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叶凛这次醒来,不但没任何不适,反倒还觉得神清气爽,仿若这三年来,这是睡得最好的一次。
就像曾经习以为常,如今却怀念的周末午后。
暖煦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入,将整个卧室都照出斑驳光影,却不刺眼,人被笼罩其间,还能感到暖意。
这种在和煦阳光下睡醒的懒觉,一刹让叶凛久违,一时竟分不清今夕何夕,兀自怔神。
直至片刻后,抬眸看清床栏,屋中四处物什、景致,正是昨日婚房!叶凛才倏地惊醒!
正疑惑脑内系统为何这次没提前发声,房门敲了几下,而后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道缝。
小丫头莲俏,睁着自己那圆圆的滴溜溜双眸,探了个头来左右看着,在确认叶凛醒后,这才眼眸一亮,面露惊喜,推门而入。
大抵是因为方才听得了她蓦地从床榻上腾起的动静。
莲俏三步并作两步走,快速来到床榻旁,上下打量了下叶凛,确认她完好无损,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太好了小姐,您没事!昨儿奴担惊受怕了一整夜。”
哪怕随梁椋长期关在后宅之中,对外面形势知之甚少,但舒玦那暴虐之名……就是这个小丫头都有所耳闻。
昨夜到得王府,见自家小姐直接被送入了洞房,莲俏纵是担心,但没有舒玦允许,她也不得入内,只能在外守着。
祈祷了一晚上,见自家小姐不但活着,还没受什么伤,莲俏别提有多高兴。
走至三角面盆架旁,莲俏打湿一张干净手帕,拧干后为叶凛擦起手来。
到底是个小丫头,如今稍一放松,不禁打开了话匣子,兀自喋喋不休起来:“之前听闻外面传我们王爷如何如何,宛若个吃人恶鬼,奴本还害怕,担心小姐……谁知,竟是他们外面造谣惑众,以讹传讹!”
本神经紧绷的叶凛,此刻见得一脸天真诚挚的莲俏,内心不禁有所触动,稍微放松了些,终是露出了几分笑。
看得出,这个丫鬟和原主十分亲厚,也是真心关怀她的。
莲俏的动作轻柔、仔细,双眸中透着一股光,见她一点一点地为自己擦拭,叶凛难免暂忘烦恼,忍不住偏头挑眉打趣道:“我们王爷?”
谁知莲俏脸蓦地一红:“他……他好似也没外面传的那般不堪,昨日小姐昏厥,是王爷派医师来给小姐看的,以前在梁府,别说医师了,便是吃食都还会克扣,小姐明明身为嫡女!”
莲俏目光坚定,“只要他对小姐好,那他也是奴的主子。”
听得莲俏这般说,叶凛才知原来昨日自己昏过去后,是王府的人将他们带回来的,并派了医师查看她的情况。
只是虽将她安置于婚房,但却是谁也不准靠近,就连莲俏这贴身婢女也不行,莲俏一直在下房待命,直到舒玦离开后才来的房门外守着。
叶凛低眸间恰好看到榻上床褥俱已更换,昨日舒玦的反常……叶凛隐隐有所猜测。
但是因此他才放过自己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还得以后再看。
莲俏不知叶凛在想自己的任务,只是顺着叶凛眸光看向了床榻,而后似是明了般,“小姐可还有不适?”
“啊?”突然被莲俏问懵的叶凛,抬头迷茫看她。
“就,”莲俏收起为叶凛擦拭的手帕,走向面盆架,面色却诡异地红了,“奴听闻女子初次都疼痛难忍,昨夜王爷对小姐是否太过粗-暴?”
而后莲俏略一瞥眉,“所以即使之后他又派了医师来为小姐查看,但如此不懂得怜香惜玉,奴暂时还不会承认小姐是夫人的!”
莲俏说得义愤填膺,小圆脸因气愤而变得圆鼓鼓的,模样可爱。
但叶凛却被噎在了原处,一时只得在心里喊道:她不是!她没有!别瞎说!
然而不等叶凛辩解,敲门声再次响起,之后便听得外面婢女福糖问道:“王妃可醒了?”
莲俏连忙走向门边应道:“醒了,进来吧。”
出落得亭亭玉立,约莫二八年华的女子福礼之后,领着身后婢女鱼贯而入,模样紧俏可人,只是面无表情,仿佛例行公事般,“俺唤福糖,是王妃的婢女,以后有啥事喊俺就行。”
这浓浓的东北口腔是咋回事啊小老弟,看着挺漂亮一姑娘,咋开口就变味了呢?
叶凛尚在震惊之中,但办事效率一流的福糖已是纤手一挥,身后婢女则立即上前,分工明确地为叶凛梳洗更衣起来。
任凭叶凛还不能习惯这等服侍,但奈何她们速度太快,待叶凛彻底回过神来时,她们已大功告成。
大为震撼的叶凛:……
就连一旁的莲俏都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福糖仔细打量了下叶凛,确定一切准备妥当后,满意地点点头,“王妃,可要先用早膳?还是去前院与王爷一道哈?”
“我与王爷一道吧。”想着又要面对舒玦,也不知这人昨夜是如何解决那销魂香的,叶凛手指于袖下攥紧。
福糖摆了个请的手势,“俺来带路。”
叶凛方一点头,那边莲俏就立马走至叶凛身旁,搀扶起了她。
叶凛:???
见叶凛投来疑惑地眼神,莲俏面带担忧,“听说小姐是常年营养不良导致的体弱晕厥,都怪梁大……”
说罢,莲俏愤愤地咬了唇,小声道:“如此对小姐,他要遭报应的!只希望以后王爷能好好待小姐,多为小姐补补营养。”
她眼中带着心疼与关心,但深知不是这个原因的叶凛只得在内心翻个白眼,拍了拍莲俏的手背以示安慰。
随着福糖行至王府前院,满桌菜肴早已备好,院内植满的杏树林立。
舒玦依旧是昨日的一袭白衣,只是一脚微屈,踩踏在椅背上,同边的手肘撑在桌上,支着下颌,面上颇有些漫不经心。
春日光熙此刻恰好照在他身上,为他平添了一层柔光,照得绝艳的面容都愈发温和了去,更衬白衣偏偏少年郎。
微风一动,香味正浓的杏花香萦满鼻尖,有些随风四散,落在整个前院之中。
不过一瞬,叶凛便收回了神智,深知面前这人绝不是善茬,并非所见那般温润如玉,是以她可千万不能被其迷惑,掉以轻心,还得多加小心才是。
眸光轻移,越过舒玦,叶凛看到前院内一排排整齐站立地仆役。
莲俏小声在叶凛耳旁为她解惑:“昨日免了行礼,府内众人应还未见过小姐,小姐日后是他们的女主人,总要见的,想来王爷这是在为小姐撑腰,亲自介绍小姐地位。”
他会那么好心?叶凛发现,莲俏好似把舒玦当成好人了。
甚至还脑补了一出他好爱她的戏码。
但舒玦实则是个什么样的人?看这些奴仆不就知道了吗?
这些奴仆此刻看她的神色,俱都惊疑、诧异、不可置信。
想来也是觉得她必不可能活过昨晚吧。
叶凛在心底叹了口气,而后收敛情绪,走至舒玦身旁坐下,整个过程落落大方,看不出丝毫畏惧。
一旁的阿获微一怔楞,内心不禁对这个动不动就晕厥的王妃有了新的看法。
舒玦则是微微挑眉,倾身靠近了叶凛几分,纤长白细的手挑起叶凛下巴,唇角泛笑,“礼部侍郎梁大人之女?”
看似暧昧之举,但却只有叶凛这个当事人知道这人手指有多用力。
感觉自己此刻宛如豆腐一般,脆弱易碎,这点力道就让自己吃疼了,叶凛略微抬起下巴,点了点头。
“是叫什么来着?本王的王妃。”舒玦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自己此刻空悬的手指,也不愠怒,唇边笑意反倒愈发灿烂。
“回王爷,小女梁椋。”
“阿椋?”舒玦收回手,“好名字。”
舒玦站起身来,面上笑意俱消,浑身只带着一层寒芒的冰冷,目光扫向院内奴仆,这等不怒而威的气势,使得众人皆低俯下了头。
“听清了吗?你们以后伺俸的主子名讳?”声调清冷如玉,宛如冬日清泉,却让院中众人再次一颤。
可谓是立即的,舒玦话音方落,院内便响彻整齐而洪亮答复:“是!”
别说是莲俏了,就连此刻叶凛都不知这舒玦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身子轻颤,那袖下的手指又攥得更紧了。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异常,舒玦轻笑一声,却没点出。
手指捻起一块杏花糕,放于鼻尖嗅了嗅,舒玦一把碾碎,“今日早食,好似素了点。”
话音方落,眼风所至之处,厨房的程亮早已抖如糠筛,“回,回王爷,是徐老先生吩咐,王妃需以清淡为主,戒油腻、辛辣……”
“本王让你说话了吗?”不等程亮说完,舒玦已是略微带着不耐开口。
虽语调浅浅,毫无波澜,但那边程亮已是跪俯在地,连连请罪。
舒玦漠不关心地瞥回叶凛,发现她坐得板正,自始至终面无表情,对自己之事好像并未有干扰之意,甚至也没有要为这人求饶的意思。
难得再次露出几分笑靥,舒玦嫌恶地拍了拍满手的杏花屑,瞥了那边一眼,“够了。”
程亮立即停下,颤颤巍巍起身,头埋得更低了。
直至彻底清理干净手上杏花屑,舒玦才又道:“阿椋,饿了吗?”
话题再次回到自己,将自己置身事外的叶凛一惊,虽说感觉已经很久没进过食,但此刻叶凛可谓半点胃口也无。
摇了摇头后,那边舒玦又看向奴仆,“这杏花糕,是今儿个的杏花?”
话音方落,一片寂静,舒玦倒难得不恼,轻笑了一声,“说话。”
“是……是奴婢今早亲自摘的。”位于第二排的婢女,颤抖着上前一步答道。
可就在她张口的瞬间,舒玦身形忽闪,待众人再次反应过来之时,舒玦已在婢女跟前,而那婢女,脖间狰狞伤口毕显,鲜血尽溅,面上,还依旧保留怔忡之色。
在场之人可谓无人看清舒玦动作。
不说离她最近的舒玦了,就是最远的叶凛,都被这血溅了一脸、一身,而身前所有吃食,也都或多或少溅上血红。
“啊——”身后莲俏何时见过这等阵仗,登时腿软,惊叫出声。
真是个疯子,叶凛心底怒骂,连忙起身捂住了莲俏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