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建华开始还只当是孩子们之间的玩笑话，只是看到隔壁开始往外端菜了，顺势就回来了。

倒是二娃追着幺妹恼羞的反应，表现得有几分心虚。

他呵斥住人：“干什么！你不看看你比幺妹大多少岁？三个幺妹加起来差点都没你大。”

杨福顺这时体会到了杨福勤的同款心塞。

比他小有啥用？气起人来比哪个都厉害，年纪小还是一道护身符！

见他回来，杨福兮立马弃了刚一直护着她的小挡箭牌，寻到大挡箭牌身边，没忘二哥气势汹汹要打她的事，神色不忿：“爸，刚才二哥鬼鬼祟祟地过来跟我悄悄搭话，还问我上午妈有没有问他去哪儿了。”

“这一听就不对头啊。”

“要是换五姐六姐问我这话，我就替她们瞒过去了，可二哥不一样啊！”

杨建华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你二哥哪不一样了？不都是兄弟姐妹吗。”

杨福兮拍腿道：“那大大不一样了。”

“五姐六姐还小，平时最多是摔个碗偷个糖，闯个小祸而已。”

“二哥呢，都快是个成年人了，他要是突然做错个事……啧啧啧。”

她摇头感叹，很义正言辞。

杨建华若有若无点头：“听着还挺有道理。”

杨福顺瞪着小矮子，后牙槽都咬紧了，心里的后悔一波一波涌上来。他都忘记幺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有啥话都不说全都憋心里的呆子了。

他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解释，怕自己不说爸就信了幺妹的话，又怕自己一说就说多了。

“哪个把碗给摔了？五妹还是六妹？”唐照云站在大门口问道，把人吓了一大跳。

杨福兮捂嘴：哦豁。

她看向堂屋，才注意到唐照云身后拿着铲子手舞足蹈气急败坏的六姐杨福安。

恰恰好，唐照云转身后也注意到了。

杨福安顿时僵住，眼睛心虚地眨巴眨巴：“……”

行了，罪魁祸首一下就找到了。

“你这女娃子，鬼精鬼精的，以为拿个新碗出来，你妈就发现不了了是吧？”

杨福安立马坦白：“这是幺妹教我做的。”

杨福兮：“……”

这就是传说中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唐照云加大嗓音：“还有呢？糖又是咋回事？”

能是咋回事，还不是杨福安拿家里的冰糖吃时，杨福兮和杨福平见着了，于是见者有份。

“行，都先进来吃饭。”

杨福兮和杨福安小小地松了口气，只杨福顺热了一头的汗水，还想着妈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听了多少，他活动了下手掌，心不在焉地跟着其他人进屋。

眼看杨福安刚铲了鸭屎，连手都不洗就要上桌抓筷子，杨福兮赶紧把人拉走：“你爱干净点。”

杨福安还在生她刚才说漏嘴的气呢，不情不愿地跟着走：“我很干净的。”

“你生啥气？”杨福兮边走边道：“我还没气你出卖我呢。”

杨福安：“明明是你先出卖我的！”

杨福兮：“那你出卖我一次，我出卖你一次，不就抵消了么。”

“现在你生气，我也生气，两人都生气了，多不划算啊。”

“还不如我们一起都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的。”

杨福安没吭声，但手也不挣扎了。

看到和好如初的两人，路过的杨福勤留下两个字：“傻子。”

幼稚！

难得一顿肉，杨福顺却吃得心里不咋畅快。

他安慰着自己，一直到现在都没人说，这事该是过去了吧？

只是等到他放下碗筷，起身想要走的时候，唐照云突然发话了：“坐下。”

他的心一跳，身体僵了一下，才缓缓坐了回去。

唐照云没再吭声，杨建华也不说话，继续吃着，桌上的气氛莫名有些诡异。

等大家都吃完，把碗筷都收到厨房洗好了，才都来到堂屋。

唐照云开口问话，问的不是杨福顺，而是杨福劳：“四娃，你们上午去哪里了？做啥了？”

杨福劳挠挠头，看了下二哥：“去大地坝那边了。”

在父母两双锐利眼睛的注视下，吞吞吐吐地说出来了：“二哥，二哥去那和人打、打纸牌。”

他都跟人说了，不要打不要打，会被爸妈知道的，可二哥人犟，不听，他也没办法。

唐照云的脸一瞬间就黑了，难以置信：“打牌？”

杨福顺埋头不说话，杨福劳着急解释：“没打钱！就只是打胡豆！”

唐照云嗤笑一声：“只是？”

“杨福顺，你胆子是真大啊！”

她起身走到门外，门口放着一把上次砍竹子剔下来的已经晒干的小竹条，本来留着打算做竹扫把的，现在倒先拍上用场了。

几人一看就明白了她要做啥。

杨福顺木着脸一动不动，不敢跑，也不想跑。

唐照云丝毫没留情，挥着竹条子往人大腿和腿肚子使，一下又一下。

秋老虎很厉害，杨福顺几个男的一律穿的短裤。竹条子很轻易就在腿上印下了一道道红紫的痕迹，加上竹条子小枝丫多，还又干又硬，没打几下就出血了。

“我让你打牌，让你打牌！”

唐照云前所未有地生气。

硬生生打了几分钟，她才停下来喘着气，一手握着竹条子，一手叉腰。

怒不可遏地问道：“你是不是要跟你那死了的爷爷学？”

“他天天不下地，天天跟人去打牌，家里家外啥都不管，也不管你爸死活，让你爸十一、二岁就当个成年人一样在地里刨食了！拼死累活养他们！”

“要不是这样，你爸会十几岁就一个人去当兵吗？还不是为了养活一家三张嘴！”

“你爸拼了好几年，落了一身伤病，结果到头来呢？”

“寄回来的津贴全让你爷爷赌没了！”

“你爷爷也不赌钱，人家赌粮食！粮食没了咋办？用钱偷偷换，钱没了又咋办？接着找你爸，找你大爷他们。”

“杨福顺你是不是也要落到这副讨人嫌的样子？”

“你早点说，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省得祸害完了自家人，又去祸害其他亲戚，丢人死了！”

“咱们家里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还有四娃，四娃靠不住，我靠大妹，靠你几个妹妹们！”

“我就不相信了，家里少你一个还过不活了！”

她冷笑：“得亏把工作给大妹了，要是给了你，不管有多少钱，迟早有一天，一大家子人都得跟你一起喝西北风了。”

“你还想跟大妹比，心里惦记大妹的工作，是拿你那张嘴吗？还是拿你那双牌桌上的手？”

“人要晓得珍惜脸上那张皮！”

简称：不要脸！

杨福兮几个都跟鹌鹑一样，瑟瑟发抖，不敢吱声。

杨福顺的脸色更是如雷轰顶，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