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到下班的姜父那里时，已经变成了

——你家丫头被女婿揍的都快不成人样了，人都送医院去了，快回去看看吧。

啊？

姜父头一个反应是不信，女婿不是那种凶残的人，自家女儿也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关键两个人感情很好，孩子都四岁了，还腻腻歪歪。

“打人？不太可能，我家孩子不是这种人，肯定是有人编的流言。”姜父摇了摇头。

以他对女儿和女婿的了解这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外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自家女婿可是入了赘的，哪有入赘的女婿打女儿的道理。

他出门前，两个人都还好好的呢。

“无风不起浪，这么多人都说，指定是有人看见了，就算不是你女婿打的，那伤总是真的，不是你女婿打的，那就是别人。”门卫老张头言之凿凿的道。

姜父也慌了，他出门前两个孩子只是说等他休班一家四口去逛百货大楼，可他一杆子给支到下周去了，两个孩子别是等不及了，今天就揣着钱去逛了。

姜父越想越慌，如今的治安可不怎么好，大批的待业青年，里面大多数是好同志，可也有街溜子和小流氓，人总是要吃要喝要花钱的，街溜子和小流氓偷鸡摸狗抢钱的事情又不是干不出来。

小两口该不是在路上被抢了钱吧？

眼看着姜父手都在打哆嗦，老张头忙劝道：“你先回家瞧瞧，说不定只是小伤呢，这样你等一等，我家小子应该也快出来了，让他骑车带你回去。”

姜父哪还有耐心等，眼下正值下班的时候，厂门口全是往外走的人，也不用等老张头的儿子，他在厂里待了二十多年，除了刚进厂的小年轻，哪个人不认识。

姜父直接冲着最近的推自行车的小伙子招了招手：“二毛子捎我一段，我回家有急事儿。”

服装厂的人大都住一个地方，二毛子也不例外，当然以他的资历是不可能分到房子的，家属楼的房子还是当年厂里分给他爸的。

“姜叔您上来，抓紧我。”钱二毛毫不含糊的道，姜露被打的事儿他也听说了，也怪不得姜叔这么着急。

要他说林向北可真不是个东西，当年林向北下乡做知青，姜露二话不说就跟着报了名，那时候已经有很多下乡的人了，回来的没几个，这么一走，谁也不知道能不能回。

这事儿当年在这一片都是大新闻，他妹还因为称赞真是真爱被他妈给打了一顿。

林向北和姜露是不是真爱他不知道，可就冲着姜露当年抛下所有的劲儿，林向北但凡有点儿良心，今天就不能动手，还是在老丈人家动手。

怕姜叔着急，路上车少的时候，钱二毛把自行车骑得飞快，平时四分钟的车程这一次至少缩短了一分钟。

“我跟您一块进去。”钱二毛不放心姜父一个人，一个能把老婆往死里打的人，说不定也会对老丈人动手。

姜父相信女婿的为人，那孩子这次回来后虽然有些不着调，但一直都不是坏人。

“不用了二毛，我自己进去，你先回吧，这次麻烦你了。”

“不麻烦。”

钱二毛把自行车停到一边，站在一楼的走廊里，时刻听着姜家的动静，万一有什么不对劲的，他就直接敲门。

服装厂的人还能让外人在自己的家属楼里被人给欺负了。

姜父打开门，屋子里空荡荡的，心里又是一沉，忙开口喊道：“露露，年年，小林？”

主卧的门被推开，姜父就见女儿顶着一脸泥巴走出来。

“爸，你回来了。”姜露抬着脸道，生怕刚敷上去的面膜泥从脸上掉下来。

女儿还穿着早上的裙子，露在外面的脖子胳膊和小腿都好好的，没有伤。

姜父心里总算安稳了：“你那脸上抹的什么？小林和年年呢？”

“面膜，火山神泥面膜，清洁毛孔的。”说到这个，姜露声音里都带着喜悦。

她是真没想到，这个年代可以从百货大楼买到面膜，虽然包装有点丑，看上去像装榨菜的袋子，但成分她都看过了，主打的是天然的火山泥。

不过清洁面膜不是护肤面膜，不可以常用，她只入手了五袋，买了一瓶百雀羚和一只肤美灵洗面奶，一双白色球鞋、一只新牙刷、两双白袜子，这么一堆东西，属于她的三十块才只花了十三块，连一半都不到。

钱比她想象中的价值更高，这里的物价也比她想象中的更低。

这么算起来，一百块钱能花一个月。

姜露心里边美滋滋，本来以为三十块钱也就是买瓶面霜的，但现在看来或许还能再买个外套。

“老公和年年去参观故宫了，带了两个面包，中午不回家吃饭。”

照年年的话说，进一次故宫就要花一次钱，再加上来回路上浪费的时间，太不合算了，还不如带俩面包，饿了直接在里头啃。

姜父彻底放下心来，还有心情去参观故宫，肯定是什么糟心事儿都没遇上。

“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去？不用管我，我自己在家简单吃点儿就行。”

他又不是离不开人，非得让人陪着吃中饭。

姜露随口回道：“外头太晒了，我怕晒到脸。”

“晒……到脸？”

“对啊，脸容易晒黑，而且晒多了还会出现晒斑，也会加速皮肤衰老，我今天清晨出门都在脸上裹了两条毛巾，一路上被人当怪物打量。”

少见多怪嘛，后世小仙女们出门哪个不是裹得严严实实。

姜父想象了一下女儿脸上裹着两条毛巾的模样，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他算是知道流言是怎么来的了。

如果是七年前，女儿这样出门，这样怕晒，他肯定要好好教育女儿一顿，但是现在仔细想想却心里酸酸的。

女儿为什么突然这么怕晒、这么爱美，还不是因为在那七年里晒的太多，回城之后跟从前的小姐妹一比有了落差。

姜父忽然生出打扮女儿的心思，买漂亮衣服、漂亮头绳，买小红皮鞋，让女儿也像林家老大媳妇一样去烫个时兴的发型，不比任何人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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