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好大的鱼
姐妹俩紧赶慢赶,到家时小青跟公子还是被白娘子棒打鸳鸯散了,小青哭的死去活来。
江海潮愤愤不平:“白娘子真是的,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跟许仙呢。”
她可看得清清楚楚,白娘子是蛇变的,第一集就蜕皮了,跟小青一个样。
话虽然这样说,电视放第二集时,她也没舍得挪屁股。反正爸妈走了,没人管他们看电视。
等“西湖美景三月天嘞”响起,她才恋恋不舍地站起来:“烧饭了。”
江海音跟着她姐出房间门:“早上烫饭没吃完,还有粽子。”
“那就再炒两个菜吧,省得晚上烧了。”江海潮翻菜篮,准备掐了蕹菜的老梗和叶子,剩下嫩茎直接切碎放辣椒炒。
省事。
要是妈妈看到肯定要骂死她,骨头懒得生蛆啊,蕹菜不撕开了怎么吃?
嘿嘿,爸妈不在,现在是她当家做主。
江海音在边上出主意:“再烧个茄子吧,茄子放酱烧,好吃。”
她又瞧见往屋檐下爸爸早上下田穿的黑胶鞋,鞋底和鞋帮都沾满了泥,一并待到塘边洗。
姐妹俩一人占据一条踏板,江海潮刷鞋,海音洗菜,省得脏水污了菜。
海音“啊”了声:“姐,咱家洋柿子都红了?怎么还有一个?”
茄子不用择,她直接拎菜篮出来,这会儿一根根拿出来洗菜看到里面有颗红彤彤的西红柿。
沾了水,亮晶晶的,叫头顶上的太阳一照,简直可以用语文课上新教的一个词——璀璨来形容。
可璀璨向来是说水晶和钻石的。
江海潮一时愣神,停了足有两秒钟才开口:“就一个,妈没带走。”
爸妈只带走了黄瓜,地里结的丁丁挂挂的黄瓜。
江海音“哦”了声,忽然间大喊:“姐姐姐,鱼!”
说着手往前一伸,菜篮再从水里拎出来,里面赫然是条翻白肚皮的鱼。
死了,动都不动。
江海音低头闻了下,很肯定:“没臭。”
江海潮紧张地东张西望,环视一圈确定周围没人,当机立断:“走,我们回家。”
承包这块池塘的人家特别小气,别说鱼了,就是有人来摸螺蛳河歪歪钓虾儿,他家老太都要出来骂,说偷了她家的鱼。
其实村里哪块塘哪条沟,人家承包的都不管螺蛳虾儿,又不是鱼。
江海潮不想跟人吵,妈妈临走前说了让她别跟人吵架,省得吃亏。
万一老太看到死鱼,说是她们弄死的,又要扯皮半天。大太阳底下,她才懒得受这种洋罪呢。
姐妹俩一路小跑往家奔,迎头撞上从田里回家烧饭的春英嬢嬢,她笑着问:“跑什么啊,又不上学。”
还放农忙假呢。
江海潮匆匆丢下句:“自来水没关,怕水漫出缸。”
等跑回家,顺手带上院子门,姐妹俩才敢大口喘气。
江海音仔细看鱼,惊喜地低喊:“没烂,肚子都没破。”
负责看家的江海军听到动静跑进院子,激动地喊:“姐,你买鱼了?我最喜欢吃鱼了!”
江海潮一把捂住他的嘴:“闭嘴,捡的,死鱼。”
江海军还是兴高采烈,死鱼怎么了,死鱼也是肉啊。
他还是端午节时吃的鱼呢,爸爸烧的,特别好吃。他跟姐姐埋头吃,等抬起头才发现盘子里只剩下鱼头鱼刺和鱼汤了。
妈妈把鱼眼睛挖给他,吃了剩下的鱼头,爸爸用鱼汤淘了饭,全都笑呵呵的。
大姐却偷偷跟二姐和他说,不应该的,下次要留一半的鱼给爸爸妈妈。
江海潮翻看鱼鳃,断定这鱼刚死不久,鱼鳃还没发灰呢。
于是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死鱼不腌了晒干再吃,而是直接像爸爸做鲜鱼一样红烧。
海音和海军齐齐举双手赞成。开玩笑,腌了再晒,等猴年马月才能吃上鱼啊。
不过海音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放腌菜烧吧,鱼汤里的腌菜也好吃。”
端午节那条大鱼,他们一顿就吃完了。
江海潮摇头:“只有泡萝卜了,没腌菜。”
正好家里酱油瓶也见了底,腌菜烧鱼还要放酱油,泡萝卜可不用,加点辣椒就很好吃。
海音去柴房拿了新收的麦秸秆烧锅,江海潮三下五除二收拾干净鱼,嘿,得亏他们家打了井,多方便,然后热锅,待锅里冒出青烟下鱼,锅里立刻发出滋滋的轻响。
海军也不嫌灶房热了,在旁边团团转,一个劲儿地问:“姐,什么时候好?”
被大姐怼了句“你要吃生鱼吗?”,他又讨好地给自己找事干:“姐,我切泡萝卜吧。”
江海潮瞪他:“切断你的手!”
她连海音都不敢让她拿刀,家里切菜叶喂鸡全是她的活。
海军被瞪了不敢吱声,只能灰溜溜地缩在灶膛边上,给二姐帮忙拿麦秸秆打草把子好烧锅。
江海潮白了他一眼,等泡萝卜鱼汤一起锅,她盛了一小碗,招呼弟弟:“吃吧,看看咸不咸。”
泡萝卜是咸的,鱼汤她都没敢怎么放盐。
海军咕噜噜就喝下肚,砸吧嘴巴回味:“好喝,一点也不咸。”
待鱼汤上桌,江海潮才懊恼:“烫饭跟粽子都没蒸,刚才烧鱼汤时应该蒸一下的。”
海音和海军已经迫不及待地洗手拿筷子上桌,异口同声地表态:“不冷,姐,直接吃吧。”
海军还强调了句:“鱼汤是烫的。”
海音分了剩下的三个粽子,江海潮剥开咬了口:“咦,怎么还是肉馅的?”
海音跟着点头:“我这也是肉馅的。”
姐妹俩集体看弟弟,忙着吃鱼的江海军赶紧剥开粽叶,大大地咬了口,含混不清道:“肉馅的。”
今天太幸福了,又吃鱼又吃肉。
江海潮问妹妹:“端午节妈妈包了多少肉粽子?”
海音想了想,十分肯定:“十三个。”
她记性好,绝对不会记错。腊肉是她帮妈妈从梅干菜缸里拿出来的,砧板和菜刀也是她拿的。
然后她跟掰着手指头算,过节时吃了五个,爸妈下田各吃了一个,剩下的六只肉粽,他们早上三个,中午着是最后的三个。
爸妈临走前带的四个粽子,全是白米粽。
海军还在上幼儿园呢,听不懂姐姐在说什么。海音则不安道:“妈没带糖走,怎么吃啊。”
吃白米粽要沾白糖,不然干巴巴的下不了嘴,她就吃不下。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凝滞起来。
海军不敢吃了,小声道:“我们少吃点,留一半鱼肉给爸爸妈妈吧。”
江海潮吸溜了下鼻子,催促弟弟:“吃你的吧,等爸妈回来鱼早就坏了。”她下定决心,“下次再有死鱼,我们不烧了,腌了晒鱼干留给爸妈。”
泡萝卜鱼汤真好吃,又酸又鲜又辣,特别下饭。
要是爸妈吃过中午饭再走就好了。
傍晚江海潮带弟弟妹妹去自家菜地抬水浇菜。海军力气小,负责站在菜地从桶里舀水浇菜,江海潮跟海音去五十米外的池塘担水抬到菜地。
隔壁修远大大(注:方言,伯伯)挑着担子去自家菜地浇菜,看他们分工合作,笑道:“你们姐弟仨还弄个流水线啊。”
三姐弟冲他嘿嘿笑,江海潮拎着空桶喊妹妹:“走,我们快点。”
她用尿勺从塘里舀水,手一翻,看到水花生丛里飘着白色。她以为是塑料袋,结果水流过来,居然是条死鱼。
看来天真热了,鱼都翻白肚皮了。
江海音激动地拼命扒拉,愣是把死鱼够到了面前。
看清楚鱼的样子,姐妹俩才算明白为啥这鱼漂在塘里没人捞。死了有些时候了,鱼眼睛看着都不对,比中午那条差远了。
但她俩不嫌弃,反正腌好晒成鱼干也吃不出来多大差别。
江海潮又伸长尿勺往水花生丛里探,哎哟,竟然还有条,看着比这条还大。
因为它分量足,尿勺带动的那点儿水流压根捎不动它。大鱼在水里转了个旋儿,死活没流过来。
海音急了,跑到塘边捡了树枝,脚踩着蘸水长的大杨柳树根,用树枝往前拍水。姐妹俩一个在前面引水流,一个在后面撵,白肚皮鱼跟鸭子似的,摇摇晃晃地往踏板的方向来。
江海潮激动得够呛,尿勺伸的更起劲了,结果不知道是塘里水草打了绊还是用力的方向不对,大鱼居然停在水面上不动了。
江海音不得不伸长胳膊,更加用力地拍打水面。
旁边修远大大过来挑水浇菜,看姐妹俩忙碌的样子,哈哈大笑:“晚上又能给你们加道菜了。”
这个池塘的承包户不夹生(注:方言,难说话,不好相处的意思),从来不管死鱼,姐妹俩毫无顾忌,赶鱼赶的更起劲了。
大鱼被激荡的水花逼得吃不消,再度摇摇摆摆地朝江海潮漂去。
嘿!真是条大鱼,都有江海潮胳膊长了,而且是青鱼,最适合腌咸鱼。
她扒开鱼鳃,又看鱼眼睛跟鱼肚子,还好,死的时间不算太长,能吃。
江海音一边往岸上走,一边急着问:“姐,鱼还行啊?——哎哟——”
江海潮吓得赶紧奔过去,一把拉住妹妹的胳膊。
谢天谢地,海音的脚卡在树洞里,没滑下水去。
江海音也脸色惨白,捂着胸口拔脚,结果脚出来了,鞋子卡住了,再拔出来,糟糕,靠近鞋跟的鞋帮断了。
她瞬间带上了哭腔:“姐,怎么办啊,鞋坏了。”
江海潮同样傻眼,为了条死鱼坏了鞋,可真亏。
她咬咬牙,安慰妹妹:“没事,回家我拿502胶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