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的情绪很容易波动。

本来听说陆砚哥哥破产负债就够着急了，一边哭一边想到自己穿越后的处境，不由得悲从中来，愈发难过。

陆砚从未接触过这么年幼的小女孩，一时哭笑不得。

白天接触的时候总感觉呦呦是个外向乐观的孩子，没想到她哭起来是这样惹人心疼。

陆砚的大手轻轻拍着小团子一颤一颤的背：“不哭不哭，我怎么可能把你卖掉呢，这是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你别着急，大人的事交给大人解决，哥哥先带你回家好吗？”

一旁的赵骋看得一脸懵逼。

明明是他们破产，他们还没哭呢，怎么一个奶娃娃就在这嗷嗷哭起来了。

不过，这小朋友也太可爱了点吧。

委屈的小模样让邪恶的大人忍不住想rua两下，让她哭得更大声点。

赵骋是竭力克制才压抑住伸手捏捏团子的冲动的……

呦呦在陆砚的安抚下平复了情绪。

但一晚上都噘着小嘴，忧心忡忡的。

陆砚哄着小团子换上了新买的小鲨鱼连体睡衣。

他把套上蓝色鲨鱼外壳的团子抱起来，指着镜子：“呦呦你看，现在你和你的好朋友嘟嘟是同款睡衣了，开心一点好吗？”

可能是六年后已经不时兴这种款式的缘故，呦呦还是第一次穿这种动物连体衣。

她盯着镜子欣赏了半天，终于咯咯笑出声，还抱着嘟嘟重重亲了几大口。

“我和嘟嘟是双胞胎啦！”

陆砚看着她，眼底渐有暖意，唇角也勾起了自己都未觉察的笑。

……

夜里，陆砚拿了个平板给呦呦玩，自己则一直在加班。

他几乎倾尽全部投入的创业公司，一夜之间陷入崩盘。

若说心情好，那是不可能的。

眼下棘手的问题很多，欠银行的八百万、写字楼的月租水电、员工的薪资、厂里工人们的酬劳……急需用钱的地方太多太多了。

换作以往，辛苦熬了大半年的项目泡汤。

他就算不绝望，也会很大程度陷入迷茫，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和时代逆行，怀疑自己的产品理念是不是真的太过超前。

但今夜，不知怎么，陆砚只是有些忙碌后的疲倦，却没有任何迷茫的情绪。

他隐隐意识到，这跟坐在不远处抱着嘟嘟一起看动画片的小团子有必然关系。

好像是她的出现，对他造成了某种微妙的影响。

他合上电脑屏幕，揉了揉酸痛的后颈。

能处理的问题他已经处理完了，剩下的，都是暂时无法解决的。

今晚就到此为止，可以下班了。

明明肩膀很酸，他应该去床上躺平瘫一会，但却鬼使神差地又拿起了那个无法开机的黑屏智能手表。

他拿起工具，拆开后盖，仔细研究了上午没空细看的芯片……

他越看眉头越紧，忍不住叫来了正沉浸式看小猪佩奇的呦呦。

“呦呦，你能跟我描述一下这个手表主要有什么功能吗？”

呦呦转了转眼珠，用她幼儿园小班的口才尽力去描绘：“可以上网、看动画片、买东西付钱、唔……还可以打电话，平常呦呦一打电话，爸爸妈妈或者哥哥们就咻的一下出现在呦呦面前了！”

陆砚听得云里雾里：“是空间穿梭瞬间移动的意思吗？”

呦呦晃了晃小脑袋，她看过二哥哥在后世拍摄的一部科幻电影，影片讲述的就是穿梭时空和瞬间移动的剧情，她所生活的时代远没有这么高的科技水平。

“不是瞬间移动，是一种，就是一种比视频电话更厉害的电话，就好像真人一样……”

呦呦努力描述，只是小朋友的表达能力比较弱，她又忘记了几个最关键的词，耗费了一些时间，陆砚才终于听懂了。

他不由得震惊：“你是说全息通话？你生活的地方已经普及了全息立体通话？”

呦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有点普及，但又没完全普及。”

陆砚被她可爱的解释逗笑了。

他保持镇定，继续研究这些非常细小的芯片。

越是钻研，他越是脑洞大开。

加上再多问了呦呦一些问题。

陆砚开始倾向于相信，这个小女孩，确实生活在比现在更先进一点的时代。

虽然，这真的很违背科学常识。

但，科学不就是一直在探索未知么。

……

陆砚对这个手表充满了探究欲。直到呦呦在出租屋的小床上抱着嘟嘟睡熟了，他还一直舍不得停下来。

一直到天蒙蒙亮，他极度疲劳地趴在书桌上，半梦半醒间，脑中突然拾起了一段多年前的记忆。

那大约是……七年的事情。

七年前，他13岁，弟弟陆暃才11岁。

那个时候爸妈已经分开三年了，三年里，他们只能在视频通话的对面见到妈妈。

他自己性格独立，内敛早慧，很快接受了父母不继续在一起生活的现实。

但小暃，似乎是比较执拗的个性，他一直盼望妈妈可以回家。

那天是陆暃11岁的生日，妈妈依旧只是打了电话回来，在视频那端祝他生日快乐，身体健康，礼物也寄来了，是陆暃当时最喜欢的乐高，但陆暃还是很不开心。

十一岁的小男孩，鼓起勇气问妈妈能不能回国给他过生日。

得到的却只有沉默的答案。

视频通话结束后，陆暃哇哇大哭。

陆砚知道弟弟是真的很想妈妈。

可彼时，只有十三岁的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安慰了很久，安慰到最后，连自己的眼眶都红了。

他对弟弟说：“小暃，现在科技发展很快，等以后视频会变得和真人一样，就算妈妈在Y国也可以见到她了。”

11岁的陆暃还只是个愚蠢的小男孩，哥哥这样说，他吸了吸鼻涕，很快就相信了。

“那我希望科技发展再快一点！”

“嗯。”陆砚在心里想，就算没有科学家研究这种技术，他长大了也要研究，要实现他答应过弟弟的事。

那仿佛是记忆中他们兄弟俩最后一次哭。

后来他们进入青春期，很快就长大了。

陆暃并不知道的是，从他十一岁生日那晚开始，哥哥陆砚就一直坚持画设计图。

从一开始的全息手机，到后来他觉得如果能做成手表会更方便，适合老人和孩子。

他足足画了有两百页纸。

甚至还考虑用上DNA芯片技术，设计成儿童手表，将每个儿童独立的DNA编写成一串代码，锁定在手表里，那么通过信息定位，儿童就永远不会走失了。

之所以增添这个设计，是因为，年幼的他隐隐知道父母分开的原因。

虽然妈妈生下三弟后生病了，在妈妈离开前那几年家里的气氛一直也很紧张。

但，如果不是三弟在两岁那年差点……

妈妈也不会病情加剧。

全息通话、DNA定位系统……

构成了他的智能手表设计蓝图。

如果能实现这个设计，大洋两隔的亲人可以随时见面，且世上再也不会有孩子走失的悲剧。

次日清晨，陆砚把他通宵画的手表充电仓图纸发去给工厂，让工厂的负责人尝试还原生产。

虽然全息通话和DNA定位技术以他目前的能力，还差很远，但生产一个适配的充电仓，问题应该不是很大。

***

呦呦在小床上一直睡到上午九点多，是被热醒的。

她睁开眼，小手揉了揉眼睛，皱了皱小鼻子，发现空气都是闷热的，还有蚊子在嗡嗡的飞。

呦呦看见陆砚趴在书桌上睡着，便自己跳下床，迈着小短腿去找空调遥控器，找到之后，摁了好几下，都没有反应。

她呆呆地望着发黄的旧空调，无奈地摊了摊小手，担忧地自言自语：“大哥哥刚破产，家里的空调又坏掉了，这可真是让贫穷的家庭雪上加霜啊。”

没过多久，陆砚也被热醒了。

他睡眼惺忪，险些忘了自己屋里多了个小孩。

清醒过来后他连忙起身，活动了一下趴着睡到僵硬的腰就去给小团子倒水。

呦呦大口大口喝下一大杯温水，才感觉小命捡回来了。

陆砚看着她被热得小脸都红扑扑的，软软的头发丝也都黏在汗湿的脸颊和脖子上，于心不忍：“停电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小团子奶声奶气地说：“呦呦看哥哥睡得很香！”

陆砚上网一查，果然是电费没了，城中村的房租便宜，就是电费高，用商业用电计费，他记得刚交过不久的。

他补缴了电费，重新打开空调。

略显老旧的空调机轰轰运作起来——

呦呦看着空调的大眼睛满是欢喜：“欧耶，原来空调没有坏掉呀！”

陆砚抱着小团子去浴室，拧了条凉毛巾帮她擦了擦手和脸，发现她脖子上都被闷出了一层薄薄的痱子。

陆砚一个二十岁的大男孩，竟第一次体会到养孩子的不易。

小朋友皮肤太娇嫩了，这么闷热的天，容易生痱子，而且一抓就红一大片。

他帮呦呦吹干头发，心里盘算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虽然他还有点钱，但马上要给工人结算工资。

这个五十平的小破屋他自己住是没问题，但呦呦是个小女孩，不能受这种苦。

思前想后，唯有一个解决办法。

……

午后，陆砚左手提着昨天下午采购的大包小包，右手抱着团子，坐上了前往陆暃家的地铁。

这次他学聪明了，未免引起不必要的围观，他戴了口罩，给呦呦也打扮得尽量朴素。

但还是有几个年轻女孩忍不住上前跟呦呦搭话，还有想找他要微信的……

呦呦在出站时又看到了那个还没到期未被撤下的广告牌。

她小手指着海报里的陆暃：“大哥哥你看，是二哥哥的演唱会海报！”

陆砚点了点头。

呦呦忍不住跟他炫耀起自己机智的经历。

陆砚听说她是通过这个海报自己费尽周折找去演唱会后台的，不由得有些后怕。

与此同时，对呦呦口中的穿越经历，又更信了两分。

***

当兄妹一大一小踏入大平层公寓时，陆暃正舒舒服服葛优瘫在沙发上打暴.力游戏。

自从昨天小屁孩被大哥领走，陆暃心里就有点空落落的。

不过他绝不承认这种空虚是因为陆呦呦，他觉得自己只是太久没放假，突然闲下来很不适应罢了。

陆砚有些尴尬地开口解释：“是这样，我的创业公司这几天有些棘手的事务要处理，听阿玖说你正在休假，只能麻烦你再多照看她几天了。你放心，等鉴定中心那边的DNA鉴定报告出来，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送她去爸那边了。”

陆暃这几天和公司彻底闹僵了。

阿玖都愁死了，怕他真的和经纪公司撕破脸需要付巨额违约金。

但陆暃倒是乐得清静，他自从去当练习生，已经两年多没休息了，这两天连精神状态都好了许多。

何况那些资本家依旧认为他有价值，最后妥协地哄他，说给他放个小长假，好好修复下心态。

陆暃倒是怎么都没料到会是眼下这种状况。

毕竟，从小到大，他心目中的大哥一直是无所不能的。

想到昨天这小屁孩头也不回潇洒离开的背影，他不由没好气地开口：“喂，小屁孩，先说好，在我家住可以，条件是不准吵我，给我老老实实的，别给我假期添堵，我就当给大哥这个面子。”

呦呦绝对是个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机灵崽。

她的逻辑很简单。

从前和她最亲的二哥哥不想管她，反倒是高冷的大哥哥收留她。

但是现在的大哥哥还很贫困，甚至负债八百万。

那么她不仅仅要在二哥哥这边好好混下去减轻大哥哥的负担，最好还能帮大哥哥从二哥哥这里捞点便宜！

呦呦一脸乖巧，谄媚地吹捧道：“二哥哥，呦呦在地铁上又看到你的演唱会海报啦！真帅气！你开演唱会应该赚了不少钱钱吧，能不能借大哥哥一点，大哥哥欠了银行八……唔唔唔！！”

团子话音未落就被陆砚用大手紧紧捂住了小嘴巴。

“呦呦开玩笑的，小暃你别当真。”

陆暃却停下游戏，神色凝重起来：“欠了银行多少？哥你的生意出问题了？别瞒我，你把我当外人？”

陆砚是不想说的，可小朋友的嘴是开了就堵不住的。

陆砚的遮遮掩掩，加上呦呦小朋友的添油加醋……

陆顶流很快听出了大概——大哥的新项目黄了，不仅资金链断裂，还欠了银行八百万！

他不假思索，果断道：“不就是八百万吗，这钱我替你还了。”

陆砚刚要婉拒，就听弟弟肃然道：“别拒绝，哥你也知道我今年赚了不少钱，亲兄弟明算账，这钱就当我借你的，我信得过你的能力，你肯定很快就能还上，就当救个急。”

呦呦听说二哥哥竟然如此有钱，眼睛里都冒着金色的小星星，陶醉地夸赞：“哇，原来二哥哥你这么厉害，你有八百万这么多钱钱，可以养好多个呦呦啦！！！”

陆暃双臂交叠靠在沙发上，姿势别提多舒坦了。

老实说，这还是他第一次体会到财富自由的快乐。

当初他执意要去H国当练习生，陆聿坚决反对，父子俩彻底闹掰。

大哥陆砚虽然也不太支持他高中都没读完就去混娱乐圈，但至少还尊重他的选择。

陆暃没想到自己一个学渣竟然能帮上清大高材生的忙！

整个人都膨胀了。

然而就在他不由分说非得立刻给陆砚卡里打八百万的时候——

却发现这笔转账怎么都交易不成功。

在第五次尝试失败后……

陆暃脸色有点变了，“阿玖，怎么回事，是不是手机银行出bug了？”

阿玖也不清楚，便帮他打过去问了客户经理。

客户经理的回复让空气都静默了。

“陆先生，您好，是这样的，因为这笔款属于您公司那边给您的预付金，但是现在似乎是合约出了问题，所以您公司总部那边昨天临时向我们申请了冻结，您这笔钱暂时被冻结了，真的很抱歉，感谢您的理解。”

陆暃石化了。

阿玖也惊呆了，连忙从平板里调出陆暃的经纪合约。

原来合约里有一项细则是陆暃的所有通告费都需要从公司这边走流程，而流程时间是一年，一年内公司有权随意冻结工资。

为的就是约束现在越来越多被曝出黑料工作受影响的艺人。

陆暃咳了一嗓子，在一大一小面前强作镇定。

“这样啊，嗯……那你帮我查一下除了冻结款现在我账户上还有多少钱能用的。”

阿玖查完，尴尬地看了看陆砚，又看向自家顶流，语气虚弱地说：“还剩下……两万五？”

陆暃：“……”

陆砚：“……”

呦呦眨巴着大眼睛，天真呆萌地想。

得，二哥哥这个逼，是不是白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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