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新婚第二日是新妇给长辈敬茶的日子。
江恪性子冷厉又一向不喜欢为丫鬟仆人围绕,因而府中并没有像其他官员府邸那样有随处可见的伺候的人。
房间里,巧玉娴熟地给裴晚挽了一个妇人发髻,因昨晚的事,小脸一直在绷着。
裴晚的心情倒是还可以,巧玉皱眉道:“小姐!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她跺了跺脚,气呼呼的。
裴晚转过身拉着她的手,笑着道:“好啦,别生气了,将军的名头咱们也听说过,可能他真的公务繁忙。”
“可是....”
巧玉还是很生气,即便是再忙,新婚夜独留新娘子过夜是对妻子最大的不尊敬,这府上的人肯定会看轻小姐的。
摸了摸婢女气鼓鼓的脸,裴晚道:“好了别生气了,咱们该出去了。”
江恪站在院子里已经很长时间了,他每天天没亮就起床练武,然后吃过早膳就去校场,今天早上也是如此,只是当他见到空空荡荡的餐桌时,才猛然想起自己昨日成婚了。
身边的随从刘植适时地提醒他今日需要和夫人给长辈敬茶,江恪这才来到裴晚的院子里。
看着紧闭的房门,江恪这才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眉头皱了起来,想着待会可能会看到一张哭哭啼啼的脸,眉宇间的寒气变得更浓了。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江恪转过身去,一张足以倾城的脸出现在眼前,裴晚着一身粉色芙蓉花织锦长裙,齐胸的款式,露出修长的脖颈和雪白的肌肤,水色的腰带系在不盈一握的腰间,更加凸显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和纤长的四肢。
她生了一张极美的鹅蛋脸,面上褪去了昨日的浓妆,峨眉淡扫,樱唇娇艳欲滴,一双黑白分明的杏仁眼清澈透亮,肌肤雪白细腻,一头乌黑的发挽了一个如意髻,发间只戴了一支金色的孔雀钗,朝阳不知何时冒了出来,金色的阳光恰好打在她的身上,发间的孔雀尾羽颤动着似活过来一般,仿佛下一秒就要乘空而去,她整个人被笼罩在一层模糊的光晕中,恍若临凡的仙子一般。
尤其那仙子还在对自己微笑,迈着轻盈的步伐踏着朝阳朝自己走了过来。
“夫人好美啊!”刘植赞叹了一声,他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女子。
江恪发现自己又走神了,回过神来的时候便瞧见他的新婚妻子正笑盈盈地站在自己面前,似乎对自己发呆感到很有意思。
“咳!”
江恪干咳一声掩饰了一下莫名的不自在,一低头,便对上了女子清澈如水的眼睛,乌黑的眼瞳中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自己脸,距离如此之近,她的美貌尽收眼底,那张比鲜花还娇艳的脸上挂着单纯甜美的微笑,让人心醉神迷。
这是裴明烟口中那个人表里不一的阴险恶毒的嫡姐吗?
江恪从小生活在军中,接触到的女人少得可怜,但他相信裴明烟的话,这么多年来她的书信中经常出现关于嫡姐的话语,虽乜有哭诉自己如何被欺负,但他从字里行间能看出来裴晚这个嫡姐有多么伪善。
看来她是在刻意伪装自己,要不然被新婚丈夫抛弃独守空房,她的脸上怎么会连一丝怨怼愤怒都没有。
江恪的神色倏地冷了下来,幽黑的眸子变得极为淡漠,冷冷道:“走吧。”
裴晚俏丽的脸僵了一下,笑容消失在唇边,她不懂为什么面前的男人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刚才她分明瞧见他眼中的温和。
沉默地走在江恪身边,二人只见不过几寸的距离,裴晚却感觉犹如天堑。
正厅里。
江恪的父亲江翰和叔父江至东坐在上首,叔母和堂兄夫妇坐在两旁。
“大哥,我听下人今早在议论,说昨天晚上恪儿睡在书房,这....”江至东皱着看着江翰。
年今五十的江翰并不显老,与江恪有五分相似,只是那双眼睛已经变得有些浑浊,脸上的皮肉也松弛了几分,在兵部谋了个闲职,养尊处优了几年身材也开始变得臃肿起来,留着长长的胡须看起来还算温和,只是在听到自己儿子的时候,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恐怕是裴家的女儿样貌一般,不得恪儿的眼吧。”
江翰淡淡应了一句,江至东适时地补上,“唉,恪儿年轻有为又位高权重,即使是公主殿下也是配得的,不知他因何看中那裴昀的女儿,外祖家还是罪臣。”
眼珠转了转,江至东胳膊搭在桌子上,“要我说恪儿既然看不上那姑娘,咱们做长辈的还是要尽早再物色几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才是,省的耽误了绵延子嗣的大事。”
“有时间还是管好自己的家事要紧,我的事就不劳叔父插手了。”
冰冷低沉的话从屋外传了进来,江至东表情一变,看向门口。
一时间,屋中的几人都愣住了,继承了母亲八分容貌的江恪是江家最好看的孩子,这一点无人反对,可当他们看到容貌精致如同画中人一般的裴晚之时,一双双眼睛瞪得快要掉下来了。
江翰的表情很不好看,按自己刚才的说法,长成这样还叫一般的话,那还要什么样才叫美貌?
江至东的独子江成华目光惊艳地看着裴晚,完全没注意到身旁的妻子何氏那快要喷火的眼神。
屋中气氛很差,裴晚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在座的几人,脑中快速翻阅着有关江恪的所有事情。
作为小世界中的男配,江恪的一生并没有多少幸福。
带着一头白发出生,被父亲和家里人所不喜,母亲在他满月的时候意外掉入荷花池被淹死。从此,他的身上被贴上了不详的标签,三个月后祖父病死,一年后父亲接连纳了两个妾室都离奇死亡,江恪被所有人认为他就是江家的瘟神,天生的不祥之人,会克死所有亲人。
他的父亲对他极为厌恶和害怕,找了一房已经出了五服不过是姓氏一样的江家亲戚收养江恪,给了一百两银子断绝父子亲情。
小小的江恪在养父母家过的非常差,乡下贫穷的庄稼人,家里本来就有四五个孩子要养,虽说拿了江翰一百两银子,但他们根本没有理财的意识,乍富之下毫无节制地挥霍,甚至因此欠上了大笔债务。
那家人的日子过的比原先还要困难,甚至到了卖女儿还债的地步,如此情况之下,一家人便将所有怒气都撒在小江恪身上,认为是他给这个家带来了不详和厄运,说他晦气,难怪他父亲不要他。
每天挨打挨骂变成了家常便饭,几个兄弟姐妹也全都欺负他,就这样,江恪在养父母家生活了好几年。
八岁那年,养父母家的二哥娶亲,趁着众人忙碌无人注意他,江恪偷偷从后山逃离了那个让人绝望的魔窟。
辗转做了两年乞丐,有一天遇到征兵,他一听军队有饭吃有地方住,便跑去报名了,但他一个半大的孩子军营根本不收,但江恪没有就此放弃,偷偷跟着军队走了四五天,喝了和湖里的水,饿了就吃草根野果,最后终于坚持不住晕死过去。
军队的一个小头目见江恪毅力非凡,又看着他可怜便收了在军队里的伙房打杂。
就这样,江恪在军队一待就是十几年,从无名小卒到建立赫赫军功到现在受封辅国大将军,其中付出的努力和艰辛非一般人能够承受。
在他功成名就后,早已败光了祖业的江父兄弟俩找上了门,一个孝字压到头上,顺理成章地住进了奢华的将军府。
这是作为一个男配的最佳配置,他和裴明烟之间,也正如话本中写的那样,小乞丐遇到人美心善的姑娘,给了他一饭之恩,便得到了他长达一生的报恩和付出。
裴晚,只是这其中微不足道的炮灰。
江恪无条件听信裴明烟的话,他不懂什么情感,只知道裴明烟是他该报答的对象,她让他娶裴晚,让他冷落裴晚,甚至让他任其自生自灭,他都一一照办了。
只是,江恪从未想过裴晚这个最无辜的姑娘,她的性命,她的死活,江恪从未放在眼里,就连死后,她也没有得到将军夫人该有的下葬规格,在裴明烟的授意下,按上一个传染病的名头,一卷草席,一把火烧在了乱葬岗。
江恪抬脚跨了进去,锐利的双眸扫视了一眼表情僵硬的坐在属于女主人位置上的江至东,眸色渐深,江至东被他森寒如刀的眼神刺的面色一白,呵呵干笑了几声,“叔、叔父也是为了你好。”
冷哼一声,江恪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一旁的管家见状,端着沏好的茶水递到裴晚手上,裴晚接过,恭敬地跪在地上叫了声“爹”双手将茶奉上。
江翰并没有为难裴晚,伸手接过茶碗,递过去一个厚厚的香囊,“以后要和恪儿好好相处,早日为江家开枝散叶。”
“是。”裴晚应声,起身站到江恪身旁。
“没什么事就散了吧。”江恪撂下一句话,转身便走,江至东表情难看至极,猛地站起身怒道:“江恪,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叔父?”
他就坐在上首,按理裴晚应该要给他敬茶,没想到江恪竟无视他的存在!真是岂有此理!
脚步顿住,江恪缓缓转身,那双如鹰隼般的眼眸里浮现一抹阴戾,棱角分明的脸上闪过一丝杀气,薄薄的唇掀起一丝冷笑,“你算什么东西?”
毫不客气的话将他这个长辈的脸皮撕下来踩在扔在地上,连正在喝茶的江翰动作都顿住了。
从毛孔里透出的冷漠无情,让人看一眼便觉不寒而栗,江至东心脏猛地一跳,气势如同被戳破的皮球般瘪了下去,哪还敢再说什么,另外几人也被他这副模样吓得噤若寒蝉,不明白他今日怎么突然大发脾气,心里的那点小算盘顿时烟消云散,连提的勇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