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颂仔细研究对比过胜美家具和其他品牌家具之间的区别。哪怕是同样的价格和优惠力度下，销量仍然打不过同卖场其他家具品牌的原因，显而易见。

胜美家具旗下的产品无论在设计还是质量上都略逊一筹。

胜美原身是国营厂，当时的国营厂就是因为设计方面比不过其他私营厂，才办不下去，但人家质量上一直都是上乘。可吴俊接手这几年来，不止没在原有基础上提升设计美感，甚至本身优势也被忽略，呈明显下滑趋势。

程颂心里很清楚这里面有严重的态度问题，他一方面在思虑还要在这里待多久，一方面还是想把眼下工人工资问题、工厂滞销的家具问题解决。

在新城，有对比才显得这批家具有问题，大家买东西都要货比三家，没有价格优势，更是被人率先淘汰。

但要单看这批家具，也没什么明显质量问题。

程颂在报纸上看到国内轻纺业出口国外的报道很多，国内无论人工还是生产都要比国外便宜。他又进一步了解，在国外，木工类家具制造业工人的手工费相当高昂。

所以，程颂想，如果工厂这批滞销家具出口外贸，既不用和新城内的其他家具厂竞争，也不用过多降低自身价格。目前这方面出口的应该是极少数。

只要把握住机会，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必然能解决眼下的问题。

更何况，程颂并不考虑厂子未来发展，和这次合作后的问题。

他当然也想过，中间商不是那么好找的。所以他连续几天，早出晚归，在市内外国人出没多的地方闲逛、蹲点。

人家外国人脸上也没写着“我是商人可以找我合作”，所以程颂见到一个就主动上去问。

程颂不爱学习 ，但他不是学不会。陈莱上大学的时候，他为了不给陈莱丢人，怕陈莱的同学觉得他配不上陈莱，他自己工作之余也在学习英语，不过那时他是听着磁带学的，跟着读、查英文字典，真让他去做英语题他是不行的。

口语方面简单交流还是没太大问题。

意料之内的被连连拒绝，有的对这行业不了解，有的只是过来游玩，有的说不是不能做只是运输方面很麻烦是个大问题。

就是这个运输方面是大问题的黄头发老外，当时程颂坐在小店外面吃面，黄头发老外过来拼桌，还跟他学着怎么用筷子、先放辣椒再放醋，一顿操作，吃了一口整张脸皱成包子。

程颂没憋住笑他，两人随便聊了两句。

他这几天问了好些个老外，自然不会放过眼前这个，说了讲过无数次的话。

黄头发老外一点没有抗拒的意味，很认真听他讲，讲完还赞许地点头，让程颂一度以为或许这个就稳了。谁想到老外确实也是个内行人，没做过家具进出口，也做过其他的，给他一通分析，最后得出“不是不行但是不太值”的结论。

程颂没有纠缠，觉得是应该重新考虑一下。

天色渐暗，他准备坐电车回去的时候，听见胡同口传来一句“help”！

程颂下意识跑过去，正好和迎面的小贼撞上，小贼怒气冲冲开口：“别多管闲事！”

新城外来人口多，目前管理不太跟得上，发生这种事不说常有，但也不足为奇了。程颂碰上这种事可没有不管的道理，目光蓦地狠戾起来，一拖一拽，小贼趴在地上唉呀啊呀疼得顾不上求饶。

程颂捡起地上的公文包，小贼趁其不备爬起就跑。他没追，时间太晚了，灯光暗，再追上的可能性不大。

他转身要把公文包还给国际友人，就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黄头发老外身上穿着西装两件套，此时满头大汗，手杵在膝盖上大喘气，下一秒就要晕过去的样子。

程颂过去帮他脱掉外套，给他扇了扇风，老外很感激，告诉他叫Peter，还要给他钱感谢他，公文包里有他的好多文件和证明，他本以为放酒店不安全，谁想到拿出来才更不安全。

程颂跟他推搡了半天，最后只收了一张面值最小的他们国家的钱，想着回去给彩彩收藏。正要走的时候，老外终于喘匀了气，犹疑地叫住他。

“程，再跟我说说合作的事？”

意外之喜，程颂把他送回了酒店，路上两人再次讨论了下。

“这附近有家卖场里有我们的家具，明天开门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按照一张桌子四把椅子算一套，200套以上我给你出厂批发价的9折，500套8折……”

“这个价格你带回你的国家，应该能挣上几倍不止。”

皮特显得比一起吃面时更感兴趣了，“等等，程，你跟我说的这些，你说了算吗？”

程颂愣了下，他习惯了凡事做主，在老家俞城的时候，他做的决定无论是他那帮兄弟们，还是当时的魏厂长都很支持他。被皮特一反问他也有点不确定了。

开口又是，“我说了算，如果这家厂子不同意，我自然能找别家厂子跟你合作。”

皮特欣赏他的自信。

两人约好第二天一早去卖场看家具，如果确定便直接去厂里商议合同事宜。

——

吴俊心情很复杂，程颂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找到了拯救厂子的办法？不是讲他就是个浑不吝、只惹事不干事吗？他都做好到时间要把他赶走的准备了，现在他做出了成绩，该用什么借口让人家走。

真把事办好了，程颂现在还是个副厂长的名头，那他这个厂长还能坐得消停吗？

吴俊差点没忍住在张经理面前失态，他对工厂经营一点都不感兴趣，他只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厂长罢了。要不是他舅舅强烈要求他看着程颂，在一个月内给他找事情做，不要让他怀疑，不要让他离开。他哪里需要按时按点地来上班，他还想在家里孩子老婆热炕头呢。

程颂这种人在身边，岂不是不想上进都不行？厂子效益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是每月从他舅舅那里领些零花钱而已……

吴俊脑子常年不运转，程颂领着外国人到厂子的时候，他也没想出个苗头。

程颂带着皮特和他的万能助理去看了生产加工区域、成品区域，最后带人到了会议室，并叫了财务部法务部等专业人士商讨合同条件。

程颂先说了自己给出的价格退步，因为运输上由皮特想办法，胜美做出一定让步是应该的。

吴俊一听，“不可以，我们价格已经是最低了！”

刚还满目春风的大家怔怔地看向他，显然不理解这天大的馅饼落脑袋顶上了，也有挪远一步不吃的做法。

程颂不止不理解，还有点恼怒。恨铁不成钢，合作不成，那就烂在厂子里吧。

吴俊对上程颂质疑中带着愤怒的眼神，有些发怵。

程颂起身，“剩下的事情你们决定，皮特，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作数，我去外面等你。”

可能最终还是考虑到了工人工资的问题，合作成功，就按照程颂承诺的条件。

剩下的事情都有专人去做，程颂名义上是副厂长，其实就是个出谋划策，最终决定权还不在他手上的一个厂职工。

晚上，吴俊请全厂职工在食堂吃饭，除了食堂原本的一些家常菜，还多加了几道大。

程颂去露了个面，接受大家的感谢和崇拜，跟大家喝了两杯便走了。

今天是彩彩的生日，什么大事都不能挡着他陪女儿过生日。

他都走了，食堂里还说着对他的赞扬。

“吴厂长好眼光啊，从哪请来的这么有能力的人，才来了多久，就把咱厂子卖不出去的家具全都卖出去了。”

“还是卖给别的国家诶，这是出口，跟外国人做生意，不是谁都行的哦。”

“程副厂长前些日子总不见人影，还以为是个不干事的呢，没想到一出手就能解决这么大问题。”

吴俊和张经理的脸色都成了调色盘了。

作者有话要说：彩彩日记：彩彩正在跟妈妈打电话，爸爸可以晚些再回来的。