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醉酒
好在那双尖利的虎牙只是咬在他的袖摆上。
望着袖口两处深陷下去的小凹槽,陆遥光对这个女人的印象再次改观。
“香……怎么不香?蹄膀馊了……”宋清洛嘟嘟囔囔,皱皱眉头嫌弃地甩开陆遥光的手。
后者自尊心受损,还没来得及发作,只见她费劲地摸索着从床上爬起来,一副睡眼惺忪睁不开的模样,脸颊绯红,揉揉眼睛缓缓眯开一道缝来。
一阵天旋地转,脑袋晕晕乎乎的,宋清洛甩甩脑袋,好不容易将这股眩晕感甩掉,眼前逐渐浮现出一位轩然霞举的仙人面孔。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周围昏暗的光线更添几分神秘旖旎,酒精的作用下,氛围变得十分暧昧。
宋清洛认不出来他是谁,只觉得十分熟悉。认真思索一番,也没能从一片空白的脑袋里抠出点零星记忆来,只觉得这帅哥越瞧越顺眼,越看越稀罕。
她冲他勾勾手指:“过来。”然后拍拍自己身边的空档:“坐这儿。”
陆遥光从头到尾都充满了疑惑,却还是鬼使神差地照做了。
他缓缓靠近她,又缓缓坐下,保持着三分提防,而剩下的七分,都是对她接下来能捣鼓出什么幺蛾子的好奇。
假借醉酒往他床上爬的女人,上辈子他可见多了。
功利野心包装过的欲望恶心得像一团糜烂的柴肉,那些女人最后的下场都是在无烬海中焚尸烂骨。
他对上宋清洛迷离的目光,想透过这双眼眸,探寻出她所有作为真正的目的。
都说酒后吐真言。他很好奇,平日里忸怩作态欲擒故纵的女人,究竟是真情实意还是另有所图。
温热的触感打断了他的思路,宋清洛捉住他的手,放在掌心把玩。
细腻的指腹一寸一寸划过他的指尖、指缝,在他的掌心打转。
很痒,顺着她的动作泛起一阵酥麻之感,顺着脉络蔓延,遍布全身。
陆遥光不明白这样的身体反应意味着什么,他只想赶紧攥住那只不安分的手,阻止她逗趣般的动作。
可不等他蜷起五指,一股温热又贴上他的手掌,连带着指缝间也填满。
宋清洛扣住他的手,倾身而上,另一手按住他的肩,推倒在床榻上。
活像餍足的猫,仔细欣赏一番捕来的猎物,心满意足地趴在他身上嗅着沁人心脾的香味。
好香,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可就是莫名吸引她,一闻到这味道就满足地要发疯,很想在他的脖颈咬上那么一口。
一定很鲜美吧。
宋清洛忽然又甩甩脑袋,定睛瞧瞧面前的男人,越瞧越熟悉。
伸手摸一摸他的脸蛋,光滑水润触感极佳,末了还忍不住弹了一下。
□□弹弹!
耳边嗡嗡地乱作一团,好像依稀听见了一点声响,晃晃脑袋又消失不见。
宋清洛笃定地将这种现象称为幻觉,所以她一定是在做梦。
好真实的梦,好漂亮的男人。
她盯着被自己欺压在身下的俊男,舔舔嘴唇。
“仙君,长这么漂亮,还穿这么严实躺在我的床上,莫不是想勾|引我?”
陆遥光震惊:“???”
这女人在说什么胡话?他难道不是被她强行推倒的吗?
浓郁的酒气扑鼻而来,陆遥光的目光凝在咫尺距离的面庞上——她面上的绯色一直渲染到耳根,想来醉成这样的人,不说胡话才是怪事,更何况她的酒量那么差。
他及时伸手抵住宋清洛将要压下来的身子,又用冰凉的手掌拍拍她面颊,企图给她片刻清醒,问她:“你可知道我是谁?”
酒劲上头,宋清洛正嫌脸上温度烫人,舍不得这冰爽离自己而去,立刻捉住陆遥光的手贴紧脸颊,晕乎乎地:“你是……男二!你是陆遥光?”
陆遥光眉尖一挑。
看来还没完全醉糊涂,还认得他是谁。
虽然不明白“男二”又是什么胡话。
“不对!不对不对。”宋清洛低头看看,“你怎么爬我的床,还引我坐你身上?”
长得像个正人君子,做出来的事怎么可以这么浪荡!
“所以你肯定不是陆遥光!那小子……爬白黎的床还差不多呢,哈哈哈……”说着说着,宋清洛给自己说乐了,她好像已经看见了故事的结局,陆遥光和白黎幸福快乐喜结连理,五六个又白又胖的娃娃绕着他俩躲猫猫。
陆遥光:“……”
还是醉的不轻,估计从她嘴里也套不出什么话了。他一下子失了大半兴致,也没心思再陪她演下去,索性挣开她的手,将人拨到一边。
小醉鬼醉得没了形,轻轻一搡,自己便一骨碌滚到一旁去。肩膀没轻没重地磕在墙上,含糊不清地“哎唷”一声。
陆遥光暗道不妙,以他对宋清洛的了解,没醉的时候都能吵到他头疼,这一醉,再闹起来恐怕更是无法无天。
定型术都已经在指尖泛起微光,那小醉鬼却意外的不吵不闹,只是悄悄扁扁嘴,窝在墙角揉了揉磕疼的肩膀,嘴里嘀嘀咕咕的。
内心挣扎一阵,陆遥光最终还是没耐住好奇心,凑上去想听听她究竟在念叨什么,谁料他侧首刚靠近她的唇畔,就听见“啵唧”一声。
清脆无比,干净利落,猝不及防,措手不及。
陆遥光僵在原地。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抚上自己的面颊,那儿还残留着浓郁酒香,还有胭脂粉末。
宋清洛咧开嘴冲他笑,指尖戳戳刚才亲过的地方,一本正经道:“仙君,莫要在这等勾栏之处出卖自己了,跟我回家吧,让本姑娘来温暖你。”
刚才还说这儿是她的床,这会儿又成了勾栏之处。
陆遥光无奈摇了摇头,突然发现她方才那话中意思不对。
既然先前她断定他并非陆遥光,那便是已经将他认作了旁人,现在又让他跟她回家……
好你个宋清洛!平日里对他三番五次欲擒故纵扰他心神也就罢了,现在竟还当着他的面撩拨“别的男子”?
他本以为她虽然顽劣但至少还是专情至深,没想到……没想到她竟是个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女人!
喝醉了都不忘将他与白黎撮合到一块儿,莫非她从一开始就在演戏,实则根本没对他动过半分真情?!
亏他还屡次对她心软手下留情!!!
前世魔神一时间胸闷气短,狠狠拍掉面颊上的手,起身欲走。
没走两步,听见身后那只醉鬼小声倒吸着凉气,又不忍回头望过去,思量是不是刚才自己下手太重了。
“好疼哦……”醉鬼被拍醒了一点,定睛瞧清了他的样貌,坐起来靠着墙,揉揉泛红的手背,小声嘟囔,“原来是你啊,怪不得打人这么疼,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难怪最后娶不到老婆。”
陆遥光讽刺道:“你倒是很会为我操心。”表里不一的坏女人。
宋清洛当他在夸赞自己,骄傲地抬抬下巴向他讨赏似的:“那当然啦。”话说一半,突然又觉得不对,翻身下床把人往外面赶:“你怎么在我屋里?出去出去,男女授受不亲!快去找你的白黎去。”
陆遥光被她一路搡到门口,撑住门框转过身来,打了宋清洛一个措手不及。一时间失去重心,为了避免撞到他身上,只得迅速往旁边趔开,双腿发软又使不上力气,顺着惯性重重砸向门框。
脑子比身体反应的快,还没感受到疼痛,狰狞的表情已经先一步到位了。
好奇怪,怎么不疼?
缓缓睁开眼,才发现灵息流转萦绕在她周身,及时阻止了她与门框相撞。
“这是我的寝殿。”
陆遥光的语气并不友善,他现在一听到那个带有色彩的二字人名就一个头两个大。
宋清洛会意,拉开门往外走:“不好意思……我走,我走。”
半只脚迈出门槛,一只手攥住她后劲又给提了回来,大门砰的一声阖上。
“走去哪?尉迟晏正和白黎在你的寝殿里卿卿我我,你要回去加入他们吗?”陆遥光低沉的嗓音伏在她耳畔,闷闷地,像是憋了一肚子气。
更让他生气的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气。
重生以来,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思绪混乱过,这令他恼怒,也令他不安。
恩师惨死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他对此仍旧一无所知,时间本就紧迫,而他刚才却还在与天墟境那二人共桌对饮……
究竟是什么打乱了一切的节奏?
视线落在醉醺醺的宋清洛身上,凛冽而狠厉。
她下了什么迷魂药,才让他这个前世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三番五次手下留情?
他终于理清了思绪,冷静下来。
难怪恩师死前要封印他的情道,生出如此多的杂念来,此道实属祸患。
成大事者必先斩断情丝。
干脆今日就将她灭口,永远封上这张嘴,再顺手宰了那两只羔羊,反正他们早晚都得死在他手上。至于师尊的死因,绑来那些神官一个个逼问也能查得清。
幽冥火蹿起,突突爆出火星,一阵噼啪作响,足以说明它的主人此刻有多狠心。
宋清洛不懂,也不知道自己将要命丧黄泉,只觉得脑袋有点晕,眼前有点亮。
这光亮刺得她睁不开眼,噼啪作响的火星子更是逼得她双眼眯成一条缝,好不容易瞧清楚那光焰,脸上的神情依旧木木的。
大脑来不及运转,她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这……”
陆遥光冷笑一声,心道她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她忽然笑开,虎牙映着幽光,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你这灯哪来的?还挺好看的。”
说完,她打了个酒嗝,一时气短,皱着眉头努力拍着自己的胸脯。
陆遥光再三忍耐,告诫自己不要多言,动手就好,却还是在她伸手想要触碰那盏“明灯”之时熄灭了火焰。
“你到底是喝得醉了认不真切,还是根本不怕我?”
“你?…你是谁?”
“…陆遥光。”
“哦…他呀。”宋清洛放松地靠在门扉上,脑袋实在是晕乎,索性闭上眼继续说,“怕他做什么?虽然最后入了魔,可他本性一点都不坏,我当时看的时候就可心疼他了,又美又强又惨……所以我才想要拉他一把,让他享享常人之福……嗝…就是进展不太顺利,他怎么还不开窍啊……”
……心疼他。
陆遥光静静盯着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她面上的笑意始终没有淡去,只是最后微微紧紧眉头。
她真诚得让他找不出一丝破绽。
难道有人连喝醉了酒,也能将逢场作戏演得如此天衣无缝吗?
陆遥光没有答案,但他不想动手了。
刚才是他一时冲动了,杀戮并不急于一时,再缓缓吧。
他抬掌从宋清洛面前拂过,细碎如星点的灵息使她暂时睡了过去,瞬间软在他身上。
将人安置在床榻上掖好被褥后,他才起身离开。
却又听见她呢喃呓语。
“陆遥光…你一定要好好的…”
魔神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好好的…和白黎抱七八个大胖小子…”
“……”魔神愤愤然加快脚步,重重地推开大门。
轻轻地合上。
作者有话要说:某只魔神真没出息啊(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