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那个年纪最大的少年递了几张外汇券过去，买了一盒红色的大前门香烟。

香烟到手，他吊儿郎当地倚着柜台，直接拆开一人散了一根。

一盒香烟二十根，剩下的大半盒被他随意地揣在了兜里。

手指一挑，他取出个打火机正打算点燃，却听见了柜员低声的提醒。

“您好，非常抱歉，商店里面是不允许抽烟的。”

柜员的脸上写着明晃晃的不赞同，眼底深处隐着对这群少年少女的不喜与厌色。

她在友谊商店工作了这么长时间，自然能认出这一群经常过来买香烟的年轻人。

他们都是京市东大院里的N代子弟，家庭条件都相当富裕，家长要么有钱，要么有势。

可他们自个儿，年纪轻轻的却不学无术，大都还没成年，却是抽烟打架样样在行，像是小混混似的。

偏偏个顶个的手头宽裕，真是白糟蹋了这么好的条件！

造孽啊！

“得嘞！”

领头的少年也不是不会看眼色的人，听她呵斥，也不生气，只是低嗤了一声，朝着身后的小弟们挥了挥手。

“走，咱们出去，别玷污了这一块儿干净的地盘，没看见人家柜员都开口赶人了吗！”

他弯唇随意地笑着，唇角扬起的弧度带着若有若无的嘲讽，食指和中指夹着香烟，另一只手把玩着打火机，散漫地走了出去。

呼啦啦一声，那一帮子小弟小妹们全都跟在了他的身后。

包括引起了明璃注意的那个小姑娘，临走前还撩起眼皮子看了出声的柜员一眼，好像不带半点感情。

柜员忍不住打了个寒蝉，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明璃看着他们的背影，不可控制地有些失神。

看清他们样貌的宋妍却是紧紧地皱了皱眉，和明璃打了声招呼便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上了前。

只见她伸出右手，快狠准地找准了位置，揪着领头少年的耳朵就是一个一百八十度大旋转。

“谁他妈……”

领头少年憋着气转身，一大堆脏话正要脱口而出，看见宋妍时却瞬间失了声。

他瞪大了眼睛，神色里竟然添了些惊慌，像是做贼时被抓住的小偷。

“妍姐！”

“妍姐！”

“妍姐！”

他身后的小弟们纷纷收了歪歪斜斜的走姿，一个个立正站好，眼疾手快地把香烟藏到了身后。

“呵，都被抓了个正着了，还藏呢，当我是瞎子不成！”

宋妍阴阳怪气地笑着，摊开了另一只手：“得了，宋余，全部没收上来交给我！”

宋余低声嘟囔了几句，似是想要求情。

但见宋妍态度坚决，那股气儿还是散了。

他耷拉着脑袋走到那帮小弟面前，一根一根把香烟又插回了大前门的烟盒里，老老实实地递到了宋妍的手上。

“妍姐，给！”

“一共二十根，还差了一根，你原来手指间夹着的那根呢？”宋妍毫不留情地接了过来，径直扫向了宋余的耳后。

“还是瞒不过您老的慧眼！”宋余嬉皮笑脸的，像是变魔术似的从耳朵后面拿了根香烟出来，插-进了烟盒最后的空位。

二十根，收齐了。

“这还差不多。”宋妍合上了烟盒，挨个儿给了宋余他们一人一个狠狠的爆栗。

“才十来岁的小孩儿，一个个的不学着好，倒是学着大人开始抽烟了，等把牙齿熏黄了、胃熏坏了，我看你们老了可怎么办！”

“妍姐，我错了！”宋余毫不抵抗，瞬间认错。

宋妍满意地点头，不忘警告了一句：“这还差不多，要是下次再让我抓到你们偷偷买烟，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说着，她还用力地挥了挥拳头，以示警告。

宋余和小弟们直接举手投降。

“行了，快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宋妍将大前门香烟收了起来，又顺手给宋余塞了几张外汇券，这才故作嫌弃地朝他摆了摆手。

“得令，那妍姐你陪朋友玩得开心！”宋余笑嘻嘻地给宋妍敬了个告别礼，领着小弟们乌泱泱地离开。

出了友谊商店的门，他才回头看了一眼，笑意散去，眼底全是复杂，还有无法忽视的暖意。

兜里好像还残余着宋妍指尖的温度，那几张外汇券加在一起，正是那包大前门香烟的价格。

“那个，刚刚妍姐……”一个小弟小心翼翼地摊开了手掌，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金币巧克力。

那是宋妍敲他额头时塞在他手上的。

“放心收下吧！”另一个小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等你以后和妍姐相处多了就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人，刀子嘴、豆腐心，哪怕嘴上说得再狠，实际上还是把咱们当成弟弟妹妹关心的！”

这也是他们真心实意把宋妍当姐的原因之一。

不像别的其他人，甭管嘴上说得再好听，实际上还是打心眼儿里瞧不起他们。

好像他们是什么社会的蛀虫、渣滓，活在这世上都是浪费空气！

当然，其实这种想法也没有错，毕竟他们本就是不受欢迎、不被期待的。

朱砂痣小姑娘听着他们的对话，没开口，却是沉默地低下头，缓缓地合上了拳头，握紧了那颗酒瓶形状的巧克力。

另一边，宋妍在和明璃解释宋余等人的身份。

“都是我们一个大院的，虽然平时有点混，不是什么好学生，但也都本性不坏，就是运气不好，家里那边的情况有些复杂。”

宋妍叹了口气，她能为他们做的不多，也就遇见的时候帮上一把。

说起来，她和他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是在一次群架中将宋余等人全部都揍服了，才能和和平平地聊几句天，被他们叫上一句“妍姐”。

这年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每个人都有些不好诉诸于旁人的隐秘。

明璃点了点头，没有深问，只是若有所思地看向了他们离开的方向。

宋妍也学着她探头看了一眼，好奇道：“怎么，其中有你认识的人？”

但不应该啊，明璃不是刚从漂亮国回来吗？怎么会认识她们东大院的？

“不是认识。”明璃顿了顿，杏眸里掠过回忆的光，“只是我有个妹妹，额头位置那里也长了一颗鲜红的朱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