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心求醉
“朕以为,孝固然重要,可以要适当听取大臣们的意见。”许意安犹豫了一会道。
话音刚落,下方一众大臣高呼陛下圣明。
在大臣们声响震天的呼喊中,屏风后是太凤君咬牙切齿的声音:“明儿回不来,你那凤君更不会好过。”
许意安眸色暗沉。
她有好好思量,若是把三皇子接回京,届时大臣们必定要闹得不可开交。
可若是没有将人接回京,沈枫眠定会每日受尽太凤君的蹉跎。
他最是心狠,不达目的不罢休,她倒是没什么,可崔太医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她的凤君身体不好,伤及根本将来可有得罪受。
如今新伤叠旧伤,加他现如今体寒,再被为难下去便成了病美人。
许意安出声打断大臣们的声音:“既然孝道固然重要,不若诸位爱卿成全了朕的一片孝心。”
底下的大臣们闻言又静若寒蝉。
张太傅脸色涨红,她感觉自己被戏耍了一番:“陛下若执意要所谓的手足情深,寒了大臣们的心,那微臣还是告老还乡吧。”
母皇生前最是看中张太傅与陈丞相两人,临终前专程将两位大臣封为托孤大臣。
两个老臣是处处替她考虑,即使她现在是个没有实权的傀儡。
陈丞相没有说什么,大殿之中唯有张太傅气红了脸高声反对。
太凤君敲了敲凤椅,出言道:“张太傅是人老了,竟然跟着犯起糊涂来,这么想告老还乡,哀家就成全你。”
朝堂上,太凤君一向跟她不对付,今日借着她为此事大闹,就要借势除掉她。
“张太傅为官多年,颇得母皇赞赏,父君如此将人革去不妥。”许意安温言劝说着。
张太傅今日就是铁了心,她板着一张严肃的老脸道:“陛下不必为老臣求情,今日陛下若是执意要郡子回京,老臣这官便是辞定了。”
“好好好,”太凤君连着说了三声好,明显听得出他是动了气,“说到底倒是哀家的不对了,张太傅藐视皇权,不敬尊上,革去官职。”
听到他如此荒谬的言论,有大臣冷哼一声反对道:“太凤君这一招杀鸡儆猴,吓得满朝文武谁还敢多言一句,难不成人人反对人人革职?”
赵御史是中立一党的老臣,从不轻易发言,今日居然当众怒斥太凤君。
太凤君轻轻叹气,语气不再如方才一般生硬:“看来赵御史也是对哀家颇有怨言,可张太傅多年不敬于我是有目共睹,革去官职已是板上定钉。”
张太傅气得胸膛一阵起伏。
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大年岁了,本来是平步青云,临了甚至不是辞官告老还乡。
被一深宫男子如此侮辱,直接被夺去官职,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听着太凤君示弱,镇抚大将军开了口:“太凤君不必伤神,臣以为,既然陛下有此孝心,不若将三皇子接回京,封为大郡子。”
屏风后,太凤君不再言语。
即使隔着一层薄纱,许意安仍能感觉到他阴沉沉的目光。
答应太凤君将三皇子接回京不过缓兵之计,她若是真好好将人安排在京数年,母皇都会被她气得活过来。
母皇自有母皇的考量,许臻明当年既然被驱逐出京,就万没有再入皇家宗牒的道理。
满朝文武都在等许意安这个当朝天女发话,她却迟迟不开口。
舒亲王款步走了出来,朝着她道:“臣认为陛下所言有理。”
不顾身边大臣们惊异的眼神,她的皇姨母就在下首定定的看着她。
谁人知道舒亲王怎会突然支持太凤君的提议,她一贯是不屑于朝堂政治的。
许意安了然,当即道:“此事就这么定了,即日派人将郡子接回京,好生安顿着。”
“陛下。”张太傅恨铁不成钢地高声呼道。
见她不再理会,张太傅狠狠地将官帽置于地上,三拜九叩的退了出去。
明宸三年,张太傅被太凤君夺去官位,备受百姓赞扬的老臣就此告老还乡。
百姓都道荒唐。
堂堂女尊大国,竟由男子当权做主。
男子当权,国库亏空,百姓民不聊生。
栖凤殿。
沈枫眠睡得天昏地暗,方醒来就听闻许意安要将蜀中的郡子接回京。
郡子并非皇室血脉一事,大臣们都是心知肚明。
许意安那天为了保下他,答应太凤君将郡子封为三皇子,还要澄清身份。
朝堂一阵乌烟瘴气,百姓都是敢怒不敢言。
可他哪里值得许意安这般待他。
或许,是因为他是许意安现如今唯一的选择。
若是他被太凤君随手除掉,凤君的位置就会由苏橙来坐,届时皇权才是真正的拿捏在了太凤君的手中。
唯有他现在好好的坐在这个凤位上,许意安再想翻盘才有可能。
沈枫眠思绪万千,丝毫没有注意到许意安进来。
“在想什么?”许意安规规矩矩的坐在他身边,接过子烛手中的木梳给他一下一下顺着发。
突如其来的接触使他微怔,最后却抿着薄唇没有躲避。
沈枫眠的发柔而顺滑,浓密的缎发穿过梳齿,被她用一根浅竹青色的发带束起。
他生的是难得的俊美。
而今周身的气度不再那么冷冽,青丝半挽在脑后,一泻而下,还多了几分清雅的味道,唯有深邃的眼中还有些戒备。
木梳放置子烛手中的银托盘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儿。
沈枫眠默了一瞬道:“陛下今日同意太凤君的要求,对不住故去的母皇与大臣。”
“人生在世,哪里是人人都能对得住的。”许意安尾睫微扬,多情的桃花眼里只有他的倒影。
沈枫眠看的一阵晃神,撇开头闷声道:“可今日朝中大臣没少为难陛下。”
许意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看的他一阵发毛,刚要恼怒就被打断道:“朕是心悦凤君的,自然会信凤君,那凤君实话告诉朕,信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先前还是有过一丝动摇,可严持盈毕竟是个靠不住的,此事件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那日许意安是全都看过的,严持盈在信中谈及过往种种,也不知她是否因此生气。
但真当听她谈及信,沈枫眠脸色微沉:“陛下既然信臣侍,又为何这般问?”
前一句还说信任他,转头就来质问。
许意安到底还是在心中认为他是个不守夫道脏男子。
对于他的喜怒无常,许意安唯有辩解:“朕没有……”
“臣侍若说没有,陛下可信?”沈枫眠眸子黑沉沉的,如同深不可测的湖底,旁人不知里面在酝酿着什么。
“朕自然是信的,只是,”许意安沉声道,“为何你们现在还有联系,朕并无怀疑你的意思。”
关于严持盈那个无耻之徒的一切,沈枫眠不愿与人提及半分,许意安却一而再再而三怀疑他与这种人有交集。
真是恶心极了。
“陛下还是先处理政务吧,朝廷事务繁忙,臣侍不便打扰陛下。”沈枫眠冷淡地转过了头,不愿再看见她。
真是莫名其妙,她的夫郎她反而还不能问了。
许意安只觉心中窝火,也不再哄他,起身出了栖凤殿的门。
白芷正暗暗地给栖凤殿的那位主儿祈祷,就听自家主子语气不善的问:“上次跳舞的是哪位?”
“回陛下,是流朱殿的贺侍君。”白芷专门咬中了贺侍君三个字,免得主子又当着人的面儿叫错,平白伤了公子的心。
贺枝繁没了心爱的油酥糕吃,整个人都是蔫蔫的,正百无聊赖的摆弄着金瓜子。
眼前突然闯进一片明黄,贺枝繁不敢相信似的揉了揉眼:“陛下?”
许意安好久没有与这个侍君好生说过话了,落定后他款步上前:“臣侍有失远迎,陛下怎的也不派人通传一声?”
许意安没有理会他的话,只烦闷的抿了一盏茶:“来人,给贺侍君备上些酒。”
闻言,贺枝繁眼睛有些亮了。
不过想到此刻还是刚过正午,他便怪有些不好意思的:“白日怕是不太好吧……”
凤君反驳她就罢了,这帮侍君也不拿她放在眼里了。
许意安沉着脸不悦的睨了他一眼:“既然侍君不愿,朕便不勉强了。”
见她又要走的意思,贺枝繁忙拦住:“喝,没什么喝不得的,臣侍陪着陛下喝。”
琉璃酒盅在日光下微闪,映出斑斓的光,琼浆玉液尽数装在白瓷瓶里,散发着阵阵酒香,光闻着就有些醉人了。
流朱殿燃着上好的婴香,贺枝繁起身给她斟酒,衣袖上的脂粉香气扑鼻而来。
许意安眉头轻不可察地皱了皱,她不是很喜欢男子身上的脂粉香。
玉液在琉璃杯中形成波澜,檀木桌上是晃晃荡荡的七彩光影,许意安无心欣赏。
推杯换盏过后,贺枝繁已有了几分醉意,要往许意安身边凑。
许意安给自己斟了一盅酒,躲开贺枝繁的攻势:“你觉得凤君是个怎样的人?”
“他?向来不识好歹的,”贺枝繁轻吸了一口气。
抛开这话里有些大不敬不谈,似乎贺枝繁说的并没有什么不对。
“朕对他哪里不够好吗,他为何如此厌烦又不肯相信朕呢?”许意安头疼地捏着眉心。
贺枝繁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情绪激动地站了起来:“臣侍从未见过像陛下这般隐忍的女子,陛下把凤君捧上了心尖儿,他怎可如此?”
他愤愤地摇头表示唾弃,头上的流苏也跟着晃:“真是忒不识好歹,他根本不值得陛下这般,臣侍果然没看错……”
那双桃花眸逐渐清明,带了些阴翳。
作者有话要说:贺枝繁:领导不醉我先醉。
许意安:我们是吵架,不是绝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