眉骨瘦削,但并不显得刻薄。
她的声音充满上位者的威严,又不乏温柔之意,“崇德镇是最好的小镇。”
温念心说就你们这种排外的劲头,还最好的小镇。
这里不如叫西方版迷你夜郎镇。
“你不认同现在的崇德镇,”镇长宽容地笑了,“这没关系。崇德镇会重新变好……”
他们又回到了镇长的家里。
凯斯随手给大门落了锁,又在内部往门上捆了三把锁。
他的手扬起一个高昂的弧度,拿着钥匙朝温念晃了晃,随后又收进自己的口袋里。
……何必呢。
温念扯出一个虚假的笑容,“所以我来还原什么真相呢?”
从进门便离开大厅的镇长折返了回来,她的手上拿着一份泛黄的报纸。
温念接过它,又退后几步。
一目十行过后,温念提取了报纸内容的精华信息:爱玛和玛丽被指控涉嫌杀害父母,蒙特镇拒绝她继续在故乡生活。
上面有这么两句话格外引人注意:
“……格林夫妇为管教孩子做出的一些合情合理的行为被爱玛和玛丽丑化,他们善良的苦心被辜负……”
“我们小镇难道能容忍这样心思歹毒的姐妹居住吗?”
温念放下报纸,她的情绪没什么起伏。
“所以呢?”她问。
凯斯手里还握着棒球棍,闻言冷笑一声,“还不够明显吗?她们姐妹俩就不是什么正常人!”
温念“啊”了一声,真诚地问,“那为什么没把她们送进监狱呢?”
大厅内没声了。
“怎么,你们这儿没有法律吗?”温念又继续说。
“不,我们给你看报纸并不是想说明这个。”镇长开了口,“她们父母为何而死,并不重要。”
温念向她投去视线。
镇长无奈地笑了笑,“崇德镇在爱玛姐妹走投无路时收留了她们,可以说,她们拥有的一切都是我们赋予的。但是……”
她的语气如梦呓一般。
“但是她们是灾星!”凯斯喊道,“他们为了自己得到关爱,诅咒了崇德镇所有的小孩!”
他的两颊微微涨红。
“我们为了救回孩子们,”镇长悲切道,“万不得已,只好用计杀了这两个恶魔。”
这就是真相么。
她现在是不是应该有种恍然大悟的情绪?
温念站在原地没动。
“那么……”温念似笑非笑道,“你们和我解释什么啊?”
“你的目标是离开崇德镇。”凯斯突兀地笑容满面道,“我们正好也不欢迎外来者。”
“去三楼看看玛丽吧,她身上会有你离开的方法。”镇长双手交握,恢复了威严的神态。
“这……”
凯斯眼神一凛,拖着步子朝温念走来。
“……就去。”温念温顺道。
从一楼到三楼,所有门上的锁孔都被暴力破坏了。
温念没有看到一扇窗。她记不清上次的镇长家是否也是如此压抑、闷悚。
三楼走廊上有扇新出现的彩色玻璃窗,巨大而绚丽。
上面描绘的是一副镇长的画像,她目光慈爱,深深地向地面注视着。
一件很美的艺术品。温念从紧绷的情绪中抽出几分,分神赞叹了句。
温念到了那个先前黑得不正常的房间外。
在另外两人紧盯着的目光里,她侧着身,轻轻推开了门。
光这次照进了房间大半,里面没有窗,墙体漆黑,三面墙壁上满是暗红色纠缠的咒语,地面同样黑沉,深邃地像要将人吸进去。
房间内没有玛丽的尸体。
“这是我们杀死她们的唯一办法。”镇长说,“也是你离开的唯一办法。”
“怎么离开?”温念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她和凯斯,房间门以及镇长的相对距离。
“将血滴在房间内部。”镇长仍然微笑地看着温念。
这算达到到条件了吗?镇长有些不确定地想。
【镇长守则第十七条:祭品需要陷入恐慌、迷茫。若祭品精神状况正常,请反复对其进行刺激,直到对方的思绪混乱。】
镇长望向温念,她手插在外套兜里,皱着眉,脸上明显有陷入纠结的神色。
即使今天做得不够,前些天的刺激也足够了。镇长想道。
崇德镇上已经很久没有被它认可的人了。
她垂下的手轻轻动了动,向身后的凯斯放出一个不甚明显的信号。
破空声,棒球棍落在地上的清脆声,刀刃刺入皮肤与骨骼碰撞的声音,踉跄跪倒在地板上沉闷的声响,在三秒里齐齐迸发。
刀是温念从玛丽厨房家顺走的一把普通水果刀,胜在好用。
凯斯的半个身子倒在房间里,右手背处正不断地往外涌着血。地板上冒出了几十双细小的黑手,将他往里拖拽。
他的脸像埋在水里一般,咕噜着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镇长破了沉稳的外壳,尖叫道:“你做了什么!”
她扑拽着想拉回凯斯的身体,却只是徒劳。凯斯在空中的手胡乱抓,疯狂中,划伤了她的手臂。
黑色物质索性将她也吞了进去。
温念迅速合上门。
没什么用,像手掌状的物质拉成长长的小条,缓慢涌出门往她的方向探去。
不太妙。
大门的钥匙被一起带走了。
温念拾起地上的棒球棍,对走廊尽头仍在微笑的镇长暗道了声抱歉。
艺术诚可贵,自由价更高。
作者有话要说:温念(收集树叶):我不如睡大马路。
【回过头看,发现自己忘提刀是哪里来的事了……】
【慌忙补上.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