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两个前男友
传言,验心镜是昆仑山上的镜湖所化而成,乃是天道殿中之物。
后被天道打碎,验心镜的镜片散落在六界各处,而刚好天山下的蜘蛛窟里,便有一块验心镜的碎片。
不过,这终究只是传闻。没人见过天道——那毕竟是创世之神。
花危盯着黎谆谆的脸。
记忆中的她,爱穿白衣,向来素面淡妆。只因她的容貌与性格极为不符,明明是浅雅娴静的性子,却生得一张明艳的面容。
她不爱出头,更不喜被人关注,就连笑时也显得寡淡无趣。
而如今的她,玉颊上的长睫乌密,双眸润黑,绛唇微朱,颦笑之间自有张扬妩媚之感。
那身上的白衣反倒成了点缀,如覆霜雪。她便似傲然枝头的红梅,艳而内敛。
说不出的滋味。
花危竟是头一次察觉到,董谣和她一点都不像。想起这千年近乎煎熬的等待,他抿住唇,喉间酸涩,不留她分毫余地:“黎黎,你不能去。”
她元神已毁,一身修为尽废,若是去了蜘蛛窟,那便是九死一生。
26也像个聒噪的动物,在她识海中劝慰:“你表一表决心就算了,总不能真的进蜘蛛窟去。不要忘了,黎殊进蜘蛛窟什么都没拿到,还被蛛王毒液毁了容……”
话里话外却是觉得她在赌气。
黎谆谆这样的宿主,与它之前绑定的宿主们不同。她生前遭遇绑架,被人从高楼推下,命大侥幸活了下来,却成了植物人,在病床上躺了三年之久。
在此之后,她父亲在商战中受人栽赃,公司破产,锒铛入狱。她母亲承受不住压力,选择吞药自尽,幸好救治及时,勉强救回一条性命。
她刚成年的弟弟不得不休学去赚钱,一边还着无底洞似的外债,一边支撑着她在医院里昂贵的医药费。
就在黎谆谆躺在病床上,满身插着管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时,意外绑定了金手指穿书系统。
她已经完成了九个穿书世界的任务,只差这最后一个。若是完成了任务,她就可以带着任务系统栏里积攒的金币,兑换成高额现金,回归她的现实世界。
26看着任务系统栏里,一眼看过去数不清楚位数的金币,加了把劲:“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要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黎谆谆被它逗笑了,她问:“是不是我完成了任务,你能从我这里拿到金币提成?”
26没想到,自己那点的小心思,竟然一下被她看穿了。
黎谆谆在系统局里可是个抢手的宿主——她能力强,又有赚钱的头脑,任务栏里的金币数字长长一串。
只要她完成了这最后一个穿书世界,那金币就会均分给它百分之一,黎谆谆手里的那百分之一的金币,足够它用好几百年了。
也就是26走了狗屎运,刚好赶上系统出了bug,这样的好事才能轮到它身上。
它自然要极力阻止她涉险,不然她要是死了,它可是一分都拿不到了。
26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有私心,它不解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进蜘蛛窟,花危已经给你写了退婚书……难道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的吗?”
原因有很多,但黎谆谆不想一一解释。她没头没尾,挑了一个听起来最合理的理由:“因为我想看蜘蛛生吞前男友。”
26:“…………”
“黎黎?”见她失神,花危又唤了一遍。
黎谆谆攥了攥手里的退婚书,歪着头,看着他笑:“萎哥,你在担心我吗?”
她往日里含蓄惯了,在他面前更是言行端庄,即便是未婚夫妻,也从未有过僭越暧昧的举动。
此刻言语如此直白,一时间让花危红了脸,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
黎谆谆见他颊边飞红,唇畔笑意更浓。
原来是个纯情少男。
两人之间萦绕着莫名的氛围,这让被排挤在外的董谣感觉很不舒服。她扯了一下花危的衣袂,轻声道:“师兄,若不然我向师姐道个歉便算了,总不能看着师姐以身犯险。”
这话说得巧妙,听着像是在为黎谆谆着想,其实便是告诉旁人——她一个修为尽散的人怎么敢去蜘蛛窟犯险,分明就是知道花危不会允许,欲擒故纵罢了。
周旁传来天山门人的窃窃私语。
“想不到黎殊是这样小肚鸡肠,竟如此容不下董谣,又是动手打人,又是栽赃污蔑。”
“或许她原本就是这样不堪之人,若不然当年她怎会收留一个魔头当徒弟?”
“可不是,她元神尽毁也是活该。谁叫她养虎为患,亲手将那魔头抚养大,最后管制不住他了,见他屠戮生灵,致六界疮痍,才不得不封印那魔头……”
花危低喝一声:“够了!”
众人议论的声音戛然而止,花危毕竟是天山掌门之子,谁也不愿得罪这位未来掌门的继承人。
他看向黎谆谆,似是怕这些妄议令她伤心。这便是他不愿与她退婚的原因,她当年献身封印住的魔头,乃是她座下之徒,冠她之姓,赐名不辞。
黎不辞天生魔种,不但犯了大忌,爱上师父黎殊,还在求而不得后恼羞成怒,于六界大开杀戒,致使生灵涂炭,满目疮痍。
黎殊为救六界,只得豁出性命,元神俱毁,亲手将黎不辞封印。
但因为黎不辞本就是黎殊的徒弟,没人感激黎殊献身,反倒怨声载道,恨她收留一个祸种。
黎殊本是万年难遇的修仙天才,如今元神已毁,不能修仙。若是退婚后,失去花危的庇护,自是再难立足天山。
思及至此,花危看向她手中紧攥的退婚书,神情不禁恍惚:“黎黎,就算你我退婚,你仍是我的师妹,我不会让你受人欺负……去蜘蛛窟的事情不要再提,我不会同意。”
黎谆谆扫了一眼噤声的众人,在识海中搜索了一阵,发现黎殊千年前跟黎不辞的记忆有所缺失。她唤出26:“我的任务除了夺回黎殊失去的一切,还有什么?”
“跟魔头黎不辞……重归于好。”
26的声音有些惶恐,它嘴上说任务简单,事实上系统局分配给黎谆谆的任务,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
黎殊失去的一切,这其中包括她的元神,她的修为,她的未婚夫,灵宠,储物戒……又不仅限于此。
光是寻到一个足以匹敌黎殊的元神,便已是比登天还要难了。
再说那第二个任务,封印已破,不日那魔头黎不辞就会从封印之处逃出,他们师徒往日情有多深,后来恨便有多深。
黎不辞又怎么可能跟她重归于好。
黎谆谆‘哦’了一声,看向董谣:“师妹,我听说你向来耿直爽利,最不屑弯弯绕绕的人情世故。若储物戒不是你弄坏的,你为何要向我道歉?”
那意思便是,难不成你的直爽是装出来的。
董谣被她问得喉间一哽,辩解道:“师姐此言差矣,我只是不愿师姐去蜘蛛窟犯险。”
“天山乃名门正道,容不得歪门邪道、同门相残。我不愿背负污名,让人误解我是小肚鸡肠容不得同门之人,为证清白,我愿豁出性命去取验心镜,那师妹你呢?”
“你难道就不想证明你的清白?还是说,师妹你贪生怕死,宁可被人误解,也不愿自证道心?”
董谣这才发现,眼前这人根本就是想拖她一起下水。先给她扣个耿直的高帽子,再一句句布下陷阱,她若是现在反驳,只会让人觉得她像黎殊所言那般,是个贪生怕死的人。
没想到,黎殊不但要进蜘蛛窟,还要带上她一起去送死。
她唇瓣翕动:“我,我……”她自然是不愿意进蜘蛛窟了,听说那地方又潮湿又阴暗,蛛巢里有成千上万只巴掌大的红蜘蛛,四处都是蛛丝和枯骨腐尸。
再者说,董谣的预知梦里可没有这些。若是一个不小心,行差踏错一步,惹到了窟巢里的蛛王,她十条命也不够死。
她在心里骂了黎殊一句疯子,求助似的望向花危。花危有些失神,像是在沉思什么,双眸低低垂着,却是没注意到董谣在看他。
董谣咬了咬牙:“师姐这样做,是否太过激进?你修为尽散,而我不过金丹期修士,若是莽莽撞撞进了蜘蛛窟,拿不出验心镜不说,说不准要将自己搭进去。”
“若不然,等师父闭关出来后……”
没等她说完,花危忽然抬头:“我带你们去。”
他方才思量了一番,觉得黎殊说的不错。虽然他相信其中有什么误会,但其他人可不会这样想,刚刚当着他的面都说得那么难听,指不定背后要如何议论黎殊了。
若是能取出验心镜,证明两人都没有错,不过是误会所致,或许能解开她们之间的心结。
黎谆谆没等董谣推拒:“那就拜托你了,萎哥。”
她将储物戒收好,迈着欢快的脚步离开,临走前向两人挥手:“明日午时,天水阁外见。”
天水阁正是黎谆谆现在暂住的地方。
董谣禁不住在心底咒骂她,可面上却不敢表现出分毫,回过神来,发现花危已经驱散众人,退至了寝室外。
“阿谣,早些休息。”说着,他顿了顿,“我代黎黎跟你道个歉,过会儿,我便让人送凝肤露来。”
董谣捂着发烫微肿的脸颊,心里气得要死,白白被扇了一巴掌不说,如今还要陪那疯子去送死。
抱怨的话堵在嘴边,最后还是被她咽了回去:“多谢师兄,我没什么事。”
26紧张地发抖,而黎谆谆回了天水阁,在房间里不知道在鼓捣什么瓶瓶罐罐,弄完之后,躺床上一觉睡到了快晌午。
它也不清楚她怎么睡得着,但它连个屁也不敢放——看在她系统栏金币那么长一串的面子上。
为了保证她的睡眠充足,它甚至还耗费能量给她驱了一晚上蚊子。
等黎谆谆睁开眼时,吐出口气,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薄汗。
作为一个毫无灵力的普通人,这般夏夜,连吹拂来的风都显得燥热。没有空调,没有电扇,没有凉席,她这一夜睡得很不好。
见她醒了,26忙道:“花危和董谣快到了,我们是不是该准备一下……”
黎谆谆点头,撩开垂下的轻纱软绸,赤着脚走到圆角橱旁,打开柜门,看着橱柜里放着一色的白衣,挑了挑眉。
26见她凝神不语,眼前瞬间闪过数种可能性——莫不是衣服上被人下毒了,或者衣柜暗藏玄机,背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机关。
它小心翼翼:“怎么了?”
她收回视线,淡淡道:“不好看。”
“……”
黎谆谆不喜欢这些白衣,看起来像是丧服。她昨晚睡觉前,照过镜子,黎殊的容貌明艳,比起这寡淡朴素的白,她更喜欢瑰丽绚烂的红。
她转身走出天水阁,出门没多远就碰上了迎面走来的花危和董谣二人。赤着的皙白双足,踮在被红日晒得滚烫的石板上,她热情地朝着两人打招呼:“萎哥,师妹,你们来了。”
花危顿足,视线落在她身上穿着的单薄亵衣上,他想撇开目光,却又不由自主向下,停在她细嫩白净的纤足上。
她的脚趾圆润小巧,不知是不是踮起的脚尖有些用力,脚掌泛着一圈淡淡的红。
黎谆谆歪着头,问:“你在看什么?”
“黎,黎黎……”花危一下回过神,磕巴着,别过了头,“你怎么这样就出来了?”
“这样是怎样?”
她随口一问,却细心地发觉,他白皙的耳根渐渐晕出一片薄红,笑了一声,不再逗他:“夜里闷热,我想去沐浴……”
黎谆谆想起什么,侧头看向脸色不大好看的董谣:“师妹,我昨日说的三千灵石,你什么时候给我?”
董谣以为黎谆谆只是说说气话,倒没想到真会舔着脸跟她要灵石。不过她在天山这些年,受了花危、师尊还有小师弟不少关照和好处,三千灵石于她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什么时候都可以。”她瞥了黎谆谆一眼,不知有意无意,提醒道:“师兄的一百灵石,我也一起出了。”
黎谆谆问:“什么一百灵石?”
“转……”董谣想说转让费,记起身边还站着花危,将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她抿住唇,不着痕迹地暗讽:“倒不知道师姐的记性这样差。”
即便黎谆谆没有抬头看花危,也感受到他投来的目光灼灼,轻声笑道:“我昨日说的气话,你莫不是当真了?萎哥与我青梅竹马,这般情义怎能是一百灵石买断的。”
她踮起脚往他身边跑了几步,双手负在身后,嗓音温柔:“萎哥,我说得对吗?”
她离他实在太近,单薄的双肩微微向前倾斜着,双眸无辜地望着他。
树上的蝉鸣阵阵,温热的风拂过她松散的青丝,缠绵着扫过他的臂膀。莫名的痒意从那处晕开,直蔓延到心头。
花危晃了一下神,慌忙低下眸,不敢看她,从喉咙里轻轻挤出个‘嗯’来。
或许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听到她这样说,他内心亦是欢喜的。
他们自小便有婚约,又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就算他不再爱她,却仍会被她的言行举止牵扯情绪。
黎谆谆没有去注意花危的神情变化,得到满意的答复,便后撤了两步,朝着董谣伸出手:“三千极品灵石,现在给我。”
“极品——”董谣差点破音,她还以为黎谆谆要的是高阶灵石。
此处的灵石分为四级,低、中、高阶以及极品灵石。要知道一颗极品灵石,能换一百颗高阶灵石。
而药药那只灵宠的市场价,至多只值一千高阶灵石,答应给黎谆谆三千高阶灵石已是给足了面子。
三千极品灵石,便是三十万高阶灵石。
这个疯女人怎么不去抢?!
见她脸色不大好,黎谆谆挑眉:“怎么?药药在师妹心里不值三千极品灵石吗?”
“我还以为药药在你心里无价……”
董谣实在不愿在花危面前丢脸,只好硬着头皮:“自然是无价,只是我身上没有带这么多灵石,等我们从蜘蛛窟回来——”
是了,她昨夜又做了预知梦。
梦里他们进了蜘蛛窟后,因中途遇险不慎走散,黎谆谆一个人误入巢穴,惊动蛛王,被巨大可怖的蛛王撕裂成了两半,连个全尸都没落下。
黎殊想要那三千极品灵石,也得有命从蜘蛛窟回来才是。
思及至此,董谣笑了起来:“有师兄在此为证,等我们从蜘蛛窟回来,我一颗极品灵石都不会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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