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入夜,镇北王府中一片寂静,府中的下人散去了不少,偌大一个王府,只剩下几人走动,余下的便全是北周宣正帝派来“保护”镇北王妃的禁军。

寒风吹拂着廊间挂着的灯火,摇曳的烛影幽幽然,园中参天的柏树上几只寒鸦掠过,发出“嘎嘎”的叫声。

府中巡逻的禁军心底一颤。

“大晚上的,乌鸦叫成这样。恐怕是没好事儿。”

“别说,这王府少了这么多人,陡然间还真有些阴森。”

几人打开了话头,便开始闲聊。

南边齐国的大军势如破竹,如今能救周的也就只有大周皇帝的堂兄——镇北王陆珩了。

北周宣正帝也因此派了禁军在镇北王府,名为保护镇北王妃,实则不过是将人扣住,以期镇北王能早日前来勤王。

“齐国的大军已然将皇城团团围住,今日是第三日了,你说这镇北王究竟会不会来勤王啊?”

“王妃到底是镇北王明媒正娶的原配,想来镇北王不会弃王妃于不顾的。”

“那你可就不知道了。镇北王当年想娶的可是这王妃的庶姐。若非遵照先帝的遗旨,镇北王可是不想娶如今的王妃。”

“镇北王妃好歹也是靖远侯嫡女,又是洛京第一美人,镇北王怎么便看上了一个庶出?”

“这你便有所不知了,靖远侯府庶出的四姑娘不仅是镇北王的表妹,还是靖远军中的女将军。不似那嫡出的五姑娘,美则美矣,却是骄纵跋扈、刻薄小性。”

“可这靖远侯已携全家叛周归齐了啊!”

河满侧身在一旁听着那些禁军说起流言,只有亲身在王妃身边服侍的人,方才知道,王妃是世上最好的人。可她无法反驳,她也不愿再听,匆匆地穿过抄手游廊,回到主院。

温暖的地龙烧着,隔断了屋外彻骨的寒冷,屋内窗边的架子上,素净的双耳瓶中插着几株红梅,在暖黄的烛火下,摇曳生姿。

月亮窗下的美人榻上,精致地铺着厚厚一层兽皮,雪白的狐狸毛被打理得格外柔然。

傅珋嫣倚在榻上,乌黑光滑柔顺的长发垂在她白皙纤弱的脖颈上,漆黑如夜的双眸中总是闪烁着星子般的光芒。

她白嫩如葱的手指翻动着一本蓝皮的书册,纤薄的手背上淡青色的经络。

她看似被书中所述的故事所吸引,莹亮的眸中尽是认真。

更漏在一旁,心无旁骛地挑着灯芯。

外间的一切纷扰仿佛都没有影响到这个小院。

河满匆匆走进屋中,脱去外间披着的衣衫,她快步走到傅珋嫣的美人榻边。

“王妃,皇城被围了三日了,王爷还未至……”她望着傅珋嫣有些迷茫的模样,“王爷恐怕,不会来了。”

更漏收了银针,侧目望向眼底满是焦灼的河满,她微微垂下头。

傅珋嫣笑了笑,只安慰道:“河满,不要着急,王爷或许还在整军。他临走前说过,要我等他回来。”

那是成婚三年来,陆珩第一次与她亲近,也是第一次放缓了声调、温声细语地与她说话。她信他,谁都知道镇北王一言九鼎,更何况陆珩当时说得那般坚定。她信他不会背弃许下的诺言。

“王妃!”河满不赞同地唤道,她跪在美人榻边,耐心道,“我与更漏带你出城,届时我们寻一安全的处所等王爷,好不好?”

她不忍心告诉傅珋嫣,而今靖远侯府上下已经归齐。

更漏闻言只默默跪在了河满身旁,心中却清楚,此刻想走已走不了。

傅珋嫣放下书册,弯弯地娥眉轻蹙,她定定看着二人。

“起来吧,这话莫要再说了。如今府中皆是禁军,你们带着我,出不去的。”她说道,“而且,我相信他。”

傅珋嫣浅笑着,轻糯的声音之中却满是坚定。

更漏抬眼看了看傅珋嫣,她笑着,依旧像是明媚的阳光,未施粉黛的脸上没有一丝勉强。

更漏心中清楚,镇北王不会起兵了。

围城的第四日,清早曦光方才洒入窗间,傅珋嫣拥着锦衾在榻上沉眠。

——碰。

插着门闩的雕花木门被暴力地踹开,十多个禁军士兵身负甲胄闯入房中。走动间,盔甲与腰间别着的兵刃碰撞,发出“哐哐”的声响。

这么大的动静将傅珋嫣从梦中吵醒,隔着屏风,她听见河满正与闯入之人吵着。

“放肆!这儿是镇北王府,尔等身为外男,怎敢闯入王妃房中!”河满张开手臂,拦住了想要往里闯的禁军。

“镇北王?镇北王如今就在城外,我等便是来请王妃上城墙,与镇北王见上一面。”禁军领兵之人漫不经心说着,他言辞之间尽是怠慢之意。

河满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傅珋嫣想,这或许是她这辈子最狼狈的样子,单薄的寝衣外只匆匆披着一件素青色的狐裘披风,她甚至来不及穿上罗袜,只趿拉着绣鞋。

更漏俯身为傅珋嫣理了理绣鞋。旁人能给的体面总是不多,她也只能尽其所能,让王妃看上去没有那么狼狈。

河满狠狠地看着那禁军将领,她恨不得上去与他拼命,只可惜她被制住押在了一旁。

那禁军将领虽压抑着怒火,但好似有所顾忌,只叫了一旁沉默的更漏扶她去城楼。

从禁军堂而皇之闯入主院,傅珋嫣便没有在开口,她静静看着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切。

原先繁华热闹的皇城,此刻处处透露着肃杀之气,灰白的天上,层层叠叠似雾似霭,白茫茫的,阵阵寒风吹过。

“下雪了。”

有人低语着。

傅珋嫣紧了紧身上厚重的披风,天真冷。

宣正帝少见地穿了一身玄黑的甲胄,走动之间,露出明黄色的衣摆。他见到满身狼狈、连发髻都来不及梳的傅珋嫣,下意识皱了皱眉。

“你就那么相信陆珩?”宣正帝望着没有一丝害怕的女子,嘲讽问道。

傅珋嫣侧身转眸,眸中片刻迟疑,她道:“阿珩素来说话算话。”

宣正帝轻嗤:“那他这回恐怕要失信了。”

他说着,看向傅珋嫣的神情中,带上了一丝诡异,还有少得可怜的怜悯。他忽然意识到,如今还在皇城中的傅珋嫣与他一样,都是被抛弃的人。

宣正帝心底闪过一丝嘲讽。

跟在身后的禁军看着走在前面身形单薄的女子,在愤慨平息之后,渐生出了恻隐之心。她不过是个全然信任丈夫的女人,丝毫不知在城外等待她的是什么。

天空中飘着似鹅毛般的大雪,片刻的功夫,道路两侧的檐上、青石板的地面上,便渐渐积起了薄薄的一层白。

更漏看向傅珋嫣,偏偏鹅毛似的雪花落在她三千乌黑的发丝上,仿佛抹去了她身上所有的色彩,只剩下一片白色。

厚重的青砖垒砌而起高高的城墙,城墙上的北周军士麻木地守在,看着城外乌泱泱的大军,周身充斥着无望。

他们看着傅珋嫣被押上城墙,眼中有了一丝波动,他们望向她的眼神中既有迁怒,却又像是在看唯一的希望。

傅珋嫣此刻还不明白,他们为何会这般看她。

直到她站在高台上,宣正帝站在她身后,掐着她的后颈。

“镇北王呢?让镇北王出来!他难道就不想再见见他的王妃?”

城墙上的周军冲着城外的齐军高喊着。

瓢泼的大雪似是迷了傅珋嫣的眼,她努力眨了眨,看着城外不远处的军阵中,有没有她心中的那个人。

一道白色的身影不顾阻拦,从军阵中走了出来。他一身干净的袈裟,双手合十,无悲无喜地走到了城门前的空地上。

傅珋嫣身形颤了颤,她眯起的水眸骤然瞪大,她努力的看清着城下之人,糊在眼睫上的雪化作温热的水,流进她眼中,刺痛地双眼令她一时无法看清。

“镇北王。陆珩。兄长。王叔死后,父皇带你入宫,视你如亲子,朕亦将你视为手足。你便是这么报答先帝与朕的吗?”宣正帝开口问道。

城内城外出奇的安静,傅珋嫣的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是宣正帝声嘶力竭的质问。

她终于看清楚了城下之人的模样,他依旧是她脑海中清朗隽逸的模样,只是他看向她的目光,便如看向周遭花草,带着慈悲与不忍,全然没有他临走那日要她等他回来的温情。

那人见到宣正帝,看着如此情景,却笑了起来:“先帝杀我父、辱我母。今日我来,便是要了结尘缘,亲眼看着大周覆灭在这烟尘中。”

宣正帝却没有反驳,他赤红着双目问:“你放弃了大周,难道也不管王妃死活了吗?这可是你的枕边人啊!”

“两国之事,如何要牵连一介女流?”那人叹道。

宣正帝却笑了:“牵连?傅珋嫣是镇北王的王妃,也是靖远侯的女儿。而今你二人背叛了大周,傅珋嫣又怎么算是无辜?”

傅珋嫣闻言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人若菩萨低眉:“如若她今日逃不过此劫,贫僧日后定然日日在佛前为她超度,祈求她来世圆满。”

她甚至来不及绝望,便看着一身甲胄策马来到大军前的人。

“傅家誓死效忠大齐,镇北王妃是傅家的女儿。为大义舍身又如何?”

她的父亲大义凛然地说着。她父亲原是南齐大将,二十五年前归降北周,成了北周的靖远侯。

宣正帝讽道:“靖远侯当真是大义凛然!你在大周做了二十多年靖远侯,朕险些忘了,你是齐人。”

傅珋嫣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笑了起来,她的父亲叛了周,而她的夫君亦是放下了屠刀、剃去了三千青丝,降了齐。今日的她,已是没了活路。

傅远章死死盯着城墙,不知是在看被押在高台上的女儿,还是躲在女儿身后的宣正帝。

高墙之上,傅珋嫣曾是镇北王府和靖远侯府留在长安的质子,可是现在,她再没有价值了。

——咻。

傅珋嫣看着城外南齐军队的军阵中,她的亲生父亲举着重重的弯弓,拉开了鲜。

箭羽划破凝滞的空气,穿过皑皑白雪,穿破了她的心脏。

宣正帝被这突发的情形惊吓,他下意识松开手。

傅珋嫣意识模糊地向前踉跄了两步,她看到宣正帝一脸惊恐地想要拉住她。

那人站在城下,紧缩的瞳孔骤然张大,他看着她从城墙跌落,便像是凋零的落花,轻飘飘地。

恍惚间,傅珋嫣好像看到,她的夫君双手合十,悲悯地对着她道了一句“我佛慈悲”。

她的心随着身体的坠落,重重砸在了城门外的积雪上。

皎洁的雪,鲜红的血。

围城三日的齐军似是得了什么信号。

高呼着:“王妃大义,杀了周帝,为王妃报仇!”

作者有话要说:前六章大改,重写了大半,如果有看过的小可爱建议重新看一下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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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洛烟自小被卖入秦楼楚馆,鸨母将她单独养在别庄作瘦马,想要将她送给州府的高官。

前世洛烟就被送给了一位贵人。一夜后,管事的问她想要什么。

她娇羞着答“只盼从今往后能侍奉贵人左右”,心中想着日后的富贵无忧。

谁承想,一碗富贵的燕窝要了她的命。

再睁眼,她又回到那日,管事高高在上问她想要什么。

洛烟诚惶诚恐求管事能帮她脱籍,放她自由。

她在别处购置了房产,开了个香粉铺子,对外称自己是逃难而来的寡妇。

不久她在郊外救下了一个满身是血的书生,看她的眼神欲盖弥彰。

洛烟心中暗暗得意,她想,若那徐姓书生是真心,她自也是愿意嫁给他的。

直到有一日,洛烟发现,徐书生便是当日那位贵人。

前世死时的钻心剜骨的痛再次涌上心头。

洛烟头也不回地逃了。

萧臻一身明黄龙纹衣袍,坐在马上睥睨着满脸畏惧惊恐的女子。

那宽松的衣袍下,藏着已经隆起的肚子。

他攥紧了手中的缰绳。

“阿烟要带着朕的孩儿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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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6.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