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十几分钟后，繁华街区的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内。

“所以，”黑子哲也神情不变，但语气却有些迟疑，“这就是我们的第二餐夜宵吗？”

附近明明有很多餐厅。居酒屋、日式烧鸟、旋转寿司、洋快餐等等一应俱全。现在正是快九点，后几批可怜社畜下班觅食、和同事朋友喝酒的时间，这个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但他们转了一圈之后，还是走进了这家随处可见的便利店。

——其中一部分的原因是他们刚吃完了晚饭。虽然没吃饱，但胃容量大概也已经占满了七八分。属于不上不下，再正经吃一顿就会消化不良，但又不加点餐、晚上躺在床上会摸着空荡荡凉冰冰的肚子暗自悔恨的程度。

凑在便利店内几大排各种口味的泡面柜台前仔细研究的西尾真希头也不回地说：“喂哲也，你可不要看轻泡面啊！泡面可是当代最伟大、便利的发明——倒一杯热水就能吃上热腾腾的面条，这样简单付出就有回报的事情在当今社会已经不多见了啊！”

“.......”真希你是什么泡面学思想家吗。

黑子哲也倒对泡面没有什么偏见，他只是想着今晚是西尾一家破费，那么接下来的夜宵理应由他来请客西尾真希。港区商圈的餐厅人均都不会便宜到哪里去。黑子哲也都做好了掏空本月零花钱来满足西尾真希的准备后，自家小伙伴却选择了最平平无奇的泡面。

“真希，这次是我请客。”他含蓄地提醒。

“诶？为什么啊！哦～”西尾真希懂了，“今晚是庆祝你成功升入一军吗！”

“......不是。还没成为正式队员。”黑子哲也再次提醒了健忘的西尾真希，“教练说可能会在最近几场的正式比赛派我上场，那之后再做决定。这周六就有关东大赛的东京区预选赛，可能就在那一天吧。”

“唔。”西尾真希回头看了眼黑子哲也，“那就是两天后吧。诶——？那天是樱花祭诶，糟糕，我白天一整天可是要在礼堂彩排、化妆、再彩排的——如果我中途翘掉去看你比赛的话，小桥那家伙绝对会提刀追杀我的......”

黑子哲也笑了笑，他上前一步走到西尾真希的身边，垂眸看着各色口味的泡面，神情平静：“我的水平和一军的其他人还有很大的差距。教练是绝对不会让我在场上待很久的。所以也就是看一看我在队伍中能否能够发挥出他预想中的价值，一会儿就会被换下来的。不过——正式成为一军后的第一场比赛，如果我可以做到的话，那个时候真希再来看吧？”

哲也成为正式队员的第一场篮球赛，西尾真希怎么可能不去看呢。

她笑着点了点头：“哲也我真的觉得你可以的！要对自己有信心哦。既然不能去看你的初比赛的话，那为表心意，我会奉上极其珍贵、一般人吃不到的西尾真希牌1000%胜利便当为你加油的！”

——没错。西尾真希还有一个深藏不露的隐藏技能。她在做甜点和便当等方面的手艺很好，国一时也是凭借着这一技能以及她的脸一举通过了烘焙社的入社考核。不过由于不知名的原因，西尾真希不常亲自下厨，黑子哲也基本也只有在国小时的家政课和西尾真希一组时接受过她的投喂。

“好！”黑子哲也头顶上淡蓝色的呆毛都随着主人的好心情翘了起来。

在泡面柜台前磨蹭了一会儿后，他们终于开始挑选今晚的夜宵。

在日益内卷的当今社会，连可怜的泡面也被裹挟入了卷卷洪流。

一，体现在包装上。

从柜台的销量就可以看出，O清家推出的「猫之日」泡面就因为它掀开的泡面盖上印有可爱的猫猫头而深受大家欢迎，是留剩量最少的一批泡面。

于是其他泡面厂家也纷纷效仿，不约而同地往自家泡面盖上印了兔子、乌龟、藏狐等等动物的脑袋。

这些都还是比较正常的。但那些把泡面盒子设计成动物脑袋、打开泡面盒子宛如掀开了这些笑嘻嘻的可爱动物的头盖骨的设计师们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了。

二体现在越发花里胡哨的口味上。

除了孜然牛肉、至尊烤肉、香烤鸡翅味这种大概是从隔壁薯片厂商那参考来的口味外，竟然有明晃晃标着草莓蛋糕味、巧克力味、抹茶味等等的泡面。

西尾真希别开视线，感觉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的眼睛和味蕾无形的伤害。小伙伴黑子哲也拿起香草奶昔口味的泡面看了看，脸上露出微妙的迟疑。

“不——！”西尾真希阻止了他，严肃道，“哲也，相信我。甜口和泡面是不会有未来的！”

她看了一下这些泡面下方标注的生产售卖日期。果然是上上周情人节卖不出去的残余产物。

有了甜口泡面带来的心理准备，西尾真希在看到一排之下那一溜的汽水口味泡面后，脸上的表情仍能保持波澜不惊。

“这就是港区的便利店吗，好前卫。我悟了。”

反复重申，西尾真希在口味上真的是个保守派。她选择了王道的豚骨拉面。并且协助黑子哲也选择了一款畅销的炸酱拌面。

在去排队的柜台时，他们还在冰柜里一人一个挑了一小盒冰激凌，经过冷藏柜时又带上了两瓶豆奶、蟹柳、温泉蛋和鸡肉丸子作为速食面的辅助搭配。

在一起结账时，黑子哲也看着堆在收银台上的一捧食物，突然想起了他们自称已经饱了七八分的肚子——嗯，问就是说话又说饿了。

便利店侧面的自助服务台上可以灌热水。

将泡面的盖子用塑料叉夹好、等拌面倒完多余的热水后，黑子哲也和西尾真希捧着他们的战利品坐到了便利店后侧的餐位上。

这家便利店很大，空出单独一块的用餐区域，正对着落地窗。窗外就是车水马龙的街景。

不时有衣着光鲜、打扮考究的男男女女从窗前结伴而过，带着放松的笑意。但餐桌以上的玻璃十分社恐友好地张贴了便利店的海报，阻挡了大部分的视线交流，只能从海报与海报的夹缝中看到夜晚骤然晃过的车灯。

西尾真希和黑子哲也并排而坐。

西尾真希一口一口地舀着草莓冰激凌，看着黑子哲也仔细小心地缓慢依次撕开各种包装袋，往两人的速食面里加餐。

其实西尾真希的豚骨拉面里就已经有了笋片、昆布、酱肉片和半颗温泉蛋的配料。但黑子哲也还是很大方地把从冷藏柜里买来的加餐配料一一分了一半给西尾真希。

西尾真希放下冰激凌，吸溜地吃了一大口热腾腾的泡面。有点烫舌头，但浓郁的猪骨香味一下子让她空落落的胃温暖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原本因为端着冰激凌而有些冰冷的手一下子开始冒汗了。

“你不是说不喜欢一边吃冰的一边吃热的吗？”黑子哲也还记得西尾真希在日料店里对日式餐饮提供冰水的大幅度扫射批评。

“冰激凌才不一样啦！如果大家愿意把餐前冰水换成冰激凌，我第一个举双手双脚赞同！——如果以后我当选市长或者日本首相了，一定第一条发布这样的政令。”

黑子哲也：“......如果真希你可以当首相的话，那我们日本好像真的要完蛋了。”

西尾真希没有理会小伙伴的吐槽，她双手捧着热融融的泡面杯，喝了口咸咸烫烫的汤。蟹柳、鸡肉丸子都已经被汤温热过了，只有温泉蛋的中心还保持着原本的温度——又流黄又凉冰冰的，温泉蛋可真好吃啊。

西尾真希发出感叹：“呜呜我好幸福。真想每天晚上的夜宵都能吃泡面——哲也，其实每当吃到好吃的东西时，我都忍不住想一件事情——活着可真好啊。”

一旁安静地埋头吃拌面的黑子哲也侧脸看她一眼。

黑子哲也一直觉得脑袋空空、似乎只有吃吃吃的西尾真希有一种独特的魔力。每当靠近她，看她露出如此能够轻易得来的幸福笑容时，一切的疲惫、踌躇、游移不定都会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淡蓝色的眼睛里染上了不自觉的笑意：“是啊。”

肯定不止他一个人有这样的联想。

所以想要努力去守护她的笑容。

......

与此同时的赤司宅。

和管家一起送走前来教授他课外课程的家庭教师后，赤司征十郎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他照例开始温习功课、阅读课外书籍，最后整理自己的课本和作业，确认了它们没有缺漏后再收拾进书包里。但直到进行到最后一步，他才隐约意识到今天好像有什么事情没有发生。

赤司征十郎的视线偏移到摆在桌角的手机。

几秒后，他伸手点开屏幕。

有几条等待他确认的其他通讯，但没有来自西尾真希的消息。

赤司征十郎抬眸看了下时间，现在是晚上9:35分。

他于是将同样垫在桌角的几页详细写了今晚理科大题的白纸叠好，一起塞进书包——赤司征十郎已经预想到明天早读课，西尾真希将立起的语文书作为遮挡，悄悄探头过来说“同桌你的作业本借我看看好不好”的样子了。

在他略微走神的时间里，敲门声一板一眼地响起。是家里的女佣来提醒他准时去洗澡。

“我马上来。”赤司征十郎平静地回应道。

作者有话要说：还差一千字（吐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