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有病得治
何大夫回去时,做糕点的厨子已经过来了,正在解释。
“去年陛下赐下一筐莺桃,这果子不好保存又十分珍贵,小人便制成了莺桃酱可以长期食用,”厨子得知自己做的点心被人吃出了毛病,脸皱成了一朵菊花,“但这莺桃酱保存许久,滋味酸甜可口,香味却差了一截,这才用了些桃花酱增添风味。”
江晔语气凉凉,“你难道不知,柳氏不能用含有花瓣的食物?”
厨子战战兢兢,一脸冤枉,“小人怎会不知,只是……”他幽怨地看向江晔,“世子吩咐备下这些,小人以为是您自己要用。”
莺桃酱珍贵稀少,厨子不敢糊弄,想着法儿做出完美的点心。世子从未插手过少夫人的饮食,他还以为是世子自己想吃,本是为了讨好世子,谁知道最后却到了少夫人的口中。
出了这等差错,总不能怪罪世子,他只能自认倒霉,垂头丧气道:“小人知错。”
新婚夫妇不同房,还能用江晔要静养来解释,连膳食都不在一块儿用,可见他们关系并不好,也怪不得何大夫会怀疑这件事是江晔做下的。
两人不合本是家事,现在倒好,蔚清茶这个世子夫人的娘家人旁观全过程,吃瓜吃了个撑。
“让蔚姑娘见笑。”江晔没有想到这件事还真跟自己有点关系,无语片刻,让忐忑的厨子退了下去。
蔚清茶从头到尾没听出他哪里抱歉,反而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蔚清茶干笑两声,“不是有意谋害就好,误会而已,何大夫,表妹的脸是否无碍,花朝节那日能好么?”她主要担心表妹没法露面。
她可是给表妹排了一出大戏,戏文的女主角可不能不来。
“少夫人吃得不多,糕点里花瓣份量极细微,脸上的疹子约莫一两日便会消去,白夫人不必担忧。”
就这,何大夫还是往严重里说的,实际上要是不请他来,那么浅淡的印子,估计自己就好了。
他也想不明白,不痛不痒就长了点疹子,少夫人为何那么大费周章,把自己院子里所有下人都骂了一遍。
被筠疏带进房时,何大夫还能听到有婢女在哭,据说是看到了少夫人的脸,一时惊讶出声,被少夫人恼羞成怒罚跪两个时辰。
造孽啊。
何大夫把脉之后,原本想说并无大碍,药也不必开,一会儿就好了,少夫人却不肯,捂着自己的脸状若癫狂。
“我不能这样,我不能这样,我这副容貌,还怎么出去见人?”她伸出手,紧紧抓住何大夫的袖子,几乎是在哀求,“何大夫,您帮帮我,我不想顶着这样一张脸……”
何大夫用自己的白胡子和白头发安抚住了焦躁的少夫人,大笔一挥,写下一张平和情绪的方子。
柳湘月抓着那张方子,差点喜极而泣,塞给筠疏让她亲自去煎药。
何大夫这一来一回的功夫,柳湘月那边已经喝完了药。
“劳世子担忧,少夫人喝了药,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身上的疹子就消失无踪了。”
筠疏面带喜气来回禀,和江晔说完,又对何大夫道:“少夫人被这怪病困扰许多年,头一次这么快痊愈,多亏了何大夫妙手回春,少夫人感激不尽,特令奴婢前来感谢。”
她挥挥手,身后的两个小丫头捧着托盘上前,红布掀开一角,露出下面的白银。
何大夫看见报酬,喜笑颜开,“老夫乃虞国公府奉养的大夫,为各位主子医病本就是分内事,实在不必如此客气。”他笑着招呼跟着他的学徒,“还不去帮帮把手。”
学徒聪明机灵,上前接了下来,何大夫笑得看不见眼睛,满意地摸了摸胡子。
蔚清茶瞥了眼托盘上的东西,眉尾向上一抬。
表妹这次可是大手笔,看来,是真心感谢何大夫治好了她的脸。
她扬起欣慰的笑,“表妹没事,我就放心了,此番还要多谢何大夫。”
何大夫自然又是一番哪里哪里。
“何大夫医术高明,不必谦虚。”江晔夸了一句,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关心起了蔚清茶,“在下曾听柳氏提起过,表姐身子好似有些小毛病,正巧何大夫精通岐黄之术,何不让他看看。”
何大夫被吹得晕头转向,一听蔚清茶有病,立刻端详起她的脸,望闻问切第一回,先看了个仔细。
他这一看,发现她确实有病,病得还不轻,顿时兴奋起来,从药箱中拿出脉枕放在桌面上,“还请夫人把手伸出来,容老夫替您脉诊。”
被何大夫的热情吓到,蔚清茶下意识把手缩回了袖子里,“不必了吧,我也没什么大碍。”
“夫人,您可不能跟您表妹一样讳疾忌医,”何大夫语重心长,“有病得治啊。”
蔚清茶:“……”
江晔让无关下人全退了下去,“不必紧张,何大夫是不会将病人的情况透露出去的。”
“那是自然,老夫还是有职业操守的。”何大夫保证道。
“我当然相信何大夫。”蔚清茶犹豫了一番,到底还是把手伸了过去,让何大夫诊脉。
何大夫闭上眼,细细感受,过了一会儿又让她换了一只手,足足诊了半刻钟才松开她的手,沉吟片刻,“这是夫人小时候落下的病根吧,看脉象,像是一直在调养,怎么近些时日断了汤药?”
不愧是神医,这都能诊出来。
忽略江晔蹙眉看过来的眼神,蔚清茶揉了揉手腕,语气寻常,“喝了这么久也不见效,便没再喝了。”
江晔知道她身子有损,一直喝药治病,却不知她早就停药了。
想起那日夜探白府,白翊突然出现,蔚清茶为了瞒过他,端起桌上那碗放凉的药喝了一口,其余尽数倒进了窗边一人高的大花瓶内,让浓重的药味溢满屋子,才恍然大悟。
她怕是瞒着白家上下,自己偷偷断了药 。
“什么时候的事?”江晔放低声音问道。
蔚清茶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那药太苦,不喝了她倒是轻松许多。
她斜睨了江晔一眼,玩笑道:“江世子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她断药,自然是知晓白翊与柳湘月破事儿的那日起,不想为白翊生孩子,这药也不必喝了。
“就算不为白翊,你也不能忽略了自己的身子,这是在惩罚谁?”江晔握紧了拳头,若是白翊在他面前,他早就一拳打了过去。
蔚清茶低下头不做声,显然不想提起这个问题,江晔无奈,压抑着怒气道,“请何大夫给她好好看看,断药的期间,她的情况可曾恶化?要怎么才能补上之前的药效?她的身子可能痊愈?”
被连环三问狂轰乱炸,何大夫游离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没听说两人有什么交集,怎么相处却觉得如此熟稔?
何大夫语气微妙,“世子不必担忧,夫人这是沉疴,坏了底子,要长久调养才行,即没有速成的办法,也不是这一朝一夕停药就能耽误的。”
江晔才松了口气,拱手道:“还请何大夫多上心些,倘若能治好她的身子,江某必有重谢。”
“诶,老夫本就是虞国公府奉养的大夫,世子不必说这些有的没的。”何大夫这样说着,却接连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就喜欢出手大方的病人。
“如此,便多谢何大夫。”江晔让应昭将人送了出去。
他们离开后,蔚清茶越想越不对,狐疑道:“江世子,你有没有发觉,何大夫刚才看咱们俩的眼神有些奇怪?”
何止是奇怪,那眼神看得她头皮发麻,看看她又看看江晔,满脸好奇,欲言又止。
“有么?”江晔歪了歪头,疑惑道,“我怎么没注意到。”
“当然有,你没看见么?”蔚清茶有些抓狂,“他难道以为我们……”
想想那个可能,蔚清茶就要窒息了,扶额绝望道:“怪我,是我多言了。”
白翊和柳湘月之事没几个人知道,她和江晔都是难兄难弟,难免互相亲近些。刚才人少,她一时有些放松,嘴上也没个把门的,没过脑子便说出那句话。
关键是江晔也没反驳,或者说,他根本没想在何大夫面前掩饰对蔚清茶的关心,他又与自己的夫人不和,这么一对比起来,何大夫会想什么,实在显而易见。
“我还没着手对付表妹和白翊,难道就要传出咱们俩的流言?”蔚清茶比她知道被绿那日还要头疼,咬着大拇指指尖,疯狂思考对策。
“放心。”江晔气定神闲坐下来,“何大夫口风紧得很,最是知情识趣,不会乱说。”
“那就好。”蔚清茶松了口气,劫后余生一般拍着胸脯,半响才反应过来,他说不说出去,跟误不误会不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