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燕安宁本是康平城的巡官,城里总有女娘与孕妇被拐,燕安宁奉命探查此案,任芊柳是突然出现在城中的,来历成迷,燕安宁自然要派人盯梢。
却没想任芊柳第二天就被人拐走,所幸燕安宁的人一直盯着,燕安宁便顺势找到林家的别院。
只可惜他赶到时已经迟了,只能看到那附近尽是焦土与连人形都看不出来的尸体,浑身是血的任芊柳抱着孩子,身上散发着浓浓的孤寂与寥落。
燕安宁回想起任芊柳身上浓郁的几乎化作实体的悲戚与愤怒,似乎要将世间一切恶事撕碎的凶戾,“你当时的选择没有错。”燕安宁十分认真的道。
“可你的家人、父母亲朋,终究都死在了那场灾难里。”任芊柳有些苦涩,她哪里知道宋明疯,大肃皇帝更疯,就因为死了爱人,他竟然要整个城为他陪葬。
可最先抛弃宋明的不正是他吗?!
“那场灾难是公西裕造成的,怎么能怪到你身上?”燕安宁断然道:“你不要总是胡思乱想。”
“我知道,我知道。”任芊柳忍不住笑笑,只是那笑容总有些苦涩:“我们一定要报仇。”
“当然。”燕安宁神色也少见的冷了冷:“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我们下一步去哪?”任芊柳问,她是外来人,这种事还是要听听这些土著的。
“我想去越国。”燕安宁道。
“越国?”
“越国在最北边,气候严寒,但土壤肥沃,越皇重视军备发展,你猜,他发展军备是为了什么?”
“你想从军?”
燕安宁点点头。
“是啊,仅凭我们三个,想要复仇太难了。”
“是条好路子。”
“也是唯一的路。”燕安宁叹了口气,别看国家遍布,有进取心能打得过大肃的,算来算去也就那两三家。
周围的气氛又陷入寂静中。
“好啦,去休息吧。”最终是任芊柳选择打破这寂静:“怀崇都快栽火堆里去了。”
燕安宁顺着任芊柳的目光看去,可不是,早已疲惫不堪的宁怀崇早就在打瞌睡了,头也越来越低,眼看着就要栽进篝火堆里了。
“难为他了,这么个身子还要陪我们走这么远的路。”燕安宁拉着宁怀崇的领子,无奈的笑了笑:“前面有个城,我们进去好好歇一歇。”
任芊柳点点头。
“那我们先去休息,后半夜我来替你。”
“好。”
看着燕安宁把宁怀崇拖进帐篷,直到外面只剩她一人之后,任芊柳终究还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
第二天,一行三人下了山。
“这地方不错。”燕安宁以前也帮着家里巡视过族田,知道土壤的好坏,看着这肥沃的黑土地,有些乐观地道:“这里人估计过得还行。”
宁怀崇却不抱希望:“土壤肥沃就能过得好了?除了天灾还有人祸呢。这世上能有几个像池县令那样的好官?”
“你也承认池县令是好官啦?”燕安宁善识人,很多人他一眼看过去就能知道那人的真实性格与为人,当时燕安宁就说池县令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燕安宁心怀赤诚,对人对物都充满善意,在亲眼见到一个人之前,他从不预设对方的善恶与立场,在他眼里,世上总是好人多的。
而宁怀崇不知是不是因为早年遭遇,除了燕安宁之外他不相信任何官员——那些国家蛀虫没一个好东西!
也是后来池县令确实花了大功夫来安排流民,宁怀崇才不再说什么。只是依旧嘴硬,不肯承认池县令人好。
没成想,倒是在这里听到宁怀崇夸池县令了,虽然是把他当对照组来用。
“那我们打个赌?”燕安宁想了想道。
“赌什么?”宁怀崇问。
“赌这里的人生活好坏。”
“你这不公平。”宁怀崇不满:“这里土地肥沃,只要官员稍微松松手,这里的百姓就能过下去。”
“可这不能说明此地的官员是好官。”
倒也没错……燕安宁沉思,就听见任芊柳的声音:“不用赌了,怀崇赢了。”
两个男人一齐愣了,连忙走到任芊柳身旁,就看见……明明是肥沃的土壤,适宜的气候,收获的时节,却有大片大片的土地被抛荒,什么也没种下。
两个男人齐齐被噎了一下。哪怕是宁怀崇,心里最大的猜想也不过是官员贪污腐败,百姓吊着口气勉强活着而已。
可这么大面积的抛荒这种事,是三个人都无法想象的。
“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燕安宁脸色微沉。
“前面有个村子,进去看看吧,许能知道缘由。”任芊柳指着前面的村子,看起来规模倒是挺大,之前也肯定有不少人住在这里。
等到走进村子,不止是外头的田地被抛荒,村子里的屋子也又破又旧,很多房子很久没人住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还有人住的,只有两个老人家,看到三人就仿佛看到什么恶人一般,明明头发稀疏花白,满脸老年斑和皱纹,背佝偻着挺不直了,还是拎着扁担,要追打三人。
连宁怀崇都能轻松避开。
那老人家一边追着三人打一边骂:“我女儿没了,孙女也被你们丢下河去了,你们还想抓我孙子去死?!我们也不活了,大家一起死吧!”
“老人家,老人家,我们初临贵地,您之前遇到什么,与我们无关啊。”
宁怀崇也不知道这两个老人哪来那么长的气,追了许久也不肯停,任芊柳和燕安宁躲着轻松,他不行啊,被追了两圈就气喘吁吁的了。
那老人听了迟疑了一瞬,见三人确实没见过,犹豫着放下了扁担。
“你们,真不是娶亲官啊?”
三人面面相觑,什么娶亲官?
一看自己打错了人,两位老人实在不好意思,连忙请三人进来坐。
“老人家不必客气。”燕安宁扶着老人坐下,跑了这么久的路,这老胳膊老腿的,怕是累坏了:“能和我们说说娶亲官是什么官吗?”莫不是官媒?
老丈坐在凳子上唉声叹气:“我们这啊,靠近繁河,所以不缺水,种下的庄稼收成也高。”
三人一齐点点头,听老丈讲古:“只是这河神……哎,每年都要娶一个新娘,还要一对金童玉女作陪……否则便要兴风作浪,发大水淹了这繁城。”
“年年都要交一大笔办喜事的钱,交不出……就要拉你家女儿去嫁给河神……”
“可怜我女儿、孙女都被选中了新娘,如今他们还要拉我孙子去作金童,那可是我家唯一的根了啊,孙子要没了,我们也不活了!”
“怎么能这样!”任芊柳震怒,这不就是小时候读的课文里说的“河伯娶妻”?!没想到穿过来,以前只是纸面上的故事,如今都成了真。
“年年都来这么一回,许多人都带着孩子、女儿逃了。”老太太给几人舀了几碗水,坐在老丈身边跟着抹眼泪。
“您二位为何不逃?”燕安宁问道。
老丈叹了口气:“我们都这么大岁数了,能逃去哪?”
听得三人心里沉甸甸的。
连水也不想喝了,三人起身告辞。
一路上三个人心里都坠得慌,任芊柳无处发泄,恨恨的踹着周围的石子发泄,走一路,便踹一路。
一脚踹到一棵大树上,把指甲给踹掀了。
嘶——其他两个人看的脚都疼,偏偏任芊柳面不改色,直接伸手把指甲盖给拽了。
再把那掉的一点体质点回去,指甲盖就又长好了。
“别生气了,你没看那两个老人吗?”燕安宁看任芊柳还想踹东西出气,连忙拦住了。
任芊柳微微一愣:“没看,怎么了?”因为属性栏里有每个人的生平,所以任芊柳看人也很“准”,不过这个准和燕安宁那天生的本事不一样,需要打开属性栏才能看到。
“怪不得。”燕安宁说:“那位老丈,在说到自己的女儿和孙女的时候,语气态度和对孙子不一样。”
这又如何?也许年岁已久,也许他觉得没保住女儿和孙女心怀愧疚。
“新娘,是有聘礼的。”燕安宁说:“哪怕是给河神娶妻,流程总不会变。”
任芊柳脸色微变,就算重男轻女,可把女儿推出去送死换钱粮还是不同的。
“我要去看看。”任芊柳扭头就想回去,却被燕安宁劝住:“别去了。你去了又有何用?他们卖了自己的儿女,你有什么资格管?”
任芊柳咬了咬下嘴唇,有些泄气,心里不得不承认,燕安宁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
“走吧,进城。”任芊柳再次转身。
燕安宁和宁怀崇互相看了一眼,他们也很看不上拿家中女儿的性命换富贵的人家,可这种事,说出去会被人议论父母不慈,可它不违法啊!
任芊柳更生气了:“这破规矩,早晚有一天我要废了它!”
这千百年的规矩,哪那么容易废……二人只当任芊柳是在说气话,三人一起进了繁城。
三人在池县令那里混了三张户籍,此时依次拿出来递给城门官检查,然后又交了进城税,便进了城。
城里张灯结彩,一片喜庆气息,不过路人形色匆匆,并没有一丝喜气。
就算不选中他们家的儿女去陪河伯,可每年都要交一笔银子为河伯办喜事,平白多了这么一笔税,能有喜气才怪。
三人去了客栈,燕安宁租了一间院子,宁怀崇刚进房间就累的呼呼大睡,任芊柳找店家要了些菜粥和牛乳,喂饱了阿福之后,就把她丢给了燕安宁。
“我也去。”燕安宁又把孩子丢给宁怀崇。
作者有话要说:灵感来自《西门豹治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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