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咖啡店向外看去，隔了一条街的对面是几栋相连的商业大厦，最底层都是一些料理店，各种颜色的招牌印着各式各样的字体和标志，正对着咖啡店的最高楼的二楼窗户外安置着LED招牌，上面写着“不动产情报屋”几个大字。

大楼底层的自动门向两侧平移打开，一个工工整整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出现在门内。

他像是加班了两天两夜没睡好觉的公司职员一样，一脸的恍惚和呆滞，脸部肌肉呈向下耷拉的态势，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昏倒了、可依旧摇摇晃晃地穿过马路走到了咖啡店的门口。

在一众来来往往的普通人中，他身上的异能粒子非常的显眼。

但是这个人并不是异能力者，只是他的身体却像是被异能粒子寄生了一样，从头发丝到脚趾都被异能粒子充斥，已经浓厚到将他淹没的地步了，就算是中原中也也没有那么夸张。

看着他走进咖啡店，一小姐明白过来，太宰治想告诉她的或许就是这个情况。

“他......”

“没错噢。”太宰治肯定道，“就是一小姐想的那样。”

“从身份上来说，这位是中也的部下。半个月前，为了获取KK商会的内部情报，中也把他安插|进了KK商会做卧底。他一直有定时向港|黑传达信息，直到五天前突然失联，等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这副模样了。”太宰治故作苦恼地叹了口气，“KK商会的其他人都还很正常的说，也不知道是这位沾染了小矮子的倒霉气运、还是KK商会看出了他卧底的身份。如果反而让KK商会获取到了港|黑的情报那就麻烦了呢。”

这位卧底先生或许是经常光顾这家店，前台的店员小姐熟稔地同他招呼道：“裕典先生今天也很辛苦的样子，要注意照顾身体呀。”

他应道：“没办法，最近工作上的压力太大了。和往常一样的咖啡和三明治，辛苦了。”

“同样的搭配已经连续吃了六天了，今天不考虑换一个吗？”

“不用了，和往常一样的咖啡和三明治，辛苦了。”

像是被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在店员推销起店里的新品时，他又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和往常一样的咖啡和三明治，辛苦了”。店员小姐用仿佛看会说话的猴子般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终于放弃了劝说，在打印好票据之后转身和同事嘀咕了起来，而裕典先生则步伐摇晃地寻找起了空位。

在他路过一小姐他们的桌边时，太宰治突然露出了笑容。接着，裕典先生就被太宰治偷偷伸出去的脚绊了一下，踉踉跄跄地站稳之后，却又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接着向前走去。

只是他这次迈开的步子显得异常奇怪，右脚像是断了肌腱一样地拖拉在地上，发出“呲——呲——”的摩擦声。

——那是因为他被太宰治触碰到的那只脚已经脱离了异能力的控制。

太宰治用手支着脸，扭过头去看着裕典先生一路走到咖啡店最里面的单人桌旁。

“人间失格确实可以消除掉他身上的异能力，但是过不了多久，就会像换上了电池一样又重新被控制起来。虽然说，只要接触的面积大一点就有彻底消除作用在他身上的异能力的可能，但是——”他一脸嫌恶地搓了搓手臂，“亲密接触，哇啊，我才不要呢。”

正如太宰治所说，裕典先生身上的异能粒子开始流动，逐渐填充上了脚部的空白。那只右脚像重启后归零的程序一样被摆放到了和左脚平行的位置。

一小姐便告诉他：“有一个类似于中枢一样的东西在他的脖子后方，就算某个部位的异能力消除了，‘中枢’也可以产生新的异能粒子重新将那个部位控制起来。但只要触碰脖子、直接消除掉‘中枢’就可以了。”

“唔，原来如此。”太宰治却并没有感到意外，也没有要消除裕典先生身上的异能力的打算。他倾斜着上半身，挡住一小姐看向裕典先生的视线。“一小姐不用管他啦。既然是通过异能粒子来控制身体的各个部位的运动，那就说明他无法通过大脑来控制被|操纵者的行为，既然这样，那就无所谓了。”

太宰治在意的只是“如果裕典被控制了大脑，或许会暴露港|黑的情报”这一点，对于中原中也的部下裕典先生本人——他一点也不在意。

“异能力确实只能强制使卧底先生陷入昏迷，没办法获取他脑内的信息。很聪明，太宰先生。”

太宰治不在意，但是中原中也绝对会在意。

消除异能力的方式并不只有“人间失格”。黑色立方体虽然也可以吸收异能粒子，但是立方体是靠粒子之间的相互吸引力而将异能粒子吸入装置中，并不像太宰治的异能力一样，触碰哪里就可以湮灭哪个区域的异能粒子，用于应对这个奇怪的异能力并不太管用。

或许可以换一种思考方式。

“一小姐，在想着怎么解决那个异能力呢。”

一小姐因为陷入了思考而失焦的眼神聚集在太宰治身上。

“在为了中也那个小矮子想办法救他的下属吗？”他轻缓的语气中听不出情绪，好像只是平平淡淡地提出了一个不需要回答的问话。“不用这么麻烦，只要一小姐说‘拜托了，太宰先生’，不管是想要研究那个异能力者还是想要研究这位卧底先生，我都可以把他们系上蝴蝶结套在礼品袋里送给一小姐噢。”

在一小姐脑中浮现出了糟糕的画面。冰冷的手术床上用束缚带绑着两个人，他们的身上还系着像圣诞节礼物一样的扎带，一脸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而一小姐正拿着手术刀，露出了阴森森的笑容。

她总感觉太宰治正在把她往那个形象上诱导，是想让她变成那种反社会人格的反派吗？多少有些莫名其妙了。

她板起脸拒绝道：“还是算了，谢谢太宰先生不算好意的好意。”

太宰治于是垂下眼睛露出脆弱又落寞的神情。“一小姐，总是在拒绝我呢。”

这样一回想，一小姐也意识到自己似乎确实总在拒绝他。不过那也是因为太宰治每一次提出的都是她无法答应的要求，像是加入港口黑|手|党、研究他的异能力之类的，一旦答应下来，就会掉进太宰治的兔子洞里。

太宰治显然没有这是他的问题的自觉。

“我都偷偷记下来了噢，一小姐又用掉了一次‘拒绝’的机会。”

“‘拒绝’的机会？”

“嗯嗯，这是大方又善良的太宰特地留给一小姐的拒绝的机会。”

“啊......”习惯性地忽视掉了那两个定语，一小姐小心地询问道：“如果机会耗尽了呢？”

太宰治无辜地眨眼。“哎呀哎呀，那种事情我也不知道呢。”

“......”一小姐盯了他好一会儿，但太宰治依旧不为所动，甚至用面部表情表演起了夸张到会让中原中也直呼恶心的乖巧可爱。

——下次，如果太宰治再说想要喝冰咖啡的话，还是答应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