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信物
柳湘月说出这事儿,也是想让这圣手给看看,把这病给治好。
虽然每次忍忍就过去,但脸上长疹子对女子来说总不好受,她那些日子不爱出门,生怕被人看到了脸上的痕迹。
只可惜就算是圣手,有些病症也是治不了的。
柳湘月这症状也不少见,只是无法过多接触花粉,春日这等鲜花盛开的季节,少出门便是,就算出门,戴个面纱就好,不是什么大事。
柳湘月追问道:“真的没法子根治么?”
大夫摇头,“只能缓解,但治标不治本,若您再起疹子,老夫开个药方,您喝上两副,很快便能消退。”
她这病症本来就不重,就算不喝药,一两日也消退了,实在没什么意思。
柳湘月虽有不满,却也不能勉强,失望地抿了抿唇。
“幸好不是大病。”蔚清茶淡淡道,“表妹也该长点心,别什么都藏着掖着,连家里人也不告诉,以前也就算了,如今你已为人妇,执掌中馈,照料夫君,不可再耍小性子。”
柳湘月:“……”
这就扎心了。
她名义上是世子夫人,江家长媳,实则就是选来冲喜的工具人。
国公夫人正值壮年,是国公府真真正正的女主人,她这个便宜儿媳别说执掌中馈,协理都不配。
至于照料夫君,更是天方夜谭,江晔出入身边环绕着多少人,哪个都比她细心妥帖,她排都排不上号。
而这名义上的夫君,看起来也不像喜欢她的模样。
江晔做了个总结,“所以,她只是不能与花接触,并不是感染风寒?”
大夫还以为他担心妻子,回答得斩钉截铁,“正是,少夫人除了这点小毛病外,身体康健,并无大碍,并非体弱多病,世子尽可放心。”
江晔挑眉,弯了弯唇角,“辛苦何大夫。”
何大夫拱了拱手,拎着药箱退了下去。
蔚清茶一时不知该幸灾乐祸表妹装病被揭穿,还是心疼她自暴其短却不能根治了。
柳湘月笑容很是勉强,艰难地为自己找补,“原来如此,我还一直以为是风寒,现下才明了缘由。”
“表妹以后可得注意些,开春了少出来走动。”
蔚清茶忽然想起一事,“表妹,你这簪花的习惯还是改一改吧,鲜花纵然娇艳,却不是你能碰的。”
柳湘月的脸霎时白了,心虚道:“表姐说的是……”
那日蔚府后花园,姐夫亲手帮她戴上一朵鲜花。
从此,所有金银玉器在她眼中黯然失色。
可她如今才知,她天生不能碰花,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她也不该触碰……
柳湘月神情有些恍惚,忍不住违逆了白翊的告诫,偏头痴痴看了他一眼,却只见到他冷淡的余光。
从头到尾,白翊都没正眼瞧她一次,而是专心致志地看着对面是他妻子的那个女人。
他们三人都在的时候,从来都是这样,他满心满眼都被表姐占据,从来没有她。
柳湘月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落寞地收回视线。
偷偷观察到她动作的蔚清茶微笑着,“不能簪花而已,表妹别灰心,鲜花虽美,却转瞬即逝,留不住芳华,哪有金玉之物来得长久,你不是喜欢芍药么,我正好有个芍药玉簪,用料扎实,雕刻得分外精妙,等下次就送给你。”
柳湘月想笑却笑不出来,“多谢表姐。”
蔚清茶大度一笑,“谁让你是我表妹呢,不疼你疼谁?”
说到玉簪,白翊往她发髻上看了一眼,迟疑问道:“清茶,为何不佩我送你的玉簪?”
“哦,你说那个啊。”蔚清茶轻描淡写,“ 前几日出门,不知落在哪儿了。”
白翊不敢相信,“丢了?”
“知道你那簪子珍贵,已经让人去找了。”
只是找不找得回来,就不一定了。
白翊还是不能接受,“那是我们之间的信物,你怎能如此大意?”
蔚清茶皱眉,还没等她胡扯一番混过这个话题,江晔慢悠悠插了一嘴,用惊讶的语气道:“白公子送给夫人的信物,竟是一支玉簪?”
白翊不待见他,却不得不顾及他的家世和身份,客气道:“正是,这玉簪是白某花高价买来玉料,请了珍宝楼最好的师傅打造,珍贵无比,只求夫人能日日佩戴……”
白翊说这话的时一直看着蔚清茶,很想用这番话打动她,蔚清茶却避开了他的眼神。
江晔轻声咳了咳,打断他的话,“既然如此珍贵,该好好收藏才是。”
白翊并不认同,“这是白某对清茶的一片情意,自然该日日佩戴,怎能让它蒙尘。”
“白公子的想法不错,却不了解女子饰物,玉簪这种东西周身圆润顺滑,发髻一松便容易脱落。”江晔侃侃而谈,“玉器易碎,这样珍贵的玉簪顶在头上,佩戴者需得日日小心,费心费神。”
江晔看向蔚清茶,“夫人日日佩戴,可曾有什么不适?”
蔚清茶微微一愣,点点头,“没想到江世子如此了解,确实,那簪子虽好看,却易脱落,我一想到那簪子价值几何,就要时时小心,着实不大轻松。”
每日梗着脖子也挺累的,那是白翊的心意,总不好磕碰坏了。
实话说,蔚清茶戴着那簪子,觉得自己像顶了个碗在头上,根本不敢随意转头。
久而久之,脖子都快断了。
那日摘下来之后神清气爽,除了白翊,解放了脖子也是个重大原因。
白翊的脸色逐渐僵硬。
“况且这玉簪就算珍贵,日日佩戴,终有烦腻的一日,也不好与其他风格的首饰搭配。”江晔啧了一声,“白公子下次挑礼物时,还是该站在女子角度多想想才是。”
白翊没想这么多,一支玉簪而已,哪有这么多问题。
被江晔一说,倒好像成了他的过错。
白翊沉默了一会儿,颇有些受伤地对蔚清茶道:“我只想让你开心。”
蔚清茶点点头,“我挺开心的。”
丢了玉簪,像是丢了枷锁,她简直太开心了。
白翊误会了她的话,还以为她看不过去,给他撑场面,她果然还是心疼他的。
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满眼都是蔚清茶的一颦一笑,却没发觉,另一个女子在偷偷看他。
蔚清茶瞧瞧白翊,看看表妹,轻轻叹了口气。
这桌子上四个人,关系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把每两个人的关系连成线,都要纠结成个毛团了。
她在这儿看好戏,细细品味那点情愫,却没发现,身旁的男子目光沉沉,也在看着她。
四人各怀心思,休息了一会儿,日头总算出来,不过山上依旧风凉。
当柳湘月被冻得打了第五个哆嗦,蔚清茶仿佛才注意到她衣衫单薄。
“表妹一向虚弱畏寒……咳咳,表妹出来玩儿,怎么连件斗篷都不带,着凉了怎么办?”
蔚清茶才想起来表妹体弱多病的人设崩了,没什么诚意地改了口,问了句她带来的婢女。
表妹带了四个婢女,她只认得陪嫁婢女筠疏,其余几个应该是虞国公府的人,比筠疏淡定多了,更像贴身侍女,其中一个上前行了一礼。
“回夫人的话,主子出来得匆忙,奴婢们急着追人,便一时忘了。”
蔚清茶眉头一挑,“出来得匆忙?表妹出来踏青,不该提前准备么?”
蔚清茶心中一动,不着痕迹地瞥了白翊一眼。
难道是知道了白翊的行踪,想来个偶遇?
啧。
好一对情深意浓、难舍难分的野鸳鸯。
柳湘月紧紧咬着嘴唇,用制止的眼神看了她好几次,那婢女却目不斜视,回答得十分耿直。
“世子听说郊外景行山景色宜人,突然来了兴致,世子夫人担心世子独身一人会有危险,便匆匆跟来,奴婢这才没来得及准备。”
蔚清茶:?
她环视一圈,看着几乎要把亭子围起来的虞国公府小厮,对“独身一人”这个词有了新的认识。
或许是她笑意太过明显,柳湘月涨红了脸,心里又羞又气。
“我也是担心世子,毕竟世子的病时好时坏,我实在放心不下。”
蔚清茶想了下刚刚江晔发病的时候,柳湘月也不在,他那些小厮不是把他伺候得好好的?
不过蔚清茶这个好姐姐怎么会揭穿她呢。
蔚清茶一脸欣慰,“你知道就好,如今你已是世子夫人,正该好好照顾夫君,江世子患有心疾,你可别惹他生气。”
柳湘月就是见不得她这副长姐的模样,明明比她大不了多少,却总是一副过来人的语气。
她笑着称是。
两姐妹还有私房话要说,两人出了亭子,往山间小路走。
等看不到亭子后,两人屏退左右。
蔚清茶停住脚步,握着柳湘月的手,一脸担忧道:“表妹,你怎么这么傻?!”
柳湘月没想到她忽然变脸,满头疑惑,“表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蔚清茶恨铁不成钢,“你出嫁前,我不是告诉过你,你若要嫁,我与母亲也不阻拦,只是千万别接近江晔,与他保持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