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情窦(一)
帘旌微动,木蜜香淌着丝丝清苦在两人之间相绕,呼吸之间,神迷意夺。
顾方池垂眸,一眼就瞧见了她粉嫩的丹唇,因方才喝了茶,还漾着水光莹润,似是软绵绵的云,他的脑中闪过一片白,倏尔就想到了水中的渡气。
软糯香甜,让人陷溺。
饶是过了大半个月,那种筋麻骨酥之感还是令他记忆犹新,水草下沉,他将自己的唇印在眼前人的嘴边。
残日东风,青烟檀檀,不知从何处飘来的落英,恰映在她的唇上,昏灯下,更似惑人心神的魅。
顾方池不由喉间一紧,带着她的指腹一同往上滑滚。
“放肆!”
突如其来的低喝,让杨静影猛然缩手,却不想被他一把抓握。
她仰头去望他,一时两人之间都无人开口。
静默半倾,她只觉他的掌心在逐渐发烫,要将她腕间的那寸肌肤一同烧起来了。
杨静影轻嘶,冲他摇了摇被攥紧的手腕,“现在是谁更放肆啊?”
那片落英花瓣也在跟着翕动,诱人去亲。
顾方池暗暗吞了口气,眼前人的一切都似燎火,粉唇之下是纤细的颈,玉润的右肩,盈盈一捏就能揉出水的柳腰,马车上的回忆将他更汹涌地灼烧。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握着的方寸玉肌,不对,她的手指才是罪魁祸首。
她怎么能、怎么能胆大到碰男子的喉结?
“那我先同你道歉。”
杨静影见他不言,以为他生气了,“是我不该随意碰你。”
顾方池依然没有说话,他实际并未听清她在说什么,只看到她的朱唇榴齿,微启微阖,将他迷困。
杨静影半晌没听他回话,顿觉委屈,怎么上回中秋抱他,都没见他将她推开,这才几天没见,就生分成这样,碰都不让碰了?
而且都还不算碰上,就那么轻轻的、轻轻的点了一下,就被他抓住了手,还越攥越紧,似要将骨头都捏碎了。
“我要行家去了。”
她又轻晃了下手腕,“你松手。”
青灯下,她的眸底闪过莹结,顾方池才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猛然松了力。
杨静影起身就往屋外走去,他欲再去牵,却恰逢言阙入院,顾方池收回了手。
竹影斑斑,天色冥冥。
言阙只瞧见一纤袅娜,还未来得及看清样貌,惊愕声先行淌出,“奇了,这蓁居屋里还是头回见到女人。”
走近细看,又不觉得意外,笑着招呼,“杨姑娘首次登门,不再多坐会?”
杨静影之前在太子身边见过他,想是来找时安说事的,她福身辞礼,丝毫无逗留之意。
身后有声追来,“让言阙送你。”
这话莫名又添了三成火,怎么他就不能送?还得让旁人送?
“不用,我识路,不就沿着这条石铺路一直往前走至后院的角门么?”
杨静影气鼓鼓,“时大人放心,一路上我不会再乱看乱碰任何一物,绝不至于将自己走丢。”
言讫就头也不回地拐出院门。
“啧啧,时大人好会玩,”言阙看着他脸上的傀儡面具,“这就是殿下在茶楼迎客的面具?我还是头回见到。”
因为每逢初一、十五,他就得在蓁居扮顾方池,闭门端坐在案前一天,唯恐太子妃出其不意找上门,所以他倒是从未有机会听他说书,自从知道杨姑娘和他是在茶铺相识,他倒是愈发好奇,殿下这么冷的性子,能说出个什么二五八的词来。
他笑言戏谑,“好不容易来了个姑娘,怎么就将人气走了?”
“还有功夫闲扯?”顾方池狠踹了他一脚,“不快去?”
虽然那条是进蓁居的小路,且沿途的侍卫都已反间成了他的人,但天色已沉,他怕她又被吓哭。
“胆小鬼。”
顾方池轻嗤,脚步却挪换了个朝向,悄然往院外走去。
月辉倾洒,同一轮月照见的却是不同心思。
“可是查到了?”太子妃苏筠坐在贵妃榻上,理了理云鬓,“那日坐在殿下车内的是哪家姑娘?”
她从寺中回来,就听闻了顾方池因进城马车被拦,伤四皇子一事。随后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四皇子又被扣上了叛乱的罪名。
风波传得沸沸扬扬,但她愈发觉得这像是在为某事打掩护,一盘查,竟问出了那日殿下车中还有女子,最不可思议的是,竟还坐在顾方池的腿上,衣衫不齐。
这也是整件事中,苏筠觉得最不可饶恕的一点。
整整三年,她连他的屋子都不允被进,更被提近他身,但她却听闻,顾方池紧紧搂着那女人。
最可恨的是,稍一细究,女子还是前夜呆在无染寺的,她那时只听殿下救了两人,没深问,却不想这女人还勾搭上太子殿下了。
所以饶是掘地三尺,她也将这贱人找出来。
前来回话的不是他人,正是那日城门前的禁卫防蒙统领。
“禀太子妃,我也没瞧仔细,隐约看到了个脸廓,这京畿人海茫茫,光凭个侧脸寻人实属不易。”
“都见了侧脸还找不出来?”苏筠瞥他一眼,“我看你这统领也无多大本事。”
“毕竟是闺阁女子,若是平日里不出门,也没机会瞧见。”
蒙统领声色恭敬,但心里却讶异,早几年太子妃还未出阁前,他有幸在宰辅家中见过她一面,知书明理,笑颜柔柔,怎入了东宫三年,话语面容都变得如此刻薄了?
又听她一声刺来,“蒙统领还真高看得起她,大庭广众之下还能靠在男人身上的,会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不就是个贱骨头。”
她吩咐下人上了笔墨,“指望不上你,但听闻蒙统领描缉拿犯的画像的水准倒是甚高,既是见过她侧颜——”
苏筠将羊毫递了过去,眼波流转,“——想必是不难罢?”
云袖状似无意地轻拂过他的手背,蒙统领指节一顿,袖香已飘走。
苏筠坐回榻上,看着他手颤着作画,心中轻哂,只要她勾勾指头,哪个男人不被牵住了魂?她怎么会不值得不爱?
愈这样想,她就对顾方池多一分恨,为什么他就不能怜她爱她。
屋内烛火辉煌,蒙统领哆哆嗦嗦搁笔,“还请太子妃过目。”
苏筠娉婷婀娜走了过去,她倒是要瞧瞧是怎样的仙人能迷了顾方池的眼。
搦腰稍倾,掠视了眼,黛眉轻弯,唇角含笑,苏筠的瞳仁蓦然一缩,脸色倏尔惨白,不由地往后踉跄了几步,怎么会是她?
怎么会是灯会上那个女子。
她飞速在脑中盘思,所有之前的疑点通通变得合理了。
顾方池素来不耽于美色,怎么可能见上一面就掷孔克珠逗其一笑?他向来冷血,不爱多管闲事,旁人的是死是活,他从不放在眼里,怎么会留陌生路人和他同寺共住?
只有一种可能,他和画中人早就暗通款曲。
苏筠冷笑,难怪他不在意她,原来早已有了心上人。
她想到那日清晨飘雨,小和尚正欲离开,却瞧见殿下恰回禅房,他忙阖门,口中却忍不住惊讶,“太子殿下这脸色倒像是折腾了一宿。”
她那时还戏谑辩护,“殿下可比你像个和尚,他无情.欲,怕是早起练武淋雨了罢?”
但眼下思来,恐怕真被小和尚说对了,那晚顾方池怕真是和这女子折腾上了。
苏筠心生恶寒,飞步将画撕碎,身子却止不住地抖颤。
“太子妃,你没事罢?”蒙统领见她唇色全无,切切说道,“卑职这就去给你找太医。”
“别走,你别走,别让我一个人呆在这。”
苏筠只觉全身冷如坠冰窖,上前握住了他的掌心,男人的温热让她回了丝暖意。
但不够,全然不够,她被顾方池冷透的心,这一点温情怎么够。
她松了腰带,罗衣半滑落肩,雪白玉兔呼之欲出,她将自己胡乱贴了上去,眼角的泪簌落,“留下来,来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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