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油爆虾
中午吃饭,家婆奶奶都快把嗓子喊破了,海军才带着超超往家跑。两人在外面哪里是拍洋火皮,完全满地十八滚,要么就是在灰堆里拍的,反正跑回家的就是两只泥猴。
这还吃什么饭啊,赶紧先洗出人样子。
家公爷爷一早就打了两大桶水放在院子里晒,到中午水温也能洗澡了。家婆奶奶一边骂一边打水,杨超泡在澡盆里还跟江海军保证:“军军哥哥,我们下午肯定能赢回来。”
气得家婆奶奶一人狠狠给了一下子:“赢个鬼,输的脱裤子才高兴。”
他俩瞬间蔫吧了,上饭桌老老实实吃饭,连碗都不敢不扶,生怕挨鞭子。
三个姐姐也闷头吃饭,大气不敢喘一声。家公爷爷以前上过私塾,非常讲规矩,吃饭根本不许人讲话。
吃过饭,三姐妹洗完碗,又在锅里焖了一锅水。这样等傍晚水温就能洗澡了。
江妈妈不让女儿用晒烫的水洗澡,说对小妹头不好,容易长痱子。家公爷爷说她胡说八道,但也不管她。
三人忙罢回房铺凉席睡午觉,江海潮看杨桃设闹钟还奇怪:“你还真非要三天赶完作业啊?睡到自然醒不好吗?”
反正现在也卖不了菜,写完作业还能干什么呢?
想想都要叹气。
杨桃偷偷看了眼房门口,小声道:“等爷爷奶奶去田里,我们去钓虾儿。我跟虞凯说好了,他带我们钓虾儿。”
虞凯和杨桃一个班,算家婆奶奶娘家那头的亲戚。他家承包了村里的大沟,他还会抓鱼呢。
江海潮和江海音都兴奋了,别看她们捞过塘里的死鱼,事实他们家大人都不许小孩靠近水边,从来不带他们抓鱼摸虾。
有这事吊着,姐妹三人午睡都不踏实,几乎是大人一出院子门,她们就立刻爬起来,站在楼上窗户边看人走远了,赶紧冲下楼。
两个弟弟同样身在曹营心在汉,跟在她们身后冲出门,一人手里抓着块瓜,又去拍洋火皮了。
三人跑到约好的村口,虞凯已经等得不耐烦,看到人就埋怨:“你们慢死了,有这功夫,我钓一碗虾儿了。”
杨桃翻白眼:“不来了吗?快快快,赶紧带我们过去。”
虞凯也翻白眼:“急什么,先抓田鸡蛙(方言:青蛙),不然给虾儿吃什么。”
杨桃埋汰他:“那你刚才干站着不能先抓好田鸡蛙啊。”
“我不是怕你们找不到我人嚒。”
江海音在旁边插嘴:“老师说了青蛙是益虫,不能吃青蛙。”
虞凯嗤笑:“听你们陶老师的,田鸡烧黄鳝,她最喜欢吃了。”
陶老师就是他们这个村的,她家隔一段时间就过来买黄鳝。
江海潮帮妹妹撑腰:“别逮田鸡蛙了,田里好多大人,看到了告诉我家公爷爷跟家婆奶奶麻烦死。”
杨桃也附和:“就是,挖蚯蚓吧,这个快,好挖。”
3:1,虞凯阴阳怪气:“好男不跟女斗,就你们女的用蚯蚓钓虾儿。”
杨桃又要翻白眼,江海潮拉住她,小声道:“别理他,到时候我们钓的比他多。”
虾儿不是河虾,而是海虾,也就是小龙虾。以前这玩意儿没人吃,一股土腥味。这两年才有人要,因为端午要上“五红”,海虾烧熟了红彤彤的,刚好算一样。
虞凯带她们去了大沟不远处的一个小水沟边,周围长了不少芦苇和毛竹,还有好几棵柳树,眼下树影婆娑,坐在树荫底下小风一吹,还挺凉快。
虞凯嫌弃归嫌弃,倒不藏私,带她们钓虾儿将经验倾囊相授:“就在树底下钓,虾儿也怕热,躲阴凉呢。”
水沟里海虾不少,他们现折了芦苇杆系上缝衣线,尾巴上扎一只切成两段的蚯蚓丢下水,没会儿虾儿追着咬蚯蚓,把线崩得笔直。
“快快快。”虞凯比她们还急,一个劲儿催促,“拎起来,吃光了就跑了。”
江海潮赶紧提起芦苇杆,果然钓上来一只手掌心长的海虾,块头不小。
开门红啊。
其他人跟着兴奋,虾儿一只接着一只。中途虞凯还跑去他爸守大沟的草房拎了篓子过来,先拿出来的盆不够装了。
等到两只篓子都塞满时,虞凯还意犹未尽:“我爸讲的没错,推牌九的刚学会手气最旺。你们不会钓虾儿,所以虾儿才不怕你们。”
他今天都没钓过她们。
杨桃逮着机会埋汰:“是你不会钓才对。”
旁边有大人扛着锄头经过,笑着伸头看了眼:“哟,你们钓了不少啊,晚上可以加个下酒菜了。”
江海潮唬了一跳,赶紧抬头看天。妈呀,太阳都掉到山背后了,家公爷爷跟家婆奶奶怕是已经回家了。
江海音和杨桃也反应过来,慌忙拎起篓子就跑。
虞凯在后面追:“哎哎哎,你们不能都拿走啊,好歹给我留一只,我家的竹篓。”
杨桃直接把竹篓放在路边,脚步不停:“你自己拿吧。”
她们一路冲回家,心慌慌地在院子门口听动静。谢天谢地,里面没声音。家公爷爷和家婆奶奶应该还在田里忙。
杨桃“哎哟”了声醒过神:“刚才我们应该去自留地弄点菜的。”
中午菜几乎都吃光了。
江海音出主意:“篮子里还剩了根黄瓜,再拌个黄瓜吧,泡饭吃。”
杨桃不满意:“太少了,我去摘点豇豆炒。”
江海潮拽住她:“海虾,我们烧海虾好了。”
但她们三人谁都没做过海虾。
杨桃不肯定:“跟炖螺蛳一样放酱油在饭锅里蒸吧。”
江海音反对:“中午饭都够明儿早上烧烫饭,不能再煮饭。”
江海潮是大姐,一锤定音:“油爆虾,我在《少年报》上看过油爆虾,我们就烧油爆虾。”
其实班里订的报纸只提了“油爆虾”这三个字,根本没写油爆虾怎么做。好在江海潮围观过她妈炸油豆腐,干脆依葫芦画瓢,在锅里倒了好多油,等油烧烫了放收拾干净的虾子下锅。
妈呀,油锅瞬间起炸,吓得江海潮一蹦三丈远。
负责烧火的江海音在灶膛后面喊:“姐,炸多久啊。”
江海潮头都不敢伸,含糊道:“炸到虾子漂起来。”
她看她妈炸豆腐果就这样。
可油锅里的虾子炸了好久也不见往上漂。
杨桃怀疑:“不对吧,我看我妈炸藕圆也没漂,豆腐果是变了颜色就好。”
江海潮拿脸盆竖起来挡脸伸头过去看,死活看不出来翻滚的油锅里虾儿到底有没有变色。
杨桃又出主意:“用笊篱捞起来看。”
江海潮刚动手,滚油溅到她手背上,烫的她大叫:“你光动嘴,你怎么不自己捞。”
杨桃嘿嘿笑,赶紧打井水给她泡手。
江海音停了灶膛火,犹犹豫豫道:“我感觉差不多了。”
等油锅不再翻滚,她们再看,捞出来的已经红彤彤一片,三人又剥了只虾壳尝,杨桃觉得熟了,海音认为差点火候。最后还是江海潮拍板:“都捞起来,再加酱油烩。我妈烧爆鱼都这样烧的。”
杨桃立刻懊恼:“那我们应该裹面糊糊的,炸鱼就要裹面糊糊。”
现在也不能重新来过,只能亡羊补牢烩油爆虾了。
江海潮记得烧鱼时要滴酒,但家里没酒只好放弃,生姜也找不到,只有几个蒜头,叫她们拍碎了全都放进去,最后杨桃嫌没味道,又坚持加了朝天椒。
等到天发灰,两个弟弟都跑回家拿水冲出人形了,家公爷爷和家婆奶奶才回家,两人手上都捧着荷叶,不知道里面包了什么。
家婆奶奶一进院子门就抽鼻子:“烧了什么,这么大的油味。”
江海潮立刻献宝一样端出油爆虾:“是虾儿,我们钓了好多。”
家婆奶奶火冒三丈:“哪个让你们去钓虾儿的?淹不死你们!”
家公爷爷也拿出了鞭子:“就少了你们一口吃的?被水猴子拽下去要你们死。”
三姐妹吓得够呛,赶紧强调:“没没没,就是水坑,虞凯走下去,水都不过他的腰。”
家婆奶奶虎着脸:“那也不准,一头栽进去,水坑也能淹死人。”
她丢下荷叶包:“拿桶来,放点水,把螺蛳倒进去,滴两滴香油吐脏。”
杨桃赶紧去拿塑料桶,滴香油时小声嘀咕:“那你们还摸螺蛳,水猴子还挑人啊。”
家婆奶奶进灶房看见油壶又变色:“怎么就这点油了?你们打翻油壶了?”
“没没没。”江海潮矢口否认,“我们烧了油爆虾,熟油都装碗里了,没浪费。”
家婆奶奶怒气更甚:“就会糟蹋东西,还炸虾儿,那油还能烧菜啊,真是不惜好。”
等看清楚桌上一大海碗的油爆虾,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烧这么多,吃不完等馊了高兴?这东西猪都不吃。”
三姐妹吓得瑟瑟发抖,吱都不敢吱一声。
幸亏白光一闪,轰隆一声,天瞬间黑透。要下雨了,家婆奶奶也顾不上再骂她们,赶紧收东西进屋。
江海军突然高兴地喊:“不馊,下雨天凉快,虾子馊不掉。”
家婆奶奶又好气又好笑:“你当是下雪呢,还凉快,一会儿雨就停了。”
可这回家婆奶奶猜错了,雨没停,一直下到第二天都没停。
吃过早饭,江海潮她们顶着压力看完《新白娘子传奇》,外面还在下雨。
她们只好拿出暑假作业老实写字。
两个弟弟不能冒雨出去玩又不用写作业,净在旁边瞎捣乱。江海军在家还挺乖的,现在大概是觉得有靠山了,也原形毕露。最后俩小子被姐姐们联手揍的哇哇叫,这才天下太平。
家婆奶奶完全没当靠山的意思,一点也没护着小的,反而埋汰他们:“活该,非得皮痒痒。”
杨桃叹气:“今天钓不了虾儿了。”
昨晚她们被勒令干掉一大海碗的海虾,刚开始觉得味道实在不咋地,后来江海潮突发奇想,像吃饺子那样蘸醋吃,感觉居然不赖。再加了辣椒酱和炸虾儿的香油和在一起当蘸料,更好吃了。
就连家婆奶奶吃到后面都没再吭声。
她们原本还想再接再厉的,蚊子再小也是肉,虾儿尾巴全是肉啊。
结果雨连下三天都不见停,家公爷爷还特地跑田里去放了水,怕秧苗都被泡坏了。
海军跟超超兴奋地从外面冲进院子:“姐,鱼,外面有大鱼。”
家公爷爷穿好蓑衣拿着斗笠往外走,呵斥道:“赶紧回家,别在外面跑。”
“不下了。”超超辩解,“雨都停了,爷爷,外面有大鱼。”
原来不知是雨下得太狠,鱼塘漫了还是鱼喘不过气跳上了岸,居然游到了院子外的小水坑里。
鱼是青鱼,还不小,加上酸豇豆能烧一大碗了。
姐弟五人一扫不能出门的阴霾,个个吃的眼睛放光,连锅巴都泡鱼汤当零嘴吃了。
家公爷爷的脸色却比天都阴,一直皱眉毛:“再这么下下去要不好了。”
杨桃不明所以,嘿嘿直乐:“把鱼全都下出来才好。”
虾儿蘸料虽然好吃,但怎么可能比得过鱼肉。
家公爷爷狠狠瞪她一眼,吓得她立刻躲到了江海潮背后,等人走了才嘀咕:“下雨不用浇菜啊,不是省了他的事吗。”
海音猜测:“鱼都跑了,虞凯他爸爸要急死了,他家承包大沟啊。”
杨桃跟着犯了一回愁,不过大沟不是她家承包的,所以忧愁也就是忧愁一会儿,反正跟他们关系不大。
结果她想的挺好,事到临头还是有关系。
雨下了一个礼拜时,村里的大喇叭响了,大队书记一家家的进门喊人。
要挑圩了,雨太大,圩埂扛不住,得加固。
一家起码出两个劳动力,舅舅舅母不在,家公爷爷家婆奶奶全都得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_^,我们现在吃的小龙虾应该已经经过选种了。当时的小龙虾土腥味比较重,肉柴,所以没什么人吃。后来小龙虾爆红,我妈还特别奇怪,这东西怎么就稀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