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五姑娘小心。”障月看着嫣嫣撞到身后的屏风,他顾不得礼数上前将人扶住。
嫣嫣面带惊恐,挥开了障月扶着她的手:“你究竟是谁?”
障月看着她:“贫僧是这伽蓝寺中出家人,”
他默默后退了几步,他想不明白,她为何会这般惊惧?
嫣嫣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她戒备又恍惚地盯着他,神色青白灰败。
障月想要说些什么,更漏与河满便回来了,她二人身后跟着一个身着鸦青锦缎的妇人。
嫣嫣怔怔看着,不自觉唤道:“桃娘……”
那是凌馥身边的心腹,平日里几乎不出月明苑,嫣嫣没有想到,桃娘竟会冒着大雪上山来。或许,她的母亲亦是挂念她的。
桃娘看着屋中之景,不觉眉头深皱,只是看着屋中障月还在,便将眉间的反感暗暗按捺下。
她上前对着嫣嫣行了一个叫人挑不出理的礼:“五姑娘,侯爷与二公子带着四姑娘回府,此刻正在家中团聚。夫人特命奴前来接姑娘回府。”
嫣嫣懵懵地看着桃娘:“父亲他们不是还要两日才到吗?”
“姑娘昏睡多时,侯爷他们昨日便到了。”更漏上前平泛地说道。
桃娘虽弓着身子状似卑微,可却气势压人:“还请五姑娘快快更衣。上山的路虽清了积雪,可这雪依旧下着,咱们还是得快些下山。”
嫣嫣看着桃娘,眸色闪烁,唇口嗫嚅,她想要说什么可却没有说。
障月在一旁搭言道:“五姑娘尚在病中,如何能冒雪下山?便是靖远侯着急团圆也不该罔顾五姑娘的安危吧!”
桃娘直起脊背看向障月:“此乃靖远侯府家事,障月大师虽是伽蓝寺高僧也不该多管。更何况,五姑娘乃是未出阁的女子,障月大师虽是出家人也该顾及一下男女有别。”
障月周身气势一沉,面上的阿修罗面具似乎也愈发可怖,忽明忽暗的眸中闪烁着一丝很绝。
他轻笑一声:“五姑娘虽是靖远侯府未出阁的姑娘,可也是镇北王未来的王妃。镇北王上回离京前,便托贫僧照料五姑娘,若是五姑娘冒雪下山加重了病情,
嫣嫣看着障月,她从来不知,障月竟与陆珩识得,一个心怀慈悲的高僧,一个满身杀戮的王爷,他们竟然早早便识得了。
桃娘并未因为障月的话而有任何让步:“话虽如此,但大师莫忘了,五姑娘还未嫁,若说照料也该是她父兄照料。”
障月眈眈凝睇着桃娘,隐忍着怒意道:“明知五姑娘病着还要特意着人清扫山道,执意冒雪将人接下山去。靖远侯便是这么照料女儿的吗?”
“障月大师!我等敬你是这寺中高僧,可你这几次三番阻挠我等将五姑娘接回去究竟是何居心!”桃娘怒视着障月,“更遑论,我家侯爷乃是先帝亲封的超品军侯,行事作为还轮不到大师这样的方外之人置喙!”
嫣嫣冷眼静看二人的争论,看着二人恚怒难耐的模样,她屏着愠怒破声道:“够了!”
河满缩在桃娘身后不敢说话,从前嫣嫣若是生气必定如山崩海啸,但过后便好。可此刻,她与更漏皆看出嫣嫣心中有气,可却是山雨欲来风未满楼时可怕的死寂。
“谢过障月大师好意,家中挂心,便不再寺中叨扰了。”嫣嫣冲着障月行了一礼,她深深看着桃娘,不再说什么,转身绕过屏风回到屋内。
障月被河满小心翼翼清了出去。
嫣嫣依旧是来时的那身红装,不过几日她似是又消瘦了不少,朱红的狐裘大氅在她身上显得愈发宽大。
她拿着绸帕捂着嘴止不住地咳了几声。
“五姑娘收拾好了,咱们便出发吧!”桃娘低敛着眉眼恭敬道,“府中的马车已在寺门外等候。”
因着咳嗽,嫣嫣眼尾泛着淡淡的殷红,她浅浅看了桃娘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更漏打开禅房的房门,门外的空地上已积上了薄薄一层雪。山间寒风裹挟雪花冰珠,河满为嫣嫣带上兜帽,帽檐一圈洁白无瑕的茸茸皮毛为嫣嫣挡去了不少风雪。
障月沉默地站在门外不远处,白色的袈裟似是与雪融为一体,琉璃佛珠依旧晶莹,他上前将手中的用着绒布包住的小暖炉递到了河满手中。
“既然靖远侯执意要让五姑娘回去,那五姑娘便带上这暖炉吧!”障月冰冷地说着。
这本该是嫣嫣身边两个丫鬟准备的,可二人谁也没有想到。
他直直看向抵着头看地的嫣嫣,声音不觉柔和了下来:“五姑娘眼睛虽然能看清了但日后还需注意。”
嫣嫣冲着障月行了一礼,桃娘淡淡颦眉,喜怒难辨地睨了一眼二人。
皑皑白雪下着,谢洵身上罩着玄色镶边暮云灰素面裘绒大氅,双手拢在身前,远远看着一片雪白中那娇小的红色身影愈行愈远。
思央眨了眨眼,方才桃娘与障月的争执二人听得一清二楚。
“这傅五姑娘怎么也是靖远侯府的嫡女。怎么这侯府的下人,一个两个都是面上看着恭敬,可实则却这般慢待傅五姑娘?”思央属实不理解。
谢洵轻嗬一声:“这你就得去问问那位靖远侯了。”
思央愣了愣,便看见他家主子望着人家小姑娘的背影出神。
只听得谢洵轻叹:“从前只道为生父生母所弃已是可悲,如今看来,活在亲生父母身边也并非幸事。”
这声叹息消散于风雪中,可却还是叹进了谢洵自己心中。
“思央。你瞧瞧,这世上的父母可并非个个仁慈祥善。”谢洵讥评道。
他看着那火红的身影消失在雪中,转身回到屋中。
思央跟上:“公子,咱们要借此机会下山吗?咱们与洛京城中枢密院的暗探约定的便是明日相见。”
谢洵停下脚步:“思央你动动脑子,我那皇叔将我派来北周,当真是要我来此插手枢密院的事?”
他口中的皇叔便是南齐祯明帝,谢洵的父亲老江夏郡王谢朔乃先帝独子,亦是祯明帝的堂弟。只是阴差阳错下,老王爷同南齐皇位失之交臂。
祯明帝忌惮谢朔,亦忌惮谢洵。老皇帝将谢洵派到敌国料理枢密院之事,自是存了别的心思。
思央问:“即便如此,咱们不做做样子吗?”
谢洵淡淡睨了他一眼:“这样子做与不做毫无意义。”
他翻看着手上的兵法,书册上逐页皆有注解,似是行伍之人的经验之谈。谢洵看得认真,思央便默默阖上门回屋去了。
马车中嫣嫣神色恹恹,灰白的小脸血色愈淡,更漏与河满陪她坐在车中,桃娘在后边的马车里。
桃娘带来的马车极为宽敞,高度亦高,便是嫣嫣站起来亦是绰绰有余。
河满小心翼翼问道:“姑娘要不要喝些热水?”
嫣嫣半阖的眸子一动未动,河满无措地绕着衣角,忐忑地看着嫣嫣。
更漏在一旁抿了抿嘴,她起身跪在嫣嫣面前:“姑娘恕罪,是奴擅作主张下山回府,向侯爷禀告了姑娘的病况,侯爷担心姑娘,便令奴领着桃娘上山将姑娘接回去。”
“呵。”嫣嫣半阖的眸子睁了开来,“我能恕你什么罪?你要我恕罪,可你满心为着主子,我倒也不知我要恕你什么罪?”
更漏跪在车厢的木板上,她低着头没有看嫣嫣的眼睛。河满见状亦是跪在了嫣嫣面前。
“姑娘赎罪,更漏她没有别的意思,她亦是为了姑娘好!”河满急急说道。
嫣嫣从容自若地看着二人浅笑道:“你既然说她是为我好,那还要我恕什么罪?起来吧。”
更漏与河满闻言叩首不敢起。
“我说,起来。”嫣嫣收敛了笑意,她面无表情道,“你二人一字一句侯爷,一口一声为我好。拿着我父亲的威严又将我架起,是我该叩首谢谢你们才是。我怎么敢怪罪你们?”
温柔婉转的语调却道着嘲讽人心的言语。
更漏头抵着木板,可眸中却无一丝后悔。河满连连道着:“姑娘明鉴,奴等不敢!”
嫣嫣目光转向更漏:“你不说话,看来是觉得我说的对。”
河满愈发惶恐,她知晓犯上的奴仆是没有好下场的,她与更漏能从乱世中活到现在亦是幸运,她不希望更漏因此出事,她扯着更漏的衣角,可更漏却直起了脊背。
“姑娘应当知晓了,不论如何,奴与河满都会在姑娘身边。”更漏说道,她知道今日她带桃娘来,嫣嫣便猜到了。
嫣嫣闻言勾了勾唇,轻声喃喃:“若是旁人听到,定会羡慕我有两个好奴仆。”
河满愣愣看着二人。
“父亲将你二人送到我身边,却从未想过你二人为我所用。”嫣嫣定定望着更漏,“你二人自始至终,都以我父亲之命为首。”
更楼道:“知道这些对姑娘而言并没有什么用?姑娘只作不知静静等着及笄嫁入镇北王府过荣华富贵的日子,不好吗?”
她看着嫣嫣便想在看不懂事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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