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第29章
镇上的城门一开,陈霖骁赶着驴车带着母亲嫂子和姚金枝就进了城,陈栓柱之前接到了弟弟的通知,所以当晚并没有回家,而是留在了镇上等着。
这会儿远远地看着驴车驶来,他赶紧迎了上去。
“衙门那边打点好了,咱们一会儿赶着中午的时候进去,那会儿放饭的时辰,比较松一点,狱卒老程会带着咱们进去,但也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咱们有话抓紧说。”
后面一句他是说给陈霖骁听得,杜老爷能不能出来,这次唯一的希望就是陈霖骁。
车上的女人纷纷点头,宋母和姚金枝自然不会多说话,她们都想把机会留给凤娥。
陈霖骁却一言未发,把手里的缰绳交给陈栓柱,他朝着一个代笔的书信摊位走去,和那人交谈了几句。
代笔的先生得知他的需要后,收了两文钱就站在到了一旁目不斜视,陈霖骁腰板挺直坐在桌后书写。
斯文中透着肃穆冷冽的气场,虽穿着补丁棉袍,却骨子里透出一股说不清的矜贵之气,让人下意识在他面前低下头,不敢在他跟前造次。
这样的陈霖骁,不仅是姚金枝没有见过的,同样也是陈家人没有见过的。
他蹙着眉思索了一番,笔走游龙很快写了近两页纸,收起笔他轻轻吹了一下墨迹,确认干透了才收起来塞进信封中,朝着驴车走了过来。
“大哥对镇上的情况比较熟悉,可知周围没有一位从京城来,姓苏的官员?”
陈栓柱皱眉想了想,他在镇上住了这些时间,对这里的人的确更加熟悉些,但是姓苏的京官……
“好像前年是来了一位,只是那人不是什么官员,而是一个罪臣,好像是被发配到咱们这里的,这人平时负责守城门。”
“那应该是他了,这封信劳驾大哥帮忙送过去,放下信不必多言,他若看到自会来找咱们,我先带着母亲和嫂子在迎客楼等着你。”
迎客楼既是镇上最大的酒楼,也是镇上唯一的茶楼,宋母和姚金枝之前都没有来过,突然进来这里两人还有些拘谨。
但在镇上长大的凤娥却十分熟悉,陈霖骁这个在宋母眼里,同样也是第一次进来的人,却显得比凤娥还要自在两分。
“小二,上一壶龙井,再来三碟茶点。”
从昨晚他回来,宋母还没有来得及细问他去府城的情况,这会儿见他又是喝茶又是吃点心的,忍不住询问起来。
“二狗这趟出去可还顺利?”
茶水先上来,姚金枝局促的揉搓着衣角,粗茶她会冲泡,这样精致的茶水她从没有沏过,生怕自己糟蹋了好茶叶。
但她却没有资格坐着等吃茶,这些端茶倒水的活儿,原本就应该是她做的,正要咬牙伸手冲茶,一旁坐着的男人先动了。
陈霖骁从没想过让她沏茶,西施壶比不得家里的大茶壶,若是不善冲茶容易被烫到。
他清楚的记得她那双手有多嫩,这样活儿自然不能让她做。
他拿起热水烫杯洗茶,一套操作十分熟练。
“很顺利,货物都被一大户收了去,镇上的事情刚好也是听他们管家提了一嘴,所以也顾不上买东西,匆匆赶回但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二弟,你当真能救出我爹?”凤娥听他如此说,眼中迸发出希望的泪光。
“成败与否我暂时也不敢说,嫂子莫急,即便目前咱们洗脱不了杜老的罪名,咱们也还有时间,通敌之罪需要上报朝廷,这中间少说也有三个月的时间。”
如果真的闹到了京城,三个月的时间着实有些紧张。
以他现在的身份和处境,到时候只怕他拼尽全力,也只能保下杜老爷的命,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以杜老爹身体看来,只要是发配就怕是有去无回。
但这些话他现在不能说,家里的女人原本就胆小,若是这样说了只怕又要哭,他最烦女人哭唧唧的样子。
想到这里,他手上的动作一顿,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在了身边人的身上。
好像也有例外。
他余光看着搭在桌边的一双玉手,不知想到什么,他的眼中一片温柔,但这样的神色却遮掩在了羽睫下,并未被人察觉。
那个姓苏的人不当值,陈栓柱找他花费了些功夫,这人也不知犯了什么罪,被发配到这里除了当值,就没有一日是清醒,顿顿拿着酒当饭。
周围的酒肆也都被他赊遍了。
“喂!你醒醒,这里有你的一封信。”
陈栓柱推了推醉倒在地上的人,见他人事不省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万一这个人关系到救岳父的事,此刻他这样子岂不是耽误要事。
“喂!你醒醒!快起来看看这个信!”陈栓柱用力在他脸上拍了拍。
“臣无罪!无……罪,臣……冤,冤枉,臣无,无……罪。”
见他醉的根本叫不醒,陈栓柱看了一眼天色,急的直嘬牙花子,无奈之下只好将信塞到他的怀里。
迎客楼里,宋母和凤娇焦急的望着窗外,眼看到了约定的时间,却依旧不见陈栓柱的身影,两人坐立不安。
“这怎么还没有回来,不会又出什么事儿了吧?”宋母担忧的皱紧了眉头。
坐在对面的陈霖骁却很是冷静,细细品味着茶汤,见姚金枝坐在一旁拘谨的不敢乱动,他捏起一块儿点心送到她唇边。
“尝尝,这个味道还不错。”
点心小小的刚好一口一个,姚金枝不太习惯这样被人喂,面上有些羞赧的接过点心吃掉。
“多谢二哥。”
安静的像只兔子,陈霖骁心里想。
察觉到男人一直盯着自己看,姚金枝更加紧张了,羽睫低垂不敢乱看,小手紧张的揪着自己的衣摆,腮帮子鼓鼓的,安静的咀嚼着点心,看着像是在细细品味。
见她这副样子,他似乎得了趣味,看似看着窗外,其实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颊上就没有移开过,愣是将人盯得面红耳赤,才在无人察觉到角度勾起了唇角。
听着母亲和嫂子不安着急的声音,他手指轻轻的叩了叩桌面,像是在说他的耐心快要告罄,若是换做前世,内阁中人此刻怕是都会鸦雀无声。
奈何坐在对面的老母亲却丝毫没有察觉,还在着急的盯着窗外看,陈霖骁也转头看向外面。
“大哥来了。”
听到陈栓柱过来了,宋母和凤娇齐刷刷探头看去,找了一圈才在一个巷子口看到熟悉的身影。
“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在迎客楼楼下汇合后,众人拎着食盒绕到了衙门的后面,之前买通的衙役给他们开了门,引着他们进了牢中。
狱头这会儿正和两个狱卒喝酒,听到他们进来,狱头掀掀眼皮看了陈栓柱一眼。
“一炷香的时间,长话短说,别让爷们几个难做。”
“多谢,这点心意请几位喝点素酒吧。”陈霖骁拿出一两碎银子塞给狱头。
姚金枝紧张的拎着食盒跟在后面,平生第一次进大牢,要不是周围人多她早就吓得腿打颤了。
牢房里幽暗,时不时还能听到狱中人的叫喊声,像是病痛的哀嚎,又像是疯癫着辱骂,牢中的人借着甬道里的火把亮光,目光一向冷箭似的投向陈家人。
知道他们或许只是好奇,但姚金枝还是怕的不行。
走在她身前的男人像是感觉到了,幽暗的牢房里,他无声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突然的动作吓她一跳,本能的往回拽,但男人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感觉到她哆嗦了一下,他轻轻的捏了捏她的手指,像是在安抚一般。
反应过来牵自己的人是谁后,姚金枝缓缓吐出一口气,任由他这样牵着自己,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惊叫出声。
这一闹,倒是消散了心中的恐慌,很快她就听到前面响起了锁链的声音。
牢门打开后,狱卒转身离开了,留给他们说话的空间。
这个时辰也是犯人们放饭的时间,她跟着走到最里面一间,就看到养尊处优的杜老爷子,这会儿正拿着一个又冷又硬的干窝头啃。
看到他们进来,杜老爷先是一愣,转而笑了起来,“你们一个个都绷着个脸做什么,老头子我还活着呐。”
“爹……”凤娥跪在他身边,握着父亲冰凉的手,泪水止不住的落下。
“好了别哭,爹这把年纪也值了,以后你和贤婿好好过日子。”
老爷子倒不像和平常一样,依旧笑呵呵看着心态倒是不错。
站在牢门外的陈霖骁一直没有说话,听到杜老爷这样说,一双剑眉蹙起。
“杜老爷之前可还有隐瞒?”
杜老爷转头看了看他苦笑一声,“原还想着你小子能救老夫,只可惜歹人陷害,霖骁你最好不要插手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陈霖骁一边问着,一边使了一个眼色,让陈栓柱把凤娥扶到了一旁。
知道他们要说正事,凤娥也没有抵触,由着陈栓柱将自己拉起,两人往后退了几步,她转身伏在陈栓柱肩头低泣。
杜老爷叹息一声,“昨日老夫听闻,他们不仅因为那些盐,还因为在运盐的车底找到了不少兵器包括一张防守图。”
陈霖骁脸色陡然冷了下来,“防守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