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知道孟清清要来请安慈宁宫里早就准备好了,刚到宫门口就有孟太后贴身的嬷嬷迎上来,不动声色把陈念真和连翘都隔开,一把托住孟清清的手就要往下跪。
这架势瞧着亲热其实老练又滑头,那嬷嬷嘴里叫得可不是主子或是娘娘,而是大姑娘。
孟清清在家这一辈女孩儿中为长,家里长辈和亲近的老奴管家都叫自己大姑娘,如今她也这么称自己不是真亲近,不过是既提点了慈宁宫和自己的关系又给她自己抬了抬身份罢了。
可惜孟清清这辈子不打算给自己的好姑母当磨刀石去磨她那挨千刀的儿子,这会儿自然也没打算接这嬷嬷的话,反而硬生生把手从她手里收了回来,“嬷嬷客气,既是离家进宫往后就没什么大姑娘了。”
孟清清脸上笑得好看嘴上也说着客气,但免礼的话只字不提。老嬷嬷再是在慈宁宫体面惯了也得老实俯身低头请安,等礼数周全了孟清清才一副妥帖亲热的口吻叫起。
再起身孟清清一左一右的位置又被陈念真和连翘占了去,扶着孟清清的连翘紧紧挨着主子,陈念真错身半步微微垂眼一副老实又油盐不进的模样。
老嬷嬷看着比自己高了不止一个头的陈念真只能打消再往孟清清跟前凑的念头,勉强摆出一副喜庆模样引着孟清清,把人带进慈宁宫内殿次间。
太后原本在与人说话,听见门帘撩动的声儿扭头往门口随意看了一眼,却不想先进来的是自己宫里最圆滑的沈嬷嬷,之后才是搭着连翘的手跨过门槛的孟清清。
“民女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慈宁宫的次间常年点着檀香,一进屋孟清清被这熟悉又浓郁的香熏得脑仁儿疼,精神也越发紧绷清醒。
“起来吧,这么多年不见咱们清姐儿真是成了大姑娘,哀家都快认不出了,快坐到哀家身边来让哀家仔细瞧瞧。”
太后是孟清清她爹嫡亲的妹妹,进宫之后与娘家一直荣辱共存,见了孟清清这个侄女自然也是一副亲昵热络的态度。
“太后放心,家里人常说我与爹爹长得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要姑母记得爹爹长得什么模样就一定能认得我来。”
上辈子孟清清对金霖若是两看相厌的话,那对于自己这个嫡亲的姑母恐怕就是又嫌恶又畏惧。
那时候金霖明面上讨厌自己跟自己作对,归根究底还是想要挣脱太后的辖制,为此自己被夹在他们母子之间,不管好与不好总要拿自己说事。
相比起金霖明晃晃的找茬,自己这个姑母私底下的手段才更为险恶。可惜如今重走老路还是形势比人强,孟清清只能装痴卖傻倚在太后身边,装作不经意地提起父亲与孟家,希望能暂时让她多记得些她也是孟家女。
好在孟清清一副娇憨女儿的模样到底比整天想着夺权自立,还成日板着脸的金霖讨人喜欢,尤其孟清清带了不少王府专门准备的东西来,一时之间心中各有所想的姑侄二人也慢慢亲热起来。
不过亲热归亲热,等到孟清清掐算时辰要告退的时候,太后还是把前一日孟清清从乾清宫要人的事提了提。“你这孩子何苦去招惹那祖宗,你身边若是缺人只管到哀家这儿来要便是。”
“姑母您不知道,进宫两天宫里好些人都称我主子娘娘,现在我和皇上还未完婚,这么叫实在不合礼数。
出门前爹爹就说了让我进宫千万不能任性,不能像在家里那样没规没矩,那些奴才我也不知该怎么罚怎么教才好,那天出宫接我的就有樊嬷嬷,我瞧着她规矩不错便向皇上讨了她去。”
孟清清实在是懒得把话说太明白,自己如今在宫里不尴不尬被架在当中间,还不就是这母子两人的功劳。自己不过要个奴才她就心疼儿子,怎么不想想自己也是爹娘手心里的宝贝,为什么非要被他们这么明里暗里的糟践。
说到这事太后的脸色总算暗了暗不再多言,也明白过来孟清清方才提到孟家和自己兄长的用意是在提点自己。看来孩子是真长大,不是当年那个在自己宫里吵着闹着要吃要喝的小孩儿了。
点醒了太后孟清清没再多留,从慈宁宫出来,见雪停了孟清清没上轿辇,而是拉着陈念真慢慢往回走。
“陈总管,你觉着我今日在太后跟前表现得如何,还算得体?”
“主子不用担心太多,只是您何苦非要在太后面前说那么多,她老人家怕是要多想。”
陈念真没想到姑侄见面半点不像外头传的那样姑侄同心,反而话里话外都透着不合。
尤其自己这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主子也不知道哪道坎过不去,非要提起宫里众人对自己称呼不合礼数。其实叫都叫了,如今再去计较那些又有什么用处,还平白让太后多了忌惮。
“你不懂,我若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太后才瞧不上,懂得多了太后娘娘心里才会看重我些。宫里的水这么深孟家又鞭长莫及,我若是个懵懂无知的,怕是没几天骨头都被人啃没了。”
欺软怕硬的毛病孟家大多数人都有,这话还是在家时自家爹爹跟自己说的,原本说出来是想敲打女儿,让她改一改这毛病,没想到孟清清一下子就想到自己的好姑母,她不正是这么个人嘛。
“只是主子刚进宫想得太多恐怕伤神,宫里这么大奴才不敢夸海口,但坤宁宫里的人是奴才一个一个挑出来的,有奴看着主子安心即可。”
“既然念真这么说自然有你的道理,那就听你的这事不多想了。”
上一世他也这么说过好几次类似的话,起初孟清清没往心里去,只觉着这人说好话也不会好好说,一点也不嘴甜。后来才知道他说的都是真心实意之话,直到自己在冷宫病死他也一直尽全力守在自己身边。
陈念真只不过随口安慰,压根没想到这人比宫里的奴才还会打蛇随棍上,怎么就自有自己的道理了?哪里的道理自己都不知道亏她说得出口。
两人挨得近了情绪变换总能感知一二,这会儿孟清清就能清楚的感觉到陈念真肯定心里在一个劲的腹诽自己没由来的信任。不过她才懒得解释也懒得找借口糊弄他,毕竟看着陈念真蹙眉暗自思虑的模样,还真挺好看的。
一主一仆走在红墙高耸的宫道上有商有量,连翘十分懂事的带着其余奴才安安静静坠在后头。可这世上就有人不会挑时候,还没等孟清清再多说什么,金霖的銮驾就从前边拐弯直面而来。
上一世自己蠢里蠢气看不懂宫里局势更不清楚自家姑母心中所想,每次去了慈宁宫必然要待上大半天才回,压根不知道早就遭了人厌烦,更没在宫道上偶遇过政务繁忙的金霖。
如今两人还未成婚,不管宫里的奴才到底听了谁的教唆混乱没规矩,孟清清这一次打定主意先表明自己的态度为上,毕竟金霖是皇帝,晚一些再与他结仇也是好事。
金霖坐在轿辇上垂着眼往下看,只能看清让到一侧乖顺低头行礼的孟清清的侧脸。小时候孟清清被家里养得肉嘟嘟的,小短腿跑不过自己被甩在后面,就会原地一屁股坐下发脾气。
偏她养得比天子还娇气,一发脾气就哭一哭太后就骂自己,等见自己挨了骂她才会拍拍屁股抹干净眼泪爬起来,活脱一副小霸王模样,叫人想想就咬牙切齿的恨。
许是想到童年阴影,金霖看了孟清清好半晌也没说话,连叫起都没有就摆摆手示意銮驾继续走,孟清清屈膝垂目仔细听着他走远了才松了口气直起身子,回头冲金霖走的方向翻了个大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